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那厢坏笑着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现在就坐到他的身边去,没奈何,只得起身提了椅子过去,右手边因坐着谭锦瑟,所以就只好坐到他的左手边,陈婉婉见状便也起身提了椅子跟过去,依旧在心儿身旁坐了。

轮到心儿出题,趁着众人正从签筒里往外抽签子的功夫,她飞快地动了动嘴唇,知道明月夜能听到,因说道:“替我看看戚公子和陈小姐的签号。”

明月夜眼力何等了得,早就将那两人签号看了个清楚,便用内力送入心儿耳内,笑道:“你这丫头莫不是想当红娘给这两人牵线?还真是长本事了!姓戚的抽的是十二号,陈小姐抽的是四号。”

心儿了然,面上只做细想片刻,才道:“就请十二号细数四号的七大优点罢。”

人们往往就爱犯这样的通病:他们很难认真地去欣赏别人的好,即便那好就摆在眼前也常常视而不见,所以很多人才总生活在怨怼与仇恨中。不是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么?世界其实是美好的,只是你缺乏的是一双善于发现美好的眼睛。

心儿就是要让戚栩静下心来细细地想一想陈婉婉的好,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将这好记进心里去,他才能够发现平时虽然看在了眼里却不曾认真思考过的她的优点。

话音落时,戚栩同陈婉婉一齐亮出了手中签子,陈婉婉的脸立时便红了,低下了头不敢抬眼去看戚栩。戚栩倒是自然的很,一张俊脸上淡淡地没什么变化,将目光落在陈婉婉半垂的螓首上,那乌黑柔软的发丝上簪着的山茶花正开得娇妍妩媚。他细细想了想,开口说道:“陈小姐性格温和善良,此其一;容貌出众,此其二;细心体贴,此其三;心灵手巧,此其四;不流俗、不张扬,此其五;知书达礼,此其六。”说至此处,又看了看陈婉婉腼腆的身姿,看了看她身上今日不加粉饰却又令人看起来格外舒心的装扮,犹豫了犹豫,方才慢慢地道:“温婉可人…此其七。”

第77章 温婉可人

话方说完众人便是一阵促狭地轰笑,直把陈婉婉羞得更是抬不起头来,心儿便笑着轻轻拍了她一下,道:“得了这么多的表扬,你倒二话不说就这么生受了?还不谢谢戚公子呢!”

陈婉婉只好红着脸起身冲着戚栩行了一礼,道了声“多谢戚公子抬举”。然而心儿却不肯让她轻易放过这机会,继续笑道:“一句谢谢就完事儿了?不来点儿实惠的可就显得这谢的太轻了!——听说婉婉做得一手好点心,今儿也带了一食盒来,理当亲手端给戚公子品尝,另再让我们在场众人也沾沾光、吃上两口,免得被大家说戚公子是谬赞了你。”

心儿这话立刻便引来众人一阵赞同声,嚷嚷着要陈婉婉分点心。其实这点心是今早来时陈婉婉才现向心儿学做的,由于时间紧,基本上她都是在打下手,出门前也没能来得及尝上一个,至于味道怎么样她还真不敢说,然而知道心儿是好意撮合她同戚栩,便一咬牙厚下脸皮来转身去取那食盒了。

将食盒放于桌上,掀开盖子,一阵勾人馋虫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却见盒内白磁小碟上正摆放着十几枚色彩鲜艳的花朵形小糕,陈婉婉便指着道:“绿色的是苹果味儿的,橙色的是桔子味儿的,黄色的是柠檬味儿的和菠萝味儿的,红色的是西瓜味儿的,另还有香蕉味儿的、葡萄味儿的、梨味儿的,大家喜欢什么就挑什么罢。”说罢先拿了枚浅绿色的走至戚栩面前,趁着众人都去抢那盒中剩下的点心时,低了声道:“这是蜜瓜味儿的,婉婉隐约记得戚公子爱吃蜜瓜来着,不知有没有记错…”

戚栩看了看陈婉婉,将点心伸手接过,道了声:“陈小姐并未记错,多谢。”便拿至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原以为不过是同外面卖的点心差不了什么味道,自己自小到大早已吃得不耐烦了,却谁想这一入口却觉香甜细软,仿佛那香味儿有着实实在在的形态,一股脑涌入肺腑,想要用力咀嚼细细品尝,它却又仅仅只是一道香气,让人欲罢不能。戚栩眼睛不由亮了一亮,问向陈婉婉道:“这点心不知叫什么名字?”

