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子君道:“好像是没办法呀,怎么办,伊大哥与师姐都不在。可是粥粥,我又不能叫你去冒险。要不我盯着他,你去找他们两个过来?”

粥粥道:“那不行,你更不是对手,伊叔叔说了,朋友要患难时候见真情,你对我最好,我也要与你同生共死。”拉着潇子君的手一起走,虽然她心里很是寒寒的。

潇子君感动,没想到这个小赖皮到要紧关头却是个有担当的。她才要劝粥粥不要跟自己,忽然远远见到柯郅奇到了一家客栈门口,长长尖啸一声。潇子君一想,道:

“不好,他是在招呼药人呢。快,粥粥,我们一起逃,一定不会是对手的。”虽然她这么说,但是脚却不动,只希望粥粥听了能一蹦就溜,而她既然见到柯郅奇了是怎么也不会走掉的,一定要给师父报仇。

粥粥果真以为潇子君也肯一起溜了,她心里正害怕着呢,扯开脚步就跑,但是走了几步却不见潇子君跟上,回头一看,只见潇子君还站在原地,手中已经拔出她的两把短剑。粥粥看了毫不犹豫也拔出金丝套里的白玉擀面杖,飞奔回潇子君身旁。此时,只见一群黑衣人从客栈里跑出,在柯郅奇的指挥下冲她们两个跑过来。夜色中,粥粥身子微微发抖。

第三十一章

药人来得很快,根本就不容她们有什么想法,几乎是在粥粥站稳脚跟的同时他们也到了。他们穿着黑衣,脸色灰墨,叫粥粥想起去年夏天杀光周村上下那帮可怕的人。但是粥粥还没多想,一把雪亮的大刀已经当头劈了下来,来的共有九个药人,但是只有两个药人对付粥粥,其余都是冲着潇子君去的。

粥粥一见大刀劈来,根本不舍得拿据说贵重无比的白玉擀面杖去挡,毫不犹豫侧身斜飞开去,想趁对方收势不住在药人身后给他一棍,但是不行,另一个药人拿着铜棍扫过来。又是一样重兵器,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用用灵巧方便的短剑,也可以方便她粥粥拿擀面杖挡住。粥粥无法,只得又避,退到一只石狮子后面,药人身手哪有粥粥灵活,粥粥绕石狮子走,他们就笨笨地在后面追,一点都没想反个方向就可以与粥粥撞个正着。粥粥立刻想出来,这些药人一定是脑袋瓜不行,反应不够灵敏,于是转到一半便跳上狮子头,等药人过来便居高临下给他一榜,药人应声而倒,但是下一个药人还是照老路走,看见前人倒下也不知道仰头,被粥粥又敲一棒子,人头哪里是玉石棒的对手,两药人都是倒地毙命。

粥粥一看潇子君那里吃紧,捡起一个药人的铜棍就赶过去。有这不值钱的兵器在手,粥粥下手毫无顾忌。本来药人杀过来就是没有什么进退章法,最靠的是不要命的勇力,偏生粥粥也是没什么招数的,凭的也是天下无双的内功与人硬碰硬。于是粥粥一棍过去,对方也不知道怕受伤要闪避,也恶狠狠回上一招。粥粥眼看自己如果一棍打上药人,那药人的一刀也会斩上自己,早怯了,收回铜棍躲开再出快手,那药人总是没有粥粥灵活快速,身后中了一棍。但是因敲到的不是关键要命部位,那药人竟然似不知痛似的怒睁环眼回身就是一刀。粥粥一看药人的凶相,吓得想溜,总是胸中还有一口义气在,不好意思抛下潇子君走掉,便挺棍一挡,那药人的刀子便给震飞上天,粥粥一点不敢怠慢,飞身便一棍敲在那药人头上。

柯郅奇要换以前是早就自己跟上了,但是因中“斜风细雨”的毒太深,功力毁去不少,在旁边心有余而力不足,见药人倒下三个,心想不妙,便大声吟唱,催动药人加紧进攻。药人这一催动,本来就攻得不要命的这下更是加快了动作,仿佛功力之类又平添了不少。

但是粥粥已经从实战中总结出经验,自己有够快的身手,只要仗着这个拿铜棍敲人头就是。但是奇怪的是那些药人似乎也忌惮潇子君,近到她的功力圈子里都似乎神思恍惚,手脚不便,原来劈下去的兵器都会改了方向,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叫他们觉醒过来而大发良心似的。但是只要一离开那圈子对上粥粥,他们又是那么地无所顾忌地狠打。粥粥不怕,捏着三招秘诀:避开,回身,敲。很快又是收拾下两个。

潇子君虽然自身只是莫名其妙地受点小伤,但是也突不出药人的包围,更没精力看顾粥粥,只好一口一个“粥粥,你小心”地嘱咐。粥粥应着,正想跳起敲一个药人的头,忽然只觉得身后风起,似乎有什么人来袭,毫不犹豫回棒一挡,只听一声闷响,粥粥给敲到棒上的力气震得七荤八素,翻身跳出丈外,依稀看出那人象是一个人,忍不住喊道:“陈四爷,为什么打我。”

柯郅奇一听,全身一震,转身就跑,还以为陈四已经是死在什么地方了,不想又冒了出来,难道陈四与这两人有仇?但是不对,此时他陈四再有仇也不可能帮着药人,他最清楚药人的背后是谁。这么一想,柯郅奇忽然想到,莫非陈四中了毒后虽然没死,但是毒性还是控制了他的大脑,本来平时也不会怎么样,今天恰好他在附近,被他的吟唱给催发毒性,控制不住了?那倒是好事,那帮药人怎么与陈四可比,只要有陈四在手,其他药人全死光都不在话下。当下回身,站在弄堂口吟唱得更急。

顿时,不止是陈四,剩余的四个药人也攻得密不透风。粥粥想敲药人的头去,但是陈四的掌风却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害的粥粥只得闪避。陈四与其他药人不同,他的脑子似乎会转弯,虽然也是圆瞪着眼睛,但是没药人那么茫然。粥粥很想也去敲他一棍,但是陈四似乎知道她的招数,早一闪避开。但等粥粥乘机敲药人去时,他却又缠打上来,搞得粥粥非常狼狈,一时恶向胆边生,哼,什么伊不二说的以后见陈四爷要客气一点,看他那么不客气地欺负孩子,还与他客气干吗?粥粥很想对陈四不利,但是还是怕不对,便请教潇子君:“潇姐姐,陈四爷不要命地打我,我可以杀他吗?”

