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辰似气恼被人打乱,脱口而出:“稍等。”

陈湘如也不想吃饭,她也是个棋迷,尤其是今生似乎对棋到了痴迷的地步,每次一下定要分出个胜负才肯罢休,棋如战场,知己知彼,百胜不殆,陈湘如从前一局棋里似瞧出慕容辰的棋路风格,而慕容辰却没瞧出陈湘如的风格来,她会变,有时候变得温和,有时候又变得犀厉,更多的时候则是她成竹在胸的步步为营。

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女子,棋艺竟高超到如此地步。

慕容辰越发吃力了,再看棋局,想要再来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却是连这“自杀”之地的退路也没了。是的,他输了,被他活活地困死了,他只想着求胜,不曾想却被他布下了一局,他竟以一子落后而输,输得如在梦中。

久久的,他再度回不过神来。

陈湘如扫过棋局,眸子里多了几分自信,抬眸时望向慕容辰:“你自己说的,你若输了,愿为我做两件事。”

“你说!”

她吐了口气,“第一件,本姑娘的名声重要得紧,不屑与你做假夫妻,我要你去与大当家解释清楚。”

慕容辰冷哼一声,“若不是我,你和孩子还能平安无事。”

第086章 好好活着

她反倒瞧不上他了。

是,他承认,她有些才华,这棋艺入了他的眼,也就是她的棋艺…

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他居然不知道她的棋下得如此好。

陈湘如厉声道:“是应还是不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该不会反悔吧?”

慕容辰道:“谁反悔了,用过午饭我便找大当家解释清楚,不会有碍你的名声,到时候也一并解释清楚,说你…你是清白人家的小姐。”

听到这四个字,她只觉讽刺得很,“清白人家?”忆前世她也用这几个字强行拆散了陈相富和白莲,今生这几字用到自己身上,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坐在一侧的唯有花娇,再无旁人,陈湘如压低嗓门,“谁告诉你,我是清白人家的小姐?”

花娇惊呼一声“陈妹妹”想要止住她。

可陈湘如似乎并不介意,勾唇笑道:“花姐姐,我曾说过,瞧不起我的人,我也一样瞧不起他。”因她出身风尘,便要一竿子小瞧所有的人,足见此人的心胸狭隘、见识短浅。

她骄傲地扬了扬头,只有瞧不起自己的人,但她会敬重自己,会看到今生如一朵开到荼蘼的花,要去赴一场最繁华的宴。

慕容辰听她这话,脑子里却兜了一圈,忆起前不久闹得整个洛阳城轰轰烈烈的女子陈湘如,她献琴曲、与人对奕,用赚来碎银或赠给老百姓,或撒给老百姓,就是世家闺秀没有手段,更没有的胆识,也只有身在风尘的女子才能做种这等恣意、洒脱之事,她快乐自在,在十日间每日撒出五千两银子去。直惹得十里八乡的百姓寻迅赶去捡银子,听说这龙虎寨里都有兄弟编了名目要下山去捡银子的。

是她!

一定是她。

一直不明白,吕连城何时认识了陈湘如。原是这样。

“你…你是江南名伎,才艺双绝陈湘如?”

是吃惊,更是证实。

陈湘如微微一笑,虽没有否认,这样子便是默认了。

花娇道:“陈妹妹的才学,尤以棋艺为甚。集数家所长。琴曲也是一绝。”

这样拥有过人棋艺的她,居然会是风尘女子,她竟是风尘女子…

慕容辰道不出的失望。

陈湘如恍若未闻。道:“用饭吧。”

慕容辰小心地问花娇,“那你原来是…”

“临安府千娇阁花娇。”

花娇,这名头虽不如陈湘如,但他也是听过的。

世间的男子爱美人,也喜欢听美人们的名字,尤其是这江南四艳的名字,他们都听过:李湘华、白如雪、杨芙蓉、陈湘如。李湘华芳魂早逝。但她的《飞天琵琶》舞传闻能惊天地、泣鬼神;白如雪以其书法丹青闻名江南,更与东林诗社的大才子候青域喜结秦晋;杨芙蓉是四艳之中生得最为风流、貌美的一个,能歌善曲儿,音若黄莺。

唯有这年纪最轻的陈湘如,却是这四人中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个,相传她出道之时才十三岁。却让杨韫、棋迷道长闻讯而来。斥重金也要与她对奕。陈湘如原是名伎之女,生父不详。母亲早亡,自小在临安府软香楼长大,能歌善舞,也通笔墨诗词,但她以棋艺、琴曲闻名江南。

陈湘如,竟是他面前这个女子。

早前他还想,不过是世人夸大其词,可今儿他输在她的手下,他更多的是意外,不仅是她的棋艺,更是她的身份。

陈湘如既让他意外,又如他曾想像的那样,是一个绝代佳人。

美丽的女子易寻,同时拥有才华和胆略的女子却不同。

为甚会是风尘女子?

