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锦年被施得呛得哑口无言,第一次见识了施得强势的一面。就连花流年和碧悠也是一脸惊愕地看向了施得,不敢相信一向温文尔雅的施得说话呛人的时候,也会咄咄逼人!

“锦年,你不要多嘴。”毕问天严厉地说了一句,又冲施得点了点头,“施得,我对你的冷静和理智很欣赏,一个人只能做到心智坚定,不被外界事物影响,才能最终成就大事。”

这话明是在夸施得,其实是在说给木锦年和花流年听,或许更深的用心还是想在施得的心中种下他特有的理念。

今天的会面,在表面上的和气之下,其实还是刀光剑影,暗藏杀机。

“我的事业重心不在单城,在单城待多久,还不好说,要看单城的事情进展得是否顺利了。子天,你说过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我是不是在单城久留或是想要做什么,似乎也没有必要向你说个清楚,是不是?”毕问天语气不善地回敬了何子天,“不过如果我在单城影响了子天的心情,或是挡住了施得的路,尽管说一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肯定会让路。”

“还是毕爷大气。”花流年伸出了大拇指,“就为毕爷的高风亮节也得干一个,我先干为敬。”

“我陪你!”木锦年顺势就上,也端起了酒杯。

“好,我也作陪。”施得示意碧悠也同起酒杯,“口惠而实不至的人多去了,希望毕爷是少数的心口如一的高人!”

碧悠虽不情愿,也端起了酒杯,和几人碰了杯,只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了,说道:“说话好听没用,办真事实事才行。”

“呵呵,碧悠说得对,要办实事和真事。”毕问天接过碧悠的话,“我不怕告诉你们,我留在单城的主要目的有两点,一是助单城一位市委领导在人事调整中上位,二是为锦年和流年的生意规划一下,希望他们不要局限于单城一地,把目光放向长远。碧悠也有一样,一碗香的生意是很好,不过只有多开几家分店,将规模做大了,影响力才能更大,先全面占领了单城的市场,然后是省城、全国,单城太小了,生意再大,也大不了哪里去。还有施得,你也该有自己的事业了,总不能一直在医院晃荡下去,以你的才能,干一个护工实在是太屈才了?如果子天点头,我可以安排你进市委。”

毕问天确实很会说话,不但话里话外有强烈的暗示意味,还有拉拢施得之意,同时也想激施得一激,让他说出他为什么要在医院当一个护工的真实原因。

施得才不会上当,呵呵一笑:“谢谢毕爷了,我很喜欢护工的工作,照顾病人,让他们得到安慰是我最大的心愿。”

听了施得半真半假的豪言壮语,毕问天哈哈一笑:“我说什么来着?我就佩服你坚定的意志。锦年、流年,你们一定要好好向施得学习,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都不要自暴自弃。”

施得听了出来毕问天是借机暗讽他曾经想要自杀的经历,他脸色微微一变,又迅速恢复了正常,笑道:“毕爷舌灿莲花,夸人的水平无人能比呀。我和锦年、流年相比,还差得太远,还得多向他们学习才对。”

“哈哈。”毕问天哈哈一笑,似乎完全掌握了节奏和主动,端起酒杯,“来,同起一杯酒。”

何子天也举起了酒杯,他对毕问天还是不能释怀,在座众人,谁也没有他了解毕问天的为人,都不曾见过毕问天在和颜悦色的背后,是怎样的心狠手辣。不过他对施得的从容应对很是赞赏,施得经历过人生的一次大起大落之后,确实成熟多了。

几人一起碰杯,觥筹交错之间,谁也没有注意到毕问天的笑容之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

“施得,听说你和月清影关系不错?”毕问天对施得的兴趣比对碧悠大多了,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施得身上,对施得的现状,也是了如指掌,“听说,你还要和她合伙开一家古玩行?我有一句话,也许不好听,但作为你的长辈,我还真得狠心说出来。”

“我洗耳恭听。”施得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月清影本人……我就不发表评论了,男男女女的事情是小事,月清影的父亲月国梁,现任单城副市长,在市政府排名靠后,不是实权人物,而且据我所知,在几个月后的人事调整中,有可能到政协去了……施得,你现在和他的女儿来往过密,还合作做生意,等于是走了一条险路。”毕问天语重心长的口气,仿佛施得真是他的晚辈一样。

