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就巧在这儿,”明月夜皱了皱眉,“老爷子这次给的任务居然就是在京都,若非我们去换解药时还不知道心儿已经被掳往京都,我倒要怀疑老爷子是有意这么安排的了。”

“应该不是,老爷子那时也不知心儿被掳了,所以就算心儿没有被掳,他只怕也是要把你派往京都做任务的。”沈碧唐扯过搭在床头的衣服往身上穿,“这回让你盗什么?”

“皇帝佬儿的人头。”明月夜阴恻恻地道。

“兹啦——”

沈碧唐手一哆嗦,扯裂了自己的亵裤:“皇、皇帝——人、人头——真的假的?!”

“假的。”明月夜道。

“你——你二大爷!”沈碧唐一拳砸向明月夜面门,被明月夜闪身轻巧避开。

“你到外间守着心儿,我天亮前就能回来。”明月夜说罢起身要走,听得沈碧唐嘟囔了一句:“要是回不来呢?”

明月夜哼笑了一声,神色间满是狂傲:“我既说了能回来,天下又有谁能阻得了我?”

“少臭屁了,快滚。”沈碧唐不耐烦地挥挥手,起身往对面外间屋去了。

明月夜在一株约三十来丈高的红杉树顶落下身形,展目望去,偌大的都城尽收眼底,天地苍茫,穹宙无极,一时间竟有种不知归往何处的迷惘怅然。思及心儿的泪眼,明月夜心头便是一紧。他何偿愿意让心儿跟着他受苦呢?那冷落对心儿的好他也看得出来,相信若心儿跟了那人必不会受委屈,必然会幸福一辈子,总好过跟着他流浪江湖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可…可要他怎生舍得把心儿给了别人呢!心儿是他的宝,是他的命,是他的灵魂,失去了心儿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要如何是好?他要怎生决断?是成全心儿,还是成全自己?

明月夜心中烦躁,纵起轻功凌空掠下,于白雪皑皑连绵起伏的屋脊上发足狂奔,径直翻过高高城门掠出城去,一时四野空旷沓无人踪,便引亢一阵长啸,惊起了红松老林内夜宿的千百只鸟儿,扑扇着翅膀如焰火在天空中炸开一般四散飞去。

明月夜仰面倒在雪地里,抓起一把雪揉在脸上,而后便一动不动地这么躺着,直到方才那被惊飞了的鸟儿们重新扇着翅膀归巢,渐渐地回归静谧。

明月夜起身掸了掸衣衫,重新架起轻功奔回城去,几个纵跃落在一座深府大院正房的屋顶上,使了个倒挂金钟头下脚上地勾住房檐,侧耳听那房内动静。房里的呼吸声共有两道,均匀沉稳,都已睡熟,靠窗的几案上亮着一盏极暗的小灯——有些大户人家睡觉时并不会熄掉屋内所有的灯,好在晚上起夜的时候能有个亮照着。

明月夜推了推窗扇,见从里面上了闩,便由怀里掏出个极薄的小铁片来,探入两扇窗之间的缝隙,而后轻轻一拨,将闩窗木挑起,再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人便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屋中,紧接着再将窗户关上,落下闩窗木,一系列行动一气呵成,只用了短短一眨眼的功夫。

随意挥了挥手将床上那两个熟睡之人的穴道点住,明月夜大摇大摆地在房中转了一圈,先将靠墙的柜子翻了个遍,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然后便掀开床帐子,见是一男一女,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周正,女人却只有二十出头,眉目如画,红缎被面下露出光滑白嫩的半个肩膀来。

明月夜在那肩膀上溜了两眼,舔了舔嘴唇,然后便去翻这两人的枕下,枕下只塞了个肚兜,香喷喷的,惹得明月夜坏笑了两声。眼见着枕下也没有要找的东西,明月夜只好掀开那男人的被子,见只穿了条亵裤,上身光着,两只手一只放在身旁,一只搭在自己肚子上,搭在肚上的这只手的大拇指上,套着个流光溢彩的翡翠镶钻的扳指。

嘿,得来全不费功夫。明月夜心道,一边摘了那人的扳指戴在自己手上一边遗憾:怎么这扳指就戴在这男人的手上呢!若是戴在旁边这女人的手上,那他不就有了理由掀被一看了么…啧啧…真是。

这一次还真不能算是明月夜盗宝最简单最顺利的一次,有一回被盗之人居然就把自己的宝物臭显摆地放在大厅之上,明月夜从进宅到出宅连打一个呵欠的时间都没用到。

解开这两人穴道,从房中出来飘回房顶之上,明月夜轻轻一挥掌,抹去雪上留下的浅浅脚印,而后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往回返的途中,正路过冷府,明月夜踏着树尖轻盈飞掠,无意间瞥见那南书房里这么晚了居然还亮着灯,心中不由一动,悄悄按下身形,如一朵雪花般悄然落在房外树上,屏住呼吸细听起来。

房中人自不会料到这个时间居然还会有人在外偷听,因此说起话来也并没有避人,但闻一个清冷声音道:“原来是左兄接了这个案子,冷某虽在皎城只待了寥寥数日,对此案也必定知无不言,左兄但问无妨。”

说话这人便是冷落了,明月夜记得他的声音,只是怎么又提到了皎城的事呢?

