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在后面,轻声细气地替自家小姐辩护。

沐晟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却是看向朱明月,那意思像是在说:才相处多久?就对你这么回护!

朱明月道:“现在离天亮还有足足三个时辰,咱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一下,天亮之后再上路?”夜晚的丛林最是危险,这不用当地经验,她也晓得。等到天亮太阳出来了,会相对安全些。

沐晟道:“你不用在天亮之前赶回去?”

说罢,他又低哼一声:“本王知道,你就是元江府这一届大名鼎鼎的祭神侍女,唯一的。”

澜沧的祭神侍女来曼景兰出使的事,恐怕大半个西南边陲都知道了。朱明月见他面色不善,忙轻声道:“原本今晚就是想来探探路。但既然王爷来了…小女想,也就不必回去了…”

朱明月和阿姆都不是勐海的本地人,不熟悉上城的环境不说,更不知道这片蕉林荒山究竟是个什么所在,刚刚那一番惊险,说明了贸然深入不仅无所得,一个不小心还会把命搭进去。可这也变相证实了她的猜测——勐海的秘密、那九幽的秘密,十有八九就藏在这后面。

朱明月这么一说,沐晟的脸色果然稍缓,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先找个地方窝一窝,等黑夜过去了再上路。”

实际上,不仅朱明月没料到,便是沐晟都没预料到,选择在夜间停留、白天赶路的这一决定,实在是再明智不过,几乎是救了他们三个人的命。

地面上都是堆积的树叶,厚厚几层,夜里雾气很大,沾了潮气又很湿。纵观四周除了树还是树,却连一棵粗壮些露出树洞的都没有,阿姆苦着脸,正以为后半夜八成要坐在地上度过时,就见黔宁王三两步攀上树,从上面扯下一根藤蔓。

“唰唰”几下,沐晟用匕首将上面的败叶削掉,然后三根拧成股,共两股,从两棵距离较近的树中间缠了一圈,结头挂在较粗的树杈上。

“你真该庆幸这林子里不止芭蕉树,还有一些古槐和垂叶榕,有低矮些的枝桠可供悬挂。”说话间,沐晟又将单根藤条交叉着,从两股藤条中间绑过去,最后成栓,在边缘处打了个死结——“否则,你今晚就只有半生不熟的芭蕉可以吃,然后等着跟一地的毒虫、毒草睡一起吧。”

沐晟说着,随手摘下一串绿中泛黄的芭蕉,朝着这边抛过来。阿姆准确地接住,再一眼看过去,就被眼前由古藤绑成的类似吊床一样的东西惊呆了。

居然是个网兜!

同样的东西,沐晟又扯下几条古藤做了一个,动作之快,过程之熟练,像是之前曾做过几十遍。而新做的这个,就在距离上一个不近不远的树下,离地面大概五寸,位置较低。

主仆二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男子利落的动作,以及完成的惊人作品,欣喜和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其实朱明月很想说一句:“要不是你来了,我根本不会选择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过夜,哪怕是先回下榻的小楼,明天白日里再找借口过来。”

但看到男子满意地看着自己做好的网兜,还不忘伸手扯了几下,以确定其结实的程度,然后又去树下捡拾枯枝和落叶,拿出打火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点燃了一堆篝火…她很自觉地什么都没说。

“小姐,王爷的那把刀好漂亮啊!”

阿姆一边扒开蕉皮,一边钦羡地道。

沐晟全程使用的这把匕首极为锋利,削铁如泥,比阿姆的这把不知厉害多少。

闻言,朱明月还没说话,倒是架着交叉树枝烤火的男子,似笑非笑道:“那应该感谢你家小姐,要不是她临离开东川时,将这把匕首扔在本王的桌案上,现在还没有这么好用的利器来削藤蔓呢!”

