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又问:“我的东西……”

王档头能够在江北闯下偌大名头,可不是光凭着一身练家子的武艺,还有那察言观色的本事和油滑,当下立刻说道:“小兄弟,刚才只是开玩笑,如果真的是榆钱赖那个龟儿子干的,你放心,东西一个子儿都不少,回头我还上张飞楼摆一桌酒席,给您赔礼道歉。”

说罢,他冲着歪七倒八的手下厉喝道:“还不赶紧派人去找榆钱赖?那家伙拉的屎,让他自己回来擦屁股。”

手下领命,赶忙退下去找人。

王档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刀,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兄弟,刀能不能先放下来?我怕你一不小心,把我喇一大口子……你放心,咱们渝城的江湖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到做到,决不拉稀摆带。”

小木匠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用,我的手,很稳。”

他的手的确很稳,以前做木雕的时候,一干就是几个小时,一刀一下,绝对不会有错的地方,就连他师父鲁大瞧了,都会赞一声“稳”。

王档头一副快要哭的样子,说道:“小兄弟,都是场面人,我、我也是要面子的……”

小木匠想了想,将刀放下。

他不怕对方耍花样。

这个少年郎,是个狠角色,王档头也收起了轻视之心,请他到院子里大水缸前的太师椅前坐下,又叫人搬了个板凳来坐跟前,还叫人上茶伺候。

王档头劝茶,小木匠瞧了一眼,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放药,所以摇了摇头,说不渴。

小木匠大马金刀,端坐院中,王档头小心翼翼地陪坐,如此等了小半个时辰,就在王档头如坐针毡的时候,有人过来回禀了,说四处找了,一直找不到人,刚才得了消息,说榆钱赖被朝天门码头的程兰亭程五爷的人,给带走了。

听到这话儿,王档头的脸却是“刷”的一下,直接白了。

小木匠虽然来渝城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地里干活,对于这渝城江湖并不了解,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王档头赶忙起身,朝着小木匠躬了一下身,这才说道:“小兄弟,这件事情,可能有点儿麻烦了——那位程五爷,是哥老会的袍哥。”

哥老会?

小木匠皱起了眉头来,而王档头则跟小木匠解释起来。

哥老会,又称袍哥会,它是清末民国时期西川、滇南盛行的一种民间帮会组织,它与青帮、洪门为当今的三大民间帮会组织,对西川社会的各个阶层,都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

袍哥会在西川各地,都有堂口、山头、码头,在渝城这儿,自然也是如此。

每个地方的堂口,又叫做“公口”,组成份子为十排。

头排是首脑人物,称作“大爷”,渝城这儿的大爷有数位,除了“龙头(坐堂)大爷”之外,还有专司赏罚的“执法大爷”,另外还有些不管事的“闲大爷”。

二排只一人,称为“圣贤二爷”,这是大家推举出来的正直,重义守信的人,隐喻关公。

三排中有一位“当家三爷”,专管内部人事和财务收支。

五排称“管事五爷”,分“内管事”、“红旗管事”、“帮办管事”、“闲管事”。“内管事”即“黑旗管事”,必须熟悉袍哥中的规模礼节、江湖术语,办会时,由他掌管礼仪,唱名排坐,和传达舵把子的吩咐。“红旗管事”专管外交,负责接待三山五岳,南北哥弟,在联络交往中,要做到来有接,去有送,任务相当复杂。

六排巡风,八排九排跑腿办事,十排老幺。

有人问了,为何没有四排和七排呢?

那是因为康熙年间,郑成功派部将陈近南在四川雅州开山立堂时,有四排方良宾背盟叛约,暗向建昌镇告密,镇台马赓庚率兵围捕,陈近南改装逃走。后来又有胡四、李七背弃盟约,密告官府,出卖弟兄,被本山头派人暗中诛杀,袍哥会羞愧,自此不设这两排。

而这位程兰亭程五爷,正是渝城袍哥行里的红旗掌事。

这可是渝城之中,一等一的大人物。

人落在了他手中,那是真难了。

第六章 找到榆钱赖

王档头只不过一开赌坊、烟馆和偷儿头目的流氓恶霸,跟袍哥会这样几乎掌握了渝城大部分命脉行业的庞然大物比起来,着实是不够看。

所以跟小木匠解释完了之后,他都快要哭了,对甘墨说道:“小兄弟,不是不帮忙,我是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你看看,我这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虽说榆钱赖是我收的小弟,但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您也甭着急,这样,我现在就去朝天门拜码头,豁出我这张老脸了,甭管是花多少钱,都把榆钱赖赎回来,把东西也给您送回来,成不?”

