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原本应该一汪深潭,可如今潭水却被人抽取一空,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凹凸不平的坑洞。在这个干涸的潭底,布置着一个无比古怪的阵法,它以潭水泉眼为阵心,向四外扩展铺开,暗红色的符文画满了整个水潭底部。在阵法的中,摆放了若干不知道是什么的灵兽。

它们双眼失神,身体僵直的卧在滩底,而肚子上却都接连着一个古怪的暗红色软管,软管的另外一头连接的是阵法的符文节点处。这些灵兽似乎被某种术法禁锢住了,而它们此刻唯一的作用,就是抽取身上的血液供养整个大阵。

在大阵外围的终端,一共有十枚?卵在静默的放置着。

这些?卵,和吞吞的那枚很不一样。

它们的花纹通体透亮,里面隐隐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着。当吞吞看到这群?卵的时候,它的耳朵立刻向后紧紧抿起,尾巴收紧,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发出了威胁的低喝之声。吞吞很不喜欢这些?卵,非常,非常的不喜欢。

本能,让吞吞觉得这种东西是恶心而又古怪的。

它内心博弈着两种念头,一种念头在催促它立刻吞噬这些?卵,只要吃掉它们,自己就会更加强大;而另一种本能的意识在告诫它自己,不能吃、绝对不能吃,吃了的后果会很糟糕,会带来极大的危险。

这两种念头来回在吞吞心里厮杀,吵得吞吞烦躁无比。

它终于忍不住了,仰天朝天发出了一声巨吼,“嗷吼吼吼吼!”,同时在自己的身体周围,释放了一圈紫霄云雷。

吞吞的声音极大且带着高阶灵兽特有的威压,那一瞬间,仿佛整个庭院里都响起了惊雷,连外院沉迷幻境的两个小修士,都有一瞬要醒过来了。

借着这股爆裂的灵力,那股带着腥甜的古怪灵力终于被驱逐了,吞吞整只兽也瞬间清明了不少,它不再犹豫,立刻伸爪在面前的一枚?卵上重重一拍。

“咔擦”一声最弱的微响,?卵看起来外表依然坚挺。可里面却似乎有什么东西爆裂开了。

吞吞没管那些,它一爪子一个,逐一的按了过去。

每一只都发出了脆弱的碎裂声。

直到它走到了最后一枚?卵,这枚?卵上的花纹比所有?卵的花纹都要鲜亮。它尤其散发出一股让吞吞都觉得不舒服的感压之意。

吞吞的爪子按在上面,当它和那?卵触碰的一瞬,?卵里面有一股强烈的意识猛的反扑过来。吞吞大惊,想要扭身逃走,可爪子却反而被?卵牢牢的吸附在上面。

那股意识带着至高的等阶威压,还有着让吞吞也无法抵御的暴虐和杀戮之意。吞吞全身毛发绽起,用力的嘶吼着跟它对抗。这股力量,吞吞觉得似乎跟自己非常的接近,可它又比自己更加纯粹和凶煞。

吞吞大吼着拼尽全力的对抗着。

香茅子正在落华峰的子息别院尝试破解红色的玉玦,她这次又重新画了几种推衍符阵进行尝试。

可忽然间,她心头涌上难以压抑的惊悸之意,手一抖,一笔符文写错,直接画到了符纸外面去了。香茅子皱着眉站起身,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胸口,希望缓解这股不舒服的感觉。

林言之也停下的符笔,“你怎么了?”

香茅子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奇怪的摇头,“好奇怪,就是觉得这里忽然特别疼,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吞吞这边的对抗越来越无力,那股意识努力的要钻出?卵,进入吞吞的身体当中。

在危机时刻,吞吞全身的毛发瞬间退却金色,转化成一半银色、一半黑色的摸样。银色的毛发从头到尾带着一股玄奥的色泽,跟星华的色泽极为接近,而黑色则沿着吞吞的额头顺着脖颈、背脊延伸到四肢和尾巴尖端。

当吞吞毛发转变的时候,多日吞噬积攒的星华之力顺着那道黑线终于反扑。

灵力顺着吞吞的爪子杀入了?卵之中,那股狰狞且桀骜的意念带着不满,无奈的退却。

可吞吞却没有放手,它瞪圆了金色的眼睛,疯狂的将星力输入进去。

咔嚓,最后的那枚?卵坚持了数息之后,终于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再也没有了动静。

