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都安排好了。”

朱明月扶着桌案的手一滞,余光掠过坐在旁边的孙姜氏,对方正笑吟吟朝着奴婢吩咐什么,轻声开口道:“何时?”

“申时。”

申时正好是筵席结束的时候,孙姜氏安排的是先品酒、赏花,然后在莲湖上面泛舟,兰桡画船上的酒席也是备好的,清一色从相思坞酒楼抬来的陈酿。女眷们则去凉亭里面纳凉休憩,果盘和团扇都摆在厅内的石桌上。

然而晌午一过,天便阴沉了下来,乌云汇聚,闷热得连一丝风都没有。

而后不到黄昏,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落在湖面,击打出蒙蒙的水雾。艄公摇着橹将画舫靠近岸边,已喝得醺醺然的文官和武将们从船上下来,走起路来一步三摇。

“好端端怎的下起这么大的雨,本来是想好生款待各位,这下非要淋病了不可。”孙姜氏又是失望又是抱歉地说道。

那厢,通判李芳的家眷道:“这哪里怨得孙夫人,夫人也是好心邀请。”

同知汪大海的妾室也跟着道:“是啊,倒是咱们不好意思,如此叨扰孙夫人和孙知府。”

亭中,少女拥着浅紫色的大氅望着那一湖烟雨迷蒙。

雨里远处的山峰烟霭缭绕,如泼墨点洒。湖面上画舫挂着两串风灯,晕出一团绯色的烟霭,照亮了艄公黝黑的脸。同时在那朦胧的光晕中,一个男子负手站在船舷的雨遮底下,任漫天风雨倾洒而下,却安之若素。

蒙蒙的雨水遮蔽了湖光山色,也模糊了她的视线。朱明月却觉得那身影的主人,正朝着自己遥遥望过来,含笑深眸,眼底仿佛倒影着一蓑山川烟雨。

原本没想要留宿,却不得不被滞留在此,好在孙兆康的这个别庄宽敞得很,客房足够容纳一行多人。奴婢们打着大竹伞将在座的人送到屋檐下,孙姜氏亲自安排了寝房,这便一直忙乎到了酉时。

外面的天黑沉下来,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打在窗纸上。连翘从屋外进来,掸了掸裙摆上的雨水,道:“真是老天都在助我们。下起了雨,不得不留在别庄上,就更容易离开了。”

不是老天,而是朱明月跟姚广孝学过一些夜观星相的本事,大约预测到四月十一这一日会有大雨。

“你安排的那些人手…”

“奴婢瞧着变天,就让她们把东西放进了每一间屋里。至于路引、户籍文帖和钱粮给养之物都准备好了,就在庄子外面的马车上。”

之前孙姜氏给朱明月置办的,早都被沐晟一一搜缴走。连翘因此又被打了一通板子,至今伤口未愈,走起路来还有些不方便。

连翘说到此,低声道:“不知月儿要何时动身?”

“不急,药力混着酒劲发作,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朱明月说罢,取了把竹伞,推开屋门往外走。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连翘有些莫名地问道,却没得到对方的回答。连翘不敢擅自追出去,只好在原地跺了跺脚,又牵动伤口钻心的疼。

滂沱的大雨将本就漆黑的回廊遮蔽得一片迷蒙。朱明月打着伞走在有些泥泞的土道上,走过花圃,再穿过一道月洞门,东厢最中间的那个屋子里,烛火还亮着。

跳跃的火光将屋子的窗纸照得昏黄,倒映着一个身影。屋内的男子坐在桌案旁,捂着额头似有些头疼的模样,待听到推门声,摆手道:“把醒酒汤放下就行了,再去打盆凉水来。”

“都快到戌时了,王爷该早些安置,为何还要喝醒酒汤?”

沐晟抚额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去,朱明月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在她手中还握着一柄竹伞,雨水顺着伞面滴滴答答淌下来,很快在地上化开一摊水痕。

“不知孙兆康准备的什么酒,后劲大得厉害,凭本王的酒量居然也会晕眩。”沐晟坐直了身子,唇角不禁泛起一抹笑意。

凭他的酒量只是晕眩,其余的官吏大多都醉倒了,此刻正在各自的屋里鼾声大作。

檀香案几上燃着熏笼,散发出轻轻浅浅的香气。朱明月收了伞放在墙边,走过来坐到他旁边,“看王爷好像心绪不宁?”