小木匠问他:“榆钱赖为什么会被袍哥的程五爷带走?”

说到这个,王档头也是一肚子火气:“格老子的,还不是越界咯?朝天门又不是我的地盘,像他这种三只手的活计,过去的话,轻则打一顿,重则斩断一只手——咱小门小户,惹不起袍哥会,我三天两头地跟那帮小兔崽子强调,让他们别去给我惹事,谁知道他怎么就鬼迷心窍,跑去朝天门了……”

他越说越激动,而小木匠则伸手,拿起了那把抢来的刀。

刀一提,王档头满肚子的火气,一下子就泄了去。

他瞧得出来,面前这个穿着跟社会底层苦力一样的少年,有着足够主宰场面的实力,这位爷若是不高兴,没有人能够消停得了。

果然,小木匠提起了刀,缓声说道:“走吧,去找程五爷,我陪你去。”

王档头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兄弟,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小木匠说道:“姓甘,单名一个墨字。”

王档头说道:“甘墨小兄弟,是这样的,程五爷在咱们渝城地位尊崇,而且还是大忙人,未必是想见就能够见到的;我过去,也得上下打点,费尽心思,还不一定能成,要不然这样——你给我一个地址,然后先回去,等我把东西找到了,回头就给您送过去,你看行吧?”

他并不知晓榆钱赖顺走的,是一本可以撑起一个门派的秘典,只以为是一些钱财和杂物,所以才会这么商量。

小木匠不可能将鲁班经被偷之事,与这人说起,只是冷着脸说道:“被偷的东西里面,有一物,对我非常重要,若是没了,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还是跟着你一起去。”

他这般的不近人情,让王档头很是恼火。

不过既然打不过对方,那就只有低着头做人,王档头十分无奈地表示同意,不过却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想请小木匠扮一下自己的随从,这样子也显得不是那么突兀。

小木匠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他换上了一件黑色长衫,然后跟着王档头和他的一名得力属下出了门。

虎皮肥猫一直盘踞墙头,此刻也跃了下来,跟随其后,王档头瞧见这头猫痴肥雄壮,越发觉得小木匠来历不凡。

几人往外走,走在街上,人来人往,气氛也有些缓和了,王档头开始盘起了小木匠的来历来。

他是老江湖,言语谨慎,想在尽可能不触怒小木匠的情况下,弄清楚自己到底栽在何人之手——毕竟像小木匠这等身手的角色,基本上都是各大有名有号的名山宗门,才能够培养出来的。

不过小木匠丢了书,心情郁积,哪里有跟他鬼扯的想法,所以王档头屡屡碰壁,最终也不再多言。

半个时辰后,三人一猫,来到了一扇朱红大门之前。

这儿是程五爷的住处,王档头的得力助手马德才上前敲门,递下拜帖去,那门房瞧了,让他们等着,然后进去通报。

几人在门口等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这门里来来去去,过了好几拨人,里面却没有一个消息出来。

小木匠心急鲁班书,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想要进去问问,却被王档头给死死拦住。

他告诉小木匠:“程五爷是袍哥里的大人物,忙一点也很正常。”

小木匠说:“我们这是被人晾着了吧?”

王档头十分无奈,说道:“像我这样的小角色,根本不入程五爷的眼,而且现如今是我们不占理,被晾着也是活该,对吧?”

小木匠说:“话是这么讲,但我是失主,跟你们又不同,晾着我,算什么道理?”