直到这个时候,吞吞才收起自己的力量。可此刻,它也完全没有了力气,整只兽软塌塌的倒在?卵旁边,连站起来的余力都没有了。

随着最后那枚?卵的破裂,整个古怪大阵忽然散发出浓郁的恶臭之气,那些原本僵直的灵兽全部爆体而亡。可那股让人讨厌和恐惧的威压之意,却也不复存在了。

金惩和率耳在大阵威压消散之后,立刻偷偷溜了进来。金惩看到吞吞的样子,连忙用天赋灵仓将率耳收了起来,又放大身体驮起吞吞,沿着来路回到湖石的下方。还好吞吞神智尚在,它尽量的收拢自己的身体变小。

金惩在前面拽着它,而夬地龙在后面扫尾,它按照吞吞的指示,把那个洞穴封存后,沿着原路返回。

吞吞一行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落华峰,只不过它这次有些发蔫,蜗居在后山灵谷将养了好久,才再次回复元气。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

在吞吞他们离开了半日之后,秋实别苑的禁制松动了一下,某位身穿鹤氅长袍的男子悄悄的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他一眼就看见阵法当中睡得昏天黑地的两个修士。

这位鹤氅修士的脸色瞬间就变黑了,他匆匆走过去,凝聚了两坨极大的冰水狠狠的砸向他们。伴随着惨叫声,恩季和钧乾两个人终于从幻梦中清醒了过来,一张开眼睛就看到了杀气腾腾的鹤氅修士。

他们两个颤抖的说,“千,千灵师叔,我,我们…”

鹤氅修内心却深感不妙,“你们怎么会同时睡着了?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务必有人一直盯着这里,不能松懈么!”

钧乾就颤抖着说,“我,我们也不知道啊,就刚刚在下棋,似乎一瞬间就迷晕过去了。”

千灵真君听着更是不对,“你是说,你们两个忽然就迷晕过去,而且是两个人一起么?”

恩季和钧乾齐齐点头。

听到这里,千灵已经确定,十有八九是出事了。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不知所错。

这里的事情,他本来绝对不能假手旁人,可他得知有一味自己苦寻不到的灵药忽然出现在恒安的某个商铺里拍卖。他寻这味灵药已经有数十年,不能再错过了。原本以为不过就是两三个时辰的事情,他还特意把自己的师门子弟调过来看守在这里。

可万万没想到,就这么半天的功夫,居然就出了事。

他的脸色从漆黑转为苍白,额头上都是潺潺冷汗,“你们快走,立刻离开。记住,你们今天从来没有来过这个院子!”

恩济和钧乾也知道事情不妙,立刻点头应是,就想离开。而千灵则搓着手在想办法,他得找到个借口才是。

可恩济两人还没有走出院子,一个清冽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今日这里的客人倒多。”

听到这个声音,千灵真君吓得魂飞魄散。

令主,令主今天怎么会来?!

而且,竟然在这个时候。

——狐狸有话——

大家周六快乐~

章节401:血蝶翅风

秋师别苑,外庭院落。

整个庭院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千灵真君并钧乾和恩季几个人,岂止是不敢轻举妄动,当声音出现的时候,庭院里的真气瞬间就变得飘浮不定的斑驳古怪,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在几个人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罩袍身影,他用帽子和头蓬遮挡住全身,脸上还带着一张诡异的银色面具,突兀而悄然的出现在庭院当中。

那黑色身影的声音清冽,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钧乾和恩季,“千灵真君,这里居然有客人在,你不好好的招待一番,却着急送他们走么?”

千灵终于反应过来,他立刻翻滚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令主,令主是我大错特错了,你,你饶了我这回,我,我就出去了这么一次!只有一次啊!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到自己敬畏尊崇的千灵师叔,居然做出了这种跪拜哀求的事情,钧乾和恩季两个相互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出了惊惧之意。他们两个不过是应师门前辈的命令,在这里完成一个简单的积分任务,可没想到这件事看起来另有玄机,而且充满了诡异的危机。

那黑衣人没有回应千灵真君的悲泣,他绕着外院看了一圈,见这里的禁制保存完好。这才冷哼,“喻令使,我跟你说过,这件事不容有失。你就是这么给我监管的?!”