“不知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本王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朱明月拿起桌上的井栏紫砂壶,一手轻扶着茶壶上端的盖子,缓缓注入面前的茶杯中,然后将茶盏递给他,“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又是在孙知府的别庄,这么多卫所将官都在,能有什么事。”

她还穿着那件百褶罗裙,衣襟和袖口处都是珍珠镶滚,愈加衬着乌发似墨,肌肤如雪。沐晟心里莫名地就一阵柔软,握住茶盏的同时,也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许是因为本王觉得你会飞走。”

“王爷说的哪里醉话,小女又不是鸟儿,怎么会飞走。”

沐晟执起她的皓腕,粗粝的手指抚在上面淡淡的牙印,是他咬的,似还缠绕着他的气息。摩挲片刻,忽然低下头将薄唇覆在上面,重重吮吻下去。

唇舌间的触感柔软烫暖几乎不真实,却弥漫着陈酿的醇香,而她手上原本浅淡的咬痕,被他吮吸得发红发痒。朱明月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脸颊泛起微红。

“这下好了,就算你飞走,本王也能凭这记号把你捉回来。”

熏笼里缭绕出纯白的烟气,丝丝缕缕,宛若缥缈而悠长的梦境。而他浓深的黑眸恰似一潭蒙蒙沼泽,亮灼灼、沉醉醉。

朱明月垂下眼眸,良久道:“王爷有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怎的忽然问这个?”

“小女只是觉得,王爷这云南藩王做得很不容易。”

大多数男子终其一生不过是渴望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而他方及弱冠,像这样的年岁,正是京城的公子哥们忙着斗鸡走狗寻欢作乐的光景,他却肩负着西南边陲的兴衰安定,在云南藩王的位置上坐了整整四年。可他分明蛮横倨傲、心在武略战场,却需收敛脾气终日周旋在官吏混斗、地方政权倾轧,心思缜密,能屈能伸,无一日懈怠。

这样的男子,很难不让女孩子动心。

“本王自然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想守护的人…”

沐晟用手撑着头,困顿的双眸忍不住半睁半阖。

“那么王爷一定明白,想要使那些重要的人免遭流离迫害、远离世事纷扰的心情。而小女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你想守护什么…?”

“家人。”

“本王替你守护。”

他以为是云南府的锦绣沈家,她说的却是十二柱国之一的成国公府,想要保住一个朝廷钦犯的后裔已然不易,她要保护的却是处在风口浪尖、伴君如伴虎的贵胄门庭。眼下不管京城中是如何暗潮汹涌,只要她一日身在云南,成国公府、爹爹,就能在各方势力的回护中独善其身,而她已走到这一步,没有后退的路可选。

当初阴差阳错的相遇,朱明月从未想过会发生后面的种种情形,她取代了沈明珠的身份,却得到了这个煊赫高贵男子真挚的感情,就像她一直无法理解他为何非要阻拦她去元江府,现在她懂了,原来不仅是为了沈家,也不是觉得她难堪大任。

朱明月望着男子浸在灯火中的俊美面容:“每个人都有必须去做的事,无法选择更不能逃避,我也是一样…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

也许是醉得厉害,她的话音未落,沐晟已经整个人歪倒在她身上。

薄唇擦在她的脖颈,呼出绵长而温热的气息。

夜色弥漫上来,朱明月扶他起来的一刻,男子低微的嗓音忽然喃喃响起:“本王…愿为你披荆斩棘、抵挡千军万马,为你守护西南边陲长安永宁…”

他分明没用上半分力,在那一刻,朱明月却再也无法推开他。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水滴顺着瓦当“滴答”“滴答”落下来,又在屋檐窗下汇聚。一院子雨水,亮晃晃的,小湖一样。

叩门声,轻轻地响起。

朱明月起身去开门,连翘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小姐,是不是应该启程了?”

屋内的男子因为酒力和熏笼里的迷香,已然伏在案上沉沉睡去,迷离的烛火将他的侧脸晃得一片安静。

朱明月捡起墙边的竹伞。

“走吧。”

她没有回头,只感到心底一声苦涩的叹息。

她终究不是沈明珠。而时间最终到了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能扮多久,她希望将来会有人懂得珍惜这个男人。

时已子时。

更鼓敲响过一下,莲湖岸畔的大小屋苑跟着鼓声进入了酣然梦乡。回廊里的灯笼熄灭了,连湖畔的篝火都抽去了焰石,空旷的廊庑里一人也无。黯淡下来的寂静夜色中,唯有一轮圆月静静地照耀着别庄。

朱明月穿着一件灰褐色大氅,匆匆从偏门走出别庄,庄外土道上的大柳树下,有一辆小小的马车等候多时。

“奴婢没想到仅是要离开东川府,就已然这么费波折,原以为那黔宁王会欣然接受小姐的提议,不想竟是这般难缠,平白耽误了许多时日。”

朱明月将车上的行囊查了查,轻声道:“庄内屋苑都安排妥当了?”