绯色流光的刀刃,正是那柄名唤“龙雀”的景颇尖刀。

阿姆张大了嘴,如此称手的兵刃,原来是小姐的!可怎么舍得扔了呢。

朱明月走过去,试着往低矮的网兜上坐了坐,不仅结实,因着削掉了败叶,斜下方又升起了篝火,烘干了上面的潮湿,在条件艰难的野外不知有多受用。

她递给他两根撕掉了一条皮的芭蕉,自己也拿了几个,“…王爷还在记恨小女呢。”

沐晟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记恨?太便宜你了,记得本王当时说过什么吗?胆敢诓骗封疆大吏,罪名是什么,流刑,发配充军!你就等着回头黔宁王府找你兴师问罪吧。”

“那小女戴罪立功可否?”

沐晟抬起脸,明亮的火光照彻得俊颜一片轻媚,“你怎么不说以身相许!”

旁边的阿姆扑哧一下笑了。

“王爷!”

朱明月低声嗔了一下。

沐晟从地上站起身,眼睛里有一丝难得的捉弄和得意,拍了拍裤腿,道:“行了,吃饱了就赶紧歇着吧,将就三个时辰,日出后就要继续上路。”

朱明月“嗯”了一声,转身要将外衫垫在网兜上,却被沐晟一把拉住,“你跟我走。”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领到另一处较高的网兜——“这才是我们的!”

原来低矮的那个是专门给阿姆准备的。

个头瘦小的侍婢看着黔宁王和自家小姐,笑得有些羞涩和暧昧的同时,又不禁一阵暖心,这位王爷看着不太好接近,想不到没有架子不说,还很细心。可人家是堂堂的黔宁王呢,那么尊贵,居然亲自动手,更反过来兼顾了她这个奴婢…

沐晟说话间,已然脱下自己的上衣,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衫。朱明月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王爷在胡说什么?”

“什么胡说,你没看这个用的是三股藤蔓,那个用的则是两股!虽说这种藤条的韧性很好,但你们俩的分量再轻,挤一个也容易睡着睡着掉下来!”

好吧,是她想多了。

阿姆满心的感动一瞬间就消散了。

朱明月道:“那王爷去睡那个,我们主仆睡这个!”

还没等她说完,沐晟将外衫放在里面铺好,抬手一举,就将朱明月抱上了网兜,然后自己也撑着双臂躺了上去。

本就不宽敞的网兜,又因为没有梁架的支撑,找不到任何借力点,完全随着躺在里面之人的体形——瞬间变窄的空间拥挤而来,使得两具身体亲密无间地紧紧挨着,朱明月连一句惊呼都没来得及叫出口,他就将她牢牢禁锢在了怀里。

朱明月又急又气,伸手去推他,却听到沐晟低哑的嗓音:“乖乖躺着,别动。”

“你又欺负人!”

“到底是谁欺负人,”他合身压下,将她欲挣扎的双手死死按住,“当初哄骗本王的时候,你何曾想过要受到惩罚?不听管束擅自离开东川的时候,你又想没想过后果?还有本王让人在半路上拦截你,你不但不回头,还敢刻意藏起踪迹…”

暗夜之中,他的双眸灼灼,宛若燃烧一切的火,“两个月,整整两个月,后来听到你的人进了土司府的消息,知道我心里当时有多着急?多想要马上也来元江府,抓你回去吗?”

“小女在离开临沧之前,让萧军师给王爷带口信了…”朱明月挣扎道。

“什么口信?说你是朝廷的锦衣卫,说你代表朝廷而来,不是本王能阻止的?”

沐晟恶狠狠地说罢,朱明月蓦然抬眸,却见他俯下脸,陡然狠狠吻住了她,然仅是一瞬,就离开了她柔嫩的唇瓣,“现在本王也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你首先是本王的人,你的去留只有本王能说得算!”