旁边的马德才听到,忍不住哼声说道:“你要觉得能够靠袍哥帮你伸张正义,将东西给找回来的话,我们绝不拦你,不过那个时候,出了什么事,可就别找我们麻烦了;至于榆钱赖,但凡落在你手里,是死是活,由你说了算,如何?”

他心里一直憋着气,到了现在,终于憋不住了。

小木匠抬起头来,看了马德才一眼,却没有立刻作出决定来。

现在这世道,别说是袍哥,就算是官府,都不一定能够讲信用,若是真的想要将希望寄托在袍哥会身上,最后得到的,一定是失望。

这时王档头出来打圆场,他掏出了一个钱袋子来,冲着马德才说道:“你去跟门房聊一聊。”

马德才拿了钱袋,去与门房勾兑,而王档头则回过头来,对着小木匠说道:“他脾气不太好,窝里横太久了,您多担待点儿。”

那马德才是王档头的内侄,他多多少少,也得维护一点儿。

小木匠阴着脸不说话。

到底钱财通人心,马德才拿着钱袋去勾兑,没多一会儿,来了一人,领着他们走了侧门,进了院子里去。

虎皮肥猫跟进去,那人瞪了一眼,说怎么还跟着一畜生呢?

小木匠说道:“这是我养的。”

那人不同意,说要是乱跑怎么办?让它在外面待着。

小木匠不想节外生枝,只得吩咐虎皮肥猫找个地方先等着。

这儿是一处大宅院,临着江边,那人一边带路,一边说道:“五爷没时间理会你们这点芝麻破事,让程小爷处理,我带你们过去,不过得提前跟你们说一句,程小爷是从北边读书回来的,性子比较古怪,你们别乱说话,否则他脾气上来了,咱们都不好过,知道吗?”

王档头这会儿,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威风,不断点头,说好,好嘞。

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校场,那儿有些喧哗,七八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正在围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比斗着,场面颇为热闹。

那年轻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一身好锦缎,乍一看就仿佛是个女的。

不过别看他生得娇嫩,却练了一身近身擒拿的好手段,七八个大汉被他弄得团团转,完全近不得身不说,但凡挨上了,莫名其妙就跌到了地上去,十分狼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小木匠一打眼,就知晓这年轻人与他一般,都是通晓了“炁”之人,故而这粘衣十八跌使出来,无人能近身。

一番厮打,那些大汉全部翻倒在地,而带路的汉子则端着一条热毛巾过去,递给了年轻人。

瞧见那人一边赔笑,一边朝着这边指来,小木匠便知道,那个年轻人,就是程五爷的儿子,程寒程小爷。

那带路的人低语几句,一招手,王档头赶紧屁颠屁颠儿地跑了过去。

他冲着程小爷行了礼,然后讨好地说道:“见过程小爷。”

那程寒刚刚与人拼斗,虽说胜了,但也是满身热腾腾的大汗,草草擦过了脸,瞥一眼面前这几人,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就是江北五里店的王麻子?”

王档头低声下气地点头哈腰,说是我,是我。

程寒对他这态度很满意,不过还是对他手下跨界干活这事儿骂了一顿,王档头不断点头,态度摆得很正。

程寒骂了一通,气顺了,便问道:“你说这事怎么办?”

王档头很懂行,准备了东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木盒子来,递给了程寒,说程小爷,这件事情,是我管教手下人不利,劳您费神了,这里有点儿小意思,还请您笑纳。

程寒接过了木盒子,也没顾忌,直接打开来,瞟了一眼,便将东西扔给了身边人。

大概是对里面的东西还算满意,他也没有再为难,而是挥了挥手,说道:“按道理说,榆钱赖在朝天门办事,抓到了,是要斩手的。不过咱们都是渝城江湖上的人,你也应该知道我家老头子的脾气秉性,所以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只是再有下一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懂么?”

王档头听了,赶忙拱手作揖,然后拍着胸口说道:“您放心,绝对没有下一次。”

这事儿就算是结束了,有了程小爷点头,没一会儿,一个贼眉鼠眼,脑袋上长着块癞疤的家伙,就给人押了过来。

那人便是榆钱赖,他显然是给人胖揍了一顿,破衣烂衫,几乎都是给人搀扶着,才勉强行路。

袍哥会的人将榆钱赖往地上一推,程小爷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们走吧。”

他收拾一下,准备离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小木匠,他望了一眼双手空空的榆钱赖,却站了出来:“等等。”

第七章 渝城袍哥程小爷

程寒本已转身,听到这话儿,回头来,问:“怎么?”

