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野草一样的生长到现在,若没有一点儿底层人民的小狡猾,能活到现在?

是故,小木匠磕头就拜,鬼王瞧见,老怀大慰,笑着说道:“好、好、好,你叫我一声师父,咱们爷俩儿这名份也就放下了,一会儿我打坐回气,缓过来了,便把我这毕生所学的精华,都传予你,让你传我衣钵,也让我能够后继有人,不辜负老头子以及祖辈心血……”

他满口承诺,却半句话都不提帮小木匠解毒之事。

很显然,这拜师的事儿,虽然让鬼王的心思放松一些,但他到底还是没有信任得过小木匠。

毕竟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也就这一个时辰而已。

小木匠毕恭毕敬地点头,说好。

鬼王倒是个说干就干的实干家,当下也是让小木匠与他一起,盘腿坐在床上。

他一边自己运气,一边也指导小木匠的行气之法。

这各家修行,自有讲究,彼此都是不秘之传,但殊途同归,论起来,都是将天地之间游历的“炁”,化作己用,存于丹田之内。

这个“炁”的说法纷纭,后世对它又有一个新定义,叫做“暗物质、暗能量”。

当然,这些就太过于科普,搁下不提。

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有的宗门出来的人厉害无比,而有的人一辈子,都只是在三四流的边缘徘徊呢?

这里面就得讲到行气时,对于人体的锤炼和经脉的扩展,以及许多秘而不宣之事。

对于这些,小木匠按照鲁班经所言去修行,虽然得了莫道士的提点,但到底还是混沌不清,就仿佛大雾天看东西,模模糊糊,总是感觉欠缺一些什么。

这个时候,鬼王便不厌其烦地跟他说起来。

按理说,鬼王并不是一个好的传授者,他讲的东西太急了,又理所当然地觉得小木匠与他一般水平的理解,若是搁了旁人,说不定早就懵了。

但小木匠却不一样,他小时候学木工活儿,一个小玩意,他能够雕一整天,练就了极致的专心,以及对细小入微之物的强烈感受。

这品质转到了修行上来,道理却是相通的。

所以鬼王一番扯,他囫囵吞枣地记下来,顿时就有一种醍醐灌顶的畅快感。

困扰他几个月来的许多问题,此刻都得到了解决。

就好像是蒙了雾水的玻璃,给擦了去,天地之间,顿时就是一阵明朗通透了。

徜徉在这修行知识的海洋中,小木匠浑身暖洋洋的,感觉无比通畅,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听到鬼王说道:“好,这《灵霄阴策》算是讲完了,它出自于茅山的《登真隐诀》,又经过我那祖师爷改编,乃行当内的上品之法,我正是凭借此法,二十岁后,在西南之地闯下偌大名头的。你好好记住,明日我再教你实用之术。”

小木匠赶忙拱手,说好的,多谢师父。

他准备回客厅沙发上歇息,但鬼王却让他就在房间里睡,万一有个什么变故,也好有个照应。

小木匠起初推脱,但瞧见鬼王执意如此,也没有再坚持。

他去了浴室,洗了澡,换了苏慈文给准备的衣服,回来躺下时,瞧见鬼王已经躺在一边,没有了动静。

他睡觉的时候,呼吸很细,而且间隔许久,仿佛龟息一般,而这正是那灵霄阴策的表现。

小木匠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想起今日遇到的种种事情,各种关系和可能在脑中纠葛,让他头疼,而随后又想起了刚才鬼王传授的灵霄阴策,在脑海中不断诵读,不知不觉,终于睡了过去。

而等小木匠鼾声渐起,一旁仿佛睡着了的鬼王却突然坐直起来。

他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身边熟睡中的小木匠。

这位曾经让整个渝城都为之恐惧的侏儒,双目之中,却浮现出了一抹奇异的神色来……

就在这时,窗外却传来一声猫叫:“喵呜……”

第六十七章 羁绊

鬼王吴嘉庚听到这猫叫,一开始还没有觉得,然而细细一品,顿时就大惊失色,赶忙将小木匠给推醒了来。

小木匠睡得迷迷糊糊,给鬼王推搡醒来,睁开了眼睛,瞧见黑暗中的鬼王,顿时就清醒过来,赶忙问道:“师父,怎么了?”