慕容辰想着的时候,她已经翩然去了花厅。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失望,甚至是那一闪即过的不屑。

杨韫以为,身为风尘女子的她,只配与人为妾。

慕容辰许也认为,她那样的身份,就配做卑微的女人。

出身风尘不是她的错,若她要自暴自弃,那才是错上加错。

过往如何?已成过去,她就是要活得洒脱自如,活得风华绝代,更要活得让自己恣意自在。

慕容辰愣怔良久,即便她的身上没有风尘的气息,更像养在深闺的女子,还是让他失望不少,他到底在失望什么?她的出身又许与他有干联,偏生他是这样的失望,期望她有着体面的出身,期望她有着可以与他比肩的骄傲。

他是世家名门的公子,有着显赫而瞩目的身份,他的失望是希望与她在一起么?他不由得暗问自己,只在瞬间明了真相,莫地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连日来早出晚归,不是因为他忙,而是在避开自己心动,或者说不想与这个与他住在一处的女子有任何的交集。

他的妻子是一个美丽而富有才华的人,知他、懂他,但更得是一个让世人敬重的女子。

慕容辰看着桌前围坐的陈湘如与花娇,冷声道:“你们吃,我去馥苑寻大当家。”不待陈湘如回话,他已大踏步离去,疾步如飞,虽未跑,可那速度不压于快跑。

小马唤了声“公子”追了出去。

花娇多少瞧出些慕容辰的意思,他喜欢有才华的女子,却又打心眼里瞧不起来自风尘的她们,面含不安地道:“陈妹妹。”

陈湘如抬眸浅笑,“他瞧不起人,难不成我们也要薄待自己么?不,无论何时,我们都得善待自己,就算我们没有光鲜的出身,但一样可以活得快乐、自在而有尊严。何况现在,我们不在江南,也没在风月楼馆之中…”

可她们的出身,就像是身上的一道烙印,任谁都不可以挣脱,就算是现下,慕容辰知道了陈湘如的出身,竟是连与她们同桌共餐都不乐意。

花娇吃了几口饭,依是小心地观察着陈湘如,她明白被人瞧不起的滋味,甚至要面对身后那些指指点点又是怎样的辛酸,“我瞧吕五爷待你不错,像我们这样的身份,只有嫁人了,才能避开被人非议。”

“我为何要草草嫁人,别人能争取幸福,我也要拥有幸福,我不会委屈自己半分,要娶我的人必得明媒正娶,更得给我妻位,否则我绝不草率嫁人。”

更不会甘为他人妾。

若要为人妾,当初在临安府,涂三公子、钱公子等人都表示过好感,但她拒绝了,她不会委屈自己与人为妾,更不会重蹈叶红娇的下场,即便攒下了钱财若干,最后被嫡妻贱卖他乡。

妾,就是个玩物,而她陈湘如绝不会让自己堕落成玩物的。

就算逆水行舸,她也要保护好自己,为自己求得一方安宁,避免让自己受到无谓的伤害。

馥苑花厅,大当家吴虎一家正聚在桌前用饭。

吴氏因生了小儿子刚满月子,此刻也坐在右边高座上,两侧立着服侍的姨娘侍妾与丫头、婆子,姨娘们则服侍自己的儿女吃饭。

近来,慕容辰成了馥苑的常客,总是在饭点上出现在这里。

吴虎的长子吴贤立时就留意到进来的慕容辰,道:“爹、娘,二叔来了。”

吴氏笑着招呼吴婆子道:“快给二当家添副碗筷来。”

吴虎啐骂道:“都道你女人来了,怎的还和以前一样,总到我这里蹭饭。”

吴氏给了个“别说”的眼神,整个山寨上下都传遍了,慕容辰不喜欢陈氏,所以他逃婚了,就算陈氏如今寻了来,他也不许陈氏进他的房间,不愿与陈氏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吴虎就不明白,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怎的就入不得慕容辰的眼,陈氏言语说话软软的,听得心里就舒坦,模样又生得好,怎的就不得慕容辰的心…他虽是活了三十多年,可在这事上就是理解不了。