又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道:“左某想先问一问冷总捕:可认得一个叫做‘岳心’的姑娘?”

第115章 缺一难活

岳心,心儿。那一刹那,冷落骤然间明白了。

所谓关心则乱,自己对心儿太过迷恋,以至于竟忽略了这么大的一条线索!难怪!难怪那位岳心姑娘见着自己时总是低着头,不就是怕他认出她来么!他当时却只以为她是因那件事而感到尴尬——那件事!那件事!那个混蛋男人险些污辱了心儿!

冷落浑身都绷紧了,拳头在袖子里狠狠地攥着——早知如此他当时便该一掌拍死那人渣!心儿——心儿受了怎样的罪、吃了怎样的苦啊!

冷落到底是冷落,很快便将自己的恼怒强压了下去,迅速进入冷静的思考:如果心儿就是岳心的话,她当时出现在皎城必然是为了盗宝,盗的什么宝呢?难道就是那座古墓里的宝?那古墓在山里,她直接去盗就可以了,又何必要结交陈默的妹妹呢?

后来岳心便失踪了,与她一同失踪的还有一个姓谭的姑娘、一个叫做叶月明的男人和一个姓沈的男人。这三个人莫非便是心儿的同伙?不对,姓谭的姑娘应当不是。那晚在山上,心儿从坡上滚下来受了伤,姓谭的姑娘当时也在场,虽然她正要去扶摔在坡下的心儿,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的担心之色,甚至在他将心儿抱在怀里的时候,谭姑娘还出言相讥,这绝不是同伙会说出的话,就算不想让他怀疑到她两个的关系,也完全不必做出这样的姿态来,保持沉默也就是了,所以那谭姑娘与心儿绝非一伙。

那么…就是那两个捉了一麻袋蛇的男人?后来不是还在岳心家的灶里发现了蛇骨的残骸么?因此——这两个男人才是心儿的同伙!一个姓叶一个姓沈,必然就是他们了!那假扮郎中带走心儿的也定是其中之一!

冷落原以为月光大盗只先在河东地区盗取宝物,不成想那一回居然一下子从河东跑到了江南,且事后也没有人来报失家中丢宝,所以当时冷落的目光仍放在河东地区,也正因此他才把那件案子当做了普通的盗墓案,修书一封寄往刑部,请刑部派了专案专员前来江南皎城专管此案。

左庭澜便是这一案的负责人,也是在冷落之前那一届的武状元,与冷落同为六扇门的大总捕,不同的是,冷落负责的是各类跨地区犯下的大案、要案、疑案,而左庭澜负责的是只在当地产生影响的案子,虽说有当地衙门在执法,但知府是没有调兵权的,衙役们又都只是些普通百姓或退伍的军人担当,若遇到身怀功夫的悍匪根本就不顶事,这个时候往往就要借助六扇门的力量了,六扇门内个个都是功夫高手,又有调兵特权,协助当地衙门破获江湖中人犯下的大案最合适不过。

冷落正是因见那盗墓一案牵涉到江湖上的人,这才修书往刑部请了六扇门的人来调查此案,而左庭澜经过数日察访得了线索,趁着从皎城赶回京都过年,连家都顾不得回便连夜来找冷落询问了。

冷落的诸多思绪也只在一念之间,很快便点头答道:“认得,岳心姑娘与冷某的这一位下属的妹妹是好友。”说着一指身边的陈默——高兴也在,两个人本是来向冷落报告全城搜查的最新情况的,正巧遇上左庭澜到访,便没有离开。

多余的话冷落一概没说,他并不想将心儿的事透露给左庭澜知晓。

陈默在旁应声:“是的,岳心姑娘正与属下的妹妹是手帕交。”

“从那墓中出来之后没过两天,这个叫岳心的姑娘便失了踪,此事冷总捕已然知晓了罢?”左庭澜望住冷落,“左某问过贵属的妹妹陈婉婉,听她说那岳心还有个哥哥,只不过从未露过面,据岳心对陈婉婉所说,她的母亲原是皎城人氏,后来嫁到了外地,娘家人在一场火灾中悉数亡故,已没了亲戚在皎城——左某请皎城知府花了数日时间查遍过去二十年的卷宗,并没有任何一起火灾事件造成过如此惨重的伤亡,即便有一两起较为接近,却在户籍册子上没有记录过嫁到外地去的女眷,由此可断定:那位岳心姑娘所言皆是假话。”

