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的云海忽然翻腾起来,仿佛如冷水沸腾一般。

猛的,一道金色的身影穿破云海,贴着她的后背擦过。

是吞吞在作怪。

它以为这是一个新的游戏,借助云海遮蔽视线的情形,它故意寻着香茅子的气味从后面扑她一下。

可吞吞根本不知道香茅子现在的御剑水平,香茅子勉强一个人飞还要双手张开的保持平衡。吞吞来了这么一下子,香茅子一个没站稳,大头朝下就载了下去。

“啊!!!!”她尖叫着,凶宁剑贴着它无奈的往下一起掉落着。

——狐狸有话——

说起修行速度,常规修真本应是越往后越难,因为最初制约修士的是根骨(入门),然后是灵脉经络(炼气)。到了筑基后期和金丹期,制约修士境界的则是神识。到了元婴期,再次制约修士的往往是悟性。到了元婴后期往上,气运福缘则决定了修为。香茅子天生的基本素质就点偏了,她是根骨奇差无比,灵脉经络天生有罅隙。可一旦跨过了最初的难关,另外隐藏在她身上的神识天生强大,悟性奇佳的这两大天赋加成就开始发力了。

这种逆生技能点的修士当然不是香茅子一个人,可惜他们最初在炼气期就以不争气、根骨差、笨蛋被排除掉了。能坚持到筑基后期甚至金丹期的,几乎没有。

章节374:归元茶话(上)

香茅子冷不防被吞吞扑了一下,大头朝下的就掉落了下去,带着恐慌刺耳的尖叫。

这种本能的反应虽然丢人,却无法压抑。香茅子直挺挺的就穿破云层往地面“砸”了过去。

吞吞这下知道自己惹祸了,它再也顾不上玩闹,收起翅膀,跟着大头朝下追了过去。它飞得显然比香茅子娴熟多了,几个翅膀扇动,就抢到香茅子的身下,用宽阔的脊背稳稳的托住了她。

凶宁剑本来在香茅子身边,吞吞飞过去托起香茅子后,趁着香茅子不注意,悄悄的用后爪轻轻一踹,把凶宁剑踢了几个筋斗,掉得远远的。

香茅子坐稳后,立刻趴在吞吞身上,探着头往下找,“凶宁呢?吞吞你快点去找到它,别丢了。”

吞吞开始假装听不懂,“啊嗷,啊嗷”的乱叫了两声,传递过来的都是,“啥啊?没啊。”

香茅子又解释了好几句,终于发现这厮大概是故意的,于是攥起小拳头用力的在吞吞脖颈上狠捶了两下,“告诉你别闹,剑在人在,剑不在大家一起倒霉,听到没有!!!”

被香茅子这么狠狠的爆锤了一通,吞吞终于慢吞吞的调转方向,斜着飞到凶宁剑的旁边,想用尾巴把它卷回来。

结果也不知道是吞吞故意的,还是凶宁剑自己的意志,那剑身居然狠狠的在吞吞尾巴上拍了一下,吞吞立刻“嗷”的叫了一声,在识海中告状,“痛,打我!”

抽打了吞吞的尾巴后,借着反弹之力,凶宁剑又冲回到香茅子的身边,让她握在手里。

这仨个闹成一团的时候,谢辞君就在不远的地方悬停着看热闹,眉尖微微上扬,神色颇为耐人寻味。

终于,香茅子攥好了凶宁剑,跨坐在吞吞身上。谢辞君才带着他们来到了太玄峰。

*************

谢辞君直接带着香茅子飞到了太玄峰中心区域,落在平台上。停稳后,香茅子立刻自己跳了下来,吞吞抖动着身子又化成一只小兽,滋溜的爬到香茅子的肩膀上蹲好。

师徒二人顺着小路,一径向上,走过百十来级台阶,就来到了中心区域唯一的书阁,归元书阁。

谢辞君自然是抬脚就进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香茅子,抬头看了一眼门楣,吓得在旁边左右看了半天,希望能找个师兄师姐通禀一声,偏这里连一个人也看不见。眼瞅着师父的影子都要不见了,这才匆匆跟了上去。