慕容辰来他家吃饭习惯了,也不客气,捧着碗就吃起来,因是大当家的家里,吃食倒比旁处又要精致些,再则吴氏原是相府小姐,也颇是讲究,唯有在这里,他才有一种如在家里的感觉。

慕容辰一面吃着,一面道:“待吃完了饭,我有事与大哥、大嫂商议。”

吴氏育有三子一女,长子、长女、嫡次子、嫡幼子,两房侍妾又各育了一个孩子,一个三岁多,一个两岁多,平日里二人在吴氏面前连话都不敢多说,对吴氏是又敬又怕,怕的是招惹了吴氏,将她们给贱卖了去,或是送给其他山贼当女人,早前便有一个姨娘因着得了吴虎的宠,言语间就对吴氏不敬,没想吴氏一怒之下,就把她赏给了三当家单当做侍妾。

那姨娘向吴虎求救,吴虎只淡淡地道:“你当明白,她才是嫡妻,你怎能越了她去,既是她要把你赏给单当,你去吧。”

吴虎怕吴氏,一则因为吴虎帮就是吴家的家将,二则吴氏下嫁,又给吴虎生育了四个儿女,吴虎那也是捧在手心般地敬着、爱着,还有这偌大的山寨原也是吴家的东西。

吴氏让吴婆子看着稍大的儿女去外院私塾里读书,山寨里有两个读书的秀才,被聘用他家的私塾先生,又有山寨与吴贤同龄的男孩来这里读书,家里人或多或少给些束脩以作学费。

三人进了偏厅,吴氏进内室瞧了眼幼子,见他睡着香,一侧又有奶娘照应,道:“这会子外头无风,天气不错,抱了四少爷去外头晒晒太阳。”

奶娘应声,将四少爷裹到襁褓中离去。

第087章 釜底抽薪

吴氏与二人沏了茶水,吴虎饮了一口,问道:“二弟刚才说有事与我们商议?”

慕容辰拿定主意,原赌服输,即是说好的自不能再反悔,道:“其实陈氏不是我妻妾、更非我的女人。”

吴氏面露诧色,似要瞧出真相。

吴虎则是恍然大悟般大喝一声:“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巧的事,抓了个美人上山,居然是你的女人,从北方到这里,路途可不近呢。”

一个女人领着丫头,带着孩子从北方来到洛阳,兵荒马乱的年月到处打仗,山贼横行自不屑说,怕是这一路的各路兵马就得不少,能不能活下来另说,以陈湘如的容貌,落在谁眼里那都是绝色美人。

吴氏只不说话,她一早就觉得奇怪,按理说被丈夫骂“滚”,还不许私入丈夫的房间,整日城,慕容辰不在自家院里呆着,就往她家、三当家、四当家那里跑,几乎一到饭点就来她家吃,听吴婆子说,貌似陈湘如身边的丫头厨艺也不错,怕是不比她家正经的厨娘差呢,怎的慕容辰就不在家里呆着,原是另有隐情。

吴虎咕咙了几句,嗓门越发大了,“那叫乖乖的小女娃真是她的?”

“不是。”慕容辰垂着头,“是她义姐留下的孤女,她答应了她义姐会好好照顾那孩子。”

吴虎轻叹了一声,“二弟说句话,是留着她,还是照了山寨的规矩,把他打赏给其他兄弟…”

慕容辰没有回答,他近日早出晚归原就是要避开她。但今儿与她对奕,他倍感欣喜。他没想到她的棋艺不俗,她的出身又为他所不齿。

慕容辰道:“打赏给其他兄弟…我瞧就不必了…”

“怎能算了?我们兄弟岂能被个女人欺骗了去,就是骗了皇帝老儿还治个欺君之罪。”虽然欺骗他们罪不及此。但该有的处惩不能少,“我们是这山上的大王,这种女人必须得罚…”吴虎觉得陈湘如这般做扫了他们兄弟的颜面,必须得给陈湘如一点厉害瞧。也让后来者,再不敢生出此等欺瞒之心。

吴虎骂骂咧咧一阵。

吴氏轻斥道:“你没瞧二弟的模样,许是喜欢陈氏。”

被吴氏一语言中。慕容辰的脸微微一红。他喜欢陈湘如。从最初爱慕她的容貌,到现下爱慕她的才华、人品,她给他的是惊喜。让他突地明白世上还有如此别样的女子。让他情难自抑的心动、关注。