陈婉婉笑道:“不过是自己胡乱做的,哪里有什么名字呢,公子若觉得还能入口,不妨便为这点心赐个名儿罢。”

戚栩一向喜爱风雅情趣儿,闻言倒是正中下怀,略略一想,道:“这点心甜而不腻,软而不松,入口香融,余味绕舌,就叫做‘噙香糕’罢。”

陈婉婉点头笑道:“多谢戚公子赐名,就为这个,婉婉回去后也要再做上一盒来送与公子以表谢意。”

戚栩倒也没有客气,只将头一点,淡淡的脸上终于挽起一丝儿笑意:“小生却之不恭,那就生受了。”

陈婉婉见心儿教的这一招果然见了效果,一颗芳心小鹿般乱撞,红着脸儿才要回去自个儿座位,却听得有人悠悠地插进来一句:“这么好吃的点心不知婉婉小姐是怎么做的呢?说出来也让我们学学回去做了吃。”循声望去,见是谭锦瑟一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正冲着两人这边笑。

谭锦瑟对于戚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她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们对她好,不过是看上了她的容貌罢了,一旦她年华老去美丽不在,那还不是一样会被弃如蔽履?所以她根本不会对这样的富家纨绔动真情,他们奉承她、讨好她完全是出于自愿,她又没有逼他们!所以这些公子哥儿们买来送她的金银玉饰她全都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待谭正渊那老畜牲彻底垮台之后,她和她的娘亲短期内还要靠这些东西换来的银钱支撑一段日子。

——所以谭锦瑟也根本不会在乎陈婉婉为了戚栩吃她的醋,更不会因为戚栩而吃陈婉婉的醋,她对于这个天真幼稚的女人压根儿就没上过心。然而…瞥了眼身旁的“叶月明”拈着那小小点心无比享受地慢慢品尝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就是一阵的不痛快:这破点心当真有那么好吃吗?值当摆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来吃?哼!不定是那叫陈婉婉的丫头让她爹从外面哪个城里买回来的,在这儿谎称自己做的臭显摆!

谭锦瑟其实不爱主动生事,但这一次她莫名地忍不住了,坏心眼儿地想要揭穿陈婉婉的骗局,所以就这么装作好奇地问过去,倒也引来几位小姐的附和,这其中有真想学做的,也有抱了同她一般心思想要看热闹的。

陈婉婉此时再一次暗叹心儿有先见之明——尽管今早时间紧迫,可心儿还是硬逼着她将制作“噙香糕”的所有材料和步骤强记了下来,心儿说:“你想和戚公子白头到老么?想的话就要让自己坚强起来,第一个要克服的困难就是记——记住一切需要用在他身上的东西,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你还是趁早放弃了罢。”

陈婉婉当然不肯放弃,所以她摒除脑内一切杂念,当真将所有原料和制作步骤在短短的时间内硬记了下来,如今被谭锦瑟这么一将,她竟然丝毫不像以前遇到此种情况的时候那样慌张,她甚至还微微地平静地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道:“制作方法倒也不难,首先要备齐原料:鸡蛋、白糖、小麦磨的粉、新鲜的牛乳、蜂蜜、各种水果榨出的汁,酌量添减,搅匀了放在模子里,而后上吊炉烘烤,只要掌握好火候便能做出色味俱佳的成品来——各位姐妹若愿学,哪日有空不妨去我那里,大家一起琢磨。”

谭锦瑟头一回哑口无言了,只得笑了两声将自己的尴尬掩过去,收回目光来时却对上“叶月明”那一双满是调侃的眸子,知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由恼羞成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惹来他一声轻笑。

那厢戚栩冲着陈婉婉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座位上去,陈婉婉兴奋得脸颊飞红,转身同心儿相视一笑,坐到身边时两只小手便悄悄握在了一起,分明感受到心儿略略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儿,满满的都是鼓励。

这厢心儿正为婉婉感到高兴,忽听见身旁有人用手指敲着杯子,转头看过去,见是明月夜那家伙正坏笑着看她,示意她该替他往杯里添茶了。心儿白他一眼,起身去执壶,顺便狠狠在他桌下的大脚丫子上踩了一脚,明月夜面上自如得很,一只大手却在下面悄悄伸出去挠心儿的膝盖窝儿,心儿怕痒,一个没站稳便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直墩得尾巴骨一阵麻,气得暗暗咬牙,脸上却不敢表露出丝毫来。

之后众人又兴致高昂地玩儿了几轮,午饭便在寒烟楼里吃的,饭毕喝了阵茶,闲话了一会儿便散了。明月夜用内力传话给心儿道:“臭丫头,在胡同口等我,我同你一起回去!不许乱跑!”