归元书阁,乃是太玄峰首座商参仙君的栖居之所。以前香茅子在太玄峰打零工的时候,就听东桥师兄他们艳羡的说过,虽然都是太玄峰弟子,可真正能走进这扇门的修士却寥寥无几。

香茅子跟着师父在书阁转过了半圈,来到了后院,在庭院深处的假山凉亭中,香茅子看到了闵苒师兄。她虽然不敢说话,可那脸上瞬间露出了喜色,却是无法遮掩的。

闵苒师兄正跪坐在凉亭中,他身前有一套紫红色的小炉子,里面燃着昆仑地火,正在不紧不慢的煮水。闵苒师兄前面有位斜靠着锦墩的紫衣修士,从容雅致,气韵极佳,乃是商参仙君。

谢辞君老远就走得踢踏踢踏的,用鼻子一吸,就说,“你又去偷了掌门的灵泉,泡得好茶自己吃。”

商参仙君没搭理他,扭头对徒弟说,“贼进门了,赶紧把我的龙仙茶收起来,换上普通的霄灵茶就好。”闵苒弯着眼睛看了师父一眼,却没说话。

谢辞君立刻说,“闵小苒,你可不许换。别跟你师父学那些没出息的做派。什么人啊,来了客人正应该好茶好酒的款待,你师父可好,倒把那好茶要收起来换掉!这种人居然还能晋级仙君,天道当初一定闭了眼。”

闵苒低头不语,依然不紧不慢的开始烫洗杯盏,按照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流程来冲泡灵茶。

商参仙君楚藏言轻哼一声,“雅客上门,自然有好茶佳酿。某些从来只带着一张嘴上门的恶客嘛,有杯清水已经是主人家气度宽宏了。”

谢辞君却不管旁人怎么说,大大咧咧坐到右侧客座上,盘膝敲桌,“闵小苒,你师父的好茶呢,多泡几种给师伯我尝尝。”

闵苒多骄傲的一个人,可面对谢辞君,却只是腼腆的微笑,并不多话。

香茅子有些发愁,见师父也不怎么带挈自己,只能揣摩着这段时间跟晏暖师姐学习的人情往来,慢慢的走到桌前空地,给商参仙君施以大礼进行参拜,“落华峰辛夷,见过商参仙君。”

商参仙君倒是没有难为她,轻轻颔首,“嗯,好孩子,坐吧。”

听了这话,她才再次行礼后,屈膝坐在闵苒师兄旁边,默默看着他从容雅致的泡茶动作。原来冲泡灵茶,也有这么多繁复的手决,香茅子以前可不懂这些。

“哎,你好意思么?今天第一次看我徒弟,见面礼呢?”谢辞君又开始挑刺了。

商参仙君倒抽一口气,“如今你怎么跟凡人间那些讨嫌的差婆子一般?哪里学来这么多伧俗的做派!”商参仙君带着一股遗憾的神情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辛夷,“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居然落在这种不肖之徒的手里。”

这下香茅子终于知道闵苒师兄为什么不说话了,这话都没办法接。于是她果断低头,跟着闵苒师兄做起没嘴的鹌鹑。

“唉,当着我徒弟乱说什么呢?”

“你徒弟?要不是你那么不要脸先下手为强,指不定是谁徒弟呢?”

“这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还念念不忘,没完没了的,啧啧,亏你还是太玄峰首座,化神仙君这么小心眼,亏不亏心呐。”

商参仙君放在桌面上的修长漂亮的手指忽然敲了桌子几下,然后他慢慢吐出一口气。能跟谢辞君一直结交还没打死他、或者自己爆体,这大概就是楚仙君晋升化神的秘密吧,心胸博大而内心强韧,绝非一日之功。

这个时候一股淡淡轻灵的茶香扑鼻传来,那气味就仿佛是清晨百花园中露水的味道。

闵苒师兄洗干净了四个杯盏,轻轻的斟满,分别敬给两位师傅和师妹。吞吞灵活的跳到香茅子的膝盖上,扒着桌子看着,鼻头一抽一抽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香茅子偷偷按住它的头,“吞吞,这个不行啊。”她在识海里说。“龙灵气!”吞吞大叫,头还是不服输的往上顶着。