潇子君觉得陈四这行径不大对劲,但是又说不出不对劲在哪里,只得道:“粥粥,我看有不对劲,你别下重手,留他一条命。”

粥粥一听,心烦气躁。自己不下重手,但是陈四却是招招重手,怎么办?总不能留下陈四自己赔命吧?粥粥忽然想道,对啊,我可以不取他性命,但是难道不可以伤他吗?叫他动不起来。粥粥仗着人小,趁陈四让开去时候一头跟上,一棒向他脚面敲去。陈四一看不好,一个旋身,避开那棒。粥粥趁他落脚未稳,铜棒急扫,一把打在陈四刚落地的小腿骨上,只听“喀喇”一声,陈四坐倒在地,再起不来。但是手下却是更凶,掌风扫得潇子君都感觉得到压力。粥粥见他站不起来,放心前去对付药人。但是才又拎起棍子,陈四却是双手撑地,倒立起来,两手走路居然比脚一点不差,掩到粥粥身后拿没受伤的脚飞快踢出,同时下面一只手化为手刀砍向粥粥双脚。

粥粥见那阵势恐怖,尤其是看不得陈四折断的腿有气无力地挂着,大叫一声“妈呀”,飞快逃走。陈四也飞身追上。但是跑得一远,手总不如脚好用,粥粥一见拉下陈四好一段距离,忙绕个圈子,趁陈四没追上,飞快结果一个药人继续跑。如此再三,只剩最后一个药人,粥粥看着潇子君一人应付绰绰有余,想到找那个一会儿使毒一会儿鬼叫催药人的柯郅奇,但是没想到柯郅奇见陈四受伤已知大事不妙,溜之乎也。这儿比不得荒郊野外,柯郅奇随便那个地方钻进去不出声,粥粥哪里找得到他,再说也不能一间间房子细找,后面陈四不要命地跟得那么紧,哪容她停顿的。粥粥于是跑回街上,找潇子君汇合。果然见潇子君已经结果了药人,拿着双剑站那里呼呼喘气。粥粥边跑过去边道:“怎么办,杀又不能杀他,他又不要命地追我,难道我们就这样玩大兵抓强盗?”

潇子君哭笑不得,道:“粥粥,要不你别跑了,与陈四爷对两手,我从后面点他穴道?”

粥粥道:“那怎么行,你这么一说他都听见了,还不放着你的。不过也是办法,只要我打得他没法回手就好了。”一想很对,立刻搓身站住,“呼”地一棍迎向追来的陈四。陈四早有防备,矮身闪过,坐倒地上,一掌一掌对付粥粥的铜棍。粥粥本就没学什么招数,最近才学会控制自己的功力,但是铜棍毕竟沉甸甸地不伏手,最后还是又掏出白玉擀面杖,拿出七成功力与陈四缠斗不休。反正陈四的是肉掌,怎么也不会敲碎她贵重的白玉擀面杖。

幸好陈四腿脚不便,潇子君才在身后有机可乘。但是还是吃不住陈四的掌风,进进退退几次才得以接近陈四,从身后点了他的风池穴,一招得手,立即又下手疾点,把陈四上上下下穴道点了个够,看着他只有眼珠子会动全身不能动弹才罢手。此时有旁边围观好事者大喊:“快跑,等下官府一定来抓人。”

潇子君与粥粥心里犯难,跑是可以,很不难的,但是陈四怎么办?他虽然是官府中人,但那样子似乎是已成药人,要是把他丢给官府,等他自身穴道打开,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潇子君最是好心,一想,心里不忍,便抓起陈四负在身上。但是陈四那么重的人压着,潇子君哪里跑得快,运出全身功力都不行,自己反而是运功运得全身冰凉。粥粥听得后面远远有脚步声响,忙道:“潇姐姐,扔了他,我们自己逃命要紧。”

潇子君正想说什么,忽然陈四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脚怎么了?”

粥粥一听,没好气地道:“你现在知道痛啦?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要命的?别废话,官府要追来了,你自己走还是我们扛着你?”

陈四道:“你不是粥粥吗?你们原来真是在这儿,叫我好找。这位原来是潇姑娘,潇姑娘请运功把手放在我头上,叫我的脑袋越凉越好,我们不怕官府,他们追上来我会应付。”

潇子君一听都忍不住道:“那你刚才听着柯郅奇的咒语杀我们是不是就是脑袋发热?你中他的毒了?”

陈四虽然不愿意说,但是也不能不说:“是,我中了一点,本以为可以逃开的,没想到还是没法,你们把刚才的情形与我说一下。”

粥粥嘴快,三下两下把事情说了,陈四还没回答,却见差役赶到。他坐在地上从容应付把他们打发了,远远站着伺候。这才对粥粥与潇子君道:“潇姑娘的功力非常阴寒,多用对女子自身不好,但这回倒是救我一次,要不是潇姑娘的寒气侵上我,我可能还清醒不过来。多谢多谢。”

粥粥道:“怪不得,怪不得,我说那些药人老是对我凶神恶煞的,但近潇姐姐周围却都缓了手脚,原来也是被潇姐姐的寒气给催醒了。”

陈四道:“不错,不过药人中的毒重,略催醒便又发混。也可见药人之毒乃是热毒,我这一路已经在这么想了。伊公子和王姑娘呢?”

潇子君道:“他们不在附近,今天也指望不上他们,我想还是先治好陈四爷的小腿吧,叫差役抬你去?”

陈四招手叫差役过来,叫他们派人守好城门,一个人也不许放出。相信半夜三更城门关着,柯郅奇未必有能耐逃得出去。就医去路上,粥粥好奇道:“我看这些药人也马马虎虎得很啊,脑子不灵活不说,武功也马马虎虎,我一招就可以敲死一个。”

陈四忍痛道:“那是这些药人原先本事不行,否则要是我真吃了全副那药的话,粥粥你今天就没命了。你看我才吃了那么一点,你对付起我来已经费劲。”陈四腿脚剧痛,虽然知道罪不在粥粥,但是也是好生火大,幸好有潇子君的冷掌贴着他的头皮,否则他难说又会发作。

粥粥想了想,道;“那倒是,我看见他们不要命的样子真是吓死,要不是潇姐姐被他们围着,我早脚底抹油了。陈四爷,你找伊叔叔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帮你”

陈四一笑,正要取笑她,忽然想到粥粥武功高强,目前已经把柯郅奇手下的药人一一除去,难保她正是除掉柯郅奇的最佳人选。陈四知道,身上功力到得一定程度,那就是百毒不侵了,但是问题是粥粥会正确使用那天下无双的妹妹头前辈的功力吗?搞不好被柯郅奇变成药人,这下就会天下大乱了。柯郅奇这人,没有十足把握,还真是没法惹他。

第三十二章

潇子君留下来照顾陈四,粥粥奉命出城连夜去找伊不二和王秋色来与商量出去柯郅奇事宜。紧赶慢赶赶了好久,天亮时候赶到码头,正好赶上一班船出发。粥粥开心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跳上船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正想着歪头睡一会儿,迷迷糊糊间却听有人叫了一声:“粥粥。”

粥粥想都没想,闭着眼睛应道:“哎,做啥?”

