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馕用的是细面,又烤得酥脆,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面香,而随后,他端起那碗来,喝了一口羊肉汤,哎哟喂,那个鲜美哟,让他差点儿将舌头都给咬了下去——这汤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烫,小狮子连喝了两三口,才感觉到烫到了嘴,又赶忙吹,吹了两口,又着急着喝汤,整个人的眼睛都是亮的。

小木匠瞧见他这模样,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忍不住笑了:“不着急,锅里面还有呢。”

小狮子咬着碗里炖得酥烂的羊肉,使劲儿点头,说嗯嗯。

小木匠微笑,看着这半大小子,端起来喝了一口汤——其实这羊肉汤算不得鲜美,毕竟只是烧开了,跟那种炖了很久的羊肉鲜汤完全没得比。

小狮子之所以吃得如此欢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肚子里的油水太少了,打小可能又没吃过啥好东西,而这集市上买来的羊肉又加了不少调料,所以才会如此。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对方的这种感觉,毕竟当初他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别说是这热乎乎的羊肉汤,肚子里清汤寡水的时候,就算是有点儿发馊的荤腥,都觉得美味无比。

几人在这儿喝着汤,吃着烤馕,而不远处等着生火的马家小姐看得都有些饿了——她出身青海马家,又受到老太爷的疼爱,自小就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是一流的,但在这荒郊野岭的,肚子饿得咕咕地叫唤,又瞧见别人吃得那么香,难免有些好奇。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边跟那个丢马的少年刚刚闹了一场,现在过去套热乎,未必能够吃什么好果子。

只不过,那所谓“燕歌镇上最好的羊肉摊子”,到底是哪儿的呢?

她真的很好奇啊……

小木匠不管左边那几人的动静,与老田头爷孙将一锅羊肉汤喝完了,又烤了几个馕,终于将那半大小子的肚皮喂饱了,随后老田头抢着收拾,他也没有拦着。

简单洗漱之后,他弄来一些稻草铺在了篝火旁边,而那边马家集的几人才开火,也没有这边热乎,就是干粮加点儿肉干,吃着还噎得慌。

小木匠不知道这马家集的几人,为什么会半夜三更出现在这山神庙里,不过感觉应该是走得匆忙,因为他们皮囊子里的水喝干了,晃荡了半天都没有,而马家小姐吃饼的时候,噎得直翻白眼。

马本堂瞧见这边居然还有水洗碗筷,有些吃惊,有心过来要一点儿,又不好意思。

纠结半天,他终究不想自家大小姐受委屈,便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不过他并没有讨要,而是粗声粗气地跟小木匠说道:“喂,姓甘的,你有多余的水么?我跟你买。”

小木匠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马本堂顿时就着急了,从兜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来,说道:“我开高价,行了吧?”

小木匠却笑了,说道:“我有个朋友告诉我,说西洋那边有句俚语,叫做’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这道理放在咱们这儿,也是一样的。水拿走,钱自己留着吧。”

说完,他从旁边摆着的一堆器具里,摸出了一个皮囊来,特地拧开口子,倒了点水,自己喝了一口,然后盖上,扔给了马本堂。

马本堂瞧见这人年纪不大,但行走江湖的气度却不凡,也收起了愤懑之心,朝着他拱了一下手,折身回去。

马家小姐得了水,往自己的水囊中倒去,随后赶忙喝了两口,缓了劲儿来,这才回过头来。

她透过跳跃不定的篝火,看向了小木匠。

因为角度的缘故,她只能够瞧见小木匠的侧脸。

有点帅。

这个小男人,跟她以前认识的同龄人,好像都不一样……

他对待人,简直就是拧着来的——对待像那爷孙俩一样的乡民百姓,亲切得跟自家人一样,客客气气的;而对待自己这种有背景的,却显得格外强势,一点儿都不肯低头。

就算是拔刀相向,也是如此……

为什么呢?