和何爷清风明月的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不同的是,毕问天的一言一行无时无刻不表明,在他道风仙骨的表象背后,是彻头彻尾的尘俗之人,施得假装不解地问道:“毕爷,我就不明白了,就算月国梁退居二线,他好歹也是在单城担任了十几年的副市长,人脉还在。再者,月国梁本身就是单城人,他在单城有很广的关系网。”

听了施得明是不解实则探询的话,毕问天呵呵一笑,也不隐瞒,说出了他听到的内幕:“我听说,有人不想让月国梁安稳地退下,想调查他的个人问题,有消息说,已经初步掌握了一些证据。万一最后消息属实的话,呵呵,月清影也会受到牵连。她如果也被调查,和她有经济往来的人也会有麻烦。”

毕问天会这么好心告诉他内幕?施得表示深度怀疑,但此事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就举杯敬毕问天:“谢谢毕爷的消息,我心里有数了。”

“有数就好,我相信你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年轻人。”毕问天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扫了何子天一眼。

何子天不为所动,似乎对施得和毕问天的互动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他神态安祥,神游物外一般,人在酒席,心思早已不知到了何处。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散场时,华灯初上,单城的丰富多彩的夜晚其实才刚刚开始。毕问天三人送何子天三人到楼下,看到碧悠的捷达汽车,花流年嘲弄地笑道:“碧悠,捷达太不配你的身份了,你起码也要开一辆奥迪。”

“我哪里有什么身份?花姐说笑了!我又不喜欢开车,平常车都闲着,要好车也没什么用。不像花姐,要经常外出交际,当然要开好车才有形象了。”碧悠暗中讽刺花流年是交际花,她顺手将钥匙交给施得,说道,“我想以后这车就让施得开好了。”

第四十三章 隐形掌门人

“哟,这可不行,施兄弟可是有头有面的人,开一辆捷达太掉价。赶明儿我送一辆宝马给施兄弟,只有宝马才配得上施兄弟的一表人才。”花流年拿腔拿调,夸张地笑道。

“谢谢花姐的好意,不过我还是喜欢走路,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施得拍了拍自己的腰,“趁年轻,腰杆硬,多走走路,要不年纪轻轻就腰软肚硬,连路都走不动,以后怎么做大事?”

毕问天赞许地说道:“施得说得对,年轻人不要怕吃苦,多走路绝对有利于身心健康。”

“问天,单城是个好地方,风水宝地,千年古城。”何子天冷不丁插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挥挥手,上了车。

等何子天一行走远,木锦年才收回目光,转身恭敬地问毕问天:“毕爷,为什么要告诉施得有人要调查月国梁?”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施得为人谨慎,经历过一次人生的起落之后,别看他年纪比你小,心智比你还成熟,意志也比你坚定,不好对付。”毕问天脸上再无一丝轻视之意,一脸凝重,“何子天也怀疑我留在单城的真实目的,相信他会在背后紧盯我的一举一动,我们在单城的下一步,要有麻烦了。”

“怎么会?”和刚才的施得说笑打骂时截然不同的是,此时的花流年一脸正容加震惊,“有毕爷坐镇,有我和锦年出钱出力,施得一方,不管是何子天的实力,还是施得和碧悠在单城的关系网以及财力,都比我们差了不是一个等级。”

“话虽如此,但我总感觉哪个环节说不定会有意外出现,桃花煞似乎没有对施得的运势带来什么负面影响,而且看他的面相,运势又有大涨的气象。不但桃花运旺盛,而且财运也有大涨的迹象,怪事,我现在越来越看不透施得了,难道说……我以前对施得的推算有什么疏忽的地方?”毕问天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莫非是何子天不只想为施得改命,让施得以命赌命,还想把施得也培养成运师?”

“怎么可能?”木锦年十分震惊,“施得有粗浅的相面之术已经不错了,他还想成为运师?他以为他是谁?”

