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这些,包广宁招来心腹密密吩咐了如何如何,完了立即赶去顾公公那里,他虽然知道皇上勤政,但是人都要睡觉的,这事千万得在皇上睡觉前说出,否则这一晚上别人可以做多少手脚,谁知道第二天眼睛睁开,外面的天会变成什么颜色。

包广宁也不乘轿子了,上哪儿都是骑马,为的就是赶时间。等从顾公公家获悉皇上已经就此事说了声“知道了”,才千恩万谢地出来,外面已经更深露重,夜风吹来,遍体生寒。包广宁于清凉的晚风中忽然想起,这个周村幸存的小姑娘既然知道了周村的事是诚亲王做的幕后,她心里应该不知道多想置诚亲王于死地,难道她今天来是一石二鸟,主要目的是为借刀杀人,杀了诚亲王?这么说自己是被她利用了。不过也好,互相利用,自己受她点拨也得到不少好处。但是包广宁想,如果这个小姑娘只是说为杀诚亲王而与他合作的话,他包广宁会不会相信她的话?包广宁心里立刻否决,应该不会相信。包广宁是个七窍玲珑的人,自然也知道这种人不可以相信,小姑娘的图谋如果太大太成人化,势必会引起他包广宁的怀疑。所以她说出只为要蒋懋不许与郑家千金联姻这样的儿女小事,他包广宁才会立刻相信。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不是真的这么想,要真是的话,小小年纪也太精明厉害了,又兼武功那么好,倒真是一个祸害。

不过不要紧,明天,诚亲王无疑是死路一条了,而他的被林先生护得那么牢的子孙也将难逃一死。因为今晚林先生也将死路一条。林先生一死,还有谁有确凿证据,以至推翻他先一步在皇上面前放出的话?说到底,这也怨不得他包广宁,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欲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时候,他包广宁自己也要逃命,就只有顾不得诚亲王了。再说,包广宁此时已经很清楚,自己原来被诚亲王好好地利用戏弄了一把,心里不是不火冒的。好在现在还可以弥补,否则真是死不瞑目。

粥粥做完这些大事,心中自以为对得起自己了,施施然回家好好睡觉,又是睡得特别香甜。粥粥发现,原来自己是不能藏着心事的,所以为了睡觉好,以后什么事情都要睡前解决了,免得睡得不舒服。

早上自然是很晚起来,但是粥粥可以这么安慰自己,自己睡觉也是练功呢,可一点没偷懒。所以粥粥大可心安理得地享受温暖的被窝。但是谁在外面喧哗?好像是谁要闯进来而孙大娘不让。粥粥听得外面男人的声音问孙大娘粥粥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等事,孙大娘没人教她撒谎就答不上来,句句都是实话,粥粥急了,外面明明是陈四的声音,和陈四怎么可以句句是真的?当下翻身下床,抹一把脸就冲出去,果然陈四站在客堂间里,一付匆匆忙忙又筋疲力尽的样子。粥粥想,一定是昨晚包广宁采取什么行动了,他人脉广,能量大,做出来的事情一定惊天动地。

但是陈四看见她却是一点没脾气地掏出一张白纸递给粥粥,一边陪笑道:“粥粥姑娘,这事以后别做好不好?都一猜就知道是你做的,但都不好来为难你。但是我家王爷又要给难得发怒的郑大人交代,我只好来你这儿求个情,看在我们老相识的份上,你就别那样吧。”

粥粥给陈四说得云里雾里的,接过白纸一看,上面墨汁淋漓地写着几个字,“速与蒋家退婚”。心里都糊涂了,难道自己昨天除了戳郑大小姐的窗纱,还稀里糊涂做了这些事?这上面的话可不正是自己想说的?但是自己明明没做过,这字也不是自己写的,难道还有别人看上蒋懋?

看着粥粥满脸迷茫的样子,陈四倒是放心了,忙道:“看来不是你做的,那就好,我也不多呆了,一会儿刘将军进城,我得现场管着,不多留,告辞。”

粥粥也没挽留,跟着陈四出去,也不自辨,就是推到她粥粥身上又如何?谁敢把她怎么样?粥粥觉得做这事的人能耐得很,自己想什么就做出来,起码比自己偷偷摸摸去看一眼,回头生闷气强多了。不过粥粥很快又安慰自己,自己也不错,叫了包广宁帮忙搞破坏,手段还要高一级。送陈四到门口,忍不住问道:“林先生恢复了吗?”

不想陈四却是叹口气,顿住身子说了声“死了”,头也没回地离开。死了?这下粥粥就傻了,昨天不是救他了吗?难道是谁把林先生杀了?包广宁?他的人进得去海地公子的地盘吗?粥粥忽然觉得官场这东西真是复杂得很,揭开来看的话,里面一团糟。

第四十二章

刘仁素回京,本来该是非常热闹隆重的事,但是却被崇仁的死冲去了大半,不仅仪式的规格变动很大,就是当事人都没几个敢轻松的。谁都知道,刘仁素本来是把宝重重压在三皇子崇仁身上的,如今崇仁一死,他本身又已经位极人臣,未来的日子还有什么可以指望的?果然,刘仁素除了与海地见面时候扯着唇挤出一点笑的动作来,其他时候都是虎着脸,神情淡淡的。围观百姓本来指望看一场衣锦归来的好戏,结果发现来人都是后娘脸,那气氛倒是与大户人家出殡差不多,看了一会儿都是暗自议论。京城的百姓本都见多识广,这一议论一发掘,街头巷尾的流言可就多了。

粥粥在自家客栈楼上看热闹,看着看着觉得没意思,但是刘仁素出来的时候粥粥还是大感兴趣,觉得这人气宇轩昂,不是个平常人,估计即使没有刘贵妃这么层关系在,他一样也可以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粥粥忽然想到这人应该是王秋色姐姐和潇子君姐姐家的仇人,虽然伊不二叔叔一直说刘仁素现在是边关的顶梁柱,叫王姐姐不要老是打杀刘的主意,但是粥粥知道王潇两个姐姐一定都是心里放不下的,于是想着给王姐姐出口气,抓起一把瓜子,一把飞向对面的砖墙,那是粥粥闷得慌时练出的绝技,只要力道掌握得好,这些瓜子碰到对面的墙,会得转回身来飞向粥粥需要打击的人。而且粥粥掌握的力量正好,去的时候无声无息,但是弹回来却是携带