鬼王如临大敌地说道:“有妖气,定是渝城袍哥会豢养的邪祟,闻着味儿过来了。”

小木匠脑袋有点儿疼,说什么邪祟啊?

他左右张望,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妥,而鬼王则说道:“是头猫妖……不对,不对,不是……”

他虽然比在巷子里遇到小木匠时要缓过来一些,但毕竟在江滩逃亡的时候,放弃了太多的东西,一身修为等于没有。

此刻要是真碰上什么啥也不懂、上来就蛮干的家伙,只怕他鬼王威名一世,却要在这阴沟里翻船了。

所以他才会如此紧张,然而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小木匠听他这么一描述,忍不住笑了:“是不是’喵呜、喵呜‘的叫唤,好像野猫发春一样?”

鬼王点头,说对。

他此刻站在床上,全身戒备着,而小木匠则强忍着古怪的笑意,对窗外喊道:“虎……皮,你进来吧。”

却听到那窗沿边传来动静,紧接着一大坨肥硕的身影,跳进了卧室里来。

鬼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小木匠这下了床,将那虎皮肥猫这家伙脖子上的肥肉揪住,然后对鬼王说道:“师父,这是我养的。”

他说话的时候,用手暗暗掐了一下虎皮肥猫,示意它配合一下。

虎皮肥猫无奈,只有睁着一双金黄琥珀一样的大眼睛,一边卖着萌,一边“喵呜”叫着,有一种贼兮兮地讨好。

鬼王瞧见自己如临大敌的家伙,此刻却在小木匠的手中来回晃荡,顿时就感觉到刚才的大惊小怪有些太过于敏感。

他当下也是板起了脸来,盯着小木匠,说道:“你说,它是猫?”

小木匠感受到了鬼王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毕竟自己的小命,可是掌握在人家的手中,当即说道:“是这样的,它呢,的确是个邪祟,但后来被人暗害了,结果变成了这副模样,再也回不到以前去了,很可怜的——来,虎皮,这是我刚刚拜的师父,很厉害的,来,打个招呼。”

他将虎皮肥猫往床上一扔,而虎皮肥猫倒也十分撑场子,当下也是屁股坐着,上身直立,冲着鬼王不断地拱手,憨态可掬。

鬼王认真打量了一下那肥厮,大概也瞧出了问题来。

他缓声说道:“你这是气门被人破了,所以没办法再显化人形,对吧?”

虎皮肥猫不断地点头,肯定了鬼王的判断。

鬼王当下也是诱之以利,缓声说道:“对你下手的人,实在是太狠了,按照正常情况,你估计一辈子都没办法再显化人形了……不过不要紧,我跟你讲,你跟着我的话,等我恢复六成功力,便能够通过开坛做法,强行为你逆天改命,让你重新做人,如何?”

听到这承诺,虎皮肥猫顿时就双眼冒着光,又是摇尾巴,又是伸舌头,“卑躬屈膝”到了极致。

出了这么一事儿,小木匠便再也睡不着了,对鬼王说道:“师父,你且安睡,我来为您站岗放哨,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到您。”

鬼王挥了挥手,说不用这么麻烦。

小木匠却说道:“我这人睡眠浅,就在旁边盘腿打坐、行气周天,顺便回忆一下师父您先前教给我的那些。”

鬼王想了想,说也好,《灵霄阴策》是我这一脉最根本的东西,基础中的基础,你一定要牢记,然后融会贯通,凭借着你的资质,再加上那龙灵眷顾,定然能够在短时间内,就有所起色,到时候也能够助我一臂之力,逃出城去。

小木匠仿佛受到了很大的鼓舞,使劲儿点头,说徒儿一定多加练习,定然不辜负师父您的期望。

这一对良师贤徒交流一番,鬼王也的确是有一些困倦,打了个呵欠,说好,你办事我放心,那就这样吧,你一会儿念诵完了,也早些休息,明日我会教你我这一脉的具体手段,以及我这些年来,对于修行的体悟,和与人争斗的经验……