闵苒看到香茅子跟吞吞的互动,他低调的从自己的纳戒里又取出一只日常用的小碗,斟了一杯悄悄推了过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香茅子偷眼看着两个师父依然在拌嘴,连忙悄悄拿着放到身旁,吞吞立刻埋头无声舔舐。其实他们的小动作,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师父们的神识,不过这种小动作可爱又有趣,师父们都假装没看到而已。

在另外一边,楚仙君品着灵茶慢慢的说,“你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天又为了什么事?”

谢辞君收起了戏谑玩笑之意,“是有个事情。不久之前,我这小徒弟闹出了一场乱子,你知道吧?”

楚藏言淡淡的说,“那算什么大事?再说没让昊天殿千载唯一入世的内门弟子在瑶台峰丢了至宝,才是真正保住了昆仑的颜面。”昆仑的大事小情,自然瞒不住太玄峰的首座。

“先不说那些乌糟糟的,这里面还有一件蹊跷的事情,你大概不知道。”

楚藏言就挑眉看了谢辞君一眼,听谢辞君说道,“因为一番乱七八糟的巧合,有三个客居昆仑的外派修士也被裹夹了进来。他们三个的修为都不高,最高的也不过是炼气大圆满境。”

楚藏言认真的聆听,他知道谢辞君接下来的话一定非常重要。

“可这三个人却自称是禺门的传人,而且手里还有一只白色的慧心笔。”

听到这里,楚藏言终于坐直了身体,“禺门,哪个禺门?”

“还能是哪个,就是当初跟昆仑、正一齐名的禺门呗。”

楚仙君沉吟,“禺门失传多时了,你觉得现在还能有道统在?”

谢辞君摇摇头,“不在了,而且只有三个人,连一个山门所在都撑不起来的门派,你觉得还能有道统么。”

“你说这三个人最高不过炼气大圆满?”

谢辞君点点头,“大圆满的是个已经人衰期的修士,还在这次意外中过世了。剩下两个徒弟,一个丹田内裂正在养伤,另外一个不过区区二阶走穴境,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呢。”

听到这里,楚仙君忍不住长长喟叹,“万年宗门,九大之一啊。”

两位师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都沉默起来,并没有说话。

香茅子和闵苒两个竖起耳朵听着了这么一言半语,互相打着眼神问对方,“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啊!”

他们两个在这里不敢说话,挤眉弄眼。这种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两位师尊,楚仙君曲起手指凌空一弹,不轻不重的气弹打在闵苒额头上,“闵苒,你是师兄。有话就好好说,做什么怪样子?倒带坏了师弟师妹。”

香茅子听了半天,知道楚仙君为人极好,又关心林言之,就忍不住问,“楚仙君,禺门真的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门派么,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听过呢?”

楚仙君听她这么问,不由轻笑了一下,“傻丫头,这世界上你们没听到的事情多了。不是因为你们不用功或无知,而是因为有些人做了亏心事,要把这些痕迹尽量的抹去。”

香茅子有点不可思议,“真的能抹去吗?”

楚藏言说,“开始的时候不能,总有人还记得,再怎么用力,还是有人会口口相传。可过了百年,千年,甚至万年后,那批记得的人都不在了,口口相传的人也都逐渐坐化仙陨了。再往后,就开始有人淡忘这件事,偶尔被人提起来,因为查不到相关记载,也就变成了野史杂谈,再往后,可不是彻底消失么。”

“那禺门又是怎么会衰败的呢?”

楚仙君看了看谢辞君,“这个问题虽不难答,却也有些不便说处。”

谢辞君冷哼一声,“你素日是知道我的,我恨不得把此事明文昭告天下。如今对着自己的嫡传弟子,你还要替那些营役蛀虫们遮瞒下去么?”

