碧悠藏不住心事,她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见她还能和黄素琴、黄素素聊天,就证明何爷的伤势并不要紧。

“何爷……”施得只简单一提,有黄素琴和黄素素在场,不便深说。

“何爷在方外居等你。”碧悠脸色平静,不动声色,“你先回去看看,素琴和素素由我陪着就行了,中午再一起吃饭。”

施得应了一声,向黄素琴和黄素素打了招呼,他也知道黄素琴和黄素素来一碗香找他,除了黄素素报考志愿的问题之外,不会有别的什么重要事情。

到了方外居,施得一推门就见到何爷正在院子中劳动——松土、平整、施肥,正在为春天的播种做最后的工作。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一年之计在于春,到了播种的时候了,来,施得,帮我一把。”何爷神采奕奕,哪里有丝毫受伤的样子?

施得长出一口气,关切地问道:“何爷,您没受伤?”

“身体没伤,有伤……也是心伤。”何爷摇了摇头,问道,“你见到木锦年了?以我对毕问天的了解,他肯定会郑重其事地送来请帖。”

施得点头,将刚才和木锦年见面的事情说了出来,又不解地问道:“木锦年为什么非要说您受伤了?”

“真假难辨,不如不辨。”何爷笑了,收起锄头,站直了身子,“我和毕问天过招的时候,故意露出了破绽,让毕问天误以为我受了伤。原本我只是想试探他一下,没想到他信以为真还告诉了木锦年,由此可见,毕问天还是不改以前好大喜功的性格。”

原来是何爷略施小计,施得放心了,至少在心计上,毕问天比何爷稍逊一筹。

随后,施得又将他和月清影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何爷。

何爷听了,微微点头,拿过锄头挖坑,让施得播种:“院子里种点向日葵,可以增加阳气。对了施得,一会儿出去,身上不管带了多少钱,遇到第一个乞丐,全部给了他。古玩行百分之十的股份,是飞来横财,如果你不施舍财物化解的话,会从别的地方来平衡,万一生一场重病就不值了。还要记住,从现在开始,只要上街见到要饭的,见到一个,就要施舍一元钱。世上的道理就是这样,舍得舍得,先有舍后有得。”

“嗯,我记下了。”施得很虚心地聆听何爷的教诲,对于何爷所讲的平衡之理,虽然没有全信,半信半疑之余,却对何爷的吩咐不敢不听,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对月国梁的评定,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对和不对,并没有绝对,人的命运始终在变化之中,他信了你的话,真那么一转身,而且力度大小合适,或许事情就成了。他不转身或是转身的力度不对,事情就也许另有转机。”何爷一边说,一边锄地,他下锄的角度和力度很标准,一看就知道以前没少干农活。

“以后和月家打交道,坚持什么样的原则?还有,月家是不是我去市一院的转折点?”施得疑问很多,想一口气向何爷请教个明白。

“呵呵,你不要偷懒,事事都要我教你,你怎么出师?”何爷哈哈一笑,“你要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遇到事情,自己决定。月家是你在市一院的转折点,但还不是你去市一院需要打开的局面。”

施得一开始也不认为月清影是他去市一医院的最终目的,但在月清影提出和他合伙并且他也终于进入了副市长月国梁的视线之后,他改变了看法,认为月清影也许还真是他在市一院担任护工的终极目标。

不想还不是,他不由不解地问道:“难道说,一个市一院,还会有更大的人物登场?”

第三十九章 舞台

“施得,你不要小瞧自己,副市长是不小的官儿,但和你今后有可能呼风唤雨的命运相比,副市长只是你前进道路上的第一个舞台。至于有没有更大的人物登场,慢慢等,细心看。”何子天呵呵一笑,并不细说,只是简单地点了一点。也不是他故作神秘,而是他也无法准确看清下一步到底会发生什么。

李三江是区政府主任,科级,是跳板,副市长是副厅级干部,是舞台,在以前,都是施得需要仰视才见的人物,现如今,他才迈出成功的第一步,还没有将成功抓在手中,在何爷的眼中,他的天地已经开始无限广阔了,不由他不暗暗激动。

就是说,如果说他的命运在遇到何爷之时,陡然转一个大弯,开始了改命之旅,那么到现在,前期的坎坷已经走完,现在脚下的道路已经是一马平川,而前方,更是风光无限了?