只听叫她的那个女人轻轻叹气道:“哎呀,真是那么小,有什么用呢?”说完很伤心地又是叹气。

粥粥被她的话搞得好奇心起,睁开一只眼睛瞧过去,见那个女子蹲坐着看着她,满眼眶都是泪水,但是泪水转啊转啊,就是不流出来。粥粥注视那女子好一会儿,问道:“大姐姐为啥这么伤心?是因为我小吗?我怎么不认识你呢?”

那女子斜她一眼,掏出一块手绢给粥粥,道:“你看看这是你吗?”

粥粥接过一看,见上面画了一个趾高气扬的小女孩,胖胖的脸,两眼睛在画里都似乎会转,粥粥自己看着都笑了,道:“是我吗?我真是长的那样子吗?回去好好照照王姐姐的镜子去。咦,你哪里找来的这画?”

那女子却撇撇嘴,道:“长那么小倒也罢了,还一点脑筋都没有,无缘无故谁会画你的脸呢?也不想想,哎哟,我这次看来还是没指望。”

粥粥一听大大地不服气,人小便罢了,脑子怎么会没有?粥粥一直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她的好脑子。正想反驳回去,却又一想不对,人家画她的脸干什么?难道是如伊不二叔叔吓她的那样,说是有人要来杀人灭口?粥粥吃惊地看着那个女子,人是全吓醒了,再没睡意。她小心地问道:“那你就是来杀我来的了?”

那女子“啐”她一口,冷笑道:“我才没那工夫,我要是想杀你的话,你还有命在?哪有像你那样明知有人追杀你,你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睡觉的,真是叫我失望,我真是失望,这次看来又没花头了。”

粥粥更是莫名其妙:“你失望什么?又没人真来杀我的。”

那女子皱着眉头看着她,半天才象看见怪物一样地转开头去,又是一声叹息:“唉,真是太小,太小,胜之不武。”

粥粥摸不到头脑,看着这个美丽,但是年纪不轻的女子,打破脑袋都想不出原因。不过粥粥还真是不敢再睡觉,掏出伊不二给她做的弹弓打水鸟玩。这个本事粥粥虽是初练,但是因为力气足,打出去的弹子速度块,即使准头差一点,八九还是可以弹到的。前面飞过一只海鸥,据王秋色姐姐说,她和潇姐姐练那种“雅乐之舞”功夫的时候最好吃性热的食物,水鸟,特别是海鸥就是性热得很,粥粥想弹一个回去给王姐姐吃。当下瞄准海鸥一弹飞出。

才是弓响弹出,那个原本垂着头打瞌睡的女子忽然举头,眼睛随弹子而行,看一只水鸟惨叫一声从空中掉落,溅出一个水花。那女子手中一条金线飞出,扯住落水飞鸟拉回船上,也不给粥粥,自己抓着细看。很容易就找到伤口,她仔细看了一会儿,问粥粥道:“这是你打的吗?好功夫啊,看不出。”

粥粥见她原本眼泪打转的眼睛忽然精光四射,看着又是纳闷,心想这人这是怎么了,脸上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比小毛头还难伺候。倒是要套套她的话出来。便点点头,也不多说。

那女子闭上眼,轻轻叫了声:“还有希望。”说完嘴角上翘,满脸似乎花开一样漾满笑意,随即却又见眼泪如碎珠般掉了下来,滑过她白皙的脸庞,落到她手上的海鸟尸体上。

粥粥看着更是不明白,自己打下水鸟,说明自己水平高,她看着高兴啥?难道说这人是伊不二叔叔的亲戚朋友,得知人家要杀他们一帮人,她来报信来了?那就可以理解了,她看见自己不争气地在船上那么多人面前睡觉,当然生气她粥粥不会看管自己小命,又见她粥粥随手就是一只鸟的,她又看着高兴,也就只有这样解释了。那么她一定也是找伊不二去的。

粥粥正想问清楚一点,却被那女子抢了话头:“小姑娘,那你是去找伊不二的了?”

粥粥看看自己的衣服,疑惑道:“我明明是小男孩打扮,你怎么看出我是小姑娘的?”

那女子却是眉毛一吊,非常不客气地道:“真是笨,你撒泡尿自己照照,看看自己长得象男象女,还要问我。你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

粥粥被她左一个笨,右一个笨的说得火大,扭转脸偏不回答她。那女子也硬气,见粥粥不回答,她也不再问,也是掉过头不理粥粥。中午时分,大家都拿出自己带的吃食,只有粥粥因走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一时又困又饿,恨不得杀了那只打下的海鸟给吃了。那女子见状给粥粥一个饼,粥粥看着想起陈四说的吃顿饭中了柯郅奇毒的事,又想到柯郅奇碰过的饭碗毒死店小二的那场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试那饼,摇摇头连接都不敢接。那女子冷笑道:“这时候倒是紧张了,我真要杀你的话,刚才上船时候趁你迷迷糊糊给你一剑就是,何必大费周章的。”

粥粥摇头道:“杀人是最没本事的人才做出来的事,有本事不杀,叫人服服帖帖跟着你,那才是你本事。我就怕你那饼里有药人的毒,叫我吃了成死不死活不活的药人,那就惨了。”

那女子斜睨粥粥一眼,淡淡道:“咦,这会儿怎么聪明起来了?”却不多说,只管自己吃东西。把旁边的粥粥看得那叫一个饿啊。但是粥粥说什么也不敢问她要吃的,硬是出钱问别的地人买了些吃得,虽然不好吃,但可以吃得放心。被那女子一搅,粥粥本来已经被舒适悠闲生活放松的警戒心又提了起来,就象刚赶着到这儿避难时候一样。

好不容易到了对岸,粥粥赶着下船,随即飞奔去四个人临时的家。那女子见此就不紧不慢地后面跟着。粥粥想,伊叔叔说我的轻功是一等一的,要不试试与这女子比比,如果她跑不过我,那我立刻可以回头把“笨蛋”两字倒骂回去。心里打定主意,便越走越快,很快便两耳风声呼呼。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见那女子本来是跟得很紧的,但是等粥粥耍开膀子把劲儿全用上的时候,她就追着吃力了,很快便拉下粥粥一段距离,并且越拉越远。好在粥粥家很快就到,粥粥“哈哈”大笑着跑进门,在门口喊了声:“笨蛋,连小孩子都跑不过。”随即把门一关靠在门上开心大笑。总算骂回笨蛋了,心里不知道多舒服。