两位师尊的话里有话,香茅子和闵苒面面相觑,总觉得这话背后有一个极大极大的秘密,两个人的手心都有些潮湿。

半响,楚藏言忽然自嘲的一下,“也罢,我也快成了口口相传,却湮灭真相于莽荒的那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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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禺门的话题,真是要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讲起了。这件事的背后,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现在九成九的修士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为师可以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却也不要外传出去。”说这句话的时候,楚藏言的表情很是严肃。

香茅子和闵苒立刻上下点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其实十万年前,元炁大陆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们现在还小,不曾走到天的尽头,倘若有朝一日你们开始巡戍四海,探查边境,会发现元炁大陆虽然地域博大,却在周边有一圈结界在。”

香茅子心说,这事我知道啊。万物纳录集卷里有写,大陆有界,域外蛮荒。说的不就是结界之外的大陆,都是不好的地方么。

“本来的元炁大陆,要比现在博大得多。在十万年前,这片大陆最鼎盛的时候,有着亿兆的修士,那时候大能云集,功法能滔天倒海,而上古的那些神兽体积巨大,动则遮天蔽日,静则不动如山。很多上古神兽真的有改天换日之能。那时候,整个大陆万物勃发,灵机盎然。”

“我这么说,你们可能还没有办法想象。那么这么说吧,在这片土地上,顶级的修士就是化神仙君了,对不对。而在十万年前,却并非如此。在化神仙君之上,还有大乘神君,也称金仙。他们的寿命几乎与天地同寿,往往有万年之久,倘若再进一步,就是破碎虚空,追求天道的奥义了。”

香茅子这下可觉得两只手的掌心全部都是湿淋淋的汗水了,那是一个洪荒、巨兽、神仙、列岛的封神时代啊。

“可是,就在十万年前。元炁大陆却出现了严重的分裂。当初一共有十五位大乘神君之尊位,但是他们却全部都无法突破。因为整片元炁大陆的灵气和灵脉,已经不够吸纳的了,甚至不少地方出现了灵脉告竭,无法复生的情形。”

“这个事情不仅对神君们有着影响,对下面的低阶修士,也都产生了极大的威胁。经过了漫长的推衍和探查,大家终于得出了结论,灵脉告竭是因为吸纳过快的缘故,倘若放缓吸纳速度,给它足够的休养生息,还是可以慢慢恢复的。”

“低阶修士们其实所耗的灵力有限,反而是十五位神君至尊,他们每日修炼,储备突破才需要大量的灵脉。有的神君至尊甚至一个人一年就能吸光整整一条百里的灵脉祖矿。纵然是元炁大陆灵脉纵横充沛,可也经不起这么消耗。”

“神君至尊们的事情,可旁人却不敢置喙,只能等待着至尊们自己的选择。这十五位至尊,却分成了两种不同的阵营 。第一种为保守派,认为自己身为至尊,应该守护这片大陆,给门派的将来和徒子徒孙们留下一丝灵脉组根。他们建议大家停止吸纳灵脉的练功,宁可等到大限到来仙陨散功,不再追求破碎虚空的超越,而把修真的未来留在这里。”

香茅子听了立刻点头,闵苒也抿着嘴极为紧张。倒是吞吞,喝光了灵茶,也半蹲在旁边,跟着一起竖起耳朵,就像它能听懂似的。

“而另一种为激进派,这部分至尊则坚持天道伦常,生死有命。既然上天选择了这样,就应该顺应天道,大家一起加紧修行,争取突破到下一个境界齐齐飞升,说不定是番新天新地,能惠泽整个大陆。”

“这两种选择完全相反,至尊们都异常激烈的反对彼此。保守派的至尊共有九人,而激进派的至尊则是六人。关于至尊们是否应该牺牲自己放弃修行的大争论,整整争执了近千年。在这段时间里,低阶修士们也分成了两大派,觉得至尊不应该断绝普通修士生机的占多数;但是也有少数修士坚持认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至尊们能飞升上界,那么新神国里一定有无尽的资源,供大家享乐和修行。”

“经过了千年的对抗,渐渐的,这两种道统开始水火不相容了。而激进派的至尊们因为人数略少,所辖灵脉数量也不够多,他们这么多年吸纳的灵脉已经搞的另外几片大陆灵根断绝了。”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把眼光放到另外这九位保守至尊所管辖的灵域中。在十万年前,终于开始了一场名为道统之争的旷世大战。”

道统之争,香茅子默默的记着这个名字。

“这一站,持续的打了三百余年。所伤亡的修士近乎亿兆,不仅修士,连凡人的世俗界也被打得弹尽粮绝。而那些洪荒神兽之间的碰撞吞噬和杀戮,更导致了很多奇妙物种的断绝!”