“来,浇水。”何爷打断了施得的遐想,递给他一个水瓢,“种下种子不用心呵护,一样没有收获。万事开头难,但既然已经开头了,就得好好经营下去。”

“是。”施得接过水瓢,耐心地从水缸舀水,一瓢一瓢地浇灌土地。种下的是希望,浇灌的是未来,付出的是辛勤,收获的是成功。

中午时分,施得和何爷一起来到了一碗香吃饭,由施得、碧悠、黄素琴和黄素素四人作陪,何爷心情大好,人老了,再是高人也喜欢热闹,何爷一时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黄素素紧挨着施得,她不停地问东问西,问复旦大学的住宿、校园环境,还征求施得的意见,到底报什么专业好,等等。黄素琴则和碧悠一起陪何爷说话,对何爷,黄素琴大感好奇,问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她的幽默和口无遮拦的性格,逗得何爷哈哈大笑。

何爷现在轻易不再为人看相推算,更不会主动开口点评,但今天他破例为黄素素指点了一下迷津。

“去复旦大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业后就留在下江工作,发展的机会多,空间大,下江是经济中心,以后想要做一番事业,可以将下江当成一个中心点。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安邦则南下下江,定国要北上京城。”

何爷的话,似有所指,施得暗暗品味。他知道何爷的目光比他长远,以他目前的境界,具体到一人一事也许还行,但要放眼今后的大势和发展方向,还远比不上何爷对时局的把握。

不过对于何爷也赞成黄素素去下江的想法,他还是十分高兴,至少他为黄素素指明的方向没有错。在最近一系列的事件中,他沉着应对,步步为营,而且还是在何爷不在的情况下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就说明他大有进步,而且学有所成。

黄素素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去下江,主要是她担心考不上复旦大学,何爷一句话打消了她的疑虑:“不要紧,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只管学习。报考志愿的时候,就只管报复旦大学一个志愿。要有必胜的信心,有一句话不是说——制心一处,无事不办?”

黄素琴在一旁听了半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插了一句:“要不要拜一拜文昌帝君?”

文昌帝君为民间和道教尊奉的掌管士人功名禄位之神,各地基本上都有文昌帝君庙。

“呵呵,拜拜也无妨。不过在拜文昌帝君之前,先拜拜自己的父母,效果最好。相传文昌帝君是位孝子,他最喜欢人间尽孝之人。”何爷当真渊博,对各种典故了然于胸。

“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以后我和妹妹就当何爷是长辈,会常来看望何爷,向何爷请教问题,何爷你不要嫌烦呀。”黄素琴也许不够精明,也许看不出何爷的高深,但她为人简单,有一说一,自幼失去双亲的她始终能乐观地面对人生,也是性格使然。她当何爷当成一宝,只是出于对何爷的敬爱,没有丝毫功利之心,却不知道,无形中,她还真的遇到了真宝。

何爷哈哈一笑:“不烦,不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烦?”

黄素琴和黄素素饭后就回去了,走的时候,黄素素将施得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道:“施哥哥,要是我真的考上了复旦大学,你能不能送我去下江?”

“……”思索了片刻,施得肯定地说道,“能,一定能。”

“谢谢施哥哥。”黄素素笑得很开心,灿烂如即将展翅飞翔的蝴蝶。

黄素素和黄素琴是高高兴兴地走了,施得却心情多了一丝沉重,下江是曾经让他刻骨铭心的地方,有他的初恋,有他的人生辉煌,也有他一败涂地的往事,甚至还有他不知所踪的母亲。他曾经一度不想去回忆下江,连提都不想提及下江,更不用说要去下江了。

但现在,时过境迁,也不知下江的黄素素现在怎样了,她或许早就忘了他,又或许已经另有新欢,更或许她已经结婚嫁人了。而他如果真要送单城的黄素素去下江,还当真是物是人非的人生之旅。

人生是一场盛大的旅行,匆匆间,总有一些人被遗忘在背后,也有一些人从前方走来,或擦肩而过成为路人,或走到一起成为朋友。

下午没事,施得和碧悠陪何爷喝了一下午茶,说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聊了一聊天南地北的风情。对于施得的下一步,何爷没有再过多暗示,只是强调改命之法外力只是起一个推动作用,最主要的还在于个人的人生观的改变,内因决定外因,一个人就算天生富贵之命,如果个人不积极主动推动,也会福尽之后,富贵付诸流水。

