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俏的眼泪决堤,她攥成拳头的双手狠狠捶在雪白的被子上,哭着说道:“我到底哪里不好?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宁滢低头抚摸着自己的手指甲,沉默不语。

薄荧看着滑落在地板上,已经显示结束的通话,正要伸手去拿起拨打报警电话,玄关处的电子猫眼里远远地传来一个她熟悉的声音:

“您好,有人在吗?我是绿野仙踪的送花员——”

薄荧站了起来,握着手机朝玄关处走去。

电子猫眼上的监控屏幕的确露着花店青年的脸,他的手里抱着一大束以深红色蔷薇为主的花束,似乎是久等不至,青年在门外的嘟囔声也一同通过通话器传了进来:

“没人在家吗?都怪送货商这么晚才来,又要害我被扣工资了……”

薄荧松了一口气,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神色如常地打开了门:“抱歉,我有一点事,来晚了。”

“没关系,没关系。”青年爽快地说道:“这是您今天的蔷薇花束,您在这里签收一下吧。”

“你知道吗?”薄荧正在签字的时候,青年忽然说道:“深红蔷薇的花语是‘只想和你在一起’。”

薄荧的手一抖,签收单上的签名划出一条墨线。她抬起头来,青年已经走进玄关,公寓的防盗门也在他身后咔嗒一声锁拢。

“是你跟踪我……那些信也是你写的?”薄荧颤抖着后退一步。

“是呀,本来想慢慢感动你的,谁知道你竟然要搬走了。”青年一步步靠近他,那张没有任何特色的脸上依然露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是你不好。”

一切都说得通了,他见过傅沛令,所以傅沛令的反追踪没有用……他是公寓的常客,所以每天出现在薄荧家门口也不会被怀疑,因为每天都出现,所以他才能第一时间发现监控,并停止求爱信……原来不是混混,原来恶魔一直在她身边……

“不要过来……”薄荧颤抖着后退。

“你这样会让我更兴奋。”青年笑容里的淫邪越来越多,最终完全覆盖了那张没有任何特色的面孔,融合成一张来自地狱的可怕面容。

薄荧猛地将手里的深红蔷薇扔向他的脸,青年被蔷薇的花刺刺痛,痛叫一声,薄荧在扔出花束的一瞬间就开始拨打紧急电话,但是电话还没有拨出,她的手机就被青年一巴掌打飞了,青年扑了过来,薄荧尖叫一声,被他按倒在地,青年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开始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他的全身重量都压在薄荧身上,压得她动弹不得,青年下腹某个坚硬滚烫的东西顶在了薄荧两腿之间,薄荧被迅速涌过头顶的恐惧给淹没,她疯狂挣扎着、踢打着,却只能力不能及地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多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空气像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毒、像滚烫的岩浆、像一根一根尖细的银针,无孔不入地侵袭刺入薄荧的身体和心灵。

谁来救救她……

谁都好……谁来救救她……

孟上秋接到电话赶到警局的时候,两名女警正在不断安慰蜷缩在椅子上、呆呆流泪的薄荧。

她裹着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几缕黑发被泪水黏在惨白的双颊上,满脸泪痕,一双曾经清澈灵动的眼睛盈满泪水,满是被绝望搓揉后的麻木无神,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上,全是鲜血。

“那个混蛋在哪?!”孟上秋的嘴唇发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一颤一颤的,他的脸色同样惨白,胳膊和双拳都充满了压抑的力量,似乎只是轻轻一碰,他都会因为内部膨胀挤压的愤怒而爆炸:“那个混蛋——他在哪?!”

“孟先生,您冷静一些,孩子还没有从受惊中缓过来。”一名五十多岁的男警察走了过来,他轻轻带着孟上秋离远了几步,说道:“现在嫌犯已经被我们控制,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秉公执法,不会让坏人逃脱法律的惩罚。现在更重要的是稳定孩子的情绪,虽然嫌犯最后没有得逞,但是孩子还是受了很大惊吓,作父母的一定要给予她鼓励支持——我只看到了您一人,孩子的妈妈呢?”

“她和我吵了架,现在联系不上。”孟上秋不耐烦地说,他穿过男警察,大步朝薄荧走去。

见到受害人的家属,围在薄荧身边安慰她的两名女警自觉地让开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孟上秋死死地看着她,一话不发,浑身散发出的压抑和愤怒却几乎凝为实质,挤压走了这片空间里的所有空气。

“跟我回家。”孟上秋的声音绷得像是一根拉到极限的弦。

薄荧呆呆地,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一阵惊慌失措地声音从警局门口传来,一个衣着简朴、头发半白的中年女性慌慌张张地踉跄着跑来。

“我的儿子呢……?警察先生,我的儿子呢……?”