连翘颔首:“是的。”

“城门守卫的士兵?”

“打过招呼了。”

朱明月看着连翘道:“辛苦你了。”

“奴婢不能亲自护送月儿小姐去元江府,实在是对姚公吩咐的违背…”从小被教育成为一名合格的死士,让连翘无论对朱明月是什么印象,都会尽心办事。此刻满含愧疚,说得真心。

“你已替我承担了两次杖责,而此去元江需要星夜兼程,你新伤旧伤都未愈,勉强跟着赶路反而会拖慢行程。”

连翘咬了咬唇,道:“奴婢知道,月儿小姐这么说,不过是想让奴婢好过些。”

这两个从一见面就开始互相试探、揣度的女子,出身不同,立场不同,却有着相似的经历。其间有过不快,却不过是立场不同,并没有利害关系。朱明月轻叹了一声,苦笑道:“留下来,你将要面对的也会很多,你想好了吗?”

连翘点头,脸上没有一丝迟疑:“奴婢绝不会辜负姚公的栽培。”

朱明月也不再多言,只轻轻拍了拍连翘的肩膀,道了声“珍重”,就挽裙上了马车。

车夫扬起鞭子轻喝了一声,拉车的马匹便拖着厚重的车舆摇摇晃晃地上路。马蹄声踏在土道上,飞扬起尘土,一路轻微的“哒哒”声。

连翘目送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略微地有些出神。此一行的目的地乃是世人眼中穷凶极恶、龙潭虎穴般的元江府,是足以让每个从未涉足过的人望而胆怯的地方。而对方居然就这么走了,不慌不乱安之若素,透着一股见惯大场面的从容大气。

连翘不禁想起自己刚到东川孙氏府宅的时候。那一年她方十二岁,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而她终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转眼六年过去,六年后被唤醒的一刻,没想到要接应的居然是一个过分年轻的少女。那少女出身显赫、举止不俗,也拥有大多女子为之艳羡的倾世颜容。这样的人,怎么会适合当细作呢?后来短暂的相处,几次针锋相对,却让她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堪当姚公的重任。

连翘自嘲地摇了摇头,扶着有些疼痛的后背,一瘸一拐地迈进门槛。廊内廊外黑漆漆一片,到处都静悄悄的,似乎连满苑的花木都在那熏香的气息中睡去了。

夜,还深着。

走的人就这么走了,留下的却需要收拾残局。

当明媚的阳光顺着琐窗照进屋内,已经是次日的巳时。武将们醒来的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困惑自己身在何处,等庄上伺候的奴仆端着洗漱的铜盆进来,这才想起来昨日被孙兆康邀请来外城赏花踏青,而文官们则大多睡过了晌午,宿醉未醒,昏头昏脑地不知今夕何夕。

沐晟坐在桌前,仍感到沉沉头疼。

有侍婢捧着醒酒汤进来,校尉阿普居木紧随其后,进门便吩咐服侍的下人都下去。

“你怎么来了?”

沐晟揉了揉额际,觉得口干,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素来面无表情的校尉,此刻一脸的凝重:“王爷,沈小姐不见了。”

沐晟皱了皱眉:“什么叫‘不见了’?”

“早上有奴婢过去收拾沈小姐的寝房,推开门却发现屋内没人,就慌慌张张地去禀告知府夫人。孙夫人吓了一跳,忙让下人去找,在各处找了一个多时辰,却都寻觅未果。”

阿普居木说到此,压低声音道:“当着众多官员家眷的面,孙夫人不敢声张,急急找到末将,让末将赶紧来问问王爷。”

沐晟像被人打了狠狠一闷棍,一股凉意从心底里蔓延开来,让他的头脑顿时清醒大半,起身即刻就往屋外走。

男宾们和女眷们的住处有些距离,九曲回廊里来往的都是侍婢,见到是他,纷纷敛身行礼,却被男子铁青的脸色吓得纷纷往旁边躲。孙姜氏站在敞苑里都快急疯了,指着面前的几个侍婢,骂也不是喊也不是,直到沐晟跨进苑落,这才心急火燎地迎上去。

“王爷来了就好了,妾身要急死了。”

沐晟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面色更是难看得吓人,“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孙姜氏顿时有些僵,吞咽着道:“妾、妾身也实在是不知道。本以为沈小姐起得早,到庄子各处去散步,可花圃、凉亭、湖畔…妾身都领着人去找了,丝毫没见到小姐踪影。眼看着都过了晌午,还不见沈小姐回来,妾身真是怕她是不是失足掉进了湖里,赶紧让小厮划船去湖面上找,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

孙姜氏说到此处,急得直抹眼泪。

“庄外呢?”