“在此一事件中失踪的人除了岳心,还有一个叫叶月明的男人,一个姓沈的男人,一个姓谭的姑娘,和一个姓许的老者。”左庭澜继续道,“姓谭的姑娘名叫谭锦瑟,是在墓中死去的谭正渊的女儿,这谭正渊的身份已经核实,名义上是个古董商人,实则却是个盗墓者,谭正渊死于墓中后,谭锦瑟便携带了他经年做不法生意攒下的所有银票一同失去了踪影。”

“左某听‘兰心雅社’中的成员描述,这谭锦瑟与那个同样失踪了的叶月明似是情侣关系,然而陈婉婉却又透露了一条线索,说叶月明与那岳心姑娘之间却似更为暧昧,那叶月明腰间挂着的络子的编织手法与岳心的手法如出一辙,且在古墓中时,叶月明与岳心自始至终都在一起,这便更说明了二人的关系并不一般。”

“姓沈的男人来历不明,之前并未有人见过,听说一开始是同谭正渊一起的,所以可以断定此人也必是盗墓贼之一,其同叶月明的关系也似是早就相识,两个人都有功夫在身,由此又可推知这叶月明也是盗墓贼无疑,再加上其与岳心、谭锦瑟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清,左某的结论是:叶月明、沈姓男人、岳心和谭锦瑟,这四个人是以谭正渊为中间人而相互纠缠在一起的、来自不同地方的犯罪者,他们为了那古墓中的东西走到了一起,相互利用相互协作,而一当谭正渊殒命于古墓,这伙人便树倒猢狲散,取了各自所需之物后各奔前程。”

末了,左庭澜道:“左某听说冷总捕与两位贵属都曾与以上几人有过或多或少的接触,因而这一趟回京便想来顺便问问三位可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能够提供?”

听了左庭澜这番分析,冷落心中已经多少有了谱,结合此前他曾令高兴和陈默打听到的消息来看,与心儿结伙作案的人至少有两个:一是那沈姓男人,一是那叫做叶月明的男人,且…那个叫叶月明的似是与心儿的关系非同一般,心儿甚至还亲手给他打了络子…冷落的心中泛起一股奇怪的滋味儿。

听得陈默忽地一拍手,道:“说到那姓叶的和姓沈的,属下倒想起一件事来:那日从古墓里出来,曾有一个人瞬间爆发出很强大的杀气,只不过因为太过短暂,属下没能循根溯源找出杀气的释放者。那杀气气感十分强烈,对方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一旁的高兴乍闻此言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一等一的高手!是他!一定是他!那个轻功绝顶的家伙!那个戏弄过自己的家伙!就是他!到底是姓沈的那一个还是姓叶的那一个?!——姓沈的,是姓沈的!望舒城那边给过来的消息不是说了么——姓沈的偶尔会去青楼逛,所以、所以当初他才会把自己弄去妓女的床上…一想至此,高兴的脸就又红了——气的。

冷落问向左庭澜:“左总捕是想从岳心、叶月明和沈姓男子这三人处着手调查么?”

“是的,”左庭澜点头,“事实上,左某派人几经波折找到了古墓案中最后一个失踪者——许姓老者。”

窗外偷听的明月夜但闻此言不由暗暗骂了一声,直道当时该当一掌把那许半仙给劈死,老家伙必然是全招了。

果然听那左庭澜续道:“不过是稍稍用了些刑,姓许的便全说了——原来那姓沈的和叶月明都是谭正渊请来一起盗墓的人,两个人看上去此前相当熟识,不排除是合起伙来哄骗谭正渊的。而叶月明的功夫尤为深不可测,其与岳心的关系更为密切,推测是情侣来的,用姓许的话说就是‘两人的命格相生相融,彼不离此,此不离彼,缺一不可,缺一难活’,”

“而纵观整个案件,失踪的这几个人中,谭锦瑟的来历是确切无误的,她的的确确是谭正渊的女儿,只不过谭正渊早先曾将她生母赶出府去,所以极可能她的失踪只是卷了谭正渊的财产躲藏了起来,她与谭正渊没有任何情义,也没有直接参与盗墓事件,之所以躲藏,恐是怕谭正渊事败后被判抄家灭门之罪而牵连到她。”

“所以直接参与盗墓的案犯就只剩下叶月明、沈姓男子、岳心和许姓老者许半仙这几个人了。许半仙已经抓捕归案,另三人便成为了破获此案的重中之重,”左庭澜说至此,忽地停下来看着冷落,半晌方慢慢道,“左某在回京的途中路过乌梦山,遇见当地知府在那里清理匪寨,闲谈间得悉冷总捕曾在山上坠过崖,之后与冷总捕一同被救上来的还有一位姑娘,听说…她叫‘心儿’?”