就在马家小姐胡思乱想的时候,这时山神庙里,又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小木匠这边已经收拾妥当,准备睡下了的,结果听到门口的动静,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瞧见一个打扮西式、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袄刀客,走进了庙里来。

那个年轻男子穿着一套白色的西装,穿着白皮鞋,这样的打扮别说在这荒郊野地,就算是在金陵那样的地界,都是稀奇的,此刻出现在这儿,显得很是违和。

不过那人却一点儿没有觉得,反而颇为自得,进来之后,打量了场中,随后走到了那马家集几人面前。

他热情地喊道:“小霞表妹,没想到你居然在这儿,真的是太巧了。”

随后, 他又跟另外两人打招呼:“崔叔,本堂兄。”

马家集的那老刀客是个沉默人,打量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而马本堂则站了出来,问道:“ 胡和鲁,你怎么在这里?”

那穿着白西装的年轻人说了个地名,然后胡诌一番,随后一抬手,却见他身后那个又高又大的黑袄刀客拿了一个木质食盒来,白西装热切地问道:“你们吃饭了没?我这儿带了些吃食,来,一起吃吧。”

他从食盒里拿出了酒菜来,摆在跟前,小木匠瞧了一眼,便知晓那个叫做胡和鲁的年轻人,应该是特意跟过来的。

很显然,他也是马家小姐的追求者之一。

只不过,他会不会是那个偷了白马、来借花献佛的家伙呢?

小木匠已经将此事放下,只是在旁边冷眼旁观,并不去理会,听到旁边推杯换盏,吃吃喝喝,也不在意,而旁边的田家爷孙也赶了一天路,又吃饱喝足,瞌睡也上来了,在旁边眯着。

这儿人多,不好打坐,于是他便抱着那刀,在旁边打着盹儿,迷迷糊糊地就要睡了过去。

当然,在这么多的陌生人跟前,他肯定不能如田家爷孙一样,睡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木匠都感觉自己真的要睡着了,突然间,他听到头顶上的瓦片有异动,而紧接着,有锐利的破空声,朝着下方陡然落了下来。

糟糕……

第八章 无妄灾,甘疯子

小木匠修为已成,五感通达,听到头顶上的瓦片响动,就感觉不对劲儿了,当破空声响起的一瞬间,便立刻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而当他扎了马步,沉身站定的一瞬间,那把仿佛是随意搁在的旧雪刀,便也落到了他的手上来。

这刀看上去就跟普通的砍菜刀一样,毫不起眼,却给小木匠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旧雪刀在手,他原本有些慌乱的心顿时就稳住了,这才发现,几把尖锐的飞刀,从头顶上落下,只不过并没有朝着他们这儿杀来,而是飞往了马家集的那三人,以及先前赶过来的那个胡和鲁以及黑袄刀客那儿去。

铛、铛、铛……

最先反应过来的, 是那灰白头发的老刀客崔叔,以及那个身材高大的黑袄刀客。

这两人是修行者,而且也是浸淫刀技多年的老刀客,对于危险的感知,以及出刀的动作,已经变成了本能。

当下他们也是快刀出手,将那突如其来的暗器袭击给挡了下来。

不过那飞刀也是势大力沉,非常厉害,即便是挡下了,弹开去的力道也是很强的,有一把飞刀甚至落到了小木匠的跟前,居然直接插进了那山神庙的地砖上去,而且还是深入大半。

这样的深度,显示出了甩飞刀的人,是动了杀心的。

要不然,可不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那飞刀被挡下了,但危机并未解除,爬到山神庙顶儿上的那几人当下也是破瓦而落,有的吊着绳子滑下,有的直接跃了下来,皆是手持快刀,扑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那门口以及旁边的破烂格子窗边,也有人影扑入其中。

一时之间,四面八方,都是强敌。

小木匠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并不想与这帮人交锋,当即也是往墙壁旁边退去,希望那帮人能够知晓自己与马家集的人并不是一伙儿的,手下留情。

然而他这边一退,旁边一个离他最近的家伙,当即也是一刀挥来,朝着他的脖子砍去。

这角度,这力道,倘若是小木匠稍微惊慌失措一下,恐怕就要没命了。

在那一瞬间,小木匠感受到了这帮不速之客的凶狠。

这种凶狠,可比马本堂这种暴躁脾气,以及偷了白马的那种鬼祟伎俩,要来得强烈太多。

这完全是一种漠然、冰冷以及杀气腾腾的态度。

小木匠平白无故撞到这么一场祸事,心情自然是糟糕透了,当下也是出刀,将对方那恐怖的一刀给挡了下来,这才瞧见对方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居然全身劲装,而且还蒙着脸……