那女子倒也不恼,也不打门跟进,就坐在外面的一把木椅子上侯着。粥粥房间里找一遍见没人,猜想伊不二与王秋色一定是上街补砸碎的家当了,便也不管,躺到自己的小床上睡觉。反正外面那女子不象是要杀人的样子,她自己也说了的,正好给粥粥看门着。

睡到一半时候,粥粥被外面一阵打闹吵醒。这打闹不同于小孩家长吵上门来,没有说话声,只有劲气纵横的声音,和兵器相交的声音。难道是伊不二与王秋色又打起来了?粥粥忙趴到窗户一看,见是那个女子正与伊不二大打出手,而王秋色则好整以暇地手按在金风刀上,在旁边看着。粥粥见伊不二没有施出他地不二法门,心想那个女子看来水平马马虎虎,所以王姐姐也看得出来,不上去帮手。果然过了一会儿,那女子一个虚招,闪身出来,道:“伊不二公子没有施出你的不二法门,我也没有施出我的五鼓返魂针,大家半斤八两。但是,还是不行,你们谁要落单的话还是不是他的对手。”

粥粥听她又说莫名其妙的话,忍不住大声道:“我的轻功可是比你好得多,一斤八两那么多。”

伊不二却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位可是柳语冰柳姑娘?柳姑娘说的他是不是没影子小志?”

柳语冰点头道:“你是个聪敏的,一猜就准。唉,你们自己多加提防吧,看天意了。”说完扭身自己走了。

粥粥看着她走,跑出去对伊不二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王秋色一见粥粥就问:“子君呢?怎么没一起回来?”满脸都是焦急。

粥粥只得先回答她的,“潇姐姐和陈四爷在一起,昨天晚上我们碰到柯郅奇,我们把他的药人全杀了,但是给他溜掉了,陈四爷也少少中了药人毒,跟着药人打我们,被我敲断了腿还追着杀我,后来被潇姐姐点了穴道,潇姐姐的‘雅乐之舞’正好解药人的毒,陈四爷的头被潇姐姐一按就清醒了,所以潇姐姐只好陪着他,叫我过来叫你们说有事情商量呢。”

伊不二一听,就急道:“我们立刻上马走,有什么事马上边走边说。”

王秋色一愣,也立刻明白过来,与伊不二一起牵出马来,抱起粥粥就走。三人两马到得海边,已快傍晚,找人包船出海。粥粥这才有时间问:“究竟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伊不二笑道:“那是因为你太小,很多事情还不知道。江湖上谁都知道柳语冰与天下第一杀手没影子小志是一对,但是小志出道时候曾经被师父逼着发过誓,非得要在杀人失手后才可以退出江湖,结婚生子。所以小志与柳语冰遇见后,两人虽然很想厮守在一起,但是碍于誓言,两人没法结婚。柳语冰巴不得有谁能逃过小志的杀手,但是又怕那个逃过小志杀手的人太强,反而伤道小志,所以她也很为难。今天她可能是从小志那里的来的消息,先小志一步找到我们,希望看看有没有希望,不过今天与我一场打下来,她看来也是不很抱希望。”

粥粥立刻不屑地道:“真是麻烦,笨,小志不会故意失手吗?装作打不过就逃走,他不就可以与柳语冰结婚了吗?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

伊不二笑道:“以为都是和你一样的滑头啊,人家是有原则的人,小志在杀手界里的口碑很好,交给他的事总是不折不扣完成,即使全身挂彩也在所不惜。粥粥,那是做人的原则,做一行,就要把这行尽力做好,受人委托,就得尽自己最大努力把委托完成,不能耍滑头。”

粥粥平白被伊不二教育一通,但是不很服气,为什么不可以耍滑头?自己要是以前不耍滑头,不知道多少小命已经没了,哪还活得到现在?所以粥粥心想,我还是要耍滑头,但是有原则地耍滑头,只要不对伊叔叔王姐姐潇姐姐耍滑头就行。但是也不行,万一伊叔叔生气时候要打她屁股,她还是要耍滑头的,不能太笨。粥粥又心想,药人倒是不会耍滑头,一点都不会,不知道那个小志是不是与药人一样笨,要是的话,那就容易了,到时候拿擀面杖敲他的头。

王秋色一看就知道粥粥不服气,但是她自己也觉得小志那么原则没必要,所以对粥粥也讲不出道理来,便岔开话题:“那么看来,很可能是小志跟踪着陈四过来的,你叫我们立刻动身是怕小志对子君不利?怕子君落单?”

伊不二点头:“是,我一知道陈四也受了伤,才开始担心潇姑娘的安危了。他们两人联手本来不会差,但是现在陈四腿脚不灵活,潇姑娘一个人就未必是对手了,但愿两人一只呆在一起,起码陈四的耳力和观察力是一流的,可以预先帮潇姑娘提防起来。话说回来,今天后我们也得尽可能一直在一起,不要落单,给小志各个击破的机会。我相信只要小志盯上我们,他是会有耐心一直盘旋在我们周围的,我们不能有片刻放松。”

粥粥忍不住问:“那我们把他找出来不就行了吗?我们先下手为强,免得整天提心吊胆的。”

王秋色道:“要是有那么容易的话,小志就不是天下第一杀手了。经他手的人有几个功夫不下于你伊叔叔的,但照样也是一招毙命。所以我们才会逃来这个角落地方,就是为了防他出手啊。”

粥粥道:“那我如果碰到就立刻跑就是,我今天就比柳语冰跑得快很多,一定也不会比小志跑得慢的。”

伊不二认真地道:“这也是我要说给你的,这往后只要你一感觉不好,立刻拔腿就跑,怎么快怎么跑,不要给小志任何出手的机会。他的剑太快了,只要给他出手的机会,据说天下没人能够挡上一招。粥粥你的擀面杖神功还差得远,碰到不要命的,或者比你快手的,你可能未必就是对手,所以你还是能逃就逃,千万不要勉强逞英雄。”

粥粥连连点头,道:“我本来就没想太坚持原则,这点你们放心。”

伊不二没想道结果会是那么一句话,与王秋色对视哭笑不得。

第三十三章

粥粥因小命交关,到了陈四所住的小院后,与伊不二寸步不离。伊不二与陈四见面,立刻关上门来讨论,粥粥也非要挤在里面,当然王秋色顶替了已经筋疲力尽的潇子君,潇子君就在屋子里找张椅子稍睡。

陈四见面就道:“我是来负荆请罪来的。是我留下柯郅奇,如今养虎遗患。”

王秋色很想给他一拳,但是见他那样子,自己也已经受够,只得闷声道:“算了,你要道歉的也不止这一桩,你还不自觉地把杀手小志引来了,本来我们躲得好好的,可是谁都逃不过你的侦察,不知小志怎么会想到跟上你来的。”

陈四心高气傲,本来谁要是打断他的腿,他是怎么也不会肯罢手的,但是这次不同,他本来已经欠他们,又要用着他们,现在看来百上加斤,又多欠一条,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只得陪笑道:“小志已经来了吗?要不我叫衙役日夜不停巡逻,护着这儿?”