心儿动了动唇,回道:“我同婉婉还有话说,你自己回罢,我做她马车回去就是,她有家丁跟着,不会有什么危险。”

明月夜原是不许,还想再说时却见心儿早不理他,同陈婉婉手拉手地下楼去了,只好同着谭家兄妹一起跟在后面往楼下走。楼高七层,下楼梯对这帮平日里惜福养身的娇娇小姐们来说也是件很费力的事儿,加上大家又穿着冗重宽摆的衣裙,走到腿软时便常常不小心踩到了裙角,唯有陈婉婉同心儿两个走起来倒是轻快,不由又是相视一笑,手儿挽得更紧,却未曾发现这笑意和牵在一起的小手正被无意中走在一旁的戚栩看在眼中,黑色的眸子里便漾起一丝暖意来。

果然宽大的衣摆还是惹了祸,走在前面的一位小姐腿软间踩了自个儿的裙摆一下子向后坐倒,正把紧随其后的一位小姐也撞得向后坐去,而这位小姐的身后正是陈婉婉和心儿,两个人一受这冲撞也齐齐向后坐倒,走在陈婉婉身边的戚栩眼疾手快,胳膊一伸正将陈婉婉纤腰揽住,却已是来不及去拉心儿,心儿正硬着头皮等着屁股上来阵痛,却觉身后一暖,被人从后面抱在了怀里。

头也不必回便知是明月夜接住了自个儿,因而飞快地从他怀里挣出来,看也不看他,只管装作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仍旧牵了正满脸通红地从戚栩臂弯里躲出来的陈婉婉,继续沿着楼梯往下走。明月夜身旁的谭锦瑟将这情形看在眼中,不由瞟眼儿望向明月夜,嗤笑了一声道:“人家不领你的情呢。”

明月夜便凑脸过去坏笑着道:“小姐呷醋,其味酸甜。唔…好闻!”

谭锦瑟轻轻推了他一把,挑眼儿笑道:“你还真会自作多情,可惜人家姑娘根本不拿正眼儿瞧你,你却又来拿我做幌子。”

“喔,无妨无妨,”明月夜笑着盯到谭锦瑟眼中去,“只要某人能将我装在眼中就行,管得了别人看不看我?”说着便冲着谭锦瑟瞳仁儿里自己的小影儿调皮地招了招手。

谭锦瑟推开他继续往下走,冷不防居然也失了足,脚一滑便向后面仰去,人在半空时还在想这叶月明势必也能如方才接住那岳心姑娘般接住自个儿,因而也放了心任自己身形就这么坐下去,却谁料竟是结结实实地一屁股墩在了地上,直疼得整个尾巴骨都麻了起来,不由目瞪口呆地仰起脸儿望向就立在一旁的“叶月明”,见他正双臂抱在胸前歪着头垂着眼皮儿笑眯眯地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满脸是欣赏美人出丑的可恶神情。

谭锦瑟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叶月明——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根本没有怜香惜玉——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个我见犹怜的美人——甚至根本没把她当成个女人来看!就这么任她丢人现眼地坐在了地上!就这么顽劣十足地袖手旁观看她出丑!他——他太可恶了!他究竟是不是个男人?!是男人的话怎么可能会对她这样的美人摔倒而无动于衷?!换作是别的男人早就抢着过来搀她扶她安慰她甚至根本不会让她就这么摔在地上了!

谭锦瑟又气又恼又不服气:这么不给她谭锦瑟面子且还公开戏耍她的人,他叶月明还是头一个!她偏就不信这个邪!因而坐在地上直直地向着“叶月明”伸出纤纤玉手去——且看你拉还是不拉我起来?!

“叶月明”果然伸过大手来拉她,还未及等她得意,却见他一甩一转,直接将她整个人扛在了肩上,就这么大步地往楼下跑去,她的肚子压在他的肩头,直颠得她七荤八素痛苦不堪,忍不住在他身上又是捶又是踢,急声地道:“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你这混蛋!臭男人!流氓!无赖!”

明月夜才不管她口中乱叫些什么,更不理会其他人投过来的或诧异或怨恼或嫉妒的目光,只管蹬蹬蹬地跑下楼去,这才将谭锦瑟从肩上放下来,看着她站立不稳头晕眼花的样子在那里仰脖大笑。

第78章 各有无奈

陈婉婉先用马车送了心儿回家,进屋便蹬去鞋子偎上炕去,脸上仍浮着兴奋的红晕,不住地追问心儿:“怎么样怎么样?我今日的表现还好么?你说…戚公子他注意到我了么?”

心儿一边泡茶一边笑:“你说呢?以他那种淡淡的性子能同你说上那么些个话,难道还不够注意你么?”