施得明白,何爷的意思是在告诫他,在他今后的人生道路上,相面之术只是手段,通过内心的改变而引导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才是目的。

何爷利用天地平衡的道理为他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运气,运气一转,机会就来,等于是命运也随之改变,就是说,只是相当于为他提供了一个可以跳上更高舞台的跳板。而等他跳到舞台之后,怎么演,能不能演好,就全在个人悟性和能力了,更在于内心的积极主动性。

施得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框架已经搭好了,他再不能借势而起,也就太愚笨了,虽然经历过人生的惨败,但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十分自信,毕竟,他曾经有过成功。

只不过心中隐隐有担忧的是,毕问天的出现以及木锦年和花流年的加入,让今后的局势变得扑朔迷离了许多。虽然施得知道木锦年和花流年是毕问天刚收不久的弟子,但毕问天早不收晚不收,偏偏在何爷收下他不久就现身单城,而且还效仿何爷也收了一男一女两个弟子,针对的意味就十分明显了。再联想到毕问天和何爷的恩怨,以及刚刚交过了一次手,他心中愈加不安了几分。

毕问天现身单城,又收下木锦年和花流年,还要请何爷、碧悠和他赴宴,到底是什么居心?

好在施得见何爷轻松自若,不将毕问天的鸿门宴当成一回事儿,他也就稍微安心了几分。

晚上回到方外居,施得又接到了李三江的电话。这一次李三江和施得说话的语气又多了几分恭敬,而且他也学聪明了,不再急不可耐地问到他的升迁以及下一步该怎么走,而是向施得含蓄地透露了一些市里的传闻。

市里有关主要领导调整的风声越来越紧了。

市委书记据说有望调到省里,到省里担任什么职务,是升还是闲置,没人关心,都关心的是谁会接任市委书记一职。原来的说法是市长就地扶正,但最新的说法是市长原地踏步,会从省里新调任一名书记。

如果从省里调任一名书记,市长原地不动,单城市委的水就没有盘活,所有借市长接任市委书记然后前进一步的副书记、副市长们,就等于愿望全部落空了。而盯着副市长空位的区委书记们,也会大失所望。

同样,失望的还有李三江。区委书记沈学良升不了副市长,区里就不会腾出副区长的空缺,他就没有希望再进一步。

官场上的一个位子,还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动全局。

施得没有对李三江带来的最新消息发表看法,他对官场的序列一知半解,也不是很关心政治,却清楚李三江是着急了,万一真是只调来一个市委书记,李三江的副区长之梦就破灭了。

农谚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官场也是如此,一个机会错过了,一等就不是一年两年,甚至是三年五年。对于年龄是个宝的官场中人来说,谁也等不起三五年的时间。

“李主任,官场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我懂一点商场上的事情,虚虚实实,就是为了让人猜不透底牌。底牌如果早早出了,就没得玩了。”施得不置可否地说道。

“是,是,小施说得对,我是关心则乱。”李三江话虽如此,却还是想从施得口中听到一些安慰的话,“能不能看出什么时候局势才能明朗?”

第四十章 一念改变

施得没有回答李三江的问题,别说他看不出来大局的走向,就算能,他也不会说,一说就落了下乘不说,还失去了主动权——直接就转移了话题:“有件事情我想请教李主任一下,我和月清影要合作开一家古玩店,在选址上面,现在拿不定主意,是落在丛台区好,还是滏阳区好?”

李三江岂能听不出施得话中强烈的暗示意味,心中一跳,施得和月清影关系密切到合作开店的地步,好事,大好事呀,他心中笃定了几分,更对施得多了敬畏之心。到底是高人,真不简单,才没多久就摆平了单城第一冷美人月清影不说,还得到了月国梁的肯定,以后前景不可限量,这么一想,忙说:“丛台区没什么好位置,单城最繁华的几条大街都在滏阳区,肯定要落在滏阳区了。选址的事情,就交在我身上了,你和月科长就不用费心了。”

施得呵呵了几句,说是不用麻烦李主任了,如是等等,李三江有如此大好机会岂可错过,平常他想搭上月国梁的线也不得其门而入,现在机会大好,而且施得又是主动踢球到他的脚下,他再不接住,就白在官场混了几十年了。

虽说市委最新的传闻让他十分郁闷,不过施得和月清影开店的消息还是又让他振奋了几分,想到也许可以借选址一事进入月国梁的视线,心中就又多了几分期待,就对何爷所说他的下一步落到了施得身上的说法,更深信了几分。

放下李三江的电话,施得左思右想一番,觉得还是主动和月清影交流一下为好,就第一次打通了月清影的电话。

“喂,施得,有事?”