虽然只有区区几句话,香茅子却仿佛看见了无边的血色和漫天的尸海。

“到了最后,那六位激进派的至尊神君,因为没有灵脉吸纳,就另辟蹊径,开始拿手下的修士和徒弟们进行吸噬,别看他们的人数少了,可突破的境界的速度却快了,更何况通过大战,他们还能吸收更多的对方阵营修士作为修炼的根基。”

“因这六位至尊所创办的功法皆以人傀、炼尸、炼骨、血祭、魂祀、炉鼎等为主,故而又称魔道六祖。这六位老祖也是天绝奇才之人,他们所辖的修士数量虽少,可却都是不死军团,极为难打。九位圣尊的局面并不能说好,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却是连连败退。”

香茅子只听得气都喘不过来,“那,那后来呢?”

“后来,九位圣尊想到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他们在弥渡海外设了一个死局,诱那六位魔尊入局。双方最后开启了一次血拼之战,又称血海杀生局。最终无论是就为圣尊还是六位魔尊,都没有出来,而那片海域则成为无法进出的死海之地。”

“在九位圣尊出发之前,用极大的法力和大陆当初剩下的最后的九头洪荒神兽布置了一个神尊结界,封印了整片大陆,让修士和灵兽再也无法进出,封印时间为十万年整。而在这个结界内的修士,则不用受到魔域之地任何侵扰,安心修炼。可是修士的修为最高也就是化神仙君之境了,这也是为了留给这片元炁大陆足够的休养生息的时间。”楚藏言淡淡的笑了一下,“毕竟大乘神君对灵力的需求,太过庞大了。”

“这就是元炁大陆最大的秘密,十万年前的道统之争,让元炁大陆把自己裹成了一个不透气的茧子。至于过了十万年,这只茧子里究竟能不能飞出灵碟或者玉蜂,谁 也不知道。”

这段往事实在有些惊心动魄,香茅子忍不住在衣服上擦着自己掌心的冷汗,“九位圣尊?九大仙门?那,这九位圣尊和九大仙门之间的关系是?”

楚藏言忍不住眼神中露出了赞许之意,“聪明的丫头。这九位圣尊也后来元炁大陆的九大仙门的祖师了。经历了上古一役,仙门颠覆湮灭,整个修真界重新洗牌。故而这个九位圣尊也被称为九大仙门的创世祖师。而昆吾老祖,就是我们昆仑之剑祖了。”

原来,这才是九大门派真正的由来。

——狐狸有话——

元炁大陆的秘密,还有很多啊。一章写不下了,分章。

章节375:归元茶话 (下)

太玄峰,归元书阁。

一时间,茶亭里的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楚藏言和谢辞君的沉默,是因为想起这段太过沉重的历史。而香茅子和闵苒则是需要更多时间去思考和消化。

“可,可这有什么可隐瞒的?九位仙尊为了大陆做了这么大的牺牲,这也是九大仙门为了元炁大陆的付出,不正应该拿出来广为传播么?为什么它会成为元炁大陆最大的秘密?”闵苒不解的问。

闵苒的这问题,让两位道君对他露出了赞许的神色,谢辞君伸手遥遥一点,“这小子不错。”

楚仙君也对徒弟微微颔首,这才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应该大书特书的宗门荣耀,曾经,九大宗门也是这么做的。就在大陆刚刚封印的那段时间里,九大宗门并未掩盖这段历史,反而把它当成一段荣耀表彰起来,每个门派弟子都要熟知这段历史,并引以为荣。”