陈婉婉愈发兴奋,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自个儿偷偷笑了一阵,忽而想起什么来,忙忙地叫道:“心儿!不成!你得教我好生学会做那‘噙香糕’!除了这个还要教别的!凡是你会的统统都要教我!”

心儿便笑:“嗳,只不知我这个老师可有什么好处没有?”

婉婉那厢转了转眼珠儿,坏坏一笑:“好处当然有——家兄尚未婚娶,就赏了你做郎君罢!过几日他便回来了,到时我替你们撮合撮合,咱们两个做一对儿最要好的姑嫂,岂不是天大的美事一桩?!”

“你这家伙——且看我还教不教你!”心儿笑嗔着过去捏婉婉的脸蛋儿,两个女孩子笑闹在一起。半晌笑得累了,各自放开手去喝茶,听得婉婉道:“还有件大事要你帮我想招呢!过几日是家父的五十大寿——家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从京都任上请了假回来。——家父既然过寿,少不得要请了本城有头脸的人物到家中赴宴,届时戚公子和谭锦瑟他们必然是座上之宾,你看我…”

心儿明白她的意思,陈老爷大寿开宴,这又是陈婉婉在戚栩面前表现的一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因而笑着一拉她的手,道:“既然这样,我们马上就要开始准备了呢,趁热打铁,这一回要给他来个终生难忘的瞧瞧!”

明月夜回到家中时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堂屋内却不见心儿的身影,侧耳听了一听,知是正在厨房,便闪身躲在门旁等她进屋。不多时心儿端了汤进来,才在桌上摆好,明月夜便一下子跳出去从身后将她抱起来,大步便往东耳室迈,口中佯怒着道:“你个臭丫头!背着我跑到外面参加什么兰心雅社!将我平日对你说的话都当了耳旁风了么?今儿个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就还长不了记性!”一行说一行进了屋,将心儿往床上一丢,大手扬着便要落下来。

心儿又慌又急,蹬了小脚去踢明月夜,被他一把捞在手里不松开,更是慌得道:“我这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么?再说…加入兰心雅社也是碰巧的事,非我本意…你快放开我!”

“出了事就晚了!”明月夜倒真是越说越生气,大手啪地落在那正拼命闪躲的小屁股上,“那些人成日吃饱了没事干闲得无聊,你跟他们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还说我?!你呢?你呢?你不也陪着个大美人儿去参加那无聊的聚会了么?!——哦,当然了!你怎会觉得无聊呢?有美人儿在怀自然乐不思蜀得很!”心儿挣扎着顶回去,另一只小脚又去踢明月夜,却也被他大手捞住动弹不得。

“咦?啧啧,你这是吃醋了么?”明月夜猫下腰来将一张脸凑到心儿的眼前,认真地看她眼里的神色,“你若是不喜欢我同那美人儿在一起,我就不同她在一起,可好?”

“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喜欢得很!你快快随她去罢!好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心儿百般挣扎着想要脱出明月夜的钳制,却被他一把扒去脚上绣鞋,指尖在那白白嫩嫩的小脚心儿上轻轻一挠,坏笑着道:“你当真不吃醋?当真愿让我随了她去?”

心儿“呀”地尖叫起来,被他挠得又是痒又是酥,挣扎着急道:“住手!你再挠我我就不理你了!”

“那你倒是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不如实回答我就继续——”明月夜笑得邪恶,指尖又是一挠,“当真不吃醋么?”

“鬼才吃——呀!呀呀呀!”心儿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明月夜连连轻挠起来,直痒得哭不得笑不得,欲生气又没力气,一时间痛苦万状,“——明月夜——放——放开我——呜呜——我恨你——呀…哥…哥哥…好哥哥…停手…我错了…我吃醋…我吃醋还不成么…呜呜…”

明月夜早笑得翻了天,将心儿小脚丫松了,往床边一坐,道:“喏,你承认了,当真是吃醋了!”

心儿趴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直管抽着肩膀不吱声,倒像是给欺负得哭了,明月夜低下身子凑过去扳她的肩,好笑不已地道:“怎么哭了?憨丫头,这不是逗你玩呢么,不许哭。”

心儿被扳得抬起脸来,果然眼角带着泪,极尽委屈地哑着声控诉道:“你欺负我…”

明月夜好笑地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道:“嗳呀呀,看把我们心儿委屈的,哄哄你哥哥开心一下就这么不乐意呢?”