“属下知错。”一道低沉的声音凭空响起。

谁,是谁?

千灵真君等人惊恐的扭头探看,却不知道这个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

“有错,就要及时修正。”那黑衣银面的令主平静的说着,人却举步向后院走去。

那千灵真君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他一直苦苦哀求却没有得到回应,甚至连惩处指令也没有,已经心中暗叫不妙。听到令主这般说,千灵真君不再犹豫,猛的站起身激活身上所有仿佛法宝,极速向外冲去。身形之快,迅若雷电。

可就在他刚闪身到大门口的时候,在他的面前忽然莫名的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影子仿佛凭空从地下冒出来一般,鬼魅而妖异,两个低阶小修士钧乾和恩季都尖叫了起来。

千灵真君的身法已经收势不及,狠狠的撞到了那团黑影之上,然后就听见“嘭”的一声,他整个身体化作了一团血雾,身体最大的碎块也不过是拳头大小,在庭院当中爆裂开来。

而那团黑影却没有停下,它宛如一道黑色的旋风在钧乾和恩济身边飘过。他们的尖叫声骤然停止,身形维系着逃逸的动作,停滞在原地。当黑影在庭院后方停住之后,这二人的身体才轰然倒塌,碎成了若干不等的肉块,流淌了一地!

只三息不到,这三人就再也不复存世了。

黑衣的喻令使双手下垂,他原本收紧的衣袖忽然松懈下来,拖到了地面之上。

他维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从他连接地面的袖口处,忽然涌出无数拇指大小的红色甲虫,它们飞快的爬向地面,完全无视地面的阵法和禁制,开始疯狂的吞噬起散落在地面上的尸骨,连一片碎肉和一滴血液都没有放过。

而这个时候,内院却传来一声愤怒又尖锐的叫声,“不!”

听到这个声音,正在操纵红色甲虫的黑衣喻令使忽然全身颤抖了一下,他连虫子都顾不得收起,直接遁入一个黑色的结界符阵中,隐身藏匿了起来。

************

在后院,那黑袍银面的令主已经除下了面具,他面色惨白的站在深潭符阵的旁边,表情痛苦狰狞。

被吞吞拍碎的?卵已经完全干瘪,有不少甚至出现了明显的裂纹,整个后院到处充斥着让人难以忍耐的臭气。

可那银面的令主却全然不顾,他直接伸脚踩踏到污淖遍布潭底,一个个去探查?卵的状况。

那些血污和臭泥沾染到他的袍角和身上,他却完全不在意。令主亲自抚摸着每一枚碎裂的?卵,口中喃喃的念叨,“碎了,这个也碎了,都碎了!”

“不,这不可能!”

他试图在这群破裂的?卵中要找到一枚尚且存活的,可惜,每次都是更大的失望。当他终于摸到最后一枚?卵的时候,手指已经污垢不堪,可他却浑然不觉,颤抖着释放出探查的灵力,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不!!!!是谁!!!!!”他痛苦的高声叫着,脸上那个伪装的术法终于维系不住,一张原本清丽出尘的面容,此刻异常扭曲的显露了出来。这个乔装成银面令主的修士,居然是一个容貌极为出色的女修。

她疯狂而狰狞的看着这遍地狼藉,“谁?是谁干的!”身上难以抑制的散发着杀气。

忽然间,那最后一枚?卵上爆发出一小团羸弱的银色光团,那光团非常荏弱,几乎就是一闪而过。

可这名女修却仿佛找到了什么线索,她立刻迫切的对着最后那枚?卵打起手灵决,同时从纳戒里拿出一枚银色的短笛,在掌心快速旋转起来。随着她掌心术法的催动,那银色短笛渐渐凝聚出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银色光团,短笛消失不见,替代它出现的,仿佛是一片收拢在她掌心的星河,亿万的星辰在她掌心隐隐的呈现。