“嘘嘘”怪叫,声势有点吓人。

果然,护卫在刘仁素旁边的人立刻有了反应,粥粥看到莫修等人行动起来,这些人中居然还有玉石先生白木,粥粥认识他,心里奇怪,他怎么也在这里,还跟了刘仁素。不说粥粥好奇,旁边房间里传出的声音也是充满好奇,“嫂子,哥变黑了,不过身手一点没差。”“好什么?他应该早在那些暗器飞出时候就知道,出去那些日子,人变俗了。”“要暗器出去就知道,那还成什么暗器。”“这东西勉勉强强算它是暗器吧,不过我看看最多是谁捉弄他们一把,否则哪有雷声大雨点小的。瞧这群笨蛋都往对面找发暗器的人,也不想想暗器会转弯。我真受不了你哥的笨了。”“可是要是在这儿发出去的话,我们应该看得见的。”“人家能发出这么曲里拐弯的暗器,难道会傻傻地让你看见?肯定是不可多得的高手。”

而粥粥却是对着刘仁素心里大喊“高手啊高手”,所有的人都要不是惊惶失措,要不是头摆得左右不分地乱看,或者就是自己上阵搜索发瓜子暗器的人,唯独刘仁素稳坐于马鞍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海地于他并辔,看见暗器来袭时也是左右看了看,但是很快镇定下来时,却见刘仁素临阵不乱安若泰山,心里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什么,没趣得很。不过也见识到,刘仁素是条真汉子。

陈四原本是不用在街上当值的,今天进城的护卫该有九门提督的事。但是出于小心,他还是拖着疲倦的身体一直便衣跟在现场,如今皇子中只剩海地一人,谁知道有没有人会对海地不利。当看见“嘘嘘”直叫的暗器的时候,陈四也没怎么挂心,俗话说叫狗不咬,叫得那么响的暗器也是不会有什么威力的。等看到莫修,忘机散人和玉石先生飞身进入暗器来源地搜查时,陈四暗想,这散人无论是武功机变智慧,在武林中都是上上之选,三人联手,想逃出他们手掌心的人这世上恐怕已是寥寥。所以陈四按兵不动。

但是等到三人空手出来,陈四忽然看着孙家客栈的招牌醒悟,怎么可以忘记这个人。他旋身进入客栈,飞身上得二楼临窗房间,见有五个房间临窗,只有一个房间闭着门,他略一推门,关着,又听得里面有人声,似是两个女子说话,陈四听出不是粥粥的声音,作罢,又飞身下楼,直奔粥粥房间,这回他没打招呼,孙大娘只见人影一闪,还未来得及阻拦,就见这个刚来过的陈四爷二顾茅庐,错手一振,振开了粥粥的房门。但是叫陈四惭愧的是,只见粥粥四仰八叉地趴睡在床上,被他震醒,迷迷糊糊地起身,那神色要没睡过是装不出来的。陈四一时不知道怎么好,却听粥粥道:“是伊叔叔来了吗?”

陈四连忙陪笑道:“不是,外面这么热闹你怎么不去看?”

粥粥却道:“那你撞进来干什么?我怎么每次睡懒觉你都要来捉,比伊叔叔还麻烦。”

陈四哭笑不得打着哈哈出来,心里疑惑究竟是谁发的那么捣蛋的暗器。而粥粥看着他离开则是大呼侥幸。要不是被隔壁那两个女子提醒了,她急急飞奔回屋动用偷懒真经里的招数快速睡着,这回就要被陈四捉个正着了。还好还好,否则陈四生气倒没什么,伊叔叔就要来京了,要是他就此事责备起来,王姐姐一定会不以为然,他们不知道会不会又象在南边海岛时候那样打起来,要是那样的话,损失点桌椅事小,她粥粥的大好生意可就给毁了,这事是断断不行的。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毁财路。

粥粥等陈四走后,却是想起他说的蒋懋与郑家小姐的事,究竟是谁做的那事呢?等进城仪式过去,粥粥到茶馆酒肆逛逛,却发现有人威胁郑家的事已经传得很广了,据说昨晚郑大小姐住的绣楼窗户给捅了个洞,看得见郑小姐屋里的一切,门口给撒了许多写着威胁话的纸,一株梅花被齐齐切断,据说得有非常好的刀功和内力才行。粥粥心想,怪不得陈四要找上来,郑家都给人欺负上门了,怎么可能忍声吞气?要找就是找到刑部了。可怜陈四,一晚上又要应付林先生的死,又要一早打发郑家的人,怪不得这么憔悴。

粥粥是很想在郑家也横插一杠的,但是陈四耳目那么灵,万一给他发现,一状告刀伊叔叔那儿去就不好了,还是忍忍,静观其变。才在想,却见蒋懋笑嘻嘻过来,见面就道:“走,粥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明天皇上要阅兵,今天他们练得热火朝天的,这热闹不可不看。”

粥粥最爱热闹,立刻被蒋懋的话吸引,跳上他的白马坐在蒋懋后面一起过去。蒋懋这个人精似乎上上下下都混得很熟,在军营里也畅通无阻。粥粥沾他的光,初识干戈。

与蒋懋玩得很开心,又是看操练,又是大吃大喝,还去买了几套女孩子穿的衣服首饰,粥粥以前是最讨厌小姑娘打扮的,但是昨天看见郑家小姐那么美丽文秀后,不知怎的,粥粥心里忽然觉得女孩子的衣服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花花绿绿的很好看,而且有些女孩子还香喷喷的,走近闻着都舒服,粥粥心想,自己要不也做几天女孩子试试。

被蒋懋送回客栈,粥粥忽然想起什么,问蒋懋道:“昨晚你在哪里?”话问出口,粥粥忽然觉得这似乎是陈四爷的口吻,自己心里已经觉得好笑。

蒋懋闻言一笑,道:“你别管那么多,一切有我,我会处理好一切。”

粥粥诧异地看了蒋懋,目瞪口呆地拿手指指着蒋懋,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好,我不管。”粥粥话是这么说,但是她这个好事的怎么肯不管闲事,再说刚刚浑身自由,正愁着找点什么事做做呢。跳下马笑嘻嘻地与蒋懋道别后,心里就开始打鬼主意,怎么才可以帮助蒋懋做得更绝。哼,谁叫他们想着嫁给蒋懋的,这么好看又这么多金的蒋懋是粥粥的,谁也不许染指。

粥粥悠笃笃地走进客栈,一边一眼关六,看看她不在的时候谁谁谁有没偷懒,哪里哪里没有弄干净,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快步,粥粥不由自主地让开几步,却见是玉石先生急匆匆进门,揪住一个伙计就问:“有没有两个女子住在店里?”