“好,那我让你开心开心。”怀里心儿语气突地一变,两只小手迅雷不及掩耳地直插明月夜腋下,勾起手指便是一阵挠,明月夜立时哈哈笑着栽倒在床上,心儿趁势追击,翻身便骑到明月夜身上,直管压着他狠挠腋下痒处,明月夜笑得迸出了泪花,这才明白方才这小臭丫头眼角的泪不是哭的而是笑出来的,便也抽空子去挠心儿腋下,兄妹两个笑闹成一团,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两个人就这么在草地上尽情地玩耍尽情地打滚儿尽情地欢笑,没有任何人打扰,没有任何事烦心,没有任何规矩教条来束缚。

闹得累了,心儿将头枕在自己哥哥胸前喘息,半晌轻声地道:“哥,那位谭小姐蛮好,你若喜欢就娶回来罢。”

明月夜却只“哦”了一声未置可否。心儿便又道:“还把人家的帕子压在枕头下面夜里想着,是不是?喜欢就去追求嘛,不必顾虑我的,我看谭小姐人还是蛮不错的,相信将来过了门儿也不会亏待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明月夜将心儿抱在一旁,坐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就这么急着把我打发出去?——那好,如你所愿。”

心儿也坐起身眨巴着眼睛看他,道:“你生哪门子气?不乐意就算了,我又没逼你。”

“乐意!谁说我不乐意?!我乐意得很!”明月夜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明日起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哥我要全心全力追求美人儿呢!”

“晚饭也不回来吃么?”心儿怔了怔,每天只有晚饭的时候他们兄妹两个才能在一起吃啊…

明月夜在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怎么?将来你我各自成家不就是这样么?一个月能凑在一起吃上一顿饭就不错了。”

心儿望着他一阵沉默,半晌方道:“那就这样罢,哥哥照顾好自己。”

明月夜转身迈出了门去。

之后的几日明月夜果然早出晚归不曾在家用晚饭,然而心儿仍然每顿晚饭都做足两人的量,就怕他哪天突然回来还没有吃。明月夜白天就在谭府里指导谭华年鉴宝,午饭晚饭也都在人家府上混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到谭府后花园子里去逛,时时也能遇着谭锦瑟。几次下来便仿佛成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约定,每次吃罢午饭,两人总会先后脚地跑到后花园去,一个在那里喂鱼另一个就在旁边立着看,一个在亭子里喝茶另一个就立在不远处赏落叶,偶尔目光交汇,这个抛过去一道坏笑,那个就回过来一记媚眼,眉来眼去那么数回合,彼此间便又有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一段心事。

这一日午后,明月夜依旧摇摇晃晃地往后花园去散步消食儿,远远地正看见谭锦瑟指挥着两个小厮往树上爬,抬眼一望,却见是一只大蝴蝶的风筝挂在枝子上,再看谭锦瑟手里还拿着线轴,知道是她放飞的时候不小心挂上去的,便慢慢悠悠地走过去,手搭凉棚故意向树上一望,道:“好大的一只蝴蝶,不知为了采哪朵鲜花儿竟连命都不要了。”

谭锦瑟看了他一眼,道:“叶公子来得倒巧,烦劳帮小女子将那风筝取下来可好?”

“喔,取下来倒是没问题,只不知谭小姐要拿什么谢我?”明月夜眨着眼睛望向她。

“叶公子不缺金不缺银,我不知道公子倒是想要什么做为答谢?”谭锦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明月夜装模作样地想了一想,道:“那就请谭小姐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了,如何呢?”

若换作平时,谭锦瑟才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她有着很强的自我保护心,但凡涉及到她的隐私之事她绝不会留给别人窥探的机会。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是“叶月明”,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地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明月夜只略一点足尖便飞上树去将那风筝取下,却站在树梢上向下张望,一指谭锦瑟,了悟般地道:“原来是为了采那朵鲜花的花蜜害得我们蝴蝶兄被困树上,真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

说得谭锦瑟身旁的两个丫头忍不住红着脸笑,见他飞身落下树来,谭锦瑟便接过那风筝交给丫头,道:“你们两个将这风筝拿回房去罢,这里暂时无需伺候。”接着又让那两名小厮也退了下去,便低了头径直慢慢往前走,明月夜却也不急,只管在她身后跟着。直行至一处小湖畔谭锦瑟方停下脚步来,转过头问他:“你要问什么,问罢。”

明月夜笑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道:“我也不过就是想问问小姐中午可吃得饱罢了,不成想小姐竟如此…大张旗鼓地摒退了身边下人,这真是叫小生很不好意思呢。”

谭锦瑟瞪着他看了一阵,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要气也气不起来,只好闷不作声地盯着湖水发呆。明月夜歪头看了她半晌,轻笑着道:“那小生换个问题罢,请问锦瑟小姐…每日忧郁的是什么事呢?”