吴虎哈哈大笑,声声如洪钟一般。

慕容辰则更羞涩,一个七尺男儿露出娇俏女儿的窘红,着实让人觉得有趣,他嗫嚅道:“大哥别笑了。”

吴虎伸手一拍,重拍在他的肩上,笑道:“二弟。不就是个女人,你若喜欢要了她就是。”

下山是别人的地盘,可在这龙虎寨方圆数里,都是他们说了算,就是别人的娇妻,只要入了眼。也能强夺强占成自己的女人。

吴氏捧了茶杯。动作优雅地浅呷一口,“二弟想娶她为妻还是纳她为妾?”

娶妻。就她的出身,怕是不成。但他是真的对她有好感,对她亦有真心。北方慕容氏乃是世家大族,只怕要娶妻得经父母之命,岂能由得他在外头另娶妻子的。再则,以陈湘如的出身,慕容辰不可能给她妻位。这让他忆起了父亲的大姨娘,虽然极受宠爱,到底因出身太低,一生都只能为妾。

吴氏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慕容辰的神色变化,道:“二弟要纳她为妾?”

慕容辰肯定地点头。这原怨不得他,谁让陈湘如身份卑微,能纳她为妾,也是他慕容辰给了天大的颜面。

他是答应了要将这事说个明白,可没答应不会纳她为妾。

吴虎又大笑起来:“好!好,难得二弟看入眼的,既是二弟喜欢,我瞧就选个吉日纳她过门。”他正色沉吟片刻,“来人,把四当家唤来,着他挑个良辰吉日,替二当家纳妾。”

崔维很快就到了。

听说陈湘如原不是慕容辰的妻,也颇是意外,细细回想前后,倒亦在情理之中。

“二弟早前没有否认,怕是一早就动心了,哈哈,也好,就纳她做你的侍妾。”

这边正商议着,小马得了消息,一路快奔回湘竹苑。

进了偏厅,就见花娇等人在窗下做着针线活,各人拿了一块衣料子,瞧着似早前吕连城带回来的,陈湘如手握剪刀,正在铺展的桌上比划着尺寸。

小马站在布帘后,抱拳道:“恭喜表小姐,贺喜表小姐,大当家作主要把表小姐许给我家公子为妾。”

陈湘如手下一颤,剪刀滑落,直直落到绣鞋上,吓得她顿时一跳,“你说什么?”

小马又重复了一遍。

慕容辰纳她为妾,早前可没有这事,她陈湘如难道就只配与人为妾么?

不,她绝不同意!

她的一生不要被他人所掌控,她不会与人为妾。

陈湘如定定心神,道:“花姐姐帮我看着乖乖,我带喜妹出去一趟,稍后就回。”

领上喜妹,飞野似地出去,乖乖见她走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兰抱住乖乖,轻声道:“乖小姐别哭,你姨姨一会儿就回来。”

花娇轻叹一声,搁下手头的针线活,这是陈湘如从库房里为她替的一身衣料子,花娇的身段和陈湘如的不同,虽然陈湘如想法把花娇的换洗衣衫讨了回来,可花娇没几身像样的衣服,早前有的在京城时就一并典卖换成银子了。

馥苑内,几位当家也闻讯赶来,正聚在偏厅里商议着慕容辰纳妾的事,几位当家的妻子也坐在一侧,“大嫂,虽是二当家纳妾。咱们也得好好地热闹热闹,山寨里好久没办喜事了呢。”

陈湘如站在珠帘后,倒吸了一口寒气。

喜妹面露忧色“小姐”。万一触怒了这些人又该如何是好?

陈湘如低声道:“你在外面候着,我一个人进去。”

她欠身呼道:“陈氏拜见各位当家、太太。”

三太太、四太太相顾而笑,忙道:“陈小姐快进来!”

陈湘如打起帘子,嘴角噙着一丝讥讽,与众人行了礼,笑问:“大当家及各当家。就真的打算占山为王。不学学南孙术、东程邦、北慕容?不领人下山攻城夺地?”

此话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倒有崔维含着一份欣赏。

四太太道:“陈小姐。我们正说你和二当家的亲事呢?”