这话已经无异表明在问他冷落:这个心儿与岳心是否是同一个人?

陈默和高兴暗暗对视了一眼:这个左总捕果然是名不虚传,这么快就查到了冷老大的头上,难怪这么晚了还要过府拜访——左庭澜和冷落是六扇门内的两座大山,冷落以其冷静的头脑、果断的出手以及铁面无私的行事著称,而左庭澜却是绵里藏针,不声不响如蛇一般,盯准猎物后迅速狠决地一招制敌。

六扇门最大的头头是“武侯”,武侯之下是总捕,副总捕,捕头,捕快,而武侯的人选是要从六扇门里四个大总捕中挑出最优秀的一个来继任的,因此这个左庭澜与冷落明里是同僚关系,暗里却是竞争对手。

冷落一向不喜于人相争,这一点陈默和高兴都再了解不过,然而他不同人争不代表别人不同他争,左庭澜虽然平日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对武侯这个位子的觊觎之心旁人也能看出些端倪来,如今两个人负责的案子有了交集,这无异是展示个人能力的最好机会——冷落是武侯的最有希望候选人,这一点左庭澜相当清楚,要想在竞争中胜出,这一次的案件便须先他一步破解!

倘若两案合并成一案,冷落与左庭澜便不得不合作解决,届时便会有诸多麻烦和矛盾,这是两人都不希望看到的,或者两人仍旧各查各的,但须相互提供线索和证据,这也是门内定下的规矩,左庭澜选择了后者,所以才会先把自己已经掌握的所有材料告诉给了冷落,以换取冷落这边的材料。

冷落心里反复念了几遍“彼不离此,此不离彼,缺一不可,缺一难活”这句话,拳头在袖中攥了攥:他是公门中人,代表了公平公正,代表了正义道义,他不能徇私,他不能偏袒,他不能辱了他的职责,他是个男人,他自认一直活得坦坦荡荡无愧天地,他不能做违法的事、违心的事,他,首先要对得起自己,然后才能对得起旁人。

陈默和高兴望着冷落,头儿对那心儿姑娘的情意有多深他们当然知道,所以他们才更急于知道他的选择——是选择正义,还是选择爱情?

冷落的背脊挺得笔直,良久方沉沉地开口:“心儿,就是岳心。”

——头儿…头儿还是选择了前者,他,他果真不愧是冷面冷心之人,甘为正义而放弃爱情!陈默和高兴又对视了一眼,陈默脸上带着些许的遗憾,高兴眸中却是更多的敬服。

冷落面无表情,如石雕般挺立。他并非放弃了爱情,他只是选择了责任。他的责任就是为百姓出力造福,为受害者申张正义,百姓的利益就是他要履行的义务,百姓的安居乐业就是他要为之达到的目标。身为男人可以没有原则,可以不分是非,但决不能不负责任,倘若他连百姓的责任都要放弃,又有何资格去为爱情负责?

即便心儿会因此而恨他怨他,他也一样会这么做,如果这会让心儿蹲上十年二十年大牢,他就等她十年二十年,就算…就算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不能离弃的男人。

第116章 雪夜追逐

冷落如实把自己掌握的所有线索对左庭澜说了一遍,只隐去自己与心儿有情一事。左庭澜听罢一阵沉思,而后笑了笑:“如此说来你我二人所负责的案子便要合并成一案了,冷总捕认为你我是共同办案好呢,还是分头行事相互协作的好呢?”

陈默暗骂左庭澜狡猾,把决定权交到冷落的手里,然而冷落却向来懒于同人动这样的心眼儿,当下便淡淡答道:“冷某在明,左总捕在暗,还是分开办案好,彼此间相互照应,当比同时处于明处更加有利。”

此言正中左庭澜下怀,因而拱手笑道:“就依冷总捕之言罢。既然你我今后要分开协同办案,便请先把后面的计划彼此通个气,以免相互擎肘。”

冷落便道:“依冷某之见,岳心与其两名同伙此时并未出城,冷某打算调动一切人力挨家挨户搜查二男一女外来人口,虽耗时耗力,眼下却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

左庭澜点头道:“既然岳心三人来了京都,左某便可将调查重点从皎城转回来了,冷总捕在明,左某便隐身暗处,可令对方防不胜防!——对了,左某从兰心雅社一干人的口述中令人画来了岳心、叶月明和那沈姓男子的面相图,或可对冷总捕有用。”说着从靴筒里抽出一卷纸来,展开铺在案上,陈默高兴便跟着凑过去看。