面对着这么一大帮子的人,小木匠毫无畏惧地说道:“东西呢?”

程寒问:“什么东西?”

小木匠指着榆钱赖,说道:“他偷的东西呢?那是我的,把东西还给我。”

听到这话儿,周围传来一阵轰笑,而程寒也笑着说道:“哦,原来你是那倒霉的苦主?”

小木匠点头,说对。

程寒哈哈一笑,指着小木匠说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们可不是官府,你丢了东西,找偷你东西的人就是了,找我作甚?行了,丢了多少钱,折算多少钱,你找王麻子勾兑就是了,除非你是我袍哥会里的弟兄,要不然咱们可管不着……”

袍哥会本是秘密的民间社团,虽说出于底层,但后来迅速的发展壮大,靠的也多是黑道手段,所以并不讲究公平正义之事。

那赃物落到了他们手里,怎么可能有还回来的道理。

而且程寒也想让王麻子出点血,更不会答应下来。

他准备离开,但小木匠却是一个箭步,冲到了跟前,将人拦下,然后又坚定地说道:“我要我的东西,谁也不能拿了。”

程寒瞧见他这冲过来的身法颇为敏捷,原本打算离开的他反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来,看了小木匠一眼,随后问道:“嘿哟,是个练家子啊。”

小木匠摇头,说与这个无关。

程寒却说道:“现在有关了——这世道太乱,规矩大多也跟从前不一样了,但有一个却是不变的,那便是你想要留住什么,就必须有保着这东西的实力。这样,我瞧你也是一个人物,便跟你赌一场,如何?”

小木匠问:“怎么赌?”

程寒问他:“学过什么呢?”

小木匠说:“木匠活,还有盖房子的本事。”

程寒一脸无语,说我说的,是打架的本事。

小木匠想了想,说道:“我学过几年刀。”

程寒听到,哈哈一笑,猛地一拍手,说道:“好,这样,你去兵器架上,挑一把刀,只要你能够赢过了我,那家伙偷的东西,我如数奉还,如何?”

小木匠看了一眼这个好看得不像是男人的年轻后生,犹豫了一下,说道:“果真?”

程寒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

他这些日子来,日日与人操练,打熬气力与拼斗的技法,但因为他自小修行,又是家学渊源,练了“浪里白条功”,寻常人等,几乎无人能与他相敌。

能做他对手的厉害角色,又没空陪他在这里瞎耍,所以寂寞得很,此刻瞧见那小木匠仿佛有两下子,才会这么一提。

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还答应下来了。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丢失的东西,还是挺看重的。

只不过,规矩就是规矩,落入袍哥手中的东西,又如何能够再拿出来呢?

虽然程寒挺欣赏这个少年郎的,但却会全力维护帮派的规矩。

他不可能输。

因为他一会儿,一定会用尽全力。

他笑着说道:“当然。”

说罢,他往后退去,伸手,说请。

小木匠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走到了校场边儿上的兵器架前来。

这儿有两排架子,一边摆放着木质兵器,而另外一边,则是真刀真枪,精钢铁造的真家伙儿,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过去,取了一把寻常款式的单手木刀。

程寒问道:“为何不用真家伙,不习惯么?”