两个人的身体紧密贴在一起,彼此严丝合缝,而他上身只着一层薄薄的衫子,精壮的身躯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度,透过衣衫熨贴着她的肌肤。

“你这简直是…胡搅蛮缠!”朱明月脸颊红得滴血,想要推开他却被束缚着不能动弹,气恼得瞪他,“既然王爷知道了小女的身份,就该明白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吞噬在了口中。

“唔——”朱明月大惊,用挣脱出来的一只手捶打着他,却如击顽石,隔靴搔痒。

“嘘,别出声。”沐晟在她的檀口中肆虐,唇舌交缠——“别让人听见了。”

难怪他会特地将网兜架在两个地方,原来就是等这个机会来与她算账!而阿姆睡在低矮的位置,又是黑夜,根本看不太清楚这边的情况。可是孤男寡女如今就躺在一处,不用看也知道了!

朱明月羞恼得要死,更怒他的霸道与强迫,扭着脖子想要偏开头,却被他死死挽住了后颈,手也被拉高到头顶上,只能被迫仰着脸承受他凶狠的啃吻。沐晟的另一只大手揽在她后背,撩拨般一下一下揉捏,似在她身上点燃了火,渐渐逡巡往下的时候,朱明月又羞又急,猛地咬了过去。

“我忘了,你的牙一向比你的手更有劲。”

沐晟抿着嘴,内唇肉被她狠狠咬破了,铁锈的味道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开。沾着血,他舔了舔她的鼻尖,忽然又坏心地想到,若是自己这伤口露在外面,看她明日如何向她的小侍婢解释!

朱明月双颊火烫,扶住藤床的边缘就要下去,又被沐晟反手一把给搂了回来,“好了好了,我不惹你了,”他从后面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颊,“就当是陪我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很想你…”

被禁锢在一个狭小空间中的感觉并不好,但两个人的体温互相温暖着对方,在更深露重的荒林中,却比任何御寒的衣物都要管用。

而这短短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弥足珍贵,哪怕明日还不知要面对什么,此时此刻难得的平静,也给了几个人来之不易的缓冲。

朱明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此情此景换在平时,非将她爹爹活活气死不可,而他倘若不打算娶她,她不抱着大石头去投江,也跟什么名门闺范、良缘佳偶再无缘了…

算了,不是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吗,反正荒郊野外的也没人知道。

原以为要干瞪着眼睛到天亮,想不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过一刻,便沉沉地进入了黑梦。前半夜经历的种种恶遇,仿若是一场糟糕的噩梦,之前的那些惊慌和紧张,还有浑身的疲惫,也都随着这场梦逐渐地烟消云散了。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树梢,投射在脸上时,朱明月睁开眼睛,网兜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两棵树的距离之外,是阿姆睡着的地方,斜下方就是篝火,因里面埋着两截火把的头,一直烧到天明还没熄灭。热烘烘的,让阿姆着实安安稳稳睡了一个好觉。

各自从网兜上跳下来,主仆二人活动了一下四肢,都有些腰酸背疼。

“王爷呢?”

阿姆奇道。

“不是打猎去了,就是找水源去了。”

这位看似“养尊处优”的黔宁王,竟还是个野外生存的好手,看他昨夜干脆利落、驾轻就熟的劲儿,定是没少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待过。想来行伍出身,常年随军打仗的将士都曾在最艰苦的环境中求生,而他毕竟尊贵煊赫,居然也习惯了自力更生不输于普通兵丁,能干得让人想叹气。

阿姆骇吓了一下,捂唇道:“奴婢该死,都是奴婢起晚了,居然让王爷亲自去…”

朱明月道:“你不熟悉环境,容易迷路。”

“小姐,奴婢一点都没帮上你…”阿姆低下头,愧疚难当。

“没有谁会万事精通的。”她轻声安抚。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就在这时,被猜想去打猎或者取水的男子回来了,身后还拖着一根满是绿叶的树杈,“你家小姐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哇,好多野果啊!”

阿姆定睛一瞧,那拇指粗的树杈上不止有树叶,还夹杂着好些果子。

朱明月走过去,蹲在树杈边,“王爷确定这东西能吃?”