月清影的声音还是淡然而遥远,就和天边的明月一般,听上去他和她好像不是合作伙伴,而是路人乙。对,是比路人甲还要排名靠后的路人乙。

“关于古玩店选址的事情,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落在滏阳区比较好。锦年玉器行在丛台区,流年玉器行在单山区,舍得古玩行在滏阳区,就正好是三足鼎立的局面。而且丛台和单山两区一左一右,将滏阳区夹在中间,舍得古玩行居中,可以左右逢源,寓意财源广进……”和月清影合作,施得虽然在股份上谦虚退让,但在主动权上,还是有必要争取一下。

“嗯……”月清影沉吟了一下,“我原则上同意你的想法,但滏阳区好地段早就没有空位了。”

“李三江说,他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李三江是谁?”月清影惊讶一问。

月清影居然还不知道李三江……也难怪,一个区先是区委书记,然后区长,然后还有副书记和副区长,再然后才是区委办主任和区政府办主任,然后才是各个副主任。区委和区政府办的副主任加在一起有十几名之多,李三江以前只是区政府办副主任,哪里入得了月清影之眼?

“滏阳区政府办主任。”施得心想,李三江从此就正式进入了月国梁的视线之内。

“哦,好,你相信他,我就没问题。”月清影还是没印象,不过她很信任施得,又问,“还有事情吗?”

施得无奈,月清影还真不够细心,他刚才话里有话,她居然都没有听出来,真有她的,就只好点明了说:“对了,你觉得我给古玩店起的名字,怎么样?”

“什么名字?”月清影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才醒过味儿来,说道,“嗨,你说话还夹枪带棒,明说就不就得了?舍得古玩行?挺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行,我喜欢。”

施得说话叫含蓄,可不是夹枪带棒,夹枪带棒是指说话带刺儿。

施得哈哈一笑:“好,就这么定了,有事情再联系。”

“好。”月清影也爽快地说了一声,“就这么着了,明天见。”

虽然自始至终月清影没有一声轻笑,但很明显,她的声音欢快了许多,一个人有了新的追求和目标果然精神状态大不一样了。

放下电话,月清影就对在旁边看报纸的月国梁说道:“爸,施得说,古玩行叫舍得古玩行,选址初步定在滏阳区,具体选在哪里由李三江帮忙敲定。”

月国梁的目光从老花镜的上方看了过来,若有所思地说道:“舍得古玩行?可以,名字有点意思。滏阳区的商业比较发达,选在滏阳区,有点商业眼光。这个施得做事情又快又到位,小伙子可以嘛。”至于李三江,他却提也未提,心中却是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施得怎么就和李三江关系不错了?

李三江是何许人也,月国梁当然清楚,施得能放心地将重要的选址工作交给李三江,就证明他和李三江关系是非同一般的密切。而施得打来电话通知月清影,显然是想就此事试探他的反应。如果他不同意李三江介入此事,不希望李三江借机靠拢,肯定会通过月清影传话。

李三江……月国梁脑中迅速将李三江的个人简历和背景过了一遍,心中大概就有了主意。

“影儿,明天见了施得,你告诉他,让他有空来家里坐坐,我想听他讲讲历史故事。”月国梁想进一步和施得接触一下,以便让他更好地看清施得其人。

“爸,你什么意思?”月清影警惕地看了月国梁一眼,“你不要和妈妈一样撮合我和施得,我和他不合适!”

“你想多了。”月国梁笑了,“我和他谈论的话题是男人的话题,不谈儿女情长的小事。”

“哼!”月清影白了月国梁一眼,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施得打完电话,就又陪何爷坐在院中说了一会儿话,只谈一些海阔天空的话题,只是闲聊。有几次施得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迈向运师的大门,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何爷一生的学问,学究天人,一直还在运师的境界之中没有突破,他才入门一个多月就想学习运师的高深知识,是不是太自命不凡了?