粥粥这才恍然,原来早上隔壁评头论足的两个女子是玉石家的红线夫人与他的妹子白鸢,忙上去笑道:“玉石先生吗?我陪你去。”

玉石看看粥粥,一时没认出来,原是粥粥长高不少,人又黑瘦很多,与以前白白胖胖笑面女娃的样子已经完全不一样。好在粥粥打招呼的同时识相地亮出白玉擀面杖,玉石这才恍然,笑道:“原来你先一步进京了,快带我去见夫人妹子,我快半年没见他们,想得紧。”

粥粥一边引路,一边笑嘻嘻道:“你家娘子说你人变俗了,受不了你的笨了。”

玉石先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娘子红线夫人说他俗和笨,因为他总觉得自己的夫人风雅聪明无比,自己怎么也不能低俗了去,叫她夫人看不起。当年他就是在众多追求者者中凭着风雅才智脱颖而出,抱得佳人归,要是此时低俗了,娘子会怎么看他?临到门口,玉石先生反而胆怯,越走越慢,匍匐前行。

粥粥看着奇怪,原本走得象飞一样的,怎么现在象是蜗牛爬,难道是与近乡心怯一样的道理?粥粥顽心大起,一脚踢开那扇门,又是飞起一脚,把个高高大大的玉石先生踢进房间,只听里面传出一声惊呼,随后传出玉石先生暴跳如雷的声音,粥粥忙捂着嘴闷笑着逃走。这下玉石先生是真的很笨很蠢的样子了。

粥粥爬玉石先生最终知道她是这儿的店主而揪出她来撒气,笑着与孙大娘打个招呼出去避祸。忽然想起昨天有人闹了郑家,不妨今天自己去闹闹,给蒋懋分忧解难,也搞乱陈四手头的线索,叫陈四打破头想不出是谁干的好事,太好玩了。粥粥忽然想到了妙妙前辈,这几天不见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否则把她带上,一定闹得更天翻地覆。

但是粥粥一接近郑府,明显感受到郑府周围已经安排有人护院,而且都是有武功的人。粥粥不敢再大喇喇地进入,非得听仔细了才前进几步。她今天没做什么改头换面的工作,怕万一陈四爷也在,看见了不大好,而且她现在进出刑部几次,可能有人认识,陈四看见或许只是警告她,但是别人就不好说了,闹出来陈四也未必捂得住,毕竟这个郑大人是个那么大的官,陈四爷也不一定得罪得起。粥粥别的不怕,就怕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现在钱都扔在那个客栈里,出了事自己逃开容易,可是又不能背着客栈走,好好的财路不就断了吗?所以还是小心行得万年船。

粥粥基本上是避着巡逻的人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但是想想这儿又不是皇宫,要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干完坏事了回家,看见墙就跳,总有一堵墙是跳到外面的。走啊走的,一路看见可以破坏的地方都是手痒痒的,但是忍了,要做也要做得大点的,小小弄一点,不上不下的,弄不好别人还不一定顾得上。终于到了一个地方,听见有两个人小声交谈,周围有人围着,但是都围得很远,好像是为避免听见那两人得交谈,粥粥想,这应该是正主儿了,便悄悄潜伏下来,等待时机。

说话的两人讲的都是朝廷的事,粥粥有几个人是闻其名,但是不知道其人。其中一人声音熟悉,粥粥略一思索就想到这是海地公子,不知道海地公子在,陈四爷有没有在附近,他要是在附近的话,粥粥有点忌惮,熟人面前干坏事不大好。那么另一个人就是这个府的主心骨郑中溪大人了吧,粥粥发觉他话很少,大多数是几个字的评价,粥粥想,可能海地公子还年轻,怕找他父皇问事儿给他父皇轻视掉,所以才来找郑大人问事。他们的说话很枯燥,大多是粥粥不关心的,但是粥粥强忍着睡意听着,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讲到要紧的呢。

好不容易终于讲到稍微熟悉的人,但是这人也不是粥粥见过的,只是听说而已。

海地道:“今天父皇很反常,快马来报说特穆尔带四千人马抵境,父皇竟然大发雷霆,说他们有异心,只准二十人带贡品进京,其余人只准在境外指定地方放牧,连他们带来的东西都不给让交易。我翻看了以前的卷宗,都没这么苛刻的先例。他们那个小国离中原虽然远,但是民风骠悍,不是个受得了气的民族,父皇如果把这么待他视为示威于前的话,可能效果会适得其反。”

郑中溪道:“这事我也觉得怪异,但是这两天皇上决策反常也是有的。”

海地道:“圣命难违,也就只有等特穆尔抵京时候好生对待他了,免得他生出反意。幸好我替他叫了他的几个朋友来,总算是有点示好的意思。只怕是他过来京城的时候父皇还沉在伤心里,那时候如果再有什么不合理对待,恐怕人会被气走。”

郑中溪沉默一会儿道:“你了解刘贵妃的病情没有?”