金锈色的长串,粒粒很小,有些像沙棘。但现在是七月份,还不到沙棘的果实成熟期,而沙棘果成熟时,叶落果出,也不会有这么多绿叶交杂。

“没找着水源,只有这东西能补充些水分了!”

沐晟说着,放下枝丫,从怀里掏出一个皮毛灰秃、长尾巴的东西。

阿姆一见,顿时跳出去几丈远。

老鼠!

朱明月也被骇得一跳,险些没跌坐在地上。却见沐晟无比淡定地从枝杈上摘下一粒果子,递给掌心里的灰色小东西,“你看,它都能吃,说明这野果没毒。”

“王爷就为了这个…捉它回来?”

灰不溜丢的小身体,抱着那枚果子,露出两颗又长又弯的大门牙,“咔嚓”几下,一个果子就吃完了。红莹莹的一对小贼眼,还往阿姆的方向瞅了瞅,然后朝她露出森森的小牙齿。

“它、它看奴婢了!”

阿姆战战兢兢地道。

沐晟拎着小东西的后颈,将它提起来,朝着朱明月晃了晃,“我发现这地方不仅绿植很奇怪,虫蚁很奇怪,连小动物也生得很奇怪——它不是硕鼠,是松鼠!”

小东西在他手中一晃一晃,小爪子使劲抓挠,张牙舞爪。

朱明月惊诧地看他:“松鼠?”

松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谁见过松鼠拖着一只无毛的尾巴,又细又长,尖脸大耳朵,还有肥胖短小的身体!

“的确是松鼠。因为它住在树上。”

朱明月更奇:“可这林子里好像没有松树。”

没有松树、没有松果,它以何为生?

沐晟耸了耸肩:“我看到它的时候,它的确是在树上。”

吃果子、栖息在树上…

朱明月想了一下,稍稍恍然道:“有种硕鼠在树上营巢,以果实、种子、茎叶和嫩枝为食,也食昆虫和鸟卵,体腹面灰白、污白色,尾扁而细长。说的应该就是它了。”

“小姐你知道得好多哦。”

虽然没听懂几句,而阿姆从朱明月口中确定了,这小东西的习性再像松鼠,说到底也还是只老鼠!

沐晟也听明白了,不由道:“那问题就来了——这片林子里一年四季芭蕉常绿,无嫩芽茎叶,也无鸟雀,它以何为食?”

“不就是那果子吗?”朱明月指了指沐晟身后,那坠满了金锈色果串的枝杈。

沐晟摇头道:“这种果子是我找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寻到这么一株低矮灌木丛。可我仔细看过,上面没有任何被啃食过的痕迹,枝丫完整,果串饱满。”

朱明月一愣,意思也就是:这硕鼠若是以这种稀少的金锈色野果为食的话,早轮不到他们去找,就被硕鼠给吃光了。被留下来的原因,要么是这野果有毒;要么,就是这种硕鼠的食源很充足,远比这种野果更受它们青睐。可又不是嫩芽、鸟卵之类…

“另外,我也看过,它们也不吃芭蕉。”

结在树上的芭蕉都还是绿色的,皮厚,果肉也很硬、微涩,两个月之后才会慢慢变黄。想来这东西个头这么小,也拨不动没成熟的芭蕉梗。

猜来猜去也没有结论,沐晟又摘了几串芭蕉,主仆二人就着那又涩又苦的野果,将其当水,又把芭蕉果肉当干粮嚼了,三人这才简单收拾了一下,继续上路。

白日里的这片密林与夜晚时候很不一样,明媚的阳光从树梢筛下来,将斑斑驳驳的树影拽落在地上,与那些堆积的落叶交相辉映,就像是一道又一道望而无尽的浅绿色波浪。几乎每一棵芭蕉树上都结着成串的果实,粗大的主脉,两侧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针状长叶,仿若是碧绿的大蒲扇,扶疏似树,质则非木,高舒垂荫。