他看小木匠双手皆有老茧,一看就知道是长久劳作之人,不像是平日里混迹江湖的,所以才会这么问。

小木匠却说道:“我怕收不住手,误伤了你。”

这句话把程寒给噎得不行,他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忍不住说道:“好、好、好,来,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

说罢,程寒一伸手,却有一把榆木硬剑落到了他的手上来。

隔空取物,这事儿对于修行者来说,其实并不算是什么,但相对于寻常人等,甚至练家子来讲,却极为炫目。

这一手亮出来,顿时就惹得喝彩一片。

而喝彩的这帮人里面,就数王档头喊得最响,嗓子都差点儿破音了。

一刀,一剑,两人对望。

刀在手,小木匠深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了当初与苗疆熊一刀学艺的日子,又想起了这十几年来,一个又一个偷偷摸摸练功的清晨与夜里,以及屈孟虎毫无戒心,悉心相传的那些刀法真义……

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最终串联成了一条线。

喝……

一声大吼,小木匠长刀如虎,气势在一瞬间凝聚而成,紧接着朝那程寒扑了过去。

程寒一开始还有几分轻视之心,但感觉小木匠面容一肃之后,却有一股狂风,扑面而来,顿时感觉冲过来的,并非是一个弱冠少年,而是头刚刚放出笼子的深山恶虎。

刀法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

它讲究的,就是一个字。

猛。

雄浑、豪迈、挥如猛虎,这才是刀法的真谛,而此时此刻的小木匠,一肚子的怒火,却正应了刀中真义。

如此猛然冲来,那程寒程小爷即便是家学渊源,又自幼天资过人,勤学苦练,却也有些招架不住。

一时间,险象环生。

俗话说得好,“剑是君子所佩,刀乃侠盗所使”,若论效率,自然刀法更胜一筹。

当时是,小木匠出刀狂攻,而程寒则挥剑抵御,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他的剑法施展开来,却是连绵不绝,再加上修行的“浪里白条功”,源远流长,居然就挡住了那攻势,而且一进一退,却也有来有回。

两人刀剑翻飞,一招一式都惊险万分,旁人瞧见,莫不都心惊胆战。

认真一看,却是那“闪闪摇银海,团团滚玉轮。声驰惊白帝,光乱失青春。杀气腾幽朔,寒芒泣鬼神。舞余回紫袖,萧飒满苍旻”,精彩无比。

这两人,一个渝城袍哥会五排的红旗掌事之子,自小就有盛名;另外一个,却是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生瓜蛋子。

但他们,却拼得旗鼓相当,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晓胜负如何。

随后,还没等两人分出胜负,那木刀木剑,却承受不住力量,纷纷断裂了去。

程寒打得兴起,问小木匠:“再来?”

小木匠翻身过去,抽出了真刀,大声喊道:“自然得分出胜负……”

若无胜负,如何能有《鲁班书》?

两人换了真刀真剑,继续拼斗起来,程寒真剑在手,无论是手感还是力道,又或者是那剑的气势,都增强几分,气势越发增强,开始反守为攻。

他压住了小木匠的刀势,然而小木匠的刀法师承苗人熊草,那镇压黔灵刀法,讲究的是一个绝地求生,向死而生的意境,所以每当程寒将要获胜的时候,小木匠的刀就能绝地反击,差点儿反杀了去。

这会儿,周围的人才感觉到了危险,这两人但凡有一点儿小破绽,极有可能就要殒命于此。

毕竟年轻人的手段并不纯熟,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做不到收放自如,刀下留情。

就在形势即将陷入死结,两败俱伤之时,却有一记飞石横空出现,先是将小木匠的刀给弹开,随后又把程寒给逼退了去。

程寒连退几步,回首望去,瞧见不远处的月亮拱门前,有一个蓄须男子站立。

他赶忙拱手喊道:“小师叔。”

那人大约三十多岁,除了唇间浓密的胡须,几乎没有什么特色。

不过光凭他这一手飞石,就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那个被程寒叫做“小师叔”的蓄须男子看了这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父亲到处找你呢,湖州会馆的人过来了,叫你过去招待客人呢,你赶紧处理这边的事情,然后过去。”

他说完就走,而程寒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哈哈大笑道:“畅快,畅快啊……”

笑罢,他将铁剑放回去,然后对小木匠说道:“本来想与你结交一番,不过正好有事——那东西,我叫人给你送过来,改日若有空,咱们再切磋。”

他大概是比较害怕父亲程兰亭,所以没有太多停留,交代了旁边的人,然后离开。

这位程小爷发了话,小木匠没有再拦,而是拱手道谢。

他其实并没有胜过对方,但那人却这么讲信用,让他心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