谭锦瑟但闻此言方觉惊讶——原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够好了,骗过了谭正渊那老畜牲和谭华年那小畜牲,却唯独没有骗过这个大无赖叶月明。而与此同时她又觉得有种莫名的满足——人在忧郁烦恼之时总希望能有人听自己倾诉或为自己分担,可她的烦恼忧郁却不能同任何人说,这么长久地闷在心里使她既压抑又空虚,而叶月明一语道破她的心事则令她产生出被人关心了、读懂了、理解了甚至心疼了的满足感。

只是…她仍然是不能说,说了的后果只怕就是…会被叶月明厌恶、唾弃甚至永不再相见。所以她不能说,她不想现在就失去他…是的,她已经悲哀地发觉自己喜欢上了他,喜欢上了这个英俊洒脱、带着独特的野性美的男人,喜欢上了这个唯一见了她的美貌而没有丝毫动容的男人,喜欢上了这个最爱调戏她却从不会俯就她、讨好她的男人。

所以她也只好略带苦涩地轻轻一笑,道:“我的忧郁大约来自于对你的羡慕,羡慕你能自由自在掌控自己的命运,羡慕你能来去如风不受任何的拘束。你若是天上的雁,我就只能算是笼中的鸟,永远也无法像你般展翅冲上云霄去,只能在这金丝做的笼子里终老一生。”

明月夜哈哈地一笑,可惜谭锦瑟未曾听出来这笑声中隐藏着的些许无奈——他确是曾像大雁般有着自由的生活过,可惜,那样的日子都已过去,现在的他无非也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且这盘棋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才是终局。

第79章 哥哥妹妹

正因为自己有着这样的无奈,明月夜也更清楚谭锦瑟的无奈,心头忍不住一动,沉静的眼波因相似的命运而泛起了微微的涟漪。他伸出结实的臂膀,忽地将谭锦瑟揽入怀中,低下头来在她耳畔轻笑:“来吧小雀儿,本雁带你冲上云霄去。”话音落时人已经揽着谭锦瑟拔身纵起,脚尖点上树梢,身形如流星赶月般腾空而上。谭锦瑟胆子意外地大,完全不似其他女子那般会吓得惊呼或是身上发抖,她就这么在明月夜的怀里睁大了眼睛用力地看着四周和自己的脚下,谭府的楼宇房舍一下子便踏在了足底,周围不再有挡着地平线的树和房,眼中的世界一下子被放大到了无穷无极,是那么的广袤无垠,那么的惊心动魄!

谭锦瑟鼻子有些发酸,她双臂牢牢搂住明月夜的脖颈,倔强地将脸埋进他的领窝儿不让他看见她红了眼圈儿,她用力地抱着他,直至落回地面时仍不肯放开。明月夜便笑眯眯地任由美人扑怀,享受那软玉温香,过了良久方听她闷声地开口,却仍不肯抬起脸,道:“你会在这里留多久?”

明月夜倒没打算骗她,便如实道:“最长三个月。”

“以后…还会偶尔回来么?”谭锦瑟问。

“嗯,回来闻花香,听雀儿鸣。”明月夜答着,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

心儿这几天忙得很,又要教陈婉婉做点心,又要为陈老爷五十大寿时她的具体表现出谋划策,每天都泡在陈府里忙得脚不沾地,时时还要同陈婉婉两个带着人一同上街去亲自采买需要用到的物品。这一日累得腰酸腿疼回到家里,忙忙地生火做晚饭,才刚将饭菜端上桌却见明月夜居然回来了,不由欣喜地冲着他笑:“今天怎么回来吃了?幸好我做得足量,等我再煮个汤去…”

明月夜笑着一摆手:“不用,我吃过了,你自个儿吃罢。”

“哦…”心儿顿了顿,“今儿回来这么早是有事要办?”

“嗯,是有事,”明月夜一屁股坐到桌旁,笑眯眯地望着心儿,“有事要求我的宝贝妹妹帮忙。”

心儿便倒了茶递给他,含笑问道:“什么事?”

“给我打个络子,可好?”明月夜喝了口茶,笑道。

“好端端地要什么络子?上回给你打的那个不是还挺新的?”心儿纳闷儿地道。

“这个是要送人的,”明月夜嘻嘻地笑,“要个大雁式的络子,心儿会打不会?”

心儿点了点头:“会打,不知想要什么颜色的?明儿我就上街买线去。”

“等不得明儿了,”明月夜笑着贴过来拉起心儿的手,“明儿谭府有个小宴,请了几位客人,锦瑟她…咳,谭小姐她明儿就得戴那络子,线我已经买好了,只是得劳烦心儿今晚给赶出来…”

心儿“喔”了一声,抿嘴儿笑起来:“原来是要讨好人家去的…好罢,线拿来,我这就打。”

“别,你先吃饭,不急在这一时。”明月夜伸手捏了捏心儿小脸蛋儿,“甜甜”地冲她笑。

心儿看着这张笑脸不由也翘起唇角,促狭地笑问道:“这几日进展怎样了?可拉上过人家的手了?”