第一张纸上画的是个女子,显然就是岳心无疑了,巴掌大的小脸儿,秀眉明眸,樱唇上浮着暖暖笑意,冷落知道心儿是常常易容的,只是这一张脸却令他有着似曾相识之感。画像的旁边标着大致的身高体型,果与心儿体征相符。

第二张画的是个男子,乱糟糟的头发,总似没有睡醒的双眼,满脸的胡子渣儿,旁边标注写的是:沈姓男子,外表邋遢慵懒,语速缓慢,习惯性动作是…挠痒?

高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失望:这个人就是真正的月光大盗?就是那个轻功绝顶的高手?就是那个风情万种地戏弄过他的古惑男?败在这副德性的人的手下,还真是他高兴的耻辱!

第三张画的便是叶月明,画纸一经展开,众人的眸子便都不由自主跟着亮了一亮:好个俊美无双的男人!莫说女人们见了挪不开目光,便是男人们看见也都忍不住要赞上一赞了。冷落袖中的拳头不由又捏得紧紧:这个人便是心儿的…那个所谓“彼不离此,此不离彼,缺一不可,缺一难活”的男人?难怪…难怪心儿会同他在一起,这般英俊的男子,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放开他的罢?他与心儿究竟是何关系?当真是情侣么?那为何心儿又对他冷落…只是因为患难见真情?心儿绝非见一个爱一个的轻浮女子,且冷落也相信心儿对他是绝对认真的,所以这个叫做叶月明的男人的身份就更加扑朔迷离了,而且——而且冷落确信这个叶月明他曾在哪里见过,只不过因画像毕竟与真人差距较大,使得他一时半刻还想不起来罢了。

左庭澜指着这三张画像道:“这大约就是那三人的相貌,但不排除是易过容了的假面,因此不能太过依赖这画像,反倒是旁边注明着的身高体征和行为习惯倒更贴近真实,冷总捕在令人搜查的过程中可以此为据。”

冷落点头:“不知左总捕后面的计划是怎样?”

左庭澜笑了一笑:“计划么,还没有想好,左某从江南赶回京都是想先回家过个年的,过完年再做具体计划罢。”

这一回连高兴都不由暗骂此人狡猾了,问过冷落的计划后却不说他的计划,分明就是想让自己占了先机,将来先破了此案好向上头邀功的!

冷落并不在意,他才不想去管谁先破案立功,他关心的是心儿此刻的处境,如果叶月明当真与心儿曾是情侣,那么这一次他把心儿救出冷府去必然不会亏待她,也就是说心儿此刻并没有什么危险,说不定连毒都已经解了,而若叶月明对心儿足够好的话,也必不会在近期就离开京都——心儿病体初愈,不宜大冷天的行远路,所以叶月明十有八九会带着心儿藏在城中!只要继续挨家搜查下去,迟早能把他们三人搜出来!

冷落让陈默和高兴把这三人的体貌特征传达下去,以更方便锁定真人,左庭澜见已收获了有用的线索便也不再多留,与冷落作辞,几人把他送出书房门来。

明月夜在左庭澜告辞的时候便悄无声息地从藏身的树上离了这院子,只是因屋中之人皆是高手,便没有扫去自己留在树枝上的足印以免稍有动静便被人发现,然而当冷落走出房门无意识地一个抬头,却正看见那积了厚厚一层雪的树枝子上豁然有两枚凹陷下去的脚印!

——有人偷听!这人必是高手,这人必然才走不远,这人必定认识他冷落以及到过他冷府,这人——就是带走心儿的人!

一瞬间冷落便得出了以上种种结论,不容多想,一掀衣摆足尖轻点,转瞬跃上树去,放眼一望,见屋脊上印着极浅的几枚足迹,便向着那方向一指:“小陈小高,追。”话音落时人已经飞掠了出去,多年合作形成的默契使得陈默和高兴根本没有细想,直接便随着他一起奔了出去。

左庭澜知道事情起了变化,便也不甘落后,紧随着三人的身形向着那方向掠去,一时间几人如同流星赶月,在漫天雪花中纵跃疾行,不多时竟然一直追出了城外。

眼看着前面便是一片旷野,那偷听之人也渐渐被追了上——不,不是追上的,是他故意放慢了身形等着他们追上来!他究竟想怎样?