伊不二道:“小志要来的话,这些衙役也不是对手,也不用劳烦他们。陈四爷,依你看,会是谁想要杀我们呢?”

陈四见伊不二诚恳,心里略微好过一点,忙回答道:“应该是杀光周村全部的幕后黑手派出的人吧,但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不过我看小志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粥粥。别人比如你我和王姑娘潇姑娘,虽然也是听见,但是毕竟不是直接见到的,以前只有伊公子知道时候可能人家还会对你不利,现在知道的人太多,哪里杀得过来,所以我怀疑杀手只要杀一个人,只要粥粥死掉,其他证据都是间接的,只要当事人咬紧牙关不认,再加有后台协助压制,这件案子就永远不会有结果了。”

伊不二道:“那么刘将军对于他们所受的冤屈难道不作任何辩解和推翻吗?如果真是他们做的,那么在皇上知道的情况下,他应该有个表态,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不是他们做的,现在矛头一致对向他们,他们还能忍得住?依陈四爷看,你说现在这局面,会是谁做案子的可能最大呢?我必须找出这个幕后,否则粥粥没一天安生日子。”

陈四看看粥粥,又看看伊不二,心里颇为为难,想了半天才道:“我刚从西南刘家军前回来,看样子不象刘氏兄弟所为,但是也不明确究竟是谁所为。刘氏兄弟受这冤屈,是一定会查下去的,但是他们查到的结果未必就经得起推敲。因为撬开一些人的牙关容易,而有些人是宁死也不会开口的。我怀疑这个案子会变味。”

伊不二吃惊,看看王秋色,王秋色也是一脸惊讶,但是两人都相信,这时候陈四不会说谎,最多是不说。但是这个幕后人物太要紧,不能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问陈四,所以伊不二最后还是紧盯着问:“难道陈四爷已经听到什么风声?”

陈四一脸为难,看着伊不二道:“叫我怎么说呢?什么事情碰到政治,就都没法理清了,何况现在这案子已经涉及到三皇子身后的刘氏兄弟,也隐隐牵涉到大皇子身后的包广宁,这个可能你们还不很知道。而我们王爷却是被皇上指派严查此事,所以,三个皇子都已经涉入其中。这件案子最后很可能演变成为太子之争的一块重要棋子,到时谁手里都有这件案子的一种调查结论,谁都会做出对自己有利,对别人不利的结论,唯一不能伪造的是粥粥看到的现场,只有粥粥可以推翻别人手中的结论。所以。粥粥很危险。”

伊不二听着陈四似是详细,但其实说得语焉不详点到为止的话,脑子里柳暗花明,他虽然不谙政治,但也是闯荡江湖,历练摆在那里的,想不到是可能,但是一点就通,这方面王秋色经历浅,一下就想不明白了,但是王秋色不会莽撞地露自己的底,而是看着伊不二,满眼都是话:你说说,快说。

伊不二看着陈四道:“陈四爷你是衙门中人,不方便说,不过你看看我说的可对。经你这么一说,我这个门外汉想出点头绪,现在看来,杀粥粥的可能不止是烧杀周村的人,有人为了使证据对他有利,也可能杀掉粥粥,使真正的证据不会推翻他假造的证据,更有可能有谁不想叫证据出现,他就是要看着三家人角力,而他可以渔翁得利,所以也会起杀粥粥的念头。也就是说光凭推测看来是找不出杀粥粥的源头是谁,除非小志说出来,但是大家都知道小志是最有原则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委托人是谁的。那么说,粥粥会一直有危险下去,除非你说的三家皇子的角力出现结局,粥粥那时才可以见光做人。”

伊不二看着陈四,但是陈四但笑不语,也不点头承认,不过伊不二想想,即使陈四不承认,他说的也是八九不离十了。王秋色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伊不二,她从伊不二的话里举一反三,领悟道很多,只有粥粥听不明白,这才发现自己真的不聪明,不光是陈四的话她听得晕晕糊糊,伊不二的话她也听不明白,道最后只知道一件事,就是她粥粥是人人喊杀,绝无生理了。她心里害怕,抓着王秋色道:“王姐姐,你得告诉我,究竟谁要杀我,那我就先找上去把他们一个个先杀了了事。”

王秋色想,这倒也是办法,但估计伊不二一定不会同意。她也是存心搅事,便当作不在其意地道:“那杀的人可要多了,你说现在刘氏兄弟和大皇子家的包广宁都有嫌疑,他们中如果谁是真正的幕后,他们一定想杀你。然后呢,大皇子想做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不让他做,他们就要拿周村的事编排他,他们可能制造很多对大皇子不利的证据,但是就独缺你粥粥的认可,所以他们可能来拉拢你希望你做伪证,也可能就一刀杀了你,叫你的证据消失,那就随他们怎么编排了。最后啊,有个最聪明的人,他虽然不是皇子,但是他也想着皇位,他恨不得皇子们为这事斗得翻天覆地,朝廷大乱,方便他从中渔利,所以粥粥你说,但这样一算,你得杀多少人啊,你杀得下手吗?特别是你认识的人,比如说海地公子,就是那个二皇子啊。你如果没证据说二皇子海地要杀你,你怎么好意思杀他?”边说边斜睨着陈四,知道涉及刀他家王爷的性命了,他应该有所表态。

粥粥抢着道:“反正谁要杀我,我都杀,都杀。”

陈四却是笑笑道:“皇子们都不可能自己操刀来杀你,比如说他们可以叫出天下第一杀手小志,也可能出高价买通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趁你不备杀你,难道你也要把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杀了吗?你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什么都有可能,你哪里杀得过来。”

这一说,连伊不二王秋色和潇子君都不能逃过,陈四轻轻松松为他的主子解了围,却把粥粥扔进疑惑堆里,大家都明显地看见粥粥全身一抖,退开三步,与大家保持距离,小脸上满是警惕。粥粥此时想的是,对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换我也是会变心,钱真是太要紧了。那怎么办?是不是干脆自己一个人逃走,找地方躲起来?这倒也是办法。但是粥粥好歹还没有忘记“用而示之不用”,所以没敢说出来。

伊不二见状忙拉住粥粥道:“粥粥,你别胡思乱想,这是陈四爷与你小孩子开玩笑的,我和你王姐姐潇姐姐哪里是那样的人?你可千万别想歪了去。”一边分别使眼色给王秋色和陈四,希望他们两个能作说明,他知道粥粥聪明,这一念头深种进去,她可能真的会做出什么来。