陈湘如并不接话,只对吴氏一拜,道:“吴家与崇德帝有不共戴天之仇,身为吴家唯一的幸存者,不是该要报此大仇么?几番行刺不成,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对于帝王最大的报仇不是杀他。而是瓜分他的江山,夺去他的帝王,让他日夜不得安息。

大当家在昔日吴小姐下嫁时,就发誓要替她报仇,可如今吴小姐嫁你近十载,为你育下四个儿女。你到底又做了什么?你所谓的报仇。就是让吴小姐做一个山贼婆,而非是一方人人敬重的嫡妻夫人?”

敢打她的主意。她就来这里烧一把大火,燎拨起他们再不甘为贼的野心。

但凡是男人,就没有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

“汉高祖刘邦,也不过是小小的亭长,他能荣登九五至尊,为甚大当家不可以,而与你同甘共苦的吴小姐,为甚就不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大当家有家仇在前,又有大义在后,可谓名正言顺,却十年如一日待在这山上,抢劫抢劫过往的客商,打劫打劫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户,难道这就是大丈夫所为!大丈夫行事,当顶天立地,名留青史…”

陈湘如并不说自己为妾的事,而是要挑拨起男人的野心,前世的她如同男子一般发扬家业,壮大家族,她太明白所有的男人都有追权逐利之心,只不过有些人大,有些人小而已,他坚信吴虎不是没有,而是不曾想过,或者有人想过,却不甘让他这权利之心急速膨胀。

“南安小诸葛杨韫,其伯父杨筹被崇德帝所杀,曾立下誓言要几分大周天下,这是何等志气。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张三若强,便可为王;李四若胜,亦可为帝。乱世造英雄,难道几位当家就甘为碌碌无为,还是等着这天下都被群雄瓜分完了,然后再由一个新朝廷来剿灭山寨?”

她微眯着双眼,衣袖一扬,半跪中央,朗声道:“小女盼各位当家审时度势,图谋大业,称霸一方,就算他日不能为帝,也不能枉活一世。讲男儿乱世之责,可守一方安宁;论功勋宏业,可拜相封候…既生于乱世,怎可放弃机会,为甚不做出一番大事来?”

商场如战场,战场最大的莫过于人心,她要打的就是一场大仗,先拨起众人的野心,再逐而步步达到自己的目的,是的,她绝不甘心被他人掌控命却,她既要活,那就活得惊艳天下,就活得不弱男儿。

想让她如旁的女子那般甘为侍妾,她做不到。

她就赌上一把,赌这几位当家有光宗耀祖、名留青史之心。

陈湘如舌灿金花,说他们不该龟缩在山上,只守着几千人过活,而是应该大干一番,首先要壮大队伍,然后再雄霸一方囤兵操练,洛阳之地自来就是兵家要地,要一统天下无论是谁必须要占洛阳、京城等等。

女人们,连带着吴氏在内,张口结舌,没想这个生得娇弱的女子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来,不可谓不大胆,却又不失道理。

男人们个个摩拳擦掌,似被点着的火焰一般。

唯有慕容辰,一脸沉思,他不是没想过这事,是他故意没这么做,壮大了龙虎寨,便是多一支他日与慕容家争夺天下的雄兵,他又不是傻子,他一早就看到了陈湘如说的这些。

大当家吴虎虽是吴家家将,有些武功,却无甚才干;三当家单当,就纯粹是个粗人;四当家崔维,虽是文人,管管账,写写无关痛痒的文章还可,若要论做大事,尚差火候。

第088章 心有所属

可这次慕容辰怎么也没想到,陈湘如突地奔来放了一把火,她的话语让人热血沸腾,何况他们是一群亦有梦想与抱负的男子。她直接点破了这些原想求得一隅之安的人心头的*。

陈湘如道:“进,可图天下;退,可学初唐瓦岗寨。大家想想看,程咬金、秦琼、罗成…这些人可都是瓦岗寨出来的名将,名留青史,难道你们不应该做些什么?就要做一个无名小辈么?”

更重要的是隋唐英雄中,这些人物有的是杀猪的屠夫、有的是铁匠、有的是算命先生,林林总总、形形色色,他们大多是来自民间与底层百姓的英雄。他们可以为英雄,那么今日的龙虎寨众人为甚不可?

哪个男子没有梦想?做英雄,扬名立万,大抵是大部分男子心中所思。

偏厅里,久久的静默。

先是意外的吴虎,再是咋舌的单当,然后是跃跃欲试的崔维。

她突地一拜,正色道:“我要做龙虎寨的六当家。”

这话一落,只听三太太“噗哧”一声刚入口的茶水喷了出来,一个娇俏女儿家,居然要做这山寨的六当家,可不是闹笑话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