或许时机还不到,还是不要贪心为好。

周一,施得上了一天班,一切平静。下班的时候,他到月清影的办公室,说了几句话,听了月清影转述的月国梁的话,他知道月国梁默许了李三江介入古玩行,同时,也对他有了几分兴趣。

“好,替我谢谢月伯伯,有时间我一定上门拜访,就怕我讲故事的水平有限。”

“……”月清影没说话,怪怪地看了施得几眼,忽然起身关了门,才低低的声音说,“施得,你对我没有别的意思吧?”

施得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除了和我合伙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月清影难得地脸红了一下。

“好像是你主动要和我合伙,而不是我主动和你……”施得明白了,月清影以为他对她有意思了。

“没有就好,我放心了。”月清影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妈现在是恨女不嫁,见到适龄男青年就会立马想到我的婚姻大事。以后你要是去我家里,千万别让她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我事先声明,我对你没感觉。”

“我就奇了怪了,怎么总有人喜欢把我们扯在一起联想?上次木锦年还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起他和你的往事,还再三告诉我,不要让我往心里去,说他和你没什么。”施得笑了,顺口说出了上次木锦年特意向他提及的月清影的情史。

“是没什么。”月清影的脸色一下冷了几分,“我以前太年轻太幼稚太傻,从现在开始,不会再犯同样的傻事了。而且,我也不会轻易再爱上任何一个人了!”

施得见月清影还是心结未了,也就没再多说。心结只能自己解开,无法借助外力。想想改命之法,也有和心结一样的症结,虽然改命可以借助一部分外力,但首先自身想要有改变的动力才行。就如一个厌世之人,对世间再无留恋之心,想死之心可以强烈到万牛莫挽的程度。俗话说,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但如果念头一转,觉得生命宝贵,则命运便从一念起时改变。

回到一碗香,和何爷、碧悠一起吃了晚饭,席间谈到了一碗香的分店问题。施得建议碧悠尽早注册一碗香的商标,以后发展壮大了,说不定还可以全国连锁经营。

碧悠赞成施得的提议:“是了,就得想得长远一些才能先人一步,我最近就去一趟京城申请注册商标。但我还是想问问,我的分店半个月后开张,能不能请到副市长剪彩?”

说完,她一双俏目目不转睛地盯着施得,有戏谑,有逼视,还有浓浓的醋意。

是的,施得确信碧悠对他和月清影之间过于频繁的来往……吃醋了。

也可以理解碧悠的心思,她在单城无亲无故,他和何爷就是她最亲的亲人,何爷是她的长辈,而他和她年龄相仿,身世相近,正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同病相怜,又天天在一起,不是兄妹胜似兄妹,难免会日久生情。

第四十一章 恩怨(求票了)

不过……施得忽然意识到一个一直以来被他忽视的问题,碧悠到底是怎样的身世,她只说她被遗弃,却没说她的父母是不是还尚在人世。

想远了,现在不是了解碧悠身世的时候……施得收回思绪,摇了摇头:“碧悠,我也想请一名副市长来助阵,但我和月国梁才认识,而且只见了一面,现在提这要求,交浅言深,而且还会被他认为我不懂事。”

“施得说得对。”何爷开口了,赞同施得的看法,“就让李三江出面剪彩就行了,如果他有心,也许能请动一名副区长。反正我的意见是,凡事不可强求,不用太在意外在的形式。”

“嗯。”碧悠并非非要强求谁来剪彩,她其实就是想看看施得和月清影的关系到底密切到了什么程度,既然何爷都这么说了,她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施得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见时机成熟,就张口问了出来:“碧悠,你的身世似乎比我的身世还离奇?”

“别问我的身世,问也不告诉你。”碧悠直接回敬了施得一个大大的白眼。

如果说月清影是始终云淡风轻不会伪装的性格,那么碧悠就是喜怒都直接写在脸上,不会隐藏心事,也不知道以她不会长袖善舞的为人,怎么就将一碗香经营得红红火火,而且还要再开两家分店,也不简单。

“不说就不说,以后我还不问了。”施得也耍脾气一样,气呼呼地说了一句。

“何爷,你看施得净欺负我,您也不管管他。”碧悠向何爷告状。

“哈哈,你们就不要吵了,都是一家人,要多担待一些。”何爷看看施得,又看看碧悠,慈祥地笑了,在他的眼中,施得和碧悠还真和一对儿女一样。

周三下午6点,市第一医院,施得和黄素琴说笑几句,收拾东西下班时,月清影又叫住了他。

“施得,来我办公室一趟。”