香茅子和闵苒安静的听着,连吞吞都没有不耐烦,它采取蹲坐的姿态,挺起身子一动不动。

“既然为了表彰仙尊的功勋,那么对于这段历史的记录必定不能那简略,而是要将清楚原因,经过以及后果都书写清楚,便于弟子们传颂。可这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群聪明人,他们的聪明和才华,从来不放在正经的地方。”

“随着仙尊们的事迹广泛传开后,在元炁大陆内部,就有为数不多的修士动起了歪脑筋——既然结界之外的魔尊们曾经用过那些邪术之法,从而快速的提升了收下修士们的境界,甚至能改天换命,那么就说明这条路是可行的。自然如此,自己能不能也用这方式,走一走捷径呢?”

“走捷径这种想法,一旦涌起,就几近入魔了。渐渐的,在封印的元气大陆内部,就有一批修士失踪的案例不断发生,甚至出现了同门相残,手足互刃的惨案。而这些案情追查到最后,都是跟修士们想重新尝试走通魔功的欲望有关。”

“毕竟,正常按照传统的功法灵决,不仅需要根骨好、有大毅力,还要辛辛苦苦的勤修百年以上,才能获得修为上的不断精进。而按照魔功的方式,无论根骨,不需要苦修,只要想办法抢夺、劫掠他人的功法性命,就能在数年之内,追上百年功法修为。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有不少修士都愿意铤而走险的尝试一番。”

“魔功两个字,就像那刀尖上的蜜糖,明明一不小心就会把唇舌弄伤,可还是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的试图去舔舐,他们都觉得自己的技巧高明,态度谨慎,一定会是那个只吃蜜糖,而不会割破嘴唇的人。”

“就这样,不断有人投身的魔功之中,而九大门派联手组成了稽查队,遇到这种修士,不远万里也必定要追杀扑剿。可这些修士,就仿佛是藏在冻土下的青苗,收割了一茬,还有一茬继续生长。”

“终于,九大门派的掌门们坐不住了,认为这样下去,不等十万年结界破裂。恐怕再过一万年,在元炁大陆内部,魔功的势力就要跟道统功法各占半壁江山了。九位掌门都是有大智慧和大决断之人,他们终于看清了现实,魔功只可怕不在于功法,而在于人心,在于修士们不断膨胀的欲望。既然如此,他们干脆选择了彻底的封印。”

“从道统之争过后的一万年,所有关于道统之争、九大神尊、六大魔尊的消息,都是不能提及的禁忌词汇。不仅是关于道统之争,魔功的所有相关内容,也一并封印了起来。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是口口相传,可九大门派一起发力封印,只要公开讨论,就属于违禁。渐渐的,道统之争被提及的此处越来越少,而在其后的三万年里,它真的被彻底尘封,成为各大门派核心禁忌中的一个特殊的名字,无人所知了。”

“为了不让门下的弟子们重蹈覆侧,也为了保护元炁大陆内部十二洲的平和,这段历史被九大门派相约永不启封。只有在每个门派核心书阁的封印禁忌宗卷里,才会有相关的记录。”

香茅子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原来商参仙君所谓的元气大陆最大的机密,竟然是这么诞生的。

不过,这些跟禺门的泯灭,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莫非这也是禺门泯灭的缘故吗?莫非禺门的弟子都成了魔修,所以才会被其他门派联手剿灭?”

听到香茅子问起这个,楚仙君露出了一抹讥讽的微笑,“这却完全不是。禺门的魔修数量,既不必其他门派少,可也不会比其他门派更多。不肖弟子各大门派都差不多,谁也不要攀比别人。”

“禺门的泯灭,却牵扯了元炁大陆的另外一场尘封的战阵——义理之争。”

****************

楚藏言终于缓缓的,把元炁大陆最后的那段尘封历史狠狠揭开了。

“我们刚才说到元炁大陆经过了三万年的封印和清洗,终于封禁了关于道统之争的所有消息,而关于魔修的踪影更是一丝也无。而这个时候,经过了三万年的休养生息,各地的灵脉恢复势头良好。所以元炁大陆所有的道门都呈现了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势头,各宗门都频现天赋超绝的精英弟子,或者根骨绝佳的门派嫡系后裔。”

香茅子不解,“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经过了道统之争后,又经过了封印内的魔道之争,其实元炁大陆修士的水准和数量,一直没有恢复。直到了这个时候,才勉强又有了兴旺繁盛的势头。然而新的矛盾却再一次爆发了——究竟是继续扩大修士的数量;还是限制数量转而重点对精英弟子进行资源的倾斜呢?”