伴随着这片无尽虚空的召唤,那本来已经裂开的最后一枚?卵里,又爆发出一团银色的光斑,这次的光斑比刚刚还要明显,而且更加纯粹。它们没有散逸在空中,而是慢慢的向着那盘光圈飞去,当它飘过那银色光团的时候,二者没有任何抵触的融合在一起。

女修掌心中的银色星河仿若发出了轻微的震颤,又似玄奥的天道欢歌一般。

“千,千星共振!这,这怎么可能,这是星力啊!”那女修仿佛见了鬼一样,掌中的术法维持不住,那光团消失不见。而银色的短笛“吧唧”掉到了污水当中。

这银色短笛乃是门派的至宝复刻,她平素珍逾性命,可此刻竟然全然不顾,颤抖着抱着头,“?卵被人用星力灌注,这,这怎么可能!”

能掌控星力的人,只存在于两大星宫。极北昊天殿素来不入世,远居北地而独居,虽说最近却有一名弟子莫名的出现在了剑州,可依然没有理由来做这样的事情。女修摇摇头,不,他没可能会知道这里,而且也不可能通过此地的禁制符阵。更何况这么精纯的星力,绝对不是普通星宫弟子能做到的。

世界上能吸纳星力的人本来就少,能吸纳星力且不惊动禁制来到后院的人,女修只能想到一个人。

她弯腰从血污中捡起那枚短笛,凝聚了一团灵水不断的冲洗那柄短笛,“倘若我不是来得及时,再晚半日,那最后的星力就会散逸开去,无可探寻。师兄,这世上又能凝聚纯粹星力又能不受魔魂催幻阵阻碍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吧。”

“星力是不会骗人的。如今这世上,除了两大星宫,还有谁在修炼星力,还有谁能修炼星力!”那女修仰天悲愤的叫道,“你不过就是疑心龙麒兽的归属而已,居然毁我心血至此!”

女修痛苦的攥紧短笛,“毁了,全都毁了,我要怎么办!”她气愤的用手挥着短笛,那短笛的末端不断涌出一枚枚的五行灵爆弹,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弹射到前方,将这个后院轰击得到处都是瓦砾碎石。

可女修却仿佛发泄一般,不停的挥动着。她不明白,师兄为什么区区数百头龙麒兽,就对自己下这样的重手。这简直毫无道理…

女修疯狂的发泄了半响,忽然她又停住了手,脑中灵光一线,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莫非,师兄是对自己忌惮了?他怕自己率先完成了任务,而得到了大宫主的重视不成?!所以,当师兄那边出现了失误之后,才会不分缘由的来报复自己。

这是女修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呵呵,师兄啊师兄,你是要继承一切的人。我只是不想重复璇玑师叔那悲惨的命运摆布而已。难道连这个机会,你都要把它夺走么?!”

女修越想越气,甚至对师兄充满了无法压抑的嫉恨之心。

她本不该长时间停留在后院的潭底处,这里被布置了一个邪佞的魔魂催幻阵,哪怕女修知晓生路并佩戴防护法宝,也要小心谨慎的压抑气血沸腾的躁郁,否则很容易被心魔所乘,失去神智。

然而此刻她在?卵全毁的刺激下,心魂巨震失守,心魔已经逐渐蔓延开来,而女修则毫无觉察。

“你既然不容我生,那便两败俱伤吧!”她恨恨的说道,“师兄,你没想到我也有留一手吧。”说着,她轻轻吹奏短笛,一只带着血色花纹的玉蝶被她召唤了出来,这只蝴蝶身上带着一个鲜明的花纹,仿佛就是一张嘴的模样,她不断的吹奏着短笛,这玉蝶飞得越来越快,翅膀煽动得越来越强烈,那蝴蝶翅膀上的红色血痕,就仿佛一张嘴在不断的开合一般。

那女修的眼角含着疯狂而讥讽的笑容,越来越拼命的吹奏,玉蝶的颜色已经变成通体红色,而它身上原本血红的纹理却转成了浓郁的墨线。

血蝶红得发紫了,它通体膨胀,翅膀连续快速飞舞,身上的磷粉不断掉落,片刻之后血蝶的翅膀变得破破烂烂得,形容凄惨。而女修则继续毫不怜惜的催促着,那蝴蝶很快就变得有些强弩之末。

女修的笛音越来越高涨,到了最高音处,血蝶的翅膀几乎形成了一道残影,“嘭”的一声,那血蝶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极致的催发,整只从肚腹处爆裂开了,宛如一只被冰雹打穿的残红,从空中缓缓跌落。

随着血蝶的跌落,女修骤然停下笛音。

这股突如其来的反噬剧痛,让她的灵台清醒了一瞬。她忽然回过神,放下玉笛,揪住胸口,“我,我刚刚做了什么,不,不!!!”