瞧这架势,很显然是专门过来杀人的。

他猛然往下一压,正待将人给弄倒了去,却听到一声惊叫,回过头来,瞧见在他那堆篝火边儿上酣睡的田家爷孙,也被这动静给惊醒了。

那个叫做田狮子的少年当即也是叫出了声来,在那旁边的一个蒙面人瞧见,完全不管,没有一点儿情绪地出刀刺去。

老田头瞧见这情况,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去挡,而田狮子则是直接给吓傻了。

小木匠于心不忍,放开了跟前这家伙,不与他纠缠,而是飞身过去,想要救下那萍水相逢的老田头。

结果就在这时,旁边有人慌里慌张地冲了过来,小木匠正要挥刀过去,瞧见来人却是那个穿着白西装的男子,当下也是一犹豫,却被那家伙给直接撞到在地。

白西装摔倒在地之后,身手矫健地跳了起来,又朝着庙外跑去,而小木匠这时爬起来,瞧见那老田头已经被人给捅穿了胸口。

呼……

小木匠心中满是愤怒,怒吼一声,箭步冲前,一刀落在了那人的身后。

那蒙面人捅了老田头,还想要斩草除根,杀了小狮子,却不曾想身后有人扑来,当即一个回身,抽刀回劈,想要将这攻击给挡下来,却没有想到小木匠盛怒之下,旧雪刀带着剧烈的破空声,重重斩下。

旧雪刀身发出了恐怖的爆发力,竟然直接将对方沾着老田头的刀给斩断。

刀一断,小木匠的刀势便无法阻挡,直接将那蒙面人持刀的右手手臂给砍了下来。

啊……

那人恶狠狠地叫骂一声,这话语古怪,小木匠听不懂,心头却是满怀仇恨,刀势连绵,将那家伙逼得满地乱滚,然后大声高呼求救。

周围立刻扑来几人,想要拦下小木匠,但终究还是拦不下这头暴怒的猛虎。

那个一刀捅了老田头的蒙面人,最终还是被小木匠抹了脖子。

当那人闭上眼睛,没有了气息之后,小木匠心头的那一股火也终于熄灭了。

他瞧见身边围着好几个蒙面人,都拿着缠了布条的快刀,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随时都要扑上来的样子,方才回过神来。

小木匠的心里肯定是有一些懊恼的,因为此刻的他,其实已经知晓了这帮蒙面人,应该是冲着马家集的几人过来的。

因为那个白西装胡和鲁慌里慌张地冲出去,却没有人追过去找他。

蒙面人的主要目标,却是那位马家小姐,所以才会集中大部分的人手,杀了过去,而小木匠这边也因为杀了他们的人,围了好几个家伙来。

小木匠单手持刀,瞧见那几人不上来,他便缓步挪动,来到了篝火旁边。

此时那个黑袄刀客也冲了出去。

他显然是奉命保护白西装的,对于在此缠斗并无兴致。

小木匠来到了田家爷孙的跟前来,瞧见老田头胸口中刀,口中不断吐出鲜血,已然是没救了,而那小狮子则从睡梦中醒来,突遭变故,完全就吓傻了,浑身都在颤抖。

但他的双手,却死死地抓着自己爷爷的衣襟。

甘墨与他对视了一眼,能够瞧得见那少年眼中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这情绪,与当年的他,简直就是一般无二。

小木匠单手持刀,身子弓着,空着的左手伸过去,想要将小狮子给拉起来,结果那少年因为恐惧,整个儿都吓掉了魂,完全不配合。

而就在两人的拉扯中,旁边的几个蒙面人也终于用眼神沟通了,在小木匠低下头的一瞬间,陡然扑了过来。

这帮人一看就是经常杀人越货、习惯了的主,不动则已,一动便如同潮水一般,左右连击,配合默契,而且使的,都是最为凶狠毒辣的手段,都是奔着一击致命的目标去的。

这帮汹汹的架势,一般人或许瞧见都感觉害怕了,但小木匠却没有。

他瞧见小狮子整个人都吓呆了,死死扯着爷爷的衣襟不放,知道没办法将人给转移了去。

作为一个过来人,小木匠无意苛责那少年此刻的表现,而是转变了思路,一人一刀,将眼前这三人给拦住,随后反守为攻,一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旧雪刀,翻滚起来,却有纷飞刀光,而且劲气鼓荡,让那三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反攻为守,不得不承受着小木匠那风格变幻不定的刀法来。