明月夜将胸一拍,道:“你哥哥我的本事你难道还不清楚?拉个小手也算个问题么?”

心儿扑哧笑出来,别开脸道:“不听你扯这些不正经的,把线给我,我很快就吃好。”

因白天跑东跑西实在有些累,心儿便也没吃下多少东西,忙忙地拿了线回房去打络子。这雁形的络子她极少打,因而手生得很,直花了一宿时间才最终在鸡叫前赶了出来。明月夜拿了络子高高兴兴地去了,心儿躺到床上小睡了片刻便又强打精神起来梳洗,陪了陈婉婉上街挑寿宴那天要戴的首饰。

晚间回来时已是又累又困,晚饭虽然做好了却也没有胃口吃,只强挣着坐在那里等明月夜回来。直至夜深时方才见他带着一身的酒气进了门,连忙泡上热茶来端给他喝,一近身便闻见满襟的脂粉味儿,不由皱了皱眉,问向他道:“你这是钻进女人堆儿里去了么?身上香得熏人!衣服脱了,我给你洗洗。”

明月夜却将手一摆,笑道:“不妨事,明儿还要穿呢。”

“你又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换身干净的不成么?”心儿瞪他。

“不成…锦瑟明儿也穿这个颜色的衣裙,我同她说好了的,不能换…”明月夜笑着冲心儿挤挤眼。

“哦。”心儿点了点头,“那个络子她还喜欢么?”

“呃,说到络子…”明月夜从怀里掏出那络子来,大大咧咧地一笑,“她说不喜欢这个颜色,所以就算了,这络子你留着戴罢。”

心儿伸手接过那络子,低声道:“她喜欢什么颜色?我再打一个就是了。”

明月夜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而后捏了捏心儿脸蛋儿,笑道:“不必,我已经从外面给她买了个喜欢的。…今儿喝得多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说着便转身回了西耳室。

心儿在椅子上坐了一阵,慢慢起身,原想回自己的房间,忽地又想起件事来,便走至西耳室推门进去,却见明月夜并未睡下,正盘膝坐在床边出神,膝头放着的正是那日沾了酒的、谭锦瑟的帕子。

心儿在门口站了一站,心道这一回哥哥只怕是真的动了情罢,成天魂不守舍的样子…

明月夜转过头来看向她,问道:“怎么,还有事?”

“后天是陈婉婉父亲的五十大寿,想必谭府也在受邀赴宴之列…我只是同你打个招呼,明天晚上我就要过去陈府帮陈婉婉做准备的…”心儿望着他道。

“喔,知道了,去罢。”明月夜点点头。

心儿看了他半晌,忽地一笑:“当真同意我去了?我可是要晚上过去呢。”

“喔,怎么?”明月夜不大明白心儿的意思。

“不怕这城里治安乱了?不怕我大晚上的过去陈府出什么意外了?”心儿歪着头笑问。

明月夜笑起来:“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我这当哥哥的总不好什么都管——以前你说得对,什么事若都带着自己哥哥不仅拘束还恐遭人笑话。——去吧,路上小心点就是了,让那陈小姐派辆马车来接你。”

“哦。”心儿应了,转身欲关门出去,却又被明月夜叫住,便停下来看他,见他笑着伸指冲她一点,道:“傻丫头,下回再进我房间要记得先敲门。”

心儿怔了一怔,转而微微一笑,道了声“知道了”,便关了门离去。

一宿竟然未能好睡。

次日起来,心儿只觉一阵头晕脑胀,熬了碗清粥却是半口也吃不下,想要继续回到床上补眠,头一沾枕脑内便是乱嘈嘈的轰鸣,直扰得她根本合不得眼,只好起身打扫房间,扫完屋子又洗衣服,洗了衣服便是缝缝补补,实在没了事干就干脆满院子绕圈圈,直绕到干呕起来,苦笑着舀了勺井水喝了,回到房中倒在床上。

好容易熬到傍晚,起身沐浴梳洗,至陈府马车到门上来接,便带上个小包袱,里面是明日寿宴上要穿的衣衫,乘上马车直奔陈婉婉的家。

连日来因心儿每天都要到府上来陪着陈婉婉,所以陈府下人都已认得了她,忙忙地将她请到了陈婉婉的秀楼,见陈婉婉兴高采烈地迎上来,拉住手道:“心儿!来得正好!你未来的夫君也才刚到呢,我带你去见见他!”