说罢,他闭眼睡去,小木匠则朝着虎皮肥猫挥了挥手,然后盘腿在了窗边的椅子上,打坐行气。

窗外的月光洒落在了小木匠的身上,他闭着眼睛,尽可能地将心思杂念驱散,然后按照鬼王先前教授的《灵霄阴策》,认真感悟和行气。

他先前在鬼王的推动下,已然感受到了《灵霄阴策》的强大之处,但他还是有些担忧。

他担心那是鬼王的功劳,给他感受到的,只不过是虚妄。

但此刻独自推动起来,气息澎湃,紧接着经脉受到不断的挤压和拓展,源源不断地暖流经过,就仿佛乡下小土路,渐渐扩散,有往大马路,甚至铁路的趋势发展去。

这情况让小木匠十分惊喜,而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自己行气的周天,居然比之前要翻了好几倍。

搁以前的时候,他推动过六七回,便已经疲倦得不行了,精神也感觉到萎靡无力,然而此刻就仿佛装上了蒸汽机一样,浑身都是劲儿,脑子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正是这一份清晰,让他想明白了许多的事情。

譬如渝城袍哥会内部的勾心斗角,各种纷争,以及派系林立之中的斗争与联盟,对于这些,他作为一个外人,虽然窥不见全貌,却能够结合许多的信息,最终得出一个自我感觉还算靠谱的结论来。

譬如他觉得那个叫做陈仓的闲大爷,他或许跟鬼面袍哥会后面的那个组织有联系。

譬如廖恩伯廖二爷,很有可能是死于自己人的谋算,而鬼王仅仅只是充当了那一把杀人的刀,并且这把刀,还有人希望将它给折断了,一劳永逸。

譬如鬼王对他的这些行为,未必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善……

总之那一夜,他想了许多许多。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条小破船,在最湍急、连拐十八弯的江面上行着,稍有不注意,便是一个船翻人亡的下场。

如何破局呢?

……

第二天的阳光洒落在了窗棱边,床上的鬼王坐了起来,认真地打量着那个坐在窗边的后生。

他看着这个青春逼人的后生,又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肥猫,心中万般想法,却最终还是没有动弹。

他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小木匠,他睁开了眼,瞧见了床上半坐着的鬼王,而鬼王正在朝着他打手势,让他去确认一下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木匠点头,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客厅,站在门口,然后从门口小洞往外望去。

他瞧见了顾白果。

嘿,这小妮子没事儿,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有些着急,而这时房门又敲响了,叩叩叩,叩叩叩,小木匠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把门打开,而是站在门口,静立不动。

顾白果敲了好一会儿,“咦”了一声,将信将疑地往回走,没一会儿,就下了楼去。

小木匠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瞧见鬼王正扶在卧室的门框看着他。

小木匠走了过去,鬼王问他:“什么人?”

小木匠回答道:“一个认识的小姑娘,过来找我玩儿的,不过我不敢开门,她以为我不在,所以就走了。”

鬼王点头,没有多想,而是递过来一张纸条,说道:“这上面有一些药材和需要准备的东西,我需要尽快恢复伤势,你去附近的药店帮我买来……”

小木匠听了,不敢怠慢,接过来认真打量了一下,大部分都不认识。

不过他不敢疑问,恭谨地说道:“好。”

他准备离开,而临走前,鬼王却幽幽地说道:“甘墨,我的好徒弟,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弟子,按理说我对你应该是非常信任的,但所谓’人心隔肚皮‘,你师父我被人骗多了,所以不得不用些手段——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背叛了我,会是什么下场,对吧?”

小木匠听了,二话没说,直接回身,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父,弟子不敢。”

瞧见他这般认真,鬼王笑了,说不必如此,你去吧。

小木匠这才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出门,又关上门之后,带着身后跟随的虎皮肥猫离开。

出了酒店,他直奔先前去过的一家药店,那家店比起最近的一家,自然是远一些,但东西比较齐全。

到了地方,他把药单给掌柜的,那掌柜的按着方子拿药,弄了一刻钟左右,回来找他:“客人,您要的这几味不是药,小店可拿不出来。”

小木匠瞧了一眼,发现那几味分别是“老坟阴土”、“野蟾蜍眼珠”、“嫩竹子”,以及“十二公鸡冠”,加上“红蜈蚣十二条”。

那红蜈蚣,备注是“活”。

他有些诧异了,疑惑鬼王要这些干嘛,而就在这时,他瞧见渝城袍哥会的陈龙,却带着两人走进了药店里来。

第六十八章 黑棺材铺子

陈龙一眼就瞧见了小木匠,立刻就迎了上来,开口招呼:“甘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他之前的时候,叫小木匠很随意,一般都叫“小甘”,而此刻,却叫了一个更加亲近的称呼,可以看得出来,随着程龙头对小木匠的越发亲近,他对小木匠的态度,也变得更加耐人寻味起来。