走过低矮的灌木丛时,偶尔会刮住衣襟,带起一小片花叶抖落。

有些潮湿背阴的地方,还能见到红紫珠、长柄异药花、红火麻、犁头尖…形态各异,更多则是叫不出名来的绿株,颜色艳而鲜亮,格外张扬。

朱明月分外庆幸临来时没穿夹脚绣鞋,也不是汉人的菱纹绮履,否则走在这样的山间是极为不讨好的。与此同时,要不是沐晟拿着一根粗树枝在前面开道,凭她们主仆两个一路上磕磕绊绊,衣襟裙摆又是刮刮蹭蹭的,别说是穿过林子到另一面去,在这里面能不迷路都算庆幸。

“小心跟着我的脚步走,不要走偏了,更不要去碰那些奇形怪状的花草。”

沐晟一边前行,一边沉声嘱咐道。

“王爷,前面还有多远?”

“按照地图描绘的路线,应该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走到林子尽头,”沐晟道,“至于尽头有些什么,似乎还没有人去过。”

地图?

朱明月想的是,这片林子可真大!而黔宁王府的人居然已经将上城的环境和路径,摸得如此详细。阿姆想的却是,勐神保佑,这一个时辰内,千万别爬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小姐,奴婢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说玉里一觉醒来,上三楼伺候,却发现祭神侍女不见了,她会怎么做?”

阿姆揪着袖子,小心翼翼地避免那些伸出来的枝杈。

朱明月闻言一笑,现在这个时辰,小楼那边的人也该是发现她们人去楼空了。

“若是玉里,她肯定不会马上声张。”

阿姆“咦”了一声,道:“莫非她对九老爷也有保留?”

“不是她有保留——”

朱明月跨过一根横木,然后转身,扶着阿姆从上面跨过来,“既然她是那九幽引为重用的心腹,就该了解主人家的脾性。弄丢了我们,还是在她自己全然不知的情况下,这事要是让那九幽知道了,你说她会有什么下场?”

“难怪小姐会放心‘夜不归宿’,原来是笃定她会给咱们瞒着!”阿姆偷笑道。

“要不然,你以为为何修勉殿的那位,会放任咱们这些外人住在上城?”玉里的作用不仅是在关键时刻,在平时也是最好的一双眼睛。朱明月道,“但是,瞒也是一时的,如果玉里在凤于绯的‘帮助’下,到明天一早还是找不到咱们,估计纸就包不住火了。”

“凤公子会帮咱们吗?”

阿姆说完,赶紧快走了两步。

“他不会,但他会顺水推舟。”

“啊?”朱明月抬手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凤于绯那个人,凡事先想到自己,再去顾虑别人。昨晚上他会帮咱们指路,应该早就料到咱们会在这里‘迷路’,很可能无法在天亮前赶回小楼。那么翌日一早,紧张万分的玉里,第一时间找去的地方必然是沈家当家的住处,然后惊动到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凤于绯。意料之中的凤公子,这时就会以一种安慰者的姿态出现,帮助玉里仔仔细细地分析。”

“分析什么?”

“自然是分析在这上城中,哪里是能藏人、哪里又是能供人逃跑的。”

说话的是沐晟。

朱明月和阿姆的对话,并没有避讳沐晟。当然,她们说的也是能给他听的部分。

“是啊,凤于绯心心念念想着逃出勐海,最关心的必然是逃跑的路线,哪怕一时用不上,也会未雨绸缪,借机从玉里口中套出些什么。而玉里迫切想要找出沈小姐的下落,她对凤于绯又素有好感信任有加,气急之下很容易被凤于绯的循循善诱迷昏了头脑。”

那么一个自私又胆小的男人,突然破天荒地主动伸出援手,什么原因?有句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朱明月能想到这些,是由于她跟凤于绯有过接触,但沐晟仅凭着只字片语,就猜度出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