施得又在众多女护士暧昧、玩味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中,迈进了月清影的办公室。他心中无奈地想,月清影也不知道注意一下影响,最近叫他的次数过多,而女护士又是出名的八卦群体,他和月清影之间没事也被传得有鼻子有眼,好像已经多有事儿一样。

“选址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月清影要是知道外面的议论,她肯定也大呼冤枉,她找施得绝对是有正事,没有一点私情,“我这边资金已经到位了,还有,对于古玩店以后的经营思路,你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明天我再和你详细谈谈吧,今天没时间了,晚上有个饭局。”施得看看表,已经6点多了,离约定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了。

“谁的饭局?”月清影想也未想就问了一句。

“……”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难道月清影不知道尊重别人的隐私,施得腹诽月清影一句,还是含糊其辞地说道,“一个朋友。”

月清影却还是不依不饶又嘀咕了一句:“什么朋友,这么神秘?”随后又摇头说道,“算了,等周末你到家里来一趟,正好爸爸又问起了你。”

施得点头,转身要走,电话就及时响了,是木锦年来电,他不由气恼,木锦年早不来电晚不来电,偏偏在他还在月清影的办公室时来电,不是有意让月清影多心么?

还好,月清影的心思好像到了别的上面,没理会施得的电话。

施得冲月清影点了点头,到外面接听了电话,木锦年来电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再确定一下时间地点,并提出要派车去接施得三人,施得婉拒了。

碧悠有车。

施得明白木锦年来电的含义,是唯恐何爷临时爽约,由此可见,毕问天在和何爷的交手中,不管是心理素质还是底气,终究还是差了几分。

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会儿,碧悠的车出现了。何爷端坐在车后,不动如山。

施得正要拉开副驾驶上车,碧悠却下了车,冲他招手说道:“你来开车。我开车,总显得气势不足。”

也是,让碧悠开车,显得何爷一方好像没人一样,施得坐上了驾驶位,用他并不娴熟的车技,总算一路平安将车开到了鲁菜馆。

停好车,一抬头,毕问天居中,木锦年居左花流年居右,三人站成一排,已经站在鲁菜馆门口迎候了。

施得下车,站在何爷左侧,碧悠则站在了何爷的右侧,何爷在中间,施得和碧悠紧跟何爷的步伐,三人一起缓步来到毕问天面前。

六个人,三三相对而立,不提施得的潇洒和碧悠的美丽,也不提木锦年的风流倜傥和花流年的顾盼生姿,单是何子天和毕问天一个道风仙骨一个鹤发童颜,当前一站,气场之强大,气势之过人,顿时吸引了无数过往路人的目光。

也许是巧合,在何子天和毕问天见面的一瞬间,在施得身后刚刚亮起的一盏路灯意外“砰”的一声坏掉了。

此时华灯初上,微风习习,初夏的天气十分宜人,轻风吹拂,何子天和毕问天的衣服下摆被风鼓起,飘然而动。

“欢迎,欢迎!”毕问天终于开口了,笑容可掬,满面春风,“我刚才还在想,万一子天不来,我可就在锦年、流年面前大失颜面了。”

何子天不笑,淡淡地说道:“问天,你认识我多年,什么时候见过我说话不算话?”

毕问天呵呵一笑,故作关切地说:“我是怕你伤势不好,来不了。”

“多谢关心,我在滏阳河边只是跺了跺脚,甩掉了鞋上的泥。”何子天淡然而立,轻描淡写。

毕问天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恢复了如常:“我不信。”

“你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了,就说明了问题。”何子天一脸淡笑,云淡风轻的表情和自信十足的神态,不由毕问天不信。

毕问天和何子天较量多年,始终未能压何子天一头,现在又被何子天戏弄了一道,差点让他失控。也是怪了,以他现在的年龄和经历的世事沧桑,基本上已经做到了万事不过于心,怎么就偏偏在何子天面前不够淡定从容?

好不容易压下了心头跃跃欲试的怒火,毕问天微微一笑:“请。”

毕问天和何子天并肩在前,施得几人紧随其后。木锦年本来有意和施得肩排肩,却被花流年抢了先。花流年身形一晃,就挤到了木锦年和施得中间,她悄悄一笑,小声说道:“施兄弟,上次见面我们还是普通朋友,现在见面就成了同门,你以后是叫我师姐好,还是叫我花姐好?”