闵苒皱眉,“不能都要吗?普通弟子要重视数量,而精英弟子要重视质量。这才是门派合理的发展之路吧?”

楚仙君摇头,“不行。因为当时的绝大部分知晓内情的高阶修士认为,灵脉和灵石极为有限的,倘若修士的数目太多,就会造成灵脉枯竭,走回道统之争的老路上面。故而对于宗门发展,以及元炁大陆内部的生存考虑,需要进行三个方面的调控处理。第一,普通资质的低阶修士,数量越少越好;第二,高阶功法的数量需要限制,不能随意修炼,每一代只准三名修士修习;第三,巨型灵兽的品类越少越好,每个种类不能超过十只以上。”

香茅子和闵苒都在心里默默思考着这三点,均有些想不明白之处。

谢辞君看出他们的表情疑惑,就插口解释了一下,“减少普通低阶修士的数量,是他们觉得可以择优发展。而限制高阶功法,则是怕所耗灵石太过巨大,故而限制每一代那些超强的功法,修行的人数不能超过三个。结果,各个门派当初很多能劈山蹈海的功法就渐渐失传了。毕竟,有的时候这三个功法传人会有些接续不连贯,甚至因为长老们的走火入魔忽然仙陨的,更来不及临时找传人培养。而这种功法又往往对弟子的根骨、悟性要求的非常苛刻,缺乏大量的修士基础,在小范围内,经常无法恰到好处的找到传人。经过漫漫几万年,各个门派难免会出现人才青黄不接的时期,再到后来,很多宗门核心功法干脆就断了传承,变成记录在门派典籍中的经典之作,却无人能够复刻了。”谢辞君没说的是,灭天剑决就是其中之一。

“而最后那条巨型灵兽就更好理解了,身体大的灵兽所需灵石很定更多。故而才要限制。结果这些巨型灵兽也跟那功法一样,在各种阴差阳错的机缘下,变成了绝根断种的书上灵兽。元炁大陆,却再也找不到了。”

楚藏言继续说,“不过这三条提议,拥护的门派虽然多,可反对的门派也不占少数。首当其冲的就是禺门。”

“禺门的高阶功法并不多,它最重要的传承,就是能让更多的凡人开启骨鸣的仪式,走了修真之路上。可这种仪式,却无法保证修士们开启后的根骨,可以说,通过禺门 开启的修士,根骨多半都是杂灵根,资质往往很差的。”

“这次限制减少普通低阶修士数量的要求,主要就是针对禺门的核心功法,要求他们不要在元炁道路的十二洲开始那么多道场,每年都有固定的仪式给凡人点慧心,开启他们走上修真路的机缘。”

香茅子自己是走升仙路上来的,更深刻的理解仙凡之间的一步之遥,就是天上地下。倘若她当年也知道有禺门的存在,那么拼死也要去试上一试的。禺门这种核心功法,对于修士或者经营弟子来说,自然是鸡肋得不能再鸡肋的东西,无所谓了。可对于大部分凡人来说却是一生唯一的机会。

正巧楚藏言说到,“禺门的根基就在世俗凡人之中,要说影响力,八大门派加起来,在凡人间的威信之力也不及一个禺门。”

这话,香茅子可是深以为然。

“不让禺门在凡人界开启低阶修士的传承,那就相当于断绝了禺门的道统。禺门自然不同意,而跟着禺门一同反对的,还有以体修为主的盘古门、豢养灵兽的通灵宗、丹修为主的青玄宫,以及初见雏形的散人盟,他们结成联盟共同驻守雁州,试图抵抗天下宗门的联手打压。阵营双方均对诉求的核心寸步不让,最终还是以内战结束了这场争斗。”