“什么?”心儿一怔,没能反应过来。

“嗳呀,就是家兄嘛!才刚从京都回来抵家呢!”陈婉婉调皮地笑。

“你又闹!”心儿笑着轻轻拧了她一把,“总归明日就能见到了,今天既然令兄才刚回来,还是莫去打扰他了…”

“哟哟,害羞了不是?”婉婉掩口直乐,“也罢,那就明日再见罢,这会子估摸着他正安顿他那位一起来的同僚,一时半刻也顾不上别的…”

话音才落,便听见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由门外传来,道是:“婉婉,我带朋友到你这里讨茶喝了。”

“是家兄来了!”陈婉婉连忙迎出去,心儿也只好跟在身后,便见一位英挺不凡、长相与陈婉婉有七分相似的年轻男子长腿一迈跨进门来,身后还跟着位面容清秀略带腼腆的同龄男子。

前面这一位便是陈婉婉的哥哥了,一眼看见心儿不由先愣了一下,道:“原来你这里也有客人。”

陈婉婉连忙将心儿拉过身边,向她哥哥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岳心姑娘,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又向心儿道:“这位是家兄,自然也是姓陈,单名一个默字。”

心儿便上前行礼,陈默也忙忙地还礼。这厢见过,陈默也拉过他带来的那位清秀男子向着婉婉和心儿道:“这位是我的同僚,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姓高名兴…”

“噗…”话音儿才落陈婉婉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心儿在旁边也抿起嘴儿:这两个人,一个叫陈默,一个叫高兴,还真是绝配。

陈默自然知道两个女孩子为何发笑,便也哈哈笑道:“十个人里九个听见我二人自报家门都得笑出来,我就说我和这小子有缘,否则也不能两个这样名字的人都凑在了一起——小高,你说是不?”

高兴很是腼腆,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微红了脸,冲着婉婉和心儿抱了抱拳,道:“冒昧前来拜访实在失礼,还望二位小姐海涵。”

也不等婉婉两人答腔,便见陈默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高兴的胸脯,笑道:“难得头儿准了我几天假回来给老爷子过寿,我不拉你一起回来,你难道还要天天独自承受他那千年寒气不成?你既是我哥们儿,这里便也是你的家,不必这么客气!——妹子,把你的好茶和自己做的好点心统统拿出来,哥好久没见你了,今儿要好好生受一番才是!”

陈婉婉便连忙叫人泡茶端点心上来,四个人在堂屋桌旁坐了,陈默先抓起一块婉婉才刚从心儿那里学会做的噙香糕来递到高兴的手上,自个儿也拿了一个尝了一口,重重地“嗯”了一声,向着高兴道:“快尝尝我妹子做的点心——真真是人间仅有天下无双哪!怎么样?咱家妹子是不是心灵手巧?”

心儿在旁听了不由恍然——原来婉婉的这位大哥把自个儿好兄弟硬拉回家来竟是为了把自家妹子撮合给他呢!看来他对自己这位好兄弟还当真是满意得紧,只可惜啊…只怕陈家哥哥要空忙一场了。

第80章 你撮他合

陈婉婉倒是没有多想,只管同她哥哥有说有笑,说到自己做的这点心都是心儿教她的,说到身上这衣服也是心儿帮着设计款式然后找裁缝做的,说到她才刚送给陈默的绶带其实也是心儿亲手绣的…心儿在旁听了不由哭笑不得:这个婉婉看样子还真是打算把自己安给她哥哥了,兄妹两个都打着给对方撮合的小算盘,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陈默听了婉婉的话倒是对心儿多打量了几眼,见这女孩子瘦瘦的白白的,坐在那里很安静,令人一观之下就觉得很是舒服心宁。方才第一眼看见她,最惹人注意的是她白玉般小脸儿上的那双大眼睛,柔和亲切,宛如清潭。这双眼睛不知为什么令陈默感到一丝熟悉,仿佛曾在哪里见到过同样的一双眼睛,而且,肯定就是在不久之前。

陈默这么想着,一对眸子便不由自主地盯了这个岳心姑娘看,心儿被盯得不自在起来,又碍于他是婉婉的哥哥不好发作,只得垂了眸子低下头去。婉婉看到自己哥哥这副样子,忍不住掩起嘴儿来乐,也不点醒他,只管让他这么失着神。倒是陈默身旁坐着的高兴替他尴尬起来,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脚,这才唤回他的神思。

“那个…咳,哈,”陈默也自觉失礼,挠了挠头喝了口茶,“岳姑娘家中是做什么的?”

“一些土产生意。”心儿简单作答。

“喔,家中还有些什么人?”陈默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