海地道:“自那天在崇仁面前吐血后,一直时醒时昏的,正经饭都没吃进去过,倒是又吐了几回血。父皇天天要去看她两三趟,我母后也是怜她温厚,时时看顾,但是据太医说,怕是难了。”

郑中溪道:“你今天听见大家对刘将军回京的议论没有,都说他趾高气扬得很。”

海地道:“有这话,而且他今天陛见父皇,一下呈上一长列军功名册,父皇当场封了好几个,我出来听人说,父皇如今事事都听刘将军意见,刘将军的意见可以左右皇上的决策。而今天进城仪式上刘将军的表现,大家都说他太过倨傲了一些,面无表情,视迎接他的群臣若无物,即使是忧伤三皇子的过世也没必要拉脸给群臣看。我看这些话也是过了一点,但是保不定我听得到,父皇也听得到,不知道父皇会怎么想。”

郑中溪道:“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能人,更是个有功绩的人,这一点他太清楚,以至骄气形于外,背后诋毁他的人就多。俗话说三人成虎,皇上能不放在心上?只是……,刘贵妃如果能救过来还好,否则朝廷又会有场动荡。”

海地道:“可是包广宁现在无法在朝中给他牵制,而林先生昨晚又是不治而亡,什么都没问出来画押,否则或许起码扳倒一个是一个,免得包广宁东山再起。而这当儿恐怕谁也控制不了刘仁素。全看父皇的意思了。”

郑中溪道:“皇上不杀包广宁,并不是因为他罪不该死。”

海地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我明白了,父皇还要用包广宁做这些事呢。不过昨天傍晚从林先生的话里意思看,周村的案子竟是诚亲王所做,如果这样的话,这一回杀崇仁的案子如果也依此被推给诚亲王的话,那就救了包广宁了,或许他还真可以逃过此劫。”

郑中溪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海地道:“就陈四知道,不过在场还有个小姑娘,她未必会想得明白。”粥粥听了心里“哼”了一下,怎么会呢?太小看人了。

郑中溪道:“那我们就当作没从林先生嘴里问出什么。”粥粥暗道:晚啦晚啦,包广宁已经全知道啦,谁叫你们小看我。

海地又是应声“是”,接着道:“郑大人此次回京,父皇的意思原是请你做今年春闱主考的,但是今年这个多事之秋,不知道春闱会不会推迟,这么多生员,每天也是笔不小的开销,我今天接管户部才知道这是个大负担。要是多拖几天,再加刚刚西南用兵结束国库空虚,崇仁葬礼父皇旨意大肆操办,我还真担心万一再生出个吃钱的用途来,户部还怎么应付。”

郑中溪呵呵笑了声,道:“放心,没事。”粥粥却想,这也可以担心的,抄了包广宁的家不就可以维持几天了嘛。海地公子连这个也不懂,不会是装傻吧。“

而海地可能因为郑中溪这么明确的表态而安心,又岔开话题谈起别的。这些又是粥粥所不知道的,只得又开始与睡魔抗争。好不容易才听见海地告辞,几个有武功的人跟着他离去,郑中溪这儿只留下两个人有武功,但是听他们的脚步声,似乎也不怎么样。

郑中溪毕竟也是有了一定年纪的人,此次回京正逢多事之秋,虽不是心力交瘁,但也是心神俱疲,等海地一走,他也没多呆,在书房稍作停留也回房睡觉。粥粥就在郑中溪走,家人欢送这个空隙里钻进书房,准备挽起袖子大干一场。

但是等眼睛适应里面的黑暗后一看,傻了。这儿布置简单,只有密密麻麻的书柜,房间中央一张大桌,桌子后面一张宽椅。桌上只有简单的笔墨纸砚,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摆设,比之以前粥粥在钱修齐书房看见的阵仗那是要简单多了,要不是有这么大量的书衬着,粥粥还真看不出这儿会是一个朝廷重臣的书房,不知怎的,粥粥心中起了肃然起敬之心。

粥粥犹豫再三,还是没在郑中溪的书房里面下手,不知是恨自己没劲还是叹自己身家,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里生闷气。好在书桌够大够高,椅子也够宽大,粥粥躺坐在那里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自怨自艾了一会儿,忽听门口声音一响,粥粥忙身子一滑,钻到书桌底下去。过了一会儿,只听有人轻手轻脚地进来,听那脚步声,似乎都没一点武功,粥粥诧异,原来是个内贼,还不是蒋懋做的。但是既然不会武功,那郑大小姐院子门口砍断的梅花又作何解?粥粥的兴致给吊得老高。

第四十三章

那个内贼迈着细碎的步伐偷偷摸摸摸到书桌旁,内贼的眼睛没有练过武功的粥粥好,没那么快适应房间的黑暗,听得出他在桌上撞了一下,不过不重,粥粥倒是真怕他撞重了把桌子撞歪,她粥粥就要现形了。但是那个内贼撞了后却是原地不动,蟋蟋嗦嗦地揉了半天才罢,原来是个娇嫩的内贼。粥粥想到娇嫩和贼的搭配,心里大乐。

这下那个内贼走路小心了很多,慢得象蜗牛爬,粥粥都想象得出他是如何地伸出手四周摸索一通,然后才敢小小地移出一步。粥粥都替他不耐烦,心想这哪是做贼的架势。终于那个人摸到椅子坐上,慢慢地轻轻地垂下两只小脚,粥粥一看大吃一惊,原来内贼是个女的。按说垂下来的应该是两只臭脚,但是气味冲进粥粥的鼻子里,却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粥粥忽然想起,这个香味在郑家大小姐的房间里闻到过。难道这个笨笨的内贼是那个美丽优雅的郑大小姐?粥粥彻底想不通了,但是兴趣却是更加高涨。

坐下一会儿后,可能那个笨贼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开始在上面动起来,粥粥听了一会儿,听出她是在磨墨。但是这个笨贼真的很笨,夜晚那么静,她一点不知道磨墨的时候该拿手按着砚台,这样就不大会发出声音,这一定是郑大小姐,否则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夜音三丈,这么重的磨墨声传出去,不久粥粥就听见有脚步声蹑手蹑脚地接近。粥粥心想完了,毫不犹豫轻手点了这个笨贼的穴道,抓起她就从后窗飞出,顺便一看,果然是郑大小姐。