但是陈四还是笑笑,装没看见,王秋色却正色道:“我看还是把最残酷的可能说给粥粥听的好,粥粥是聪明人,会知道选择。起码我不否认我会受到诱惑,只要有人把刘氏兄弟和柯郅奇的头送到我面前。粥粥,不止是这件事上面,其他事情上你也不能对任何一个人全部相信,人是会变的,这时候是你的朋友,下一刻可能就是杀你的暗手。你只能有限地相信一个人,而不能相信全部。我记得《增广贤文》里有句话,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你有时间自己找来看看那书。”

伊不二听得直跺脚,但是王秋色已经把话说出去,谁再说什么粥粥也未必肯听,直得看着王秋色直摇头。

陈四虽然这次负疚而来,但是他还是有自己的考虑,他们故意布置线索嫁祸于包广宁,所以他也不希望看到最后粥粥否认此事,因为有粥粥在,他们必得找到粥粥认可的证据才算可以是正确的结论,而只要粥粥走得远远的,谁都找不到,那显然最要紧的证据就是他第二天布置下的证据了。他虽然不想杀粥粥,但是必须把粥粥与伊不二分开,否则有伊不二在旁边帮着,结果未必会走到他和自家王爷希望的路子上去。见此忙道:“这事是不可能的,我只是说笑,说笑,粥粥姑娘别在意。我们也别谈这事了,还是说说柯郅奇吧。我虽然昨晚叫人封了城门,但是这个城市太大,白天也封门的话,影响面太广,我扛不住,所以最后还是没叫白天封门,只是让门官们看着柯郅奇可能去什么地方,想听听各位的意见,该怎么发落柯郅奇,这人留着总归是祸害,我以前留着他是大错特错了。”

王秋色家就是柯郅奇做的案,虽然陈四一再道歉,但是她哪里会原谅陈四,只是现在要抓柯郅奇还要用着陈四,才敷衍着他。闻言道:“门官这时候也该报上来了吧?”

陈四笑道:“我们关着门,他们哪里敢接近,谁开门叫一下吧。”

粥粥看着王秋色开门叫人,她想仗着自己轻功好,此时跳出去离开他们几个,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但是手一直被伊不二拉着,她也想到伊不二是为她好,但是想想王秋色也是对她好,想想还是王秋色的话有道理,所以心里虽然对伊不二内疚,却还想想着保险起见,小命要紧,还是溜吧,一定要找机会。

大家说柯郅奇的当儿,潇子君还是趴在桌上睡得迷迷糊糊,什么都没听进去,包括前面的。这时天太晚,粥粥又加前一夜没睡,虽然提心吊胆着自己的安全,但还是哈欠连天的,她对柯郅奇的行踪没兴趣,手又被伊不二拉得紧紧的,干脆靠在伊不二身上打盹。讨论结束,伊不二见粥粥睡得香甜,也不叫醒她,把她放到床上,自己不放心睡在房间的另一张上。王秋色避嫌,当然睡在另一间。

但是等伊不二醒来,却发现粥粥已经不见踪影,床头乱糟糟的,但是该粥粥的东西一样都没留下,看来粥粥是趁他熟睡偷偷使起轻功溜走了。回头看见王秋色,伊不二只是叹口气,不好说她。他也得承认,王秋色说得不错,粥粥确实现在太危险,居然可以叫人重金请出顶级杀手。粥粥与他们在一起,一来目标太大,二来,谁知道会不会真的出现王秋色所说的情况呢?虽然伊不二不放心粥粥走,但是也只能这样了。反而是王秋色颇为内疚,见伊不二不怪她,更是内疚。不过她知道粥粥的本事,如果她真要走,那是谁也拦不住她的,所以王秋色只有轻轻对伊不二说一声,“怪我”。潇子君看得莫名其妙。

却说粥粥因为练的懒汉功,随便睡睡便可精力充沛,算着时间起来,天已经大亮。她悄悄溜出陈四的地盘,一个人走在清晨热闹的大街上。粥粥想起以前与娘一起出来城里,虽然那时候没银子买大饼吃,但是那时候有娘疼着,不要担心那么多,睡觉睡得不知道多舒服,天天要娘拎她起来,现在看来是再也不能了,不知道没影子小志什么时候来杀她,粥粥想,我只要逃,逃过他的必杀一招,那就太平无事了。

粥粥不敢慢走,怕伊不二发现她失踪追上来,她知道伊不二对她好,但是给王秋色一说,她又很动摇,现在离开伊不二了反而又想起伊叔叔的好来,可是粥粥既然离开了,就不能再回去,只有加油跑路。她人小,东钻西钻,很快就钻出城门,越往远走,人越稀少。粥粥当真跑得跟飞一样。

她不知道的是,没影子小志看着她出门,本想挑个好时机,待人少的时候杀她,但是被粥粥无意识地一钻两钻脱离了视线,等追到城外,粥粥早已跑成一个小黑点,小志无法,只得跟上。只是粥粥武功没大成,轻功却是炉火纯青,小志哪里追得上,一天下来就失了方向。

而粥粥这种又是最难追踪的,以前与伊不二在一起,还可以从伊不二的思维来推断他们在哪里,但是这一天跑下来,小志发现粥粥也不知怎么在选路线的,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根本没有定数,小志都怀疑粥粥心里压根都不知道上哪里去,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这种追踪最困难,只有碰到岔路时候问人,或者碰运气选一条路往下赶,小志要到今日才发现,原来最难对付的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而是类似粥粥这种没定规的小孩子。

而粥粥不要命地赶路,一刻都不敢大意,风餐露宿了三天三夜,连睡觉都只敢蜷在树桠上,直到穿过一个连绵的山林之后,才放心下来,看来不只伊叔叔追不上来了,连那个没见过面的想杀她的没影子小志也未必赶得上她。但是粥粥还是不敢大意,这了个没人的房子偷偷钻进去睡一个饱,继续赶路。睡醒的时候,粥粥想起伊不二以前告诉她的话,说是越热闹的地方越能藏人,粥粥想,我就干脆躲到最热闹的京城去怎么样,谁会想到我粥粥大大方方地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呢?嗯,这是兵法中的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粥粥稍稍得意了一会儿,随即又提心吊胆地开始赶路。这一路上,粥粥从赌场赚来的银子还真是帮足了忙。

第三十四章

两年后的春天,十六岁的钱修齐已经是扬州闻名一方的才子,但是钱修齐没象那些少年得志的人那样目中无人,反而是谦虚得很,嘴里总是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的才气不过是比人多看几本书,没什么可以炫耀的,是以越发得到扬州士子的尊重。去年钱修齐以未冠之年中乡试第三名,一举成了人人敬仰的举人,钱家老爷为此特地回乡祭拜祖宗,告以此事。依钱老爷的话说,钱家终于出了个不是用钱买来的贡生了。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大事,自此,钱修齐的娘也被扶为侧夫人,风光一时无二。钱老爷更是发话,以后家中有事,除了问他,他不在就由钱修齐拿主意。