“他谁也不是,他就是施得。”毕问天似乎是回答木锦年的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如果施得真能如何子天所愿成为运师的话,事情,就麻烦大了。不行,我要马上去省城一趟,再落实一下单城人事变动的最新进展。”

毕问天说走就走,也不顾已经是晚上,一个电话打出,不多时就来到了一辆奥迪接上了他,黑色的奥迪在夜幕之下犹如黑色的精灵一样,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木锦年和花流年没有各回各家,而是又找了一家茶馆坐下说话,二人都有无数的疑问在心头盘旋。

“以前我们有过不愉快,但毕爷出现后,我们成了一家人,流年,以前的事情就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奋斗,来,我借茶代酒,敬你一杯。”木锦年比花流年情商高了不少,他知道现在是他和花流年摒弃前嫌携手共进的时候了,以前的种种不快,必须抛到脑后。

形势比人强,现在不比以前了,如果说以前在没有认到毕爷门下时,他和施得还有可能成为朋友,但在他决定追随何爷的一刻起,他和施得就只能是对手了。

木锦年比花流年想得长远,花流年愿意认毕爷为师是她被毕爷惊人的实力吓住了。毕爷的背景深不可测,不但结识从单城到省城的高官,还手眼通天,据说直通京城,这还不算,毕爷掌控的资产数目说出来会吓死人,而且毕爷名下参股甚至是控股了数家大型公司和上市公司,并且每一家都是在省里乃至国内响当当的大型集团公司!

当然,他也不否认他也是看中了毕爷的背景和实力,但他更在意的是毕爷只是一介平民,无官无职,怎么就一步步走上了神坛?对,木锦年称毕爷现在的地位为神坛,而毕爷的身份,则是人人敬畏却人人很难见到一面的隐形掌门人!

毕问天游离于官场之外,又不懂经商之道,但却是无数官场中人争相追捧的世外高人,同时又是无数成功人士奉若神明的毕爷。他的每一句话,不但被许多官场中人奉为圭臬,也会被无数商场中人视为指路明灯。

木锦年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走上毕爷现在站立的神坛!

一个神坛,从来不会只有一个神。而且中国之大,总有毕爷影响不到的地方,木锦年也不想贪心,他并不想将毕爷推下神坛并取而代之,他只想走出单城冲出燕省,到京城或是下江等经济发达的大城市,发现属于他自己的一方热土,寻找死心塌地追随他的一帮信徒。

“哟,锦年的情商见长,倒显得我小气了。”花流年忙和木锦年碰了一杯,“怎么着,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不吐不快。”

“是呀,你想想,流年,倒退一个多月前,我还坚定地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在见到施得之后,突然发现原来生活中真有高人真实的存在。随后没想到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毕爷……一个神一般的人物突然就降临在我们面前。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一点,一个人不信这个不信那个,那是眼界太低,是见识太少。”木锦年生发了一堆感慨,才说到了主题,“刘市长为什么非要暗中调查月国梁?不是在市委人人都知道刘市长和月国梁关系密切吗?难道是因为黄书记的原因?”

刘市长是单城市长刘宝家,黄书记是单城市委书记黄子轩。单城市委几乎人人都知道刘宝家和月国梁关系十分密切,而黄子轩和刘宝家不和,由此及彼,月国梁和黄子轩关系也十分一般。

月国梁身为副市长,和市长关系密切也说得过去,但因为和刘宝家的关系而和黄子轩的关系不好,就让他的工作十分被动了。黄子轩是强势市委书记,而刘宝家自恃后台强硬,对黄子轩一把手的权威不够尊重,书记和市长之间的矛盾就十分突出。

按说月国梁身为副市长,有市长的支持,工作应该还可以顺利开展。但现实却并非如此,黄子轩对单城的掌控力度大过刘宝家,他对月国梁的工作十分不满,就导致月国梁的工作不好开展。

也是,一个没有人事权的副市长,又不是常委,市委书记又不支持他的工作,市里许多如工商局、城建局等大局甚至不卖月国梁的面子,让他夹在市委和市政府之间,吃了夹生饭。

但在调查月国梁经济问题的背后,主使者偏偏是和月国梁关系最密切的市长刘宝家而不是关系不好的市委书记黄子轩,官场上的事情,还真让人琢磨不透。

木锦年和花流年在市里都有关系,木锦年的关系是市委秘书长,花流年的关系则是市政府秘书长,但二人毕竟不是官场中人,对市里的局势了解得也不是很透彻,刘宝家暗中调查月国梁经济问题的内幕,还是毕问天透露出来的。

木锦年实在想不通刘宝家到底为什么要调查自己人,他初步的判断是月国梁私下向黄子轩倒向才导致了刘宝家气急败坏之下,非要置月国梁于死地而后快。

花流年才不关心政治,也懒得去琢磨里面的弯弯道道,她摆了摆手:“别提官场上的事情了,想通了烦,想不通头疼,还不如提也不提。我就是在想,施得怎么就和月清影开起了古玩行?他们谁懂古玩?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进入古玩行业,不是胡闹么?”