那个护卫进来探头一看,见没什么,才点亮了蜡烛,却发现桌上的砚台湿湿的,明显是有人进来过的样子,再一仔细看,后窗大开,显然人从这儿跳出,此人立刻呼啸一声示警。郑府上下立刻热闹起来。

粥粥见郑大小姐的闺房立刻有人前去保护,看来昨天出事后那儿成了重点保护对象。除非现在把郑小姐扔下自己走,否则只有带她一起跑了。粥粥拎着郑小姐在角落里略一犹豫,就感觉有人轻轻戳戳她,粥粥低头一看,是郑大小姐,她见粥粥看她,便举起纤纤手指指指什么地方。粥粥问:“你说我们躲哪儿去?”郑小姐点头。粥粥想,信她一回。便干脆解开她的哑穴,拎着她走,到得一个精致的小茅屋。

两人躲在里面,见一阵喧闹后没了声音,粥粥奇怪道:“你是郑小姐吗?怎么你不见了大家也不找?”

郑大小姐点点头道:“是呀,我是。我早就吩咐过丫鬟不要说我不在的,他们去找,丫鬟一定会帮我挡过去。你是昨晚上来的人吗?你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粥粥奇怪,道:“我如果是昨晚上那人,你怎么还不怕我?”

郑大小姐道:“因为你在帮我忙啊。我谢谢你都来不及呢。我今天到祖父房间里去就是想干点坏事的,没想到被人发现,幸亏你救了我,所以我还怕你干什么?”

粥粥这才明白,原来这个郑大小姐也不喜欢嫁给蒋懋,粥粥听了不由得舒了口气,道:“昨晚不是我做的,但是人家赖到我头上来,我好奇就来看看,可是看见你祖父房间由不得地敬佩,所以就没下手做坏事,结果却给我捉到个家贼,嘻嘻。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周竹生,小名粥粥。”

郑大小姐听了也是吃吃地笑,道:“就是,祖父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我做的。可惜没成。粥粥你的名字很雅致哦,我真想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的,一定很漂亮潇洒。我叫郑影,大家都叫我影子。”

粥粥听她说话软软的糯糯的,非常好听,这么好听的说话声音,再加这么好看,蒋懋会喜欢谁呢?不言而喻。粥粥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蒋懋没见过影子。粥粥道:“我长得没你好看,黑黑的,瘦瘦的,还比你小。对了,大家都说蒋懋长得好看,你为什么不喜欢嫁给他?”

影子道:“男人要长得好看干什么,男人要紧的是气度是才华,好看是次要的,我不喜欢好看的男人,你看历史上好看的男人都在做什么?恶心得很呢。”

粥粥听了不知道该是替自己开心还是替蒋懋难受,道:“咦,你这样的人倒是很少,你不喜欢就让给我好了。但是有气度有才华的男人都是好老的,象我伊叔叔一样老,还有你祖父也很老,你嫁给他们不就是吃亏了吗?”

影子笑道:“才不呢,我就见过又年轻又能干的人,而且他气度高华,举止不凡,哪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粥粥眼睛转了半天,什么人物能这么厉害?她粥粥算是连皇帝都看见过了的,难道还有没见过的厉害人物,想了好久才道:“有了,我见过一个好一点的,叫海地,不对,你可能不知道海地,但是你一定知道二皇子崇孝,他算是个厉害人物,但是说实话还没我厉害,我粥粥比他武功好,比他脑子好。”

影子不服气道:“怎么会呢?我祖父说王爷才思敏捷,为人宽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虽然武功可能比他好,但是男子汉全要武功做什么,最要紧是脑子要好。再说你是女的。”

粥粥听了更不服气:“不对,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过目不忘,我这么小就有惊天动地的武功,要是我有个皇上爹爹,我只有比海地公子还要厉害。而且海地公子人长得高高大大的,眼睛弯弯的会笑,也是很好看,你为什么又要说他好呢?呀,我知道了,你只要是海地公子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多一份不好,少一份也不好,是吗?你真偏心,真偏心。”

影子被粥粥这么一说,心里很不好意思,道:“我没有啦,我怎么偏心了呢,王爷就是能干嘛。”

粥粥道:“既然你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不嫁给他?你那么好看,祖父又是大官,我刚刚还见到你祖父和海地公子说话呢,海地公子可听你祖父话了,叫你祖父说一声你嫁给他不就得了?多容易啊。”

影子黯然道:“这不行的,我已经许给蒋家了,一女不可以事二夫。”

粥粥巴不得影子喜欢海地不要蒋懋,急急道:“事在人为,你别急,我帮你想办法。我就不信你喜欢海地公子就不能嫁他。这样吧,我先回去,你也可以回去了,否则你的丫鬟见你这么久都不回去,顶不住会嚷出来。我在外面想办法,你在家里顶着不要嫁,好吗?”

影子听了似乎见到希望,激动地道:“好的,一言为定。你真是个聪明人。”

粥粥一听非常得意,这个影子心里只有她祖父和海地是聪明人,难得肯说她粥粥是聪明人,说明她粥粥是真的非常聪明。粥粥开开心心地七转八弯跳出郑府回家。

粥粥乘着略略温暖的春风回家,刚到孙家客栈门口,就发觉大事不妙,一定出了问题。好好的此时应该熄掉一半灯火的店堂此刻还亮堂堂的,反常。粥粥绕到后面,蹑手蹑脚翻进后墙,这才走回来趴在窗户上一瞧,呀,里面坐着三个人,不正是朝思暮想的伊不二王秋色夫妇和潇子君姐姐吗?粥粥忘了这儿是窗不是门,忘情地往里面冲,结果“咚”一声,结结实实撞在窗上。三人都是武人,听得声音,伊不二先抢到后门一看,正好见到摸着额头尴尬地笑着跑过来的粥粥。

粥粥本来是要跳进伊不二怀里的,但是跑到近前,却忽然害羞了,伊叔叔是个大男人,自己以前还是小子时候自然无所谓,但是现在是姑娘了啊,好像这样不大好,立马刹住脚步冲着伊不二笑:“伊叔叔,你终于来了,陈四爷说你要来,我这几天一直盼着你呢。”