这样的状况,让那几人直接就懵了。

用后世一句流行的话来说,他们以为眼前这后生只是一个青铜,结果一上手,发现对方是个王者。

这尼玛还怎么打?

三人有了怯意,开始朝着身边的同伴退去,而小木匠却斗得兴起来——别看他先前丢了马的时候选择了隐忍,遇到田家爷孙又成熟温和,与马家集的人发生了冲突又选择了和解……

但事实上,他的内心之中,也有狂躁、暴戾和黑暗的一面。

这个叫做甘墨的小木匠,从来都是一条野地里流浪的野狗,他所有的温和谦逊,都是从别人身上学来的伪装而已。

有的时候,伪装久了,自己也信了。

只有当那黑暗面爆发出来的时候,他才能够感受和触摸到以前最真实的自己。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惋惜、难过和愤怒,让他变得不像平日里的自己。

杀……

于是,在山神庙的另外一边,努力应付着近十人围攻的马家集三人,突然间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压力骤减。

而随后,被崔姓刀客和马本堂死死护住的马家小姐马小霞,瞧见那个待别人温和、待己方冷漠,但总体上算是个温良之人的甘十三,就如同发疯了一般。

他一个人,一把刀,却是直接捅穿了这帮蒙面人的后阵。

那家伙的刀法老辣流畅,完全不逊于崔爷,而气势更加凶悍,就跟疯子一样,而且砍人的时候,冷静果决。

当敌人倒下去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去低头看一眼。

他宛如一块冰,一把锋利的杀人剑,犀利得让人害怕。

而后阵那疯子的突然爆发,让蒙面人原本志在必得的心思一下子就乱了,在死了五人之后,蒙面人终于绷不住了。

有个领头的大喊了一声,随后却是集合一处,朝着旁边一个破窗子突围而去。

跑、跑了?

马家小姐又惊又喜,呼呼地喘着粗气,而那崔爷则收了带血的双刀,还了鞘,冲着不远处那丢马的年轻人拱手,说道:“多谢援手,我……”

那年轻人却不理会他,而是转身,来到了篝火边,跪倒在地。

他将那地上的老头扶起来,柔声问道:“大爷,你说什么?”

第九章 冲突起,举无亲

小木匠小心翼翼地扶住老田头,然而因为流血过多,这个拘谨的老人此刻只剩下了半口气,口中不断吐着血泡,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开口。

他只是用眼神,死死地看着自己身边那个吓傻了的孙子,又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小木匠。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他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他,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孙子。

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恐怕很难继续活下去。

而面前的这个后生,将是他孙子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

小木匠读懂了老田头那可怜而又无助、放心不下的眼神,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放心,我会安置好他的,不用担心。”

简单而坚决的一句承诺,让濒死的老田头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泄了,他也就没有了气息。

骨血相连,爷爷的死去,让旁边那个少年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他抱着爷爷的尸体,恸哭出声,大声喊道:“爷爷,爷爷……”

小木匠将老田头的尸体放平了,然后伸手过去,将他睁开的双眼给合拢了去。

同样的情景,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鸡公山下那个旅店里拉二胡的老爷子,以及他的孙子扬不落。

只不过,扬不落有着足够保身的技艺,而这个叫做小狮子的少年郎,却什么也没有。

他失去了太多。

这个见鬼的世道,这个吃人的江湖……

尽管帮小狮子报了仇,手里也斩杀了几人,但小木匠的心头却是堵得慌,并没有先前激愤之时的那种畅快淋漓。

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小木匠宁愿一辈子都不摸那把杀人的刀。

即便他对旧雪爱不释手。

他的格局其实很小的,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凭借着手艺混顿温饱,然后做一些自己喜欢去做的事情。