女修双手托起血蝶,从纳戒中拿出极为昂贵的初灵生机液,毫不犹豫的倒在血蝶身上。可血蝶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女修疯狂的摇头,“啊,啊,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不,求求你,不要死”她单手托着血蝶,毫不犹豫的用力气划开另外的掌心,将自己的鲜血滴下,供养血蝶,希望能救治它。

那殷红的鲜血不断的滴答到血蝶身上,可它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欣和急迫,渐渐的,当血液凝滞的时候,随着一阵轻微的细风,那血蝶在女修掌心化成了一缕飞灰,随风吹散了。。。。。。

蝴蝶轻微煽动的翅膀,总会在某地刮起一阵飓风。

章节402:闪步小成

当?卵中的星力被星阵吸纳的时候,吞吞忽然烦躁的在落华峰后山站起来,仰天发出了大声的咆哮。

在吞吞的吼叫声中,它周围的小弟都噤若寒蝉,连最最骄傲的白素都侧过身假装没听到,没有在这个时候挑战吞吞。

而在子息别院推衍符阵的香茅子,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微妙的烦躁,这种烦躁非常的轻微,却也影响了她手里的操作。那一瞬因为失误,让她手中的推衍符阵计算错误,再次失败了。

林言之在子息别院的另外一角研究闵苒师兄送给他的基础符文,为了避嫌,他和香茅子坐在对角的位置,相隔甚远。他认真的学习着符文基础的内容,同时还要分神盯着噘嘴画符的春宝,不许他偷懒。

忽然听到香茅子倒抽一口气,林言之立刻抬头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平素香茅子也有失败的时候,不过她是一个异常安静而且低调勤奋的人,通常不会大呼小叫。林言之跟着香茅子学习了一段时间,被她的自律和认真吓住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还算努力,可当他跟着香茅子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勤奋程度在香茅子这里,只能算作是皮毛。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这样勤奋且持续的学习和练习。

林言之有时候跟着香茅子学习,会在内心隐隐生出一股绝望来——比你天赋高、悟性强、机缘好的人,还比你勤奋和努力,这要怎么办?

林言之后来观察了一下,他发现在香茅子周围,凝聚了一群不服输的人,他们不会去嫉妒,更不会抱怨,而偷偷的跟在香茅子后面,以极大的意志力,拼命的追随着,并不断试图超越。哪怕失败了,也绝不放弃。

在香茅子的身后,类似的小伙伴居然隐隐的凝聚了一个团队。

这可真好啊!他想。

香茅子听见林言之问自己,就笑着站起来,“骨头都要坐酥了,我起来活动活动,你要不要一起?”

听到香茅子这么问,林言之立刻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他才不要跟着这个丫头一起发疯。前几天也是被这个丫头邀请,一时不察就跟了上去,结果香茅子练习的步伐太过跳跃闪烁,林言之跟着走了几步,就开始眩晕,最后还吐了出来。这种丢脸的事情,他才不想经历第二次。

香茅子如今已经开始练习一元剑术第六式,“截”字决。不过在练习这招之前,神秘玉玦里的白色光斑小人先施展了一套步法,据那里面的苍老声音说,这套步法叫做闪步。香茅子默默的想,自己最初入门的时候学的步法叫做禹步,听说元婴老祖们练习的瞬移之法叫做瞬步,那么这个闪步会不会介于两者之间的高级步法呢?