“庄外是一片树林,五里处就是外城,也派人出去了。但是沈小姐怎可能独自一人出庄啊!”孙姜氏拿巾绢抹着眼睛。

阿普居木听到此话,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却见自家王爷的脸色已然阴沉得可怖。

“夫人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辰?”

沐晟咬牙切齿地问道。

孙姜氏哽咽着道:“就、就是在给众人安排寝房的时候。当时雨下得太大,妾身亲自送沈小姐来到南厢小苑,便离开了,随后又将几位官吏和他们的家眷都安置好,就早早回屋睡下。真不知道仅是一宿的时间,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这个时候,从船上下来的小厮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夫人,小的在湖里找了,没人!”

孙姜氏不禁狠狠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问道:“你可找清楚了?”

那小厮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湖水还是汗,“小的们五个人找得很仔细,有三个艄公还下水去找了,没在湖里见到有溺水的人。”

孙姜氏揪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王爷,依妾身之见,还是赶紧派人再出庄去找找。万一是被歹人给掳走,或者在外面迷路遇到什么危险,再耽搁下去恐怕生变。”

如果不是坠湖,那么掳走、迷路,便是对沈家明珠失踪的最合理的两种解释。

沐晟阴寒的脸上已隐约有怒气,转过头来看向苑里面的侍婢,“你们有没有人见过沈小姐?”

五个不大的女孩子都低着头,闻言面面相觑,而后纷纷摇头。

沐晟走到其中一个个子略高、穿蓝衫碎花襦裙的侍婢跟前,“你呢?你也没见过?”

连翘被那裹挟凌厉的目光一看,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抖,将头垂得更低:“昨、昨夜奴婢伺候小姐安寝,小姐说还不困让奴婢先去休息,奴婢不敢懈怠,便在外间略略睡下,却不想一下子睡过了头。待一觉醒来,再去看内间,就发现居然没有小姐的踪影…”

首先来向孙姜氏禀告的沈家小姐失踪的,也是连翘。

沐晟的黑眸如渊,“你睡在外间,她想要出屋,必然会惊动到你,你却说你毫无察觉!”

“奴婢当时睡得格外死,真的没听到响动…”

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尾音拽出一抹哭腔。

沐晟转身看向阿普居木。后者即刻会意地上前,一把将地上的侍婢揪起来,“在王爷面前,容你信口雌黄!是不是你故意把沈小姐放走的!”

孙姜氏在旁边听得既糊涂又心惊,什么叫“放走的”?

“没有,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那侍婢哭了出来,瑟缩着身子,显得十分害怕。

“其实说来也奇怪,妾身昨夜也睡得格外安稳,更没听到外面有一丝响动…”孙姜氏不禁有些迷惑地说道。

那厢,沐晟突然转身朝着廊前主屋走去。

女儿家的闺房向来不容男子入内,沐晟却一把掀开帘幔,大跨步迈进寝阁的门槛。

南厢的这间寝阁格外宽敞雅致,隔着一道水晶垂帘,外间还没收拾,显得有些凌乱。里间却是整整齐齐,床榻上帘幔半遮着,被褥都是铺好的;一侧的铜盆里盛着清水、巾架上搭着帕子。

沐晟摸了摸没有一丝余温的软榻,平整的床铺显示出根本没有就寝的痕迹,又看向桌上沏好了茶,却没喝的冰裂釉碧色茶盏。目光最后落在檀香案几上一座鎏金紫葡萄熏笼上。

“阿普居木!”

苑中的校尉闻声,跟着走进屋:“王爷。”

沐晟把熏笼盖子揭开,取出里面的香屉递给他。阿普居木凑近鼻端闻了闻,忽然就是一震,低声道:“王爷,是枫茄花。”

晌午的太阳晒得热烈,直直投射下来的阳光,将苑内的花花草草都烤得了无生气。被风雨摧残了一夜的花圃,萎谢了一地的残红,又被晒得干枯发蔫。

东厢,二进院前院里。

那侍婢跪在院中央的青石板路面上,低着头,满头热汗,却咬着唇一动都不敢动。

最中间的屋苑,两道红漆梨花木门扉大敞着,正对着门坐在桌案前的男子面容冰冷,在他周身弥漫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戾气和阴枭,让人感到心口阵阵的发凉,望而却步。

直到阿普居木再次从外面进来,他才开口:“如何?”

“不仅是沈小姐的那间寝房,庄内大大小小的屋苑里,全部熏了枫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