那人已经停下了脚,负着手背身立着,身形挺拔卓然,一身紧身夜行衣将他健美修长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而在那看似优雅潇洒的身姿掩盖下却似有着一股原始的野性力量在身体里蠢蠢欲动。

“叶月明!”冷落在三丈开外落下身形,他不能再靠近,直觉告诉他倘若跨过雷池半步,面前这人便会向他毫不犹豫地亮出野兽般的獠牙和利爪,他暂时还不想同他硬碰硬,因为他还有话要问他,他想从他口中知道心儿的处境。

陈默高兴和左庭澜在冷落的身旁立住,因为他们也感受到了面前这人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就像野兽被同类侵入了自己的地盘,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最狠最猛的攻击。

这人负着手,半仰着头,似在欣赏这夜下雪景,压根儿没把冷落几人放在眼里,轻狂的态度激怒了陈默,不由一声断喝:“前面那厮!回过头来!”

便听得那人一声轻笑,带着调侃带着戏弄带着狂妄,慢悠悠地开口:“你若有本事,便立到我面前来看。”声音清朗舒润,若在平时听来定会令人心生好感。

未待冷落发令,一道身影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出去——却不是陈默,而竟是一向行事沉稳的高兴!

自听到这人的一声轻笑,高兴浑身上下的气血便齐齐涌上了脑来——是他!就是他!那个在温府戏弄过他的人——真正的月光大盗!就是他!

高兴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要把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所经受的耻辱、挫败、纠结、忿恨全部还给这个混蛋!他运足十成功力扑过去,挥掌拍向月光大盗后背,然而掌风尚未近身,那大盗便将身一晃失去了踪影。

未待高兴转头去寻,忽觉耳垂儿被人用手指轻轻一捻,那笑声便从耳畔滑了过去,高兴登时便红了脸——这、这个混蛋!他真是——真是下流!

再定睛看时,那大盗已经立在了身前不远处,仍旧背对着几人,狂妄地放声而笑:“六扇门的人不过如此,白白浪费我这么好的兴致!”

陈默早已按捺不住,纵起身形加入高兴,两人一左一右扑向大盗,大盗一个拧身,平地而起直入半空,轻盈如风、飘逸如云,身姿之优美令人惊艳不已。但见他将身一旋,双掌齐出,掌风一左一右直直扫向陈默和高兴,两人见状挺掌硬接,却不料大盗此招竟是虚张,身子在空中一缩,闪电般从两人之间穿了过来,并且在二者的臀部上一人给了一脚。

这一回不止是高兴脸红脖子粗了,连陈默都气得青筋乱蹦——混蛋月光大盗!竟敢如此戏弄于人!此次若不将之拿下狠狠羞辱一番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去!

月光大盗落回地面,仍旧背身相对,冷落见他这般玩世不恭,不由联想到了心儿同他在一起的情形,一颗心便骤然下沉,使了个千里传音的功夫将自己的声音单独送入这“叶月明”的耳中:“心儿的毒可解了么?”

“不劳惦记,心儿现在好得很。”“叶月明”果然同样用千里传音回过话来。

“你与心儿是何关系?”冷落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你猜。”“叶月明”故意用调皮的语气逗他,转而放开声音向几人笑道:“无趣无趣,六扇门的人原来个个都是熊包!本公子困了,要回家去睡觉,今儿便不陪你们玩儿了,回见!”

说着便要纵身离去,左庭澜焉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因而大喝一声:“哪里走!”紧跟着便扑了过去。

“叶月明”一声长笑,狂意十足地朗声道:“你们四个一起来追本公子好了,若能追上,本公子必定束手待毙决不反抗!”话音落时人已经疾射而出,离弦之箭般飞入茫茫雪夜中。

“追!”左庭澜沉喝,率先跟了上去,陈默和高兴看向冷落,见冷落略一颔首,便也紧跟着追去,冷落跟在最后,四个人紧紧相随,如闪电,如疾风,如流星,锲而不舍,纵贯长夜。

越是跟随,四个人就越感心惊——这个人的轻功简直太可怕了!如此全力疾奔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他的速度却是有增无减,丝毫不见疲累,这哪里像个人呢,分明是野兽,是鹰隼,是鬼魅!

冷落自崖下出来后重伤尚未痊愈,此刻体力早已不支,再看左庭澜和陈默的轻功更是无法与叶月明相匹,而高兴…似乎对叶月明有着别样的情绪掺杂其中,就算六扇门捕头里轻功最好的他能够最终追上叶月明,也未见得是他的对手。

看来叶月明能够得脱已是明显事实,冷落决定不再做此无用功,只用千里传音向远远的叶月明道:“明晚子时,城外兰夜亭见,阁下有胆来否?”

半晌方听得叶月明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回来:“…看本公子心情如何喽…”

高兴终于还是没能追得上月光大盗,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与自己越拉越远,一颗心便也越来越沉。自己始终还是比不上他的,这就是云泥之别,如此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想不接受这结果都不行!