二月里,在扬州已经开始泛青,

桃花在瘦西湖边开放。不过钱修齐早早跟着扬州府公车进京的举子们一起上路了,赶着今年春闱的考试。一路只见麦子是青的,远近几乎看不到绿色,天也还是很冷。不过钱家有的是银子,派了一队人后面跟着,包括从小伺候钱修齐的碧落和青影。钱修齐还得兄代父责,送妹妹文秀出嫁到京城蒋家,而文秀的妹妹文芩舍不得姐姐,也一路跟来,于是上京的公车队,倒有一大半是钱家的车子,好在文秀的嫁妆早一步进京,否则还要不象样子。

那天到达京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还是城门官破例放他们进来的。钱修齐怕天太晚吵到蒋家,是以决定先在客栈将就一晚。不过春闱时节客栈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特别高档的孙家客栈,还有一排厢房空着,他们这才如愿住下,此时天交二更,人困马乏,大家都是马马虎虎洗漱一下就睡觉。

钱修齐也很累,但是他已经养下来的习惯,睡觉前非得看一会儿书心里才踏实,叫碧落她们也不用侯着,自己躺在床上看。虽说这些考试可能用着的书早已耳熟能详,但是谁知道皇上今年的考题会指哪一句呢?还是熟悉再熟悉的好。可才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人进了屋子,放下书一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站在床头冲他笑。他知道有些文人好什么南风,家里养着几个美貌书童,但是他很反感这事,见那男孩子这样,心里反感,厉声道:“你立刻出去,否则我叫人拖你出去。”

不想那男孩子却神秘地笑道:“五爷这就不认识我啦?再看看。”说着又向前几步。

钱修齐吃惊,这声音听着好生熟悉,拥被起身一看,这脸也好熟悉,这不是他天天念着的人吗?一下跳起来笑道:“原来是豆豆,你怎么也在这儿?还一身小子打扮的?”

原来此人正是女扮男装的粥粥,见钱修齐还认得出她,开心地笑道:“还好你还认识我,否则我明天敲死你的竹杠。这店是我开的,我当然在这儿了。你快躺进去,会着凉的。我们坐着说话。”

钱修齐道:“原来你离开我们后到了京城,足足快三年了,你怎么一点音讯也没有,你可是会写信的,别告诉我人家不知道扬州钱家,信没送到这种话。”

粥粥笑道:“我是故意不给你写信,怕害到你家,这也是我女扮男装,现在才鬼鬼祟祟出来见你的原因,前后经过我不与你说了,你只要答应给我保密就行,不要与任何人说见过我,包括蒋懋,可以吗?”

钱修齐道:“蒋懋?你后来又见过他?他怎么没与我说过。他家堂哥要与我家妹妹联姻,两年来他来过我家几次,都没提起过你,这家伙也嘴太严了。豆豆,你说说你怎么回事,我不会说出去。”

粥粥坐在他床头,道:“那你也要象蒋懋一样嘴严才好。”

钱修齐道:“你说我是多嘴的人吗?豆豆,你这几年人瘦了一点,但是比以前好看了,人也长高很多。对了,这家店叫孙家客栈,你原来姓孙的,是吗?”

粥粥笑道:“那还用说,我进京第一天在门上画的横杠,现在我已经比这条杠高出那么多。”说着比了个手势,“我不姓孙,我也不叫豆豆,但是叫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否则把你卷进去就糟了。我进京时候找了个没孩子的夫妻做亲戚,说自己是他们什么什么地方的堂侄。他们看在银子的份上认我了,他们正好姓孙,所以我也就改姓孙了。这儿原来是个犯官的宅子,抄家罚没后放出来,我出钱买了它,修修改改就成了孙家客栈。去年看看生意不错,又买下隔壁的院子,打通了变成三进三出的,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孙家夫妻只是挂个名儿,其实背后都是我在管的,外人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今年三年一度的春闱,住客栈的人那么多,我都快忙死了,不过有钱赚就好。我刚刚在里面看出来,见到碧落姐姐,一问知道是进京赶考来的,我就想到钱家有那资格的只有你,所以偷偷摸摸跑过来了,果然是你,你也高很多了,瞧你都有稀稀拉拉的胡子了呀,看来我到再大一点,也要在嘴上粘几根胡子才象。”说着一边笑。

钱修齐羡慕地道:“豆豆,你一直那么聪明能干,这么小已经撑起那么大家子,真不容易。我爹说京城藏龙卧虎,寻常人哪里立足得下来,没想到你做的还那么好。”

粥粥得意道:“那是当然的,我就是要迎着最难做的事情来做。否则显不出我的水平。对啦,蒋懋到扬州的时候都住你家,你怎么住客栈来了?”

钱修齐老实道:“今天太晚了,不好意思打搅人家,我们又是一大帮人的,这一进去得搅得多少人没法睡觉。”

粥粥笑道:“你可比以前讲道理多了,以前你才没那么顾着别人的。自己要怎样就怎样,才不管别人好不好。以前你的揽翠里面谁都不敢进去,连碧落和青影两位姐姐都不敢说话,怕你生气呢。只有我胆子最大,嘻嘻。你这次出门很威风,银子带得多了吧?要不在这儿多住几天,给我敲几笔出来花花?”

钱修齐想起以前被粥粥敲得让娘怀疑的时光,笑着道:“看见你我才知道天外有天,也才知道原来别人也是有好人。不过你当时的不告而别让我很生气,你怎么也要给我留个话的。今天听你说有为难的,我才好过一点,以后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否则我一直会耿耿于怀的。”

粥粥道:“你问蒋懋去就知道了,只要说‘粥粥怎么了?只知道你知道真相什么什么的’,不过千万别说我在这儿啊,否则我会丢命的,明天去后,也不要再来找我,我躲着人呢。你那蒋懋兄是个精灵鬼,我来了京城才知道,这人能把上上下下都打点得那么好,真是个人尖子。对了,你到京城考状元,可要听着蒋懋的话行事,京城最近三个皇子斗得厉害,你不知道风向,跟谁都有不是,还是看着蒋懋怎么做就是了。”

钱修齐听着反感,道:“我只是来赶考的,三位皇子争皇位原是与我无关的,我才不用挂怀。”