伊不二见到粥粥本来就开心,又见了粥粥知道害羞了,像个小姑娘样子了,更添开心,大笑着拉起粥粥的手,道:“我们一听陈四爷说你也在京城,坐都没坐就跑过来,结果说你出去玩了。这个等得急啊。粥粥来这儿给叔叔瞧瞧,长大了没有。”

王秋色与潇子君也迎了上来,粥粥看见王秋色有点怵,还是最喜欢潇子君,抱住潇子君又笑又跳,三人都是抢着说话,只有潇子君抱着粥粥垂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四人说着别情得时候,却听门口有人怪里怪气地说了一句:“一个男人三个女人,福气这么好,妙妙我最看不惯,吃我一爪。”话音未落,只见一团黑影飞快冲向伊不二。

粥粥一看是熊妙妙,忙喊了声:“你打错人啦。”飞身迎向妙妙,王秋色见此人来势汹汹,怕粥粥吃亏,金风刀出手,跟着跃上去。潇子君见此也短剑在手,一步跨上,迎向妙妙。反而是伊不二见此就袖手旁观,想看看陈四嘴里的“粥粥现在武功一流”是一流到何种地步。

妙妙见三个女人围上来,生气之极,叫道:“笨女人,蠢女人,哪有帮男人打架的,臭死了的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妙着纷出,黑衣服配着尖利的指甲,晚上出现还真是效果不是盖的。但是粥粥早就熟悉她,再不会象上回如见鬼了一般,再说她的指甲再尖也不会比得上白玉擀面杖,粥粥与妙妙打得非常热闹。妙妙知道这个女孩干系重大,不能伤了,粥粥知道妙妙是个好玩少跟筋的,也不会下重手,两下下来,伊不二看得真实,笑道:“秋色,你们给粥粥自己来吧。”

熊泼辣好不容易赶到,见妙妙与粥粥打得真刀真枪地,忙叫道:“姑婆,你怎么可以得罪这个粥粥姑娘。”

妙妙一听立刻清醒,毫不犹豫地知错就改,硬生生止住一切动作,于是左手在前,右手在胸,左脚落地,右脚弯曲,连双眼都停止转动一会儿,这才冲着粥粥乱眨眼睛抛眼色,道:“没有,我们没在打架,粥粥,我们是在玩儿是不是?妙妙怎么可能与小姑娘打架呢?”

粥粥不客气地道:“可是你地指甲尖锐如剑,别说扎到人,看着都吓死。”

熊泼辣无奈上前掰下姑婆的手臂归位,免得她老是象具石雕一样单腿立地,一边对粥粥道:“粥粥姑娘别生气,我家姑婆虽然爱玩了一点,但是恶意倒是一点没有的。”

粥粥冲急切地想表白的妙妙做格鬼脸,对伊不二道;“伊叔叔,这位是熊泼辣公子,我记得王姐姐以前说是与你同名的还是什么的,难道你们不认识?”

熊泼辣与伊不二互道久仰,忍不住都是细细打量对方,看看江湖上人为什么会把两人扯在一块儿。妙妙看着在旁边干着急:“你们乌鸡眼一样地看来看去干什么?不如打一架,看看是不是差不多,要是不如我家泼辣很多的话,我们家泼辣就吃亏了。”

王秋色叱道:“有你这么个姑婆,神仙也会失分。”

潇子君听了拉着粥粥一起忍不住地笑,妙妙怎么拿眼光阻止都没用。却听门口有人惊叫了一声:“是伊大哥吗?”

王秋色一听,立刻满脸警觉地扭头看去,见楼梯口下来一个白衣女子,面容娇好,态度可亲,正一脸激动地冲伊不二快步行来。“伊大哥?谁?谁叫得那么亲?”王秋色轻轻自言自语,她似乎没听伊不二说起过有这么个妹子什么的。

伊不二一看是白鸢,下意识地瞥了妻子秋色一眼,果见妻子一脸不满,当下也不敢上前去,只是淡淡微笑道:“白姑娘好久不见,玉石兄也在吗?好巧啊。”

白鸢见伊不二语气冷淡,心里一痛,不自然地止住步子,才想起伊不二已经结婚的事实,她看向伊不二身边,果然见两个大美女,与她嫂子截然不同风格的两个美女,似乎少了点矫情,多了点随性。她苦涩地想,难道伊不二一找就是两个妻子?既然他可以这样,为什么就不找她?难道自己就是那么差劲吗?或者是哥哥从中作祟?她看看伊不二,再看看王潇二女,呆在当地。

王秋色只是冷冷看着伊不二不做声,粥粥看着不明白,自己与伊叔叔见面时候大家都那么开心,为什么白鸢与伊叔叔久别重逢,大家都那么不高兴,伊叔叔似乎还有点尴尬。熊泼辣忙着对付妙妙提出的要与粥粥继续打架的要求,没心思理会这边,虽然知道里面出了什么问题,只有潇子君看得清楚,又置身事外,知道师姐王秋色的个性,更知道这两夫妻感情之好,虽然表面打打闹闹,其实谁也插不进去,心里替那个白姑娘惋惜,更是替伊不二担心,要是师姐误会的话,伊不二得吃不了兜着走。此时看来只有自己可以说上一句话了。她款款上前,慢声细语道:“白姑娘这儿坐,我们一路赶来京城倦得很,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白姑娘不要见怪。”

熊泼辣正被他姑婆缠得烦死,忽然间这么温柔的轻声细语入耳,心里一阵酥软,看向潇子君,见她原来一直微笑呆在别人后面,此时走到灯光下,虽然只是穿着不起眼的黑衣,但是全身上下似乎都是透着柔美。烛光照到她的脸上,竟然泛出珠玉的毫光。熊泼辣看得出神,居然忘记了旁边的麻烦精,妙妙循着泼辣侄孙的眼光一看,心下了然,大声道:“看什么呢?喜欢就抢来做老婆,你爹当年就这么做的。”