香茅子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

“这场发生在雁州的门派功法之战,就被称为义理之战。旷日持久的义理之战,打了整整三十年。各个门派的化神仙君围攻雁州,且伤亡惨重。九大门派的仙君老祖差不多折了一半在此地,无数的功法根基就此断绝。而最终,以禺门为首的那派联盟彻底告负,雁州成为一片死地,改名为厌洲,从此成为一处荒芜湮没没有灵力的古战场。”

“义理之战后,禺门被灭宗,盘古门销声匿迹。青玄宫彻底更名为丹霄宫。通灵宗被拆成南北两大门派,御古门和司灵门,彼此各自为营,再无瓜葛。而散人盟则更名为散修联盟,坐镇东海。”

闵苒听得非常仔细,他忽然提问,“不对啊,其他的门派倒霉的倒霉,分裂的分裂,更名的更名。怎么只有这个散人盟,看起来不仅没有大伤元气,反而还好像扩张了?”

楚藏言微微点头,“你说的没错,散修联盟确实扩张了。”他看着两个徒弟黝黑又清澈的眸子,给他们在这里上了一课,“因为这个散人盟,原本就是极堃殿派过去的卧底。它一直伪装安插在对方的阵营里,却在最后一役中忽然反水,从背后偷袭禺门和盘古门,彻底摧毁了他们的防线,让八大宗门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这也就是为何后来新九大宗门,在末位会有散修联盟一席之地的缘故。”

香茅子听了这个说辞,忽然在青天白日里打了一个寒颤。

双方是在进行着不容有失的血战,守护的是自己门派的根基和传承。可在最关键的时候,那柄看不见的杀机,却穿自背后,这,这简直太恐怖了。

轰隆!

伴随一阵雷声,忽然一阵急雨落下。

云浮峰的雨水,带着充沛的水灵力轻轻落下。雨水刷刷的敲打着凉亭的上方,给这片本来就干净清雅的庭院带来了更多的碧透的水灵气。

*********************

该讲的,都讲完了。

楚仙君重新开始慢慢的品灵茶,观灵雨。

香茅子的手指在膝盖上张开又攥紧,“所以,禺门就这样的被硬生生的踢出了九大宗门,哪怕它什么也没做错?”

谢辞君看着徒弟,“痴儿,成王败寇,哪里需要什么对错。”

香茅子没有跟师父辩驳,她低声问,“那林言之真的是禺门的传人么?”

谢辞君却转头看向楚藏言,“我认真的检查过那只慧心笔,跟我们当成在卷宗里看到的描写一模一样。这个禺门传人只怕不是假的。”

楚仙君也有自己的看法,“这我相信你,可就算有慧心笔也没用。记得封禁的卷宗里写过,慧心笔的作用不过是点阵中枢至宝,可真正能开启凡人灵根的却是阵法和符文传承的。这些阵法的道统,估计禺门早几万年就失传了吧?”

谢辞君认同他,“肯定失传了。不然凭禺门的本事,早在世俗界卷土重来了,万不至于如此落魄。”

这次香茅子听懂了,她追问师父,“师父,那,那在什么地方能找到禺门的传承呢?”她特别想帮林言之找到这个传承,以报答九岷认真的在天之灵。

谢辞君想了想,“溯源求本,义理之战后,禺门就消失不见了,这么多年在外漂泊销声匿迹,恐怕真正的原因就是道统中断了。要想找回传承,一定要从断绝的地方找起。”

“倘若它们不在厌洲尘封的古战场,就多半在四海地。”

“什么是四海地?”香茅子不解。在厌洲古战场中有遗落她还能理解,可四海地又是什么?

“东海渚岛,也就是散修联盟所在之地。因它被虚海、闻渡海、离海、弥渡海所包围,所以又有个别称,叫做四海地。”

——狐狸有话——

今天上班了,祝大家工作顺利。

章节376:二次奉茶

落华峰,子息别院。

晏暖师姐和方忌师兄宽慰着林言之。

自打知道了师父仙陨的消息,他就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