如此而已。

只可惜,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小木匠这边心情遭透了,而马家集的崔爷让马本堂守在这儿,他则追了出去,确定蒙面人一群人撤走之后,走了回来,再一次朝着小木匠拱手道谢:“多谢甘先生的援手,要不然我们恐怕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他对小木匠的称呼,都变了。

小木匠刚才就没有理会马家集的人,这会儿回过头来,依旧没有好脸色,而是冷冷说道:“若不是那帮人肆意胡为,我绝对是不会参与其中的。”

崔爷一身本事,就连马本堂这样的粗鲁蛮横之人,对他也服服帖帖。

这说明他在马家集的地位,自然是极高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对小木匠也是客客气气的,即便是对方态度不好,他也毫不在意,颇有种唾面自干的意思:“即便如此,也还是感谢。”

小木匠看着旁边依旧在哭泣的小狮子,平静地说道:“不必了……”

他这边话音还未落,旁边却有一人站了出来,指着他鼻子骂道:“给你脸不要脸是不是?知道崔叔崔明达是什么人么?孤鹰崔明达,十年前,可是西北道上一等一的刀客,不知道斩杀了多少高手,信不信他让你一只手,也能够将你那脑袋给砍下来?你个憨货,我……”

小木匠听到这声音,转过了头去,瞧见刚才仓皇而逃的白西装,此刻居然趾高气扬地走了回来。

他身后站着那黑袄刀客,将他衬托得格外俊朗,气质出众,完全没有刚才那狼狈的模样。

本来小木匠并不想闹腾下去,毕竟这家伙肯定是有背景的,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但一想到刚才要不是这家伙从中阻拦,说不定自己就能够救下老田头,他的心中,就好像是被毒蛇给咬了一般,而此刻这家伙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跳出来指责自己,让小木匠完全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继续忍下去。

所以小木匠没有任何犹豫,手一动,那旧雪刀就落到了右手之上来。

紧接着,他箭步而上,手中的刀就朝着那个叫做胡和鲁的年轻小子身上招呼了过去。

唰……

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有想到小木匠居然会动手,而且是在这样的时刻。

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那个姓崔的老刀客,不过他身子绷紧了一下,随即又松开,随后往旁边退开了去,显然是不太想掺合其中。

他估计也是对这两人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却临阵逃脱的这事儿,有点意见。

白西装也没有想到那年轻人居然会如此暴躁,当下也是慌乱地后退,大声喊道:“老熊快救我……”

这家伙其实也是有根基的修行者,只不过显然是没有怎么见过血,所以才会如此。

那个叫做老熊的黑袄刀客则是个高手,自然不会让小主人受伤,当下也是举起刀来迎战。

这两人,一个刀法缜密,刀势狂烈,挥舞之间,有风云变幻之势,另一个则刚猛强劲,又奇兵迭出,刀法诡谲,乃生死之间练就的手段,风格各不相同,但都乃刀法大家。

一时之间,风从龙云从虎,却比刚才的生死混战,要更加激烈数分。

这十几招拼斗下来,旁边的崔姓刀客却是瞧出来了——那叫做甘十三的后生虽然刀法缜密,劲力悠长,但实战的狠辣与霸道却稍欠一筹;而老熊则一身蛮力,都是刀口舔血的手段,凶得不行,但气息似乎有些紊乱。

刀兵凶险,胜负只是刹那间,谁能活谁能死,都不好说,一念间的事儿。

再不阻止,只怕就要两败俱伤了。

事情因马家集而起,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当下也是进了场,大声喝道:“两位,罢手吧。”

他双刀齐出,陡然闯入战场,硬生生地抵挡住了这两人的生死交锋。

那老熊是个保镖,任务是保全胡和鲁的性命,并非争勇斗狠之辈,所以崔姓刀客一入场,立刻收了劲儿,往后跃开,随后挡在了白西装的跟前。

而小木匠怒气泄了,也往后退了,没有再不依不饶地撕扯。

双方停手之后,崔姓刀客朝着两边拱手,随后说起了场面话来,白西装自然是恼怒不已,而小木匠则开口就指责了他的怯懦,以及阻挡了他救人之事,白西装并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