一言既出,熊泼辣一条丈八汉子顿时满脸通红,尴尬地别转脸去。王秋色看着欣喜,以前虽然已经告诉过潇子君有关特穆尔有家小的事,但是她还是担心潇子君这回见了特穆尔会发生什么,但是又没道理伊不二来见特穆尔,却把潇子君强留在家里。她知道这个师妹外柔内刚,坚持了的事情不打回头,不知道她对特穆尔的情愫还在坚持没有,王秋色侧面问过她,但是她都微笑不语,王秋色也没好问下去。这下好,熊泼辣堂堂一条汉子,气势长相类似特穆尔的风格,但是要比特穆尔更胜,又从他对付妙妙上来看是个好脾气的,倒不妨撮合这两个人。她两眼一转,计上心头,拉来粥粥轻道:“等一会儿碰到要你骑马的事,你一定要咬定与你潇姐姐一起骑,好吗?帮姐姐一个忙。”

粥粥不解,但是她不大敢对王秋色说“不”,再说叫她这么个聪明人问为什么是多么没面子的事,因此连连点头,一口答应。

熊泼辣怕这个姑婆继续胡说八道,忙把话题生生扭转,笑对伊不二道:“伊兄,听说你们有我二姑婆的消息,可不可以麻烦引路?我们想到那里略尽心意。”

伊不二微笑道:“这个好说,我和粥粥都知道,去年我经过扬州,把那儿稍做了一下修缮。可不可以等我们这儿事情一完立即就去?实在抱歉得很。”

熊泼辣道:“这个自然,凡事都有个先后,伊兄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哪有叫你不把事情昨晚就走的当里。没关系,我们也可以趁机看看熟悉这儿京城的市面。”

王秋色道:“凡事都有个通融不是?粥粥啊,你一直在京城的,你帮这个熊叔叔一个忙,陪他们去扬州一趟好吗?你说你见到我们在心急得头都会撞开,这枚熊叔叔想见死去的亲人也是一样的心急,你能体谅他们帮他们走一遭吗?”

粥粥道:“不好,我才与伊叔叔见面,要与他说几天话再走。要走前几天就走了,我就是为了等你们才拖着的,也没道理叫我与伊叔叔王姐姐潇姐姐才说那么几句话就走的吧,我这儿客栈有寄到特色好菜还要叫伊叔叔吃过,我不在怎么办?”

这下伊不二不好说,王秋色也不好说了。潇子君按下白鸢,听见这儿的对答,招手叫粥粥过去,拉着粥粥道:“粥粥,你去去就回,也是了却妹妹头前辈的心事。我们会一直在这儿等着你的。还有我把我们骑来的三匹马借给你,你要相信潇姐姐的马,你会很快就回来。”

粥粥犹豫间,王秋色道:“粥粥,这倒是好办法,不过你现在能骑马了吗?你轻功好,即使不会骑原本也是没事的,但是怕不会控制缰绳,马不知道往哪儿跑。”

粥粥想起王秋色刚刚的吩咐,但是又有点不服气承认确实如王秋色所说,道:“我昨天毛驴就骑得很好。”

大家一听都笑了,一起看着粥粥,粥粥总算也知道脸红,抱着潇子君脸埋在她背上不出来。王秋色就道:“要不子君你辛苦一点也一起去,有你在,马也跑得快一点。粥粥一向与你同乘习惯了的。再说过来朝贡的使团没有来回那么快的,总要歇个把月才走,你们回来还是赶得上。”

粥粥听了忙配合地道:“好啊好啊,正好三匹马,我与潇姐姐骑一起,太好了。”

潇子君无奈,只得答应了他们,说实话,她心里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去见特穆尔,想着还是这样也就算了。如果回来能遇见就见,此时师姐已经见过,一定会知道怎么对她最好,要是走了的话,那就算了吧。

第四十四章

特穆尔抵京,自有礼部安排官员迎候。伊不二早早从海地那儿得来消息,与王秋色一起出城老远迎候。等在必经之路上,天还才放亮没多久,过往行人慢慢得多了起来。

看着伊不二,王秋色想起以前刚遇见伊不二时候两人大打出手,心里感到暖暖的。要不是因为那一段路上有特穆尔的参与,否则王秋色也不会待见特穆尔,即使今天伊不二因两人的友情来迎接,王秋色也未必会陪着。两夫妻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等,一点都不觉得等待的枯燥,反而都是不觉得时间的飞逝。

过了一会儿,远处有尘头高起,伊不二看了道:“估计是他们了把,人多马骏,赶得又急,才会扬起那么高得灰尘。”

王秋色看了眼,道:“不知道子君在的话,这时候会什么感觉。”

伊不二微笑道:“你不要小看子君,她心里有谱得很,否则那晚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你支去扬州的。”

王秋色一笑,虽然那时候确实是使计成功的感觉,但是现在越想越发觉那晚是自己提出,旁人顺水推舟,反而是自己最闷在鼓里。她捶了伊不二一拳,道:“你最老奸巨猾,当时不提醒我,现在还来说嘴。”

伊不二笑道:“我当时不让你说你还不在桌子下面飞我一脚?而且当时总得有人提出吧,子君姑娘家,脸皮薄,你这个姐姐不提还能有谁提。但愿子君不要对熊泼辣视而不见,只是想着回京看望特穆尔。”

王秋色道:“这么一说我倒是反而不喜欢特穆尔来了,咦,不过来了也好,断了子君的想念。”

伊不二忍不住伸手揉揉妻子的头发,早知道她爽直的脾气,心地确实极好的。他呼喝一声,把王秋色一把举起来放到马上,自己也跳上另一匹,到:“我们两个目标太小,迎在路口被他们马队踩死都会可能,还是骑上马吧,走,到路中央去迎着。”

王秋色甜蜜地笑看着伊不二飞身上马,这才一紧缰绳,与伊不二一起官道中央。远方的扬尘越来越近,伊不二几乎是与王秋色一起看清,冲在头里的就是特穆尔。见过来的马队没有一点减缓的意思,伊不二调转马头,对妻子道:“我们顺着他们的方向慢跑吧,免得到时冲撞。”

王秋色不客气道:“他们白天一大队了跑得那么快,是不是太嚣张了点?毕竟这条路是官道,走的人那么多,难道要人家都望风披靡?”