“胡闹不胡闹,一个月后就见分晓了。”木锦年倒不是很关心古玩行的事情,他不认为古玩行会对他的玉器行的生意造成多大的影响,而且单城虽是古城,却也只是中等城市,经济不够发达,古玩市场……小得很。

“你说,施得会不会和月清影最后成了好事?”花流年心思转得快,一提到月清影就想到男女关系上去了,嘿嘿一笑,“我倒觉得他和碧悠更合适,碧悠看上去像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人。”

“……”木锦年觉得他白和花流年对话了,花流年正事不上心,大事不过眼,就关注男男女女的俗事,真是无聊,他起身要走,“我回去了。”

花流年也没挽留木锦年,目送木锦年的身影上车之后,她想到了什么,拨通了施得的电话。

“施兄弟,我是花姐,你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什么事?没事!没事就不能请你吃饭了?有安排了?没关系,下次好了。”

放下电话,花流年摇头一笑,施得真如毕爷说的一样,以后会有远大前景?就是说,他是一个绩优股了?真是如此的话,还真得早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施得挂断电话还纳闷,才见了一面,又要说请他吃饭,花流年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当然不知道花流年对他的不良心思,再说,他也顾不上去深思花流年的用心,他现在有事要忙。

第四十四章 重大的转机

施得正在忙着打太极拳。

鲁菜馆的结束聚会后,施得开车将碧悠送到一碗香,放下车,就和何爷一起步行回到了方外居。一路上何爷话很少,一直微闭着双眼不怎么说话,看得出来,何爷情绪不高。

等回到方外居,何爷才开口说了三句话:“毕问天现在是亿万富翁。毕问天手眼通天,他的话会有许多人当成圣旨。今天晚上,我教你打太极拳。”

三句话,前两句还有关联,后一句似乎前言不搭后语,施得也不多问,何爷怎么教,他就怎么学,一套杨氏太极拳,他花了两个小时就学会了大半。

何爷扔下一句话就去睡了:“明天接着学,三天之内学会,三个月之内学精。”

施得多少猜到了一点何爷的心思,他老老实实地说道:“争取两个之内学精。”

一周来,风平浪静,日子就如初夏的阳光一样,平和而宁静。

又三天后,在施得进入市一院两个月有余之时,一个重大的转机终于出现——市一院出了一件大事,住进了一位令医院全体上下轰动的人物,别说连院长也惊动了,就连市卫生局的局长也亲自出阵,参预制定治疗方案。

能让卫生局长也如临大敌的人物,肯定是市委领导,而且还是能决定他的前途的市委领导,不是别人,正是单城市的第一号人物市委书记黄子轩。

黄子轩其实没什么大病,就是消化不良,早饱、嗳气、食欲不振,正常情况下不用住院,但在秘书郭卫权的劝说和坚持下,他最终决定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郭卫权是市委书记的秘书,身为市委一号人物的秘书,为了和市长、副书记以及副市长的秘书有所区分,被人称为大秘书。王大秘安排黄子轩住院的消息一传开,就引发了市委不小的动荡。

一个消化不良也值得住院?官场中人,谁没有消化方面的问题?而且又是正值市委传闻要调整人事之际放下手头繁重的工作去住院,怕是消化不良的原因不是由食物引起,而是由某些人和某些事引起。

消化不良的不是食物,是人事。

对外放出的风声是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观察的也不是病情,而是市委各色人等的反应。

市委书记住院,自然要住在高干病房,又无巧不巧的是,正好安排施得担任护工。不过,在黄子轩住院的三天之内,前来探望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身为护工,施得别说亲手护理了,连黄子轩的面都没有见上。

第四天,又有一拔探视的人马,在前呼后拥的探视人群中,大部分人施得只在电视上见过其人,没有近距离在现实中接触过,但有一人例外——月国梁。

施得也清楚,有资格探视黄子轩的人物,都是单城排得上号的人物,而且还是按照级别高低和影响力的大小来决定探视时间,以月国梁副市长的级别,居然排到了第四天,一是说明小小的单城,副厅和厅级官员众多,二是说明月国梁虽然身为副市长,在黄子轩的心目中的重要性和在单城的影响力,确实弱得可以。