想到这里,香茅子的想要学会它的欲望更强了,这些天她除了尝试推衍符阵,就是每天跟闪步死磕。

闪步可比禹步复杂太多,香茅子开始还曾以为它只是步法的繁杂而已,原本依旧打算用拆解法彻底将它吃透。可几次用神识摸索玉玦之后,却发现每次重新进入时,那白色光斑的小人给出的闪步都不一样,并且同样的灵活和复杂。

这很让香茅子无法理解,这套步伐倘若每次都是新的,那么她要怎么才能算作是融会贯通呢!

这些天,只要她累了或者瓶颈了,就出来练习闪步。至于练习的榜样,香茅子选择了自己在玉玦中看到的第一套步伐,她觉得那套步伐跟自己有缘。

可惜练习了有一段时间,收效甚微。

今天香茅子踩着闪步又在练习的时候,吞吞跑了出来,它可是有日子没出现过了。香茅子顿时觉得今天可能会有所不同。

吞吞其实是在后山呆无聊了,于是在香茅子练习闪步的时候,吞吞就在一旁吐火球玩。只要她转一个步伐,它就在旁边跟打拍子一样,吐一个火球出来。

香茅子试炼了半天,依然抓不住闪步的特点,可眼角红光一闪,却是吞吞刚刚配合她步伐节奏吐出的火球。因为这个转乾位的步伐有点长久,故而吞吞还吐了一个大火球,此刻晃着脑袋从鼻孔里往外喷烟,显然刚刚没吐好,呛到自己了。

香茅子看它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后那笑容就凝固在脸上,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闪步的核心并不是固定步伐的轨迹,而是它应对各种场景的核心规律——变数。

而这个变数的本身,则要应对周围复杂的环境时刻进行即可的调整。

吞吞吐火球的节奏感和行为,启发了香茅子。

闪步的核心规律:进为阳,退为阴;定位阳,转为阴;跳为阳,卧为阴。无论在对战中的闪步情形是怎样的,只要踩准对方的节奏,就实现飘忽诡谲、相生相克的闪步出来。

香茅子悟了这点之后,对吞吞大喝一声,“吞吞,来,你来抓我。抓到了就给你东海龙晶哦!”

吞吞正因为没有了龙麒兽而闷闷不乐,哪怕拍碎十倍于己的?卵,它依旧觉得自己吃了个大亏呢。此刻听见了龙渊蓝晶的名字,那还等什么?!吞吞立刻扑了上去。

香茅子感受着吞吞的身形,最开始时还曾借助神识偷偷作弊,到后来则完全放开识海中的感应,单纯的操控着闪步,快速转换着和吞吞相对属性的步伐。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她完全不用考虑角度和变化,脚下的步伐是自动生成的,对方速度越快,她的应变和速度就越快。

吞吞的速度如今已经非常快了,甚至可以说像一道金色的闪电一般。

可在香茅子这里,它却开始抓不住她的影子了。

在吞吞的眼中,香茅子时隐时现,只要它靠近了之后,对方就一定有办法闪避或者藏匿起来,它扑得越快,对方飞得就越远。吞吞还是第一次遭遇到这种情形,气得“嗷唔”“嗷唔”叫声连连。

结果它嚎叫到最后,累的趴了下来,却连香茅子一个衣服角都没有找到。香茅子见吞吞停下来,自己也站定了,她摸出了一大块龙渊蓝晶丢给吞吞。

再次拿出那枚玉,香茅子将神识探入其中,却发现银白色符文小人全部被点亮,识海中瞬间传来个苍老的声音:闪步初步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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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实别苑后院的玉笛疯狂的吹奏者,玉蝶也被催发成血蝶的时候。

在长覃剑郡的别院中,秦朗正在跟冯知节交流这些天的情报。

“对方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了,目前我发布的黄级悬赏令,还没有收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冯知节点点头,秦朗可以说是拿出了毕生的积蓄,居然在仙灵通闻上发布了天玄地黄中的“黄”级悬赏令,足见其意之诚。他纵然心头难受,却无法说对方不够尽力。

门口脚步声响,闻璎师姐拿了一摞的通闻灵鹤走了进来,“这是今天的灵鹤内容,咱们一起看看。”