高兴停下脚步,失魂落魄地望着月光大盗消失的远方,重重地喘息,深深地自愧:又一次败给了他,败得毫无借口,败得一塌糊涂。他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人才能拥有如此近乎于神鬼的轻功?他师从何处?他天赋几多?他经历过怎样的艰苦训练?他是否已经到了极限?

高兴缓缓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耳垂儿,忽地有一股力量令他迅速地重新振作起来——是的,他高兴也许没有天赋,但他有着超于常人的韧劲儿,他要追上月光大盗,他要超越他,他要打败他,他要让他正眼看他,并且,永远地记住他。

第117章 解毒之法

明月夜回到房里,见沈碧唐正在外间倚着床柱睡得口水直流,走上前去一脚把他从床上踹到地上,而后便直接推门进了里间。

里间屋里心儿也正睡得熟,明月夜轻手轻脚地过去,替心儿掖了掖被角,却把自己凉凉的手指贴到人家的小脸蛋儿上,换得心儿“嘤咛”一声轻吟,便坏笑了两声收回手,转头出了里间。

沈碧唐懵懂着从地上爬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得手了?”

明月夜晃晃手里的扳指,一屁股坐到床边去脱鞋,见沈碧唐衣衫不整地直管立在那儿呵欠连连,不由压低声音笑道:“老沈,你的狗头像已经到了六扇门大总捕的手里,赶明儿你就是这京都太平城的名人了,准备好接受小姑娘们的秋波罢!”

“呸!到底怎么回事?我的狗头——我的头像怎么就到了六扇门的手里了?”沈碧唐瞪着睡眼追问。

明月夜便将方才偷听来的消息简单复述了一遍,末了道:“你这张脸不能再见人了,以后再出门还是易容罢,免得被抓进去我还得天天给你送牢饭。”

沈碧唐挠了挠头:“照这么说来,你我三人的身份已经基本上被六扇门的掌握了?以后只怕再执行老爷子交待下来的任务便没那么顺利了呢。”

“嘿!说不定这一回惹祸上身,老爷子便将我们弃之不用了也未为可知。”明月夜哂笑,与沈碧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眸中同时闪过一丝阴霾。

房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良久沈碧唐方抬眼重新看向明月夜,内力传声道:“老明,你说,我们所中之毒除了老爷子本人之外当真无人能解么?”

明月夜亦传声回去道:“心儿被冷落留在府中的时候,那冷落也曾遍邀大内御医和天下郎中前来为心儿解毒,想那大内御医都是当今医术最为高明的医者,连他们会诊数日都无从下手,只怕这毒也当真只有老爷子一个人能解了。”

沈碧唐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方又道:“我们不是有解药么?若把这解药交给大内御医去研究,就算不能找出根除体内毒药的办法,能配出同样的解药来也是好的,大不了下半辈子就每三个月服一回,又不是过不下去。”

明月夜道:“把解药给了御医,那要拿什么抑制这一次体内的毒?”

“心儿,心儿不是挺过来了么?”沈碧唐抬起眸子望住明月夜,“我们还可以用这个法子,豁出一次解药去,请御医帮忙研究…”

“若是御医无法复制出同样的解药呢?”明月夜打断沈碧唐的话,“没有八成把握的事我不会做。”

沈碧唐挠了挠头,走过去坐到明月夜身旁,一对睡眼里毫无睡意,而是罕见地闪着光亮:“阿夜,这一次心儿的经历至少证明了毒发后只要在人未死的情况下服下解药,还是可以抑制和暂时消褪体内毒素的,我觉得这是一个提示,我们或可加以利用,你说呢?”

沈碧唐和明月夜之间向来不正经惯了,而他一旦将明月夜叫做“阿夜”,那便是他真正正经起来的时候,因此明月夜也便认真地听着。

“你想怎样利用呢?反正我是绝不会让心儿再受那样的罪的。”明月夜也望住他。

沈碧唐摇头:“那是当然,我也一样不会再让心儿受那样的罪。你看,老爷子今年给你定了多少的任务?”

“盗十件宝,算上这次我已经完成了。”明月夜道。

“老爷子的规矩是,每三个月给一次解药,哪怕你这三个月内一件任务也没有完成,只要这一年你达成了老爷子安排的十件任务,也是一样可以持续拿到解药的。换言之,假若你在一年中的前三个月就把所有十件任务全部完成,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到四颗解药,而仍只能每隔三个月才能到纤云那里要上一回。对罢?”沈碧唐的眼睛里闪着算计,“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最大限度的从这个十五撑到三个月后的十五,一年一共要拿四颗解药,而心儿的经历告诉我们,哪怕是毒发了,只要在人未死的情况下服下解药,一样可以复原,那么我们不妨就从时间上入手,把三个月的极限拉长到四个月,也就是每四个月服一次解药,一年只需要三颗,从而我们就可以多余出一颗来,拿这一颗交给御医,让他们试着配出解药来——怎样?”