探视完黄子轩之后,月国梁临走的时候,特意和施得握了握手,小声说道:“今晚到家里坐坐,听你讲讲历史故事。”

施得谦逊地一笑:“好,一下班我就过去。”

月国梁没再说什么,拍了拍施得的肩膀,转身离去。尽管月国梁只是一般副市长,但一名副市长特意为一名护工停留,还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就不但引起了众多护士的议论,也引起了院方高层的重视。

郭卫权郭大秘因为送月国梁的原因,也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他的目光就在施得身上停留了几秒钟,眼神中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内容。

上次月清影早就说过要让施得到家里一坐,后来也不知是谁忘了此事,月清影没有再提。她不提,施得肯定不会主动去问,一问,就露怯了,好象他主动接近月国梁一样,结果一拖就是一周过去了。

没想到月国梁借到医院看望黄子轩之际,亲自对施得提及此事,表明了他对和施得对话的重视和期待。

莫非……黄子轩住院是一个什么政治信号?施得心中闪过大大的疑问。

下班后,施得来到了月清影的办公室,月清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一点头,拿起钥匙就和施得出了医院大门。

来到车前,月清影将钥匙交给施得,坐到了副驾驶位:“你来开,我休息一下。”

施得也不客气,坐在了驾驶位上。近一段时间,他不但学会了太极拳,开车技术也突飞猛进,现在只要有事出去,碧悠必定让他开车,作为男人,施得也很喜欢开车的感觉。

“地方谈下来了。”月清影说她累了,不是假装,确实一脸倦容,她靠在椅背上,微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给人异样的美感,“李三江找的地方确实不错,但对方要价太高,条件苛刻,不过还好,总算拿到手了。”

古玩行的选址敲定之后,月清影派人出面谈判,谈判的过程如何,施得并没有关注,他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想到过程还这么艰难,看来但凡想要办成一件事情,总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辛苦了。”施得安慰了月清影一句,又问,“装修一个月的话,差不多到七八月份就能开业了?”

“差不多,工期能赶就赶一些,越早开业越好。”月清影疑惑地看了施得一眼,想起了什么,“你是一个孤儿也就算了,难道连一两个信任的朋友都没有?我身边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你要是有,就安排过去督促装修。”

“我想想。”施得不是没有信任的朋友,而是他自从生意惨败后,一直没有联系过昔日的同窗和伙伴,月清影一提,他倒想起了一人,“我有一个发小叫黄梓衡,现在单城做销售,让他过来监督装修,等古玩行开业后,安排他担任一个大堂经理……”

月清影为人冷淡了一些,但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用人不疑,她百分之百相信施得,摆手说道:“你去安排吧,你觉得行,我就不用把关了。”

“对了,古玩行以后的经营思路,你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没有?”月清影又说到了经营上面,“开古玩行是我的主意不假,但现在我越想越觉得以后的经营路子不好走,单城的市场太小了……”

施得愕然,月清影也太冲动了,还没有完全确定好经营方向和思路就敢投资上千万介入古玩市场,胆子也太大了,魄力也太惊人了,他几乎无语了。

还好,对于古玩行今后的经营方向,他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就说:“有是有了,但还不成熟。”

“别管成熟不成熟了,快说出来让我听听。”月清影也不知是激动还是过于期待,一把抓住了施得的胳膊。

汽车猛然摇晃了几下,惹得左右和身后的汽车一阵鸣笛示意,月清影意识到了失态,脸一红,松开了手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不过以后别这么吓人就行了。”施得笑了笑,说道,“单城的古玩市场确实太小,主要是单城的经济不够发达,古玩和玉器一样,是奢侈品,是富裕到一定程度,手中闲钱太多了才会购买的商品,或是收藏,或是投资,等等,显然,单城的经济发展程度还没有发达到支撑起一个古玩市场的层次。”

“不过不要紧,既然你决定了要开古玩行,就要想办法开拓市场创造市场,不妨转变一下思路,将古玩行开成一家古玩拍卖行,既收购和出售古玩,又拍卖客人委托的古玩,一举两得。”

“有点意思,继续说。”月清影的眼睛亮了,神色也舒展了许多。

“以上还不够维持古玩行的正常利润,古玩行业水太深了,就算你有一双慧眼,也做不到明鉴天下珍品。当然,我们开古玩行的目的也不是搜罗天下珍品珍藏,而是为了利润。只不过单城普通百姓都不具备购买和收藏古玩的能力,难道说单城就没人收藏和购买古玩了?当然不是,实际上单城收藏和购买古玩的人,大有人在,不但有,而且还为数不少。”