小木匠不敢跟他说真话,只有含糊其辞地说道:“搞点药。”

陈龙点头,说原来如此。

他旁边的那两人去拿药,而陈龙则与小木匠聊了起来。

他对小木匠并没有太多隐瞒的想法,有话直说,聊着昨日青城山几人大闹袍哥会,结果最终给程龙头客客气气请出去的事儿。

小木匠有些好奇,问了两句,陈龙则得意起来:“不管怎么说,他青城山也是得讲道理的,对吧,龙头准备妥当,就算他们青城山再厉害,也只有吃瘪,哈哈……”

小木匠说道:“那个雍德元真的跑了?”

陈龙叹气,说对,我最想抓的,其实就是他,那狗日的,平日里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又出身青城山,狂傲得很,咱们家程小爷以前没少受他欺负。

小木匠说道:“他父亲都落网了,他怎么跑得脱呢?”

陈龙说道:“鬼机灵呗,或者是早有防备了,我们这边一有风吹草动,那家伙就不见了人影。”

小木匠寻思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听说雍熙文是渝城袍哥会最大的金主,现如今他惹了事儿,那你们岂不是断了一部分经济来源?”

陈龙有些奇怪地看着小木匠,说你是不是傻啊,他雍熙文有钱没错,但现如今他作了对不起我们袍哥会的事情,肯定是要受到惩罚的啊?帮中三爷发了话,五排的内管事申大总管昨天就已经进驻了雍府,他的那些钱和产业,都要被没收,归入帮中财物了啊……

他说得理所当然,而小木匠却感觉到一阵冰寒冷酷。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或许雍熙文并没有勾结鬼面袍哥会,以及他们身后的那些人。

他之所以落难被抓,单纯只是因为自己的钱财被人觊觎,而他,也只是被当做肥猪一样给宰了。

毕竟,那钱财掌握在他手中,让他能够成为渝城袍哥会的大金主、闲大爷,还不如掌握在龙头手中来得便利。

正是因为此,他方才遭受了杀身之祸。

一想到这个可能,小木匠对程龙头越发地恐惧和陌生,但仔细想一想,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去面对青城山的质疑,事情似乎又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总之,这个江湖太复杂了,对他这种经历尚浅的小菜鸟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

聊完这个,陈龙又对小木匠低声说起了搜捕鬼王的事儿来。

这个他也不会刻意去瞒小木匠,如实说出,将昨夜全城搜捕,还用上了特别手段,但那家伙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十分诡异。

上面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这几天还有得忙。

等闲了,陈龙说再去找小木匠玩儿。

这时那药店老板送人出来了,瞧见小木匠还站在这里,赶忙上前来解释,陈龙一听说小木匠方子里面后面的这几样,有些奇怪,说你要这些东西干嘛?

小木匠赶忙解释,说接了一笔单子,得准备准备。

陈龙晓得小木匠的本事,所以没有去过问,只是说道:“南大街的庄麻子那儿,有这种专门的玩意,你可以去那他那里买;那人性子有些古怪,你记得报我名字,不行就报龙头的名字,他一定会接待的。”

小木匠正愁去哪儿找这些东西呢,结果陈龙的介绍给他带来了意外之喜,当下也是拱手感谢,随后拎着配好的药,准备付钱离开。

结果陈龙十分客气,主动地抢着把单给买了。

小木匠推脱都推不过。

出了药店,小木匠往南大街走去,抵达之后,找人打听庄麻子。

一开始的时候,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结果,害他以为陈龙在忽悠他,结果问道一个上岁数的,那人谨慎地看了一眼小木匠,问:“你找他干嘛?”