粥粥现在老板当得八面玲珑,唯独对争风吃醋还陌生得很,闻言还取笑道:“你真是个书呆子,你以为赶考就只是卷子上见分晓吗?评卷子又没个标准尺度的,里面弹性可大着呢,所以人家来考试第一件事是打听今年的主考官是谁,然后赶紧去投个门生贴谋个好印象,有的自己不去,但是通过说得上话的与主考官搭上话。我说你乡试时候一定没自己跑过路子,那些路子都是你爹给你通好的,今儿进京赶考,你不说,蒋家也会帮你通路子的。你就跟着拜府去好了。”

钱修齐听得目瞪口呆,道:“豆豆,你怎么现在这么俗气,道德文章被你玷污成什么样子了啊。”

粥粥也是吃惊,看着钱修齐道:“你是真话还是假话,你要是真话的话,我建议你回家跟你老爹学做几年生意才回来,否则现今又是朝廷最乱的时候,你哪里有本事站得住脚的。算了,多说你也生气我也生气,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千万别与大皇子三皇子搅在一块儿,那两家现在斗得最狠,谁输谁赢怕就要见分晓了,你跟谁都没意思。我不多说,你也早点休息。”

粥粥说得没意思,钱修齐也是满心的没意思。两人相对无语对看一会儿,才明白一个道理,原来小时候还可称为知己的人,分别一段时间后也会有话不投机的可能的。粥粥更是气自己,两年隐身下来,一朝为钱修齐破了行藏,看来又得开始逃避追杀。她脑子频频转动,不得不搬出两年来想出又放弃的下策,而此时她得先应付过钱修齐再说,她起身微笑道:“钱五爷,今天你那么凑巧到我这儿住店,所有知道你与我关系的人都会见此查一查我这小店的底细。原本我这儿不过是恒河之一砂,并无起眼之处,但是只要被人一查,我的底细也就守不住了,我今晚就得离开这儿逃命,所以才会现身与你见上一面,明天你起身的时候也不用再与我招呼了。”

钱修齐听了粥粥的话里有话,问道:“你是说有人追杀你?因为我的住店而暴露你的行藏?这可怎么好,我立刻叫人通知蒋家派人来保护你,也不怕打扰他们了。”说着起身要跳下床来。

粥粥没想到两人话不投机,但是钱修齐还是会想到落力帮她,心里暖暖的,觉得自己刚才这么说话是有点过分了,粥粥刚才是想把弃店的责任推到钱修齐头上,顺便找回点补偿,但是现在看钱修齐这样真心,倒是做不出手了,隔着被子按住钱修齐道:“你别忙了,想杀我的人本事大得很,即使蒋家全部人扑上都未必阻拦得了他。这样吧,你帮我个忙,我走后,你叫蒋懋来接手我这小客栈,叫他帮我管好等我回来,我就已经很感激你了。我留个条儿给你,你明天带给蒋懋去。本来可以托给你的,但是你自己也要赶考,哪里腾得出时间,不如麻烦同在京城的蒋懋得了,我记你的情。”

钱修齐本来听粥粥说叫蒋懋接手客栈心里颇不服气,但是被粥粥后面几句话说下来,心里早就舒服了,忙连声称好。粥粥自管在桌上写了条子交给钱修齐,自己从秘道离开。钱修齐这才了然,怪不得粥粥出现得无声无息,原来是从秘道过来的。

粥粥出到外面,吩咐了孙家夫妻一些事情,自己熟门熟路摸到另一家客栈,找到一个房间轻叩窗户,听得里面有动静了,才轻声地用里面人刚好听得见的声音道:“柳姑娘吗?请出来一见。”

里面人明显地滞了一滞,也没点上蜡烛,轻叱道:“什么人,有种自己进来。”

粥粥脸上显出冷笑,知道对方为听不出自己的声息在紧张呢,也不怕她里面做出什么举动,一脚踢开木门,也不急着进去,只是站在外面,冷笑道:“我这两年被你家小志追杀,天天如热锅上蚂蚁,活得生不如死,今天不如大家把事情解决了。我没欠小志,他凭什么追杀我,他既然要杀我,他就得付出相应代价。我找不到小志,所以我只有找你,我没别的,人家杀我,我也要杀一个够本,我不愿意吃亏。”

里面的人正是柳语冰。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易容改名地来到京城,居然还是给人识破了行藏,最可怕的是外面的人无声无息,着实诡异,要不是装鬼弄神水平太好,就是此人功力实在太高,不过也是,要动用小志出手的人都不会是一般人。但是她柳语冰又岂是一般人了。等门一踢开,出现一个瘦小的人影,柳语冰立刻恍然大悟,吊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这不是那年在南边见过的女孩吗?怪不得身形藏得那么好,原是有超人功力的人。只可惜了那些好功力,藏在这么小的人手头真是浪费。她缓缓起身,不急不躁地道:“原来是你,两年多不见。”

此时早有店家听见砸门声跑出来瞧,见砸门的不是个五大三粗的,顿时壮了胆子,叫嚣着上来道:“什么人,半夜三更做强盗吗?赔我的门,否则报官。”

粥粥不想与他罗嗦,抓起门上的门栓飞过去打在那人哑穴,顿时店家只会指手画脚,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虽然脚还是会动的,但是怎么也不敢移步上前了。只会傻傻地抱着一条廊柱不出声。粥粥站在门口,对柳语冰道:“不错,这两年多小志追杀我,倒是又耽误了你两年。是你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出手?”

柳语冰看见她刚才头也不回就飞中店家哑穴的手段,知道两年不见,当对粥粥刮目相看,但是她也是个硬气的人,听了粥粥的话道:“你有本事不妨施展开来,捉得我去就捉,捉不得我去就不捉,要是我抗拒过甚而害我丢命,你也得考虑后果。”

粥粥道:“别人都可能为此话而犹豫,唯独对我没用,我即使不得罪你也是天天头枕着小志的宝剑过日子,得罪你了照样还是一刀,反而可能因此动摇小志的心志,使其杀人前的准备工作无法充分。我今天来不为别的,不过是想让小志知道知道,他没有权利只是因为一个杀手的原则而拿剑对付一个小孩子,他那么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柳语冰听着觉得粥粥的话有理,但是又不愿意否认情郎的选择是个错误,只得道:“同样,你也没权利剥夺我这么一个不相干人的性命,虽然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

粥粥笑了,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被追杀吗?那只是因为我们全村人全被杀,留下我一个目击证人,有人想借你家小志杀人灭口。说起来我比你还要冤。”说完,慢腾腾走进房间,把房门关上,对柳语冰道:“点上蜡烛你说是对你有利呢还是对我有利?“

柳语冰“呛”一声拔出宝剑,指着粥粥道:“虽然我同情你,但是这时候性命相逼,也别怪我动手。”她从粥粥的举止中已经看出这个女孩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弄得不好今天可能还不是她的对手,是以先亮出了兵器,一点不敢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