“要怎么拉长时间?”明月夜眨巴着眼睛问。

“我们所中之毒最可怕之处便在于毒发后看不见动不了,活生生的受罪,但倘若我们一直处于睡眠或是昏迷状态,诸事不知,就不会体验这样的痛苦了。”沈碧唐想学着明月夜那样眨眼,被明月夜一脸恶心地推了一把,只好作罢,“你忘了老爷子曾教给我们的龟息大法了?不吃不动不呼吸,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进入睡眠,如此可以撑七天。”

“明白了,你是说等三个月的极限一到,我们就使出龟息大法再拉长七天,然后服下解药,那么下次毒发的时间就可以往后顺延七天,如此这般经过数次,便能攒出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来,解药便能多余出一颗,对不?”明月夜若有所悟地点着头。

“就是这个意思,”沈碧唐也点头,“只不过七天有点少,这么攒得攒到哪个猴年马月去呢!所以除了利用龟息大法之外,还要再用些别的法子争取多延长些时间,龟息大法太耗元气,不能连续施用,只好用别的譬如点穴这样,点了昏睡穴之后也就没了感觉,不必受苦,除了三餐还得照吃之外,平时就这么点着,还能再多拖几天时间。”

明月夜忽地想到个问题,觑眼儿瞟着沈碧唐:“法子是有了,但是你我两个谁来拖时间?”

“当然是你了!”沈碧唐想也不想地道。

“滚!若我昏迷着你借机欺负心儿怎么办?!我可不放心把心儿交给你这混蛋!”明月夜冷哼,“这法子不能用,想别的罢!”

沈碧唐知道但凡涉及到心儿安全的事明月夜是从来不会妥协的,而眼下能用的法子也只有这么一个,思来想去最终一咬牙:“也罢!我来拖时间!反正盗墓的任务也没有你们盗宝那么多,老子豁出去了!”

明月夜挑着唇冲他坏笑:“你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趁你不能动不能看死猪一样的时候把你扔进野汉子堆儿里任人摆布?”

沈碧唐骂了一声扑过去便将明月夜摁倒在床上,揪住衣领喷着唾沫星子道:“你敢!老子到时做鬼也不放过你!你这龟儿子最好老老实实地伺候老子!”

明月夜坏笑着推开他:“放心放心,我会‘好好儿’地把咱们沈大公子伺候得舒舒坦坦、欲死欲仙的!”

“你少恶心我!”沈碧唐坐正身子,“就这么说定了,头一次咱们先用龟息大法试上七天,下一回再试着拉长。”

明月夜也坐起身,懒洋洋地靠在床柱上,长腿一伸搭上沈碧唐的肩头,道:“话说回来,就算省出一颗解药来,咱们又凭什么用得动人家御医?”

沈碧唐“嘿”地笑了一声:“这就看你了,实在不行就出卖色相嘛!老先生们喜欢年轻俊小伙儿的大有人在,指不定哪个就与你投了缘儿…”

“我宰了你!”明月夜抬腿便勾住了沈碧唐的脖子,将他硬生生勾倒在床上,转而便整个压了上去,两个大小子在床上打成一团。

其实明月夜很清楚,沈碧唐若非毫无保留地信任他,是绝不会把自己完全交到他的手上的,试问这世间有谁能做到赌上自己的生命去信任一个人呢?所以明月夜狠狠地把拳头招呼到沈碧唐的身上去,他可不想被这家伙看出他的动容,否则他会被这混蛋笑话死。

沈碧唐也十分清楚明月夜必会倾尽所有地保住他,他们虽不是亲兄弟,但这同生共死的情义却连亲兄弟间的感情也难及万分之一,所以他也狠狠地把拳头回过去,理由同明月夜一样,只是不想被这没心没肺的混蛋家伙嘲笑自己太娘儿们气而已。

于是当心儿睡醒之后便看到了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坐在饭桌前等着她一同用饭的情形。

经过两天的恢复,心儿已经勉强能够自己走上两步路了,只是饭量很小,勉强喝了半碗粥便再也吃不下东西,一声不吭地回了里间,坐在窗前发呆。

明月夜扔给沈碧唐一颗易容药丸令其自行去易容后便也进了里间来,在心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板着脸看她。心儿仿若未见,只管撑着下巴望着地上的炭盆出神,过了良久,明月夜终于忍不住了,冷着声开口道:“还同我赌气呢是么?”

“没有。”心儿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