章节403:血染玉泉

长覃剑郡,玉泉别院。

自从找到了孙洛,为秦朗师兄洗清了疑凶的罪名之后,冯知节就暂时居住在这里。

秦朗师兄曾经邀请冯知节跟他一起去邈云峰暂居,可冯知节却拒绝了,他觉得在长覃剑郡这里,对他查找线索会更有帮助。秦朗也没有强求,大部分时间都跟冯知节一起在玉泉别院等候消息。

消息几乎没有,他们能做的也有限,秦朗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师门的兄弟们也都帮忙添了很多灵石,连闻璎师姐也一起出尽全力,这才在仙灵通闻上发了一条“黄”阶悬赏。

悬赏发出去之后,陆陆续续有一些通闻灵鹤的消息,不过大多数都是捕风捉影,比如什么“在凌鹰剑郡也有灭门惨案,怀疑是同个凶手所为”、“匿名举报崟骧剑坞的毛俊师兄背脊就有嘴型纹饰”之类的。

开始,每一条秦朗和冯知节都会立刻扑过去探查一番,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个凌鹰剑郡的灭门惨案乃是因两个世家的宿仇,由抢夺灵脉火并导致的,当地长居在此的居民都亲眼看到过这次的火并屠门惨案。

而那个所谓的崟骧剑坞的毛俊师兄,是个非常老实敦厚的灵兽师,听到秦朗师兄的质疑后并没有生气,反而配合的宽去上衣,露出脊背给他们检查。他的脊背上有一大块红色的普通胎记,形状奇凸,巴掌大的一团,更像是一个不知名的岛屿,跟嘴巴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这么多天秦朗和冯知节扑空过无数次,如今他们再收到了什么信息就淡定很多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为了区区悬赏,把完全不靠谱的消息随意的往仙灵通闻上丢,也不管这些讯息会不会增加悬赏人的负担。

到了下午的时候,秦朗和冯知节把前几天核对的消息逐一的互相交流了一番,发现又都是无用的虚假线索,不禁有些丧气。秦朗就努力安慰冯知节,“有消息就好过没消息,说不定哪片云彩就能下雨呢。”

冯知节苦笑,“这事还要多谢秦兄,凭我一个人的话肯定撑不住了。”

秦朗说,“这是你的仇,也是我的。别说见外的话,早晚有一天,我们要把这个幕后的黑手找出来斩断。”

他们两个相互给对方打气的时候,去仙灵通闻取灵鹤的回来的闻璎师姐又把最新的一叠通闻灵鹤取了回来,大概有十来只的样子。沉默而安静的莆纫师弟跟在了闻璎师姐的后面,依旧向一抹淡色的影子。

闻璎师姐扬扬手里的纸鹤,“新一批的都在这里,要不要一起拆开看看?”

这些天大家相处得比较愉快,说话和行事也日渐随性了起来。

秦朗立刻说,“拆拆拆,说不定线索就在里面呢。”他还故意给大家鼓劲,“我有种预感,今天一定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闻璎师姐立刻“呸”了一声,表示鄙视,“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大家一起动手,随意的从里面随意的抽取灵鹤出来,分头打开阅读查探。

四个人默不作声的逐张检阅,没用的放在一堆,而觉得有用的则放在另外一堆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隔着大半个剑郡的秋实别苑里,女修开始疯狂的吹奏玉笛,而那玉色的灵碟,则转化成通红的血色。

闻璎师姐又拆开一只灵鹤,这是一个匿名的灵鹤,里面的主要内容在讲述秘境里曾经看到过这种被言咒附体的修士,但是具体的位置却不在后背,而在腹部,后来他没有露面,而是在围观那修士杀人夺宝后,悄悄溜走了。闻璎师姐觉得这个人说法比较靠谱,很多人根本说不出有关言咒的内容,连忙把纸鹤内容交给秦朗和冯知节看。

他们仨凑在一起商量要如何找到这个匿名的举报者,莆纫师弟却忽然用力推了一下桌子,那动作极大,差点把桌子掀翻。

闻璎立刻转头,看着用力忍耐的莆纫,觉得他似乎出了什么状况,“莆纫师弟,你怎么了?”

莆纫的双手紧紧的攥着,全身用力抵住面前的桌子,头向下深深的压着,似乎极为痛苦。随着闻璎的问询,他抽出左臂,反手按住腰眼处,用力按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