伊不二道:“他们此次朝贡,受的待遇非常不公,不说一起进京的人给七折八扣,连我朝一路陪同的人都没有,任由他们自己问路过来,还是海地公子自己暗中派人接住一路安排。他们草原上的人性格爽直骠悍,一路有气散放出来也是难免。我们既然来了,就承让着一点,不用在这些细节上与他计较,尽量平息平息他们的火气。否则我们可以一走了之,苦的就是遭战难的黎民百姓了。”说着,见马队接近,便运足真气清清亮亮递话出去,“特穆尔兄大驾光临,伊不二来迎。”

伊不二是何等的功力,即使在群马奔驰中,特穆尔也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想到伊不二会出城来迎接,而且还是出城那么远,连城头都还看不见的地方,真是够朋友,一路的阴郁终于有了丝阳光照入。他大呼一声:“停下,离我十步跟着。”一言既出,只见跟他过来的马队立刻轰然止步,如同同一个人指挥的一般,这需要多好的马技和多好的配合,不过对于草原上马背当床的人来说,可能这也不是意见多么艰难的事。在群马原地踏步中,特穆尔一骑飞出,大笑着冲伊不二奔来,见面高举手掌,清脆刮喇“啪”一声相交,随即紧紧握在一起,特穆尔看着伊不二激动地道:“还是兄弟,只有兄弟。”

伊不二大笑道:“相比三年前,特穆尔兄威武更胜啊。”

特穆尔也笑,环顾身后随从,大声对他们道:“想当年我和伊兄一起马上大坛喝酒,大块吃肉,多少痛快,伊兄豪侠爽快,是我们草原上人地豪迈性格。”说完偷偷看了王秋色一眼,轻轻对伊不二道:“只是夫人刁蛮泼辣了一点,有得你伊兄苦头吃。

”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潇姑娘可好?可是已经出嫁,过来不方便?”

王秋色耳朵最好,听见特穆尔这么说她,不恼反笑,道:“你这粗壮汉子,这么鸡毛蒜皮的事居然还耿耿于怀,到现在还来挑拨我们夫妻。不过也就是你这性格的人才会直言不讳,算啦,我不与你计较。子君有点事,要稍慢一步过来,不过也不会慢多久。”

特穆尔“噢”了一声,却是紧着追问一句:“那就是没出嫁了?”

王秋色听了这话反而冒火,反唇相讥道:“你怎么不带夫人来?不对,如果你将来登上汗位,你夫人应该是叫汗妃了吧。”

特穆尔“哼”了声道:“男人三妻四妾,正常得很。你们汉人不也一样?”

王秋色“哼”回去道:“男人回家,连妻子的名字都叫不上来,这是正常?更别提生下一堆孩子记不住生日。你是人,女人孩子也是人,凭什么人家要对你一心一意,你可以三心两意?”

特穆尔道:“你们皇帝还三宫六院呢,你别告诉我潇子君是你拦着不让来的。”

王秋色一点不客气道:“你别以为子君表面温柔好欺负,她的内心岂是你我控制得了的?”

特穆尔道:“不是你做的最好,我和潇姑娘见面再说。”

王秋色一点不示弱,道:“好,我拭目以待。”

特穆尔不再理她,对旁边笑看两人口角的伊不二道:“伊兄你什么婆娘不好找,找个这么泼辣的。回头到我那儿去,我给你找个草原上最温柔的羔羊似的好女人。”

伊不二忙道:“不用,不用,我一个妻子足够了。”

特穆尔笑道:“我知道你的言下之意,你一个老婆都对付不过来,哪里还腾得出力气找别人,这个容易,先休了这个,赶明儿到我那儿去,你要谁有谁。女人就是不能太见世面,见多识广了,骑男人头上的心都有。”

王秋色道:“你这种人知道什么?野人。”但心里却是纳闷,既然他不重视女人,当年为什么要拚着性命救子君?这可不是寻常的献殷勤,是会出人命的。而且三年过去,他至今还是念念不忘子君?是不是男人真的可以一颗心分给多人用,如佛光普照?

三人聊着鸡毛蒜皮,特穆尔心情非常愉快,忘记一路受的冷遇,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王秋色可不爱说话,一般都是一个“哼”字说明一切,好在伊不二一直脾气好,要换了他,一早道声珍重都没有就走,看来伊不二与王秋色也是绝配。

很快便到京城,礼部的礼节倒是十足十,一行被安排到官驿住下。伊不二见特穆尔有一整套的欢迎程序要应付,不便打扰,与王秋色一起先行告辞。想来特穆尔朝贡定有不少事情虚与各方官员洽谈,伊不二准备什么时候问海地公子要了时间安排表,再决定时间宴请特穆尔。

第二天早上,该是特穆尔进皇宫献上贡品的日子。伊不二看时间安排,下午特穆尔将休息一段时间,伊不二心想,可能是献完贡品后皇上留宴,提防特穆尔会喝醉,所以给他安排了休息醒酒的时间,但是特穆尔的酒量哪是那么容易喝醉的?以前两人整坛子的酒下去,骑在马上还是稳稳当当的,最多红了脸而已。所以伊不二想正好趁此机会与特穆尔叙旧。为此伊不二准备了一坛上好汾酒,拎到官驿等候特穆尔。王秋色虽然与特穆尔观点大相径庭,但是倒也喜欢这人有话直说的豪气,因此也不用伊不二相要求,自己乐意跟着一起过来,准备在酒席上与特穆尔好好吵吵。

两人到官驿的时间刚好午后,吃饱了饭的人们都是懒洋洋的,做事也都慢吞吞的。伊不二有海地公子给的令牌,进门畅通无阻,便享受着官驿的好茶,坐等在客堂里。

过了好久,听见门口传来马蹄声,想到这个官驿只住着特穆尔一行,伊不二便站了起来,果见不久特穆尔便旋风似地进来,一见伊不二,便道:“伊兄你来得正好,省得我还要跑一趟你住的地方找你。”边说边回头大声吩咐随员。“立刻收拾妥当,我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