“谁?”月清影被施得调动了情绪,双眼无限期待地看向施得,“你别卖关子好不好,一口气说出来,吊人胃口不是好人。”

“副处级以上的大小官员们!”施得毕竟有过经商的经历,思路活跃,嘿嘿一笑说道,“送礼是一门学问,送现金,太扎眼太危险。送土特产,拿不出手。送房子汽车,太大也太不安全。再说房子带不走,领导有专车,也不需要汽车,那送什么最好?古玩。”

“古玩价值连城,又不显眼,就一个花瓶,说是价值30元,也对。说是价值30万,只要有人买,也没问题。千金难买心头好,古玩和玉器一样,无价,到底值多少钱,价值由谁判断?由买家判断。买家是谁?是送礼者。”

第四十五章 戏中戏(求票!)

“作为单城第一家古玩行兼拍卖行,以后将会成为一个重要的桥梁和中转站。各级官员之间的送礼和人情往来,就都可以改送古玩。是不是真的古玩暂且不论,收礼者收到礼物之后,就将古玩寄存在舍得古玩行,到时送礼的人再来购买,是一万元还是十万元回收,全在送礼人想送多重的礼了,古玩行不予干涉。当然,作为经手的中间人,古玩行会适当收取一笔中介费用。我想不要太多,百分之五算是很有诚意了,毕竟,作为一个安全的中转机构,可以为多少想送礼却送不出去的人提供了宝贵的机会。”

月清影沉默了,她目光直视前方,呆呆地发愣,一言不发,过了半天才突然冒出一句:“施得,靠边停车。”

施得吓了一跳:“干什么?”

“我要飙车!”

“不行!”施得坚决地制止了月清影不理智的行为,“你可以选择其他方式来表达你内心的喜悦。”

“我就要飙车!”

“就不行!”

一路上,类似的对话不知道进行了多少遍,终于施得被月清影烦得头都大了,还是架不住她执拗和百折不挠的精神,让座了。

月清影一上车,就着魔一样,一脚油门下去,时速立刻就攀升到了120公里,施得不敢大意,忙系上了安全带。他以为月清影就是来一下就算了,没想到她还上劲儿了,没有回家,而是绕上了高速,在高速上狂飙到了180公里,才又打道回府。

施得后悔得直骂自己,干吗不晚一点告诉月清影他的想法,干吗不坚定立场,就不让出方向盘?真是的,在女人面前,就不能意志坚定一些?忘了曾经吃过黄素素的大亏了?

快到月家的时候,施得忽然想起应该现在就定下黄梓衡的事情,拿起电话就打给了黄梓衡。

电话一接就通,施得刚“喂”了一声,就传来了黄梓衡夸张的男高音:“施……得!你在哪里?你没死?你还知道打电话给你?你怎么回事你?你……不够哥儿们!”

声音之大,震得施得耳朵嗡嗡直响,他只好将话筒远离了耳朵,如此一来,一旁的月清影也听得清清楚楚,她皱起了眉头。

“我出了点事情,不方便和你联系,现在好了,这不,一有好事就找你了。”施得嘿嘿一笑。

“我知道你出事了,你的债主都追到我这里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又打电话又来人,非说我把你藏了起来,差点把我这里翻一个底朝天……”黄梓衡不愧为施得的死党,立刻意识到了施得露面有可能会有危险,忙说,“你是不是欠了几百万?那帮人说,要是找到你非要砍死你不可。你赶紧跑路,等赚够了钱再露面。没有路费的话,哥儿们这里有,要多了没有,万儿八千的还拿得出来。”

施得很感动,他和黄梓衡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知道他落难了,黄梓衡不但没有出卖他,还处处为他着想,还要拿出万儿八千的给他当路费,什么是兄弟?这就是兄弟!