小木匠知道有戏,开门见山地说道:“来买点儿东西,是渝城袍哥会朝天门的陈龙,介绍我过来的。”

渝城袍哥会在这地界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了,那人听了,肃然起敬,对他说道:“你从这儿往前走一百二十步,瞧见一个巷口,往左转,进去之后,瞧见一个门前摆着口黑棺材的铺子就是了——记住,那儿没摆招牌,铺子里也未必有人,你敲三下棺材,然后耐着性子等着就是了。”

小木匠听了,感觉这算是问对人了,赶忙拱手道谢,说多谢老丈。

那人瞧见他这么客气,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你进去之后,不要乱问,也不要东瞅西看,不然容易招来灾祸,知道么?”

小木匠没有问“为什么”,而是拱手说道:“好。”

告别那人之后,小木匠按照他说的去做,来到了那个巷子,一进去,顿时就感觉到里面的温度似乎降了,有点儿阴森森的。

当然,主要是这小巷子十分狭窄,头顶上的墙又高的缘故。

走了几十步,越过了好几家冷清的铺子,他终于瞧见了指路那人所说的棺材。

这是一口很不错的黑棺材,上好的柳木,做得方方正正,上宽下窄,十分气派,而且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威严之气。

小木匠走到铺子门口,先是打量了一下黑棺材,又往铺子里望去,发现果真没有人在。

他伸手,去棺材边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敲完之后,他踱步走进了铺子里,发现这儿空空荡荡,除了正对门的地方有个神龛、斜对面有个小门之外,别的几乎什么都没有,连个坐的凳子、椅子都不摆着。

这样的摆设,开门做啥生意呢?

他听了那指路人的介绍,在堂屋中间站定,也不左右打量,耐心等待着。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他感觉到脑后一股阴风吹来,又有呜呜的哭泣声从角落里响起,以及说不出来的血腥味儿,从房梁上面飘散下来……

但小木匠都没有去探寻,而是平静地站立。

又过了一刻钟,诸般异象消失了,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干嘛的?”

小木匠听到,这才转过身来,不去打量,直接躬身行礼,随后说道:“庄前辈,我是朝天门陈龙推荐过您这儿来,买点东西的。”

对方皱着眉头说道:“陈龙?”

小木匠这才抬头,仔细回答道:“就是渝城袍哥会新晋龙头程兰亭跟前的亲随。”

面前这里,是一个穿着旧时袍子、戴着小帽、留着长辫的老头,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目却显得阴郁而敏感,里面有玻璃碴子一般的神光掠过,他认真打量了一会儿小木匠,开口说道:“去屋里谈吧。”

说完,他指着屋外的墙头,说道:“那头虎妖是跟你一起来的?”

小木匠点头,说对。

老头说道:“让它在外面,不要进来,被吓到了我的小宝贝们。”

小木匠表示可以之后,跟着那人走进了侧门,结果一进去,门关上之后,发现那屋子里面,几乎什么光线都没有,黑乎乎的。

各种腥气、以及古怪的蠕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小木匠身体僵直,动也不敢动。

那庄麻子却没管他,而是说道:“都要买些什么?”

小木匠将纸条摸了出来,说道:“都在纸条上呢,能不能开灯……”

他话还没有说完,纸条就被夺了过去,紧接着那人似乎在看纸条,缓声念道:“老坟阴土、嫩竹子……还有什么十二条活着的红背蜈蚣?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小木匠说道:“治病救人。”

那人冷笑,说这玩意怎么治病救人?这些明明就是断灵根,斗转星移的辅材,怎么去救人?杀人还差不多呢……

小木匠有点儿没听懂,拱手说道:“前辈……”

他以为那人不肯卖,结果对方却洒然一笑:“算了,既然是程龙头手下介绍过来的,我何必管你是干嘛的呢?算你小子走运了,前天刚刚进了货,这些东西全部都有,不过价格可能会有一些贵……”

他报了一个价,小木匠默算了一下,差不多一条小黄鱼,搭点儿大洋就能够搞定,便赶忙点头,说好。

那人拿着方子去抓药了,而小木匠却还在回味着庄麻子刚才所说的话语。

他越琢磨,心中越发冰寒,感觉浑身直发抖。

果真,是这样的么?

不多时,庄麻子抓完了药,让小木匠把钱拿出来,小木匠照做,那人伸手过来拿的时候,小木匠碰触到了他的手,感觉一点儿温度都没有,仿佛蛇,或者别的冷血动物一样。

这人,到底是什么啊?

他满心疑惑,而随后他得了需要的东西,完成了交易,然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