碧悠很是不满地白了花流年一眼,花流年装没看见,只是一脸怪怪的笑看着施得,等施得回答。

施得见花流年只当拜毕问天为师是过家家一样,不知是该庆幸她的乐观还是该嘲笑她的无知,毕问天可不是什么善人,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入毕门,先不说能不能改为六命四运的命数,怕是命运之中七命三运的三分运气就全部捏在毕问天手中了。

施得才不在意花流年的卖弄风情,随意笑笑:“怎么都行,随你高兴。”

“真的呀?”花流年喜形于色,“那我得想想什么场合让你叫我师姐,什么场合又让你叫我花姐……”

木锦年十分厌恶地挖了花流年一眼,心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蠢,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讨论这么幼稚的话题,难道她没有听出来施得是在耍她?和她同门,真是辱没了他的智慧。

几人来到一处可以容纳十人的雅间,房间的摆设很朴素,除了桌椅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而且窗户也是大开,窗外正对奔流不息的滏阳河水,水声哗哗,微风习习,倒也雅致。

“怎么样子天,我知道你性子淡,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就让人把房间里多余的东西全搬走了。窗户也都打开了,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憋气……”毕问天呵呵一笑,解释说道。

“有心了。”不管毕问天如何热情,何子天始终淡淡应对,毫不热情。

木锦年和花流年对视一眼,都对何子天的托大微有不满。哪怕做做样子,也要适当地热情一下,怎么能这个样子?太傲慢了。

施得却完全可以理解何子天的冷淡,何子天和毕问天认识几十年了,几十年恩怨纠缠,几十年的你来我往,何子天早就看透了毕问天的为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天之所以赴宴,并非是为了叙旧,只是为了划清今后的界限。

毕问天热情地尊何子天坐在上首,何子天也未推辞,坦然落座。何子天坐下之后,毕问天才落座,至少在场面上,他做足了表面文章。随后才是碧悠、施得和木锦年、花流年分别落座。

都落座之后,毕问天举杯敬何子天:“子天,我敬你一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十几年后的今天,没想到能在单城见面,也是缘份。既然我们兄弟还能见面,就证明缘分不断,就该举杯同庆。”

第四十二章 你来我往

“话多了。”何子天轻轻摇了摇头,“问天,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虚头巴脑的话就不要说了,浪费时间。当着晚辈的面儿,直截了当地把话说清楚,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木锦年和花流年脸色为之一变,现在他们才清楚原来在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毕问天,在何子天心中是如此不堪,不由都对何子天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木锦年和花流年对何子天无礼,施得和碧悠自然不干,二人同时对木锦年和花流年也是怒目相向。

一时之间,气氛就十分紧张。

“好吧,既然子天想快刀斩乱麻,我就快人快语了。”毕问天放下酒杯,目光依次从施得和碧悠的脸上扫过,缓缓说道,“子天,说实话,我来单城,其实既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了施得,而是单城高层有变动,有人请我前来指点迷津。我一到单城,无巧不巧就遇到了施得。从施得身上我发现了你特有的气息,我就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藏身在单城。”

“以前的事情不必再提,涉及到晚辈的事情也不用说得详细,问天,你就说说你在单城会待多久,想要做什么?”何子天很不客气地为毕问天划出了道道,不让毕问天再绕来绕去。

至于毕问天所说的他来单城的原因,何子天根本不信。

中国之大,毕问天哪里都可以去的,而且一消失就是十几年没有音讯,偏偏在他苦等二十年发现了施得之时,毕问天毫无征兆地突然现身单城,还对施得说了一些扰乱信心搅乱心绪的话,说他是碰巧来到了单城,以何子天对毕问天的了解,他会信他?

毕问天善用迷惑人心的手法,如果不是施得意志坚定,当时被他打乱了心绪打消了信心,施得改命的第一步就有可能以失败告终!

毕问天出现在单城,绝对是直冲他和施得而来,而且还有不可告人的谋算!

“何爷,尊重是相互的,请你保持一个高人应有的气度,对毕爷说话客气一点儿。”木锦年终于忍不住了,对何子天冷言相对。

“何爷和毕爷之间的事情,是长辈之间的事情,作为晚辈,没有插手长辈事情的资格,锦年兄,稍安勿躁。”施得当即毫不客气地力挺何爷,虽然话说得不卑不亢,但语气之中的肃然之意,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