“衡子,谢谢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会跑路,早晚有一天,会把外债全部还清。既然我露面了,就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施得坚定地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找你,你等我,这两天我忙完了,就去找你,见面谈。”

“行,得哥。没问题,随时等你。”施得其实比黄梓衡小一岁,但黄梓衡一直称他为得哥,是基于从小到大对他的崇拜。

到了月家,停好车,月清影一脸疑惑地看了看施得,问道:“你怎么就欠了几百万的外债?没看出来,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挺强,跟没事儿人一样。几百万?你怎么还?除非你把舍得古玩行经营好,否则你这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惭愧,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没你想像中那么强。欠债没有几百万,就是一百万的样子。”施得的一声惭愧是发自真心,如果不是何爷,他现在早就不在人世了,更没有机会和月清影一起合伙,“经营好古玩行肯定是我的目标,但我这辈子不会只有一个舍得古玩行。”

“行,你挺有种,也挺自信。男人,就应该有拿得起放得下的劲头,我喜欢真实的你。”月清影最近开朗了许多,夸了施得一句,又意识到了什么,忙解释说道,“你别多想,我只是喜欢你的性格,不是你的人。”

“我想都没想,是你多想了。”施得无所谓地翻了一个白脸,“你……”月清影被施得的无赖打败了,恨恨地瞪了施得一眼,“是男人不是?没一点儿担当!”

到了月家,正是吃饭时间,施得第一次登门,就被苏姝娥热情地问东问西,施得有点受宠若惊。受宠若惊之余,他心里明白,和苏姝娥的热情完全不一样的是,今天月国梁会和他谈论一些正式而严肃的问题。

苏姝娥邀请施得吃饭,施得也没刻意推辞,一是恭敬不如从命,二是既然赶上了,再非要推脱,就是矫情了。施得老老实实坐在了下首,月家一家三口,很有讲究,月国梁坐在上首,苏姝娥在左,月清影在右,施得坐在月国梁的对面,本来他的座位离苏姝娥近一些,却被苏姝娥以好夹菜为由,让施得向一旁靠了靠,结果就成了紧挨月清影而坐了。

月清影回家后换了一身居家服,头发也放了下来,随便中间一束就系在了背后,显得大方又随意,比在医院时刻板严肃的打扮漂亮多了。女人要多了居家味道才更好看,也更有女人应有的一种过日子的味道。

月家家教很严,吃饭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施得也就闷头不语,沉默寡言地吃了一顿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晚饭。除了苏姝娥过分的热情让他有些吃不消之外,月国梁和月清影的表现还算正常,没给他施加额外的压力。

饭后,苏姝娥收拾碗筷,月清影也去帮忙,月国梁才开口说道:“小施,到书房坐坐。”

重头戏来了,施得跟月国梁进了书房。

以为月国梁开头会问古玩行的进展,不料他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认不认识毕问天?”

施得吃了一惊,毕问天的大名怎么就传到了月国梁耳中?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毕问天和何爷不同,何爷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淡泊名利,毕问天不过是打着世外高人的旗号,以世外高人的卖相来行世间之事,说白了,世外高人的形象也好,鹤发童颜的卖相也罢,都是大师们行走世间欺世盗名必不可少的道具。

“认识,但不很熟。”施得老实地回答。

“哦……”月国梁接了一句,却又出人意料地岔开了话题,“黄书记的病情不打紧吧?”

“不打紧,小问题,休养几天就会好了。”施得如实回答。官场中人说话喜欢云山雾罩,前一句正说今天天气不错,后一句就可能问到你的年龄大小,但不要以为真的就是前言不搭后语。不管跳跃性多大的对话,都会围绕一个隐性的中心。

“嗯,在做黄书记的护理工作时,你要多用心。黄书记是因为工作繁重而累病的,他为了单城的发展,殚精竭虑,他是人民的好书记。”月国梁说了一句官场上的套话。

施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黄子轩的护理工作还真轮不到他插手,但月国梁的话又不是无的放矢,难道是暗指让他多留意都有谁前来探望过黄书记?

正寻思时,月国梁又说话了:“上次听清影说,你对历史典故很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就是平常爱读一些历史类的书籍。”

“哦,正好,最近我也常读史书,读到了韩信传,对韩信的生平很感兴趣,听说你对韩信的生平有独到的见解?说出来交流一下。”

“我可不敢在月市长面前班门弄斧。”

“说是交流,又不是学术研究,不要怕说错,放心大胆地说。”月国梁假装不快地说道,“我早说过了,在私下场合,要叫我月伯伯。”

“好吧,既然月伯伯出了命题作文,我就说说我的浅见。韩信的为人,可取之处是能忍跨下辱,行常人难行之事,忍字当头,所以最终成就了一番事业。但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道理一样的是,忍字当头成就了韩信也毁了韩信,在最关键的一次选择中,他还是以忍为上,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结果导致了功高震主,最终被吕后杀害。”

“你的意思是,韩信在最关键的一次选择中,应该怎么样?”月国梁饶有兴趣地问道。

“历史不能假设,但后人读史和总结历史,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要我假设的话,韩信当时要是拔剑而起,先助项羽灭了刘邦,然后再和项羽平分天下,则大业可成。”

“呵呵,这个假设没有多少新意嘛。”月国梁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定韩信以后还会被项羽杀害,被刘邦杀害和被项羽杀害,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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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推波助澜

“有,区别大了。”在月国梁面前,施得虽有压力,但也不是事事附和月国梁的意见,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该表达的意思必须表达清楚,否则会被月国梁认为他没有真本事,说道,“项羽和刘邦不能相比,刘邦雄才大略,项羽眼光不够长远。韩信想成就大事,不,先不说成就大事,只说想要保命,在项羽手下会比在刘邦手下容易得多。而且从更长远的打算考虑,韩信想要问鼎江山,和项羽为敌要比和刘邦为敌,胜算大多了。”

“照你的说法,韩信如果当时反戈一击,联手项羽就可以灭了刘邦,就算历史重演,但谁又敢说韩信联手项羽就一定可以打败刘邦?就算退一万步讲,真的打败了刘邦,又不能保证韩信在以后和项羽的对抗中,一定能获胜?所以说,历史不能假设,韩信的后背虽然是帝王之相,不过风险还是太大。”月国梁说是历史不能假设,还是用假设之中的假设,否定了施得。

施得终于听明白了什么,月国梁犹豫了,在是猛然转身还是顺应潮流的两难选择下,在黄子轩托病住院和刘宝家暗中调查他的经济问题之际,他和当年的韩信一样,犹豫了,不敢转身一背!

“历史是不能假设,但现实可以设想,每次读韩信传我都在想,为什么当时韩信不转身?历史人物无法回答我的疑问,现实却可以照进历史,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现实,总是历史的重演。现在的韩信和历史上的韩信一样,一次又一次地走进同一条河流。”施得的话,似乎是绕口令,其实却是还暗中开导月国梁,并且推动他鼓足勇气向前迈出一步。

“哈哈,小施,你不简单,说话很有意思,不但很有意思,而且还寓意深刻呀。”月国梁想通了什么,忽然开怀大笑,“一次又一次走进同一条河流,说得好呀。如果转变一下思维,将自身对照进历史人物,有时就会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舍得古玩行的进展,怎么样了?”

听到月国梁问到古玩行,施得知道,今天有关历史的对话就正式结束了,而古玩行是他和月清影合作的项目,月国梁别说平常没时间关注,就算想知道具体进展,直接问月清影就行了,现在问他,其实是准备结束会谈的暗示。

说来施得还要感谢毕问天才对,如果不是毕问天,他对单城市委人事调整的内幕还一无所知,毕问天透露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但肯定不会完全空穴来风。再结合他对月国梁面相的分析,他对政治就算是一知半解但也可以得出了结论,月国梁现在到了紧要关头。

月国梁面临的已经不是退或不退的问题了,而是有可能先退居二线然后再被人清算的严重后果。尽管施得对月国梁谈不上多有感情,他和月清影也是合作的关系大过私人感情,但毕竟月国梁算是他在单城最先有可能打开局面的桥梁,他好不容易结识了月国梁,不暗中推波助澜一把,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况且就他的推算而看,月国梁也算是一个好官,在百姓中口碑还算不错,也做过不少实事。

简单说了说古玩行的进展,施得就提出了告辞,果然,月国梁也没有挽留,让月清影送送施得。

苏姝娥对施得的印象颇好,亲自送施得到门口,热情地邀请施得再来家里作客。施得只好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是连连叫苦,得,苏姝娥看他时的眼神太热烈了,完全就是丈母娘看女婿式的火热。

施得和月清影一出门,月国梁就关上了书房的门,一个人静了半响,不时地敲击额头,凝成山川的眉头让他一下显得苍老了十岁一样。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蓦然下定了决心,拿起了电话,拔通了省城的一个号码:“老领导,我明天要去省城拜访一下您,看您方不方便?”

老领导的声音威严而不失亲切:“小月,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非要大老远地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