她惶然地抓着其中一个男警察的手臂,无助地四下张望着。

“路茂涉嫌强\奸未遂,已经被我们控制,但是在受害者反抗过程中,他的右眼受伤,引发大出血,被我们送往医院后现在还在抢救中。”

男警察扶住脚下一软、无力地往下跌去的中年女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我的儿子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搞错了,警察先生……我的儿子不是这样的人……不会的,不会的……”

男警察面露同情,将崩溃的中年女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不是这样的人?你的眼睛瞎了吗?!你没看到受害者还坐在这里?!”孟上秋勃然大怒,梗着青筋毕露的脖子对慌然失措、只知道哭泣的女人怒吼道,两个男警察合力按住他激动的身体,防止他失控。

中年女人哭着朝薄荧的方向跪了下来:“姑娘,你告诉我,真的是我儿子吗?我儿子高高瘦瘦的,人很好的,认识他的人都说他阳光善良……你告诉我……真的是他吗?”

“你他妈再胡乱说话?!”孟上秋试图挣扎两名桎梏他的男警察:“不是他是谁?你告诉我是谁——?!”

“可是……我的儿子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啊……你们相信我……我的儿子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中年女人惶然的眼睛里流着无尽的泪水,她的声音痛苦、茫然和不知所措,她的心中充满痛苦的疑惑,可是在场众人,却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唯一能够回答她的人正在呆呆地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两手。

就在几十分钟前,薄荧抓住了一根蔷薇的花枝,将它狠狠插\进了青年的右眼里。

蔷薇花枝刺穿了青年的眼球,也让薄荧的那只手血流不止,她的心脏也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的血液不断流出,不断丧失温度,渐渐成为一个枯萎的空壳。

她总是在责怪环境,她的心里总是充满痛苦的不甘和丑恶的祈愿。

为什么每一次受难的都是我?

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可是她一直都想错了。扭曲的不是世界。错误的不是世界。

在她到来之前,北树镇只是一个寻常的闭塞小镇,是一个各方面都平平常常的城镇。

在她到来之前,孟上秋和戚容相知相爱、同甘共苦,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眷侣。

如果不是遇见她,那位躺在医院急救室里的人说不定也可以阳光善良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因为她,全毁了。

扭曲了她人生的不是屈瑶梅,不是陈厚,不是北树镇的人,也不是孟上秋——

真正扭曲这世界的——

风铃声响,在泪光闪烁中,薄荧看见黑衣黑发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微笑。

“……你才是扭曲这世界的原罪啊。”

第49章

当天晚上十点过,有人在微博发布一张照片,并附上“这是那个薄荧吗?今天晚上差点被入室强\\奸了,好可怜”的文字,在明显是偷拍下来的警局照片上,少女蜷缩在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里,仅能看清一个惨白惶然的侧脸,而两名女警站在一旁安慰。

这条微博一发出,短短半小时内转发迅速过千,虽然发表微博的原作者在转发数过千后就马上删掉了微博,但是各大娱记、娱乐公众号负责人、微博爆料红人,统统关了电脑的马上开电脑,上了床的马上下床,迅速拨打各方电话了解情况、汇总情报,神速出炉一篇篇仿佛身在现场的详细报道,到当天晚上十二点的时候,网络上已经铺天盖地都是银狮奖得奖电影女主角险遭强\\奸的新闻了。

在事发当晚,上京报 第一时间赶到警局,拍下了现在炙手可热的银狮奖获奖导演孟上秋护着养女、也是御用女主角薄荧上车的画面,在这次事件报道中拔得头筹。八卦大过天 杂志不甘示弱,在第二天发行的杂志上刊登了孟上秋的妻子戚容,在当天凌晨回到薄荧所住公寓收拾东西的画面,并附上了对一些“知情人”的采访,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住户”表示,虽然他每天要出门很多次,但从来没有见过薄荧出门,如果不是出了事,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前段时间在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的获奖电影的主演就和他住在同一栋楼,另一名“知情人”来自薄荧入读的顺璟高中,对方表示“不便多说”,但是透露高三一年中,薄荧来上课的总天数不超过二十天。

但是有的时候,胜利往往和时间先后无关,在这次事件报道中获得最大影响的反而是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发表报道的突击娱乐圈 。

这个名不经传的小杂志另辟蹊径,从小区保安那里挖出了薄荧每天会在固定时间独自外出的情报,负责这篇报道的小娱记从时间上推测薄荧是外出用餐,试着在周边地毯式搜寻,竟然真被他找出了薄荧常常光顾的那家饭馆,从饭馆主人那里得知,薄荧不仅每次都是独自一人前来用餐,而且往往神情落寞,直到半个月前这家饭馆还是薄荧的固定“食堂”,但是不知为何,薄荧忽然就不再来了。

饭馆主人以为薄荧找到了更喜欢的餐馆,但是娱记找遍公寓周围的餐饮店,都没有发现薄荧曾去用餐的痕迹,小区的保安也透露,从半个月前起,他几乎没见过薄荧外出,娱记给他看了孟上秋和戚容的照片,保安很肯定地告诉娱记,他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两人进出小区。

这位娱记又将目光放在了薄荧公寓门口的监控上,通过对周围住户的调查得知,这个监控是在半个多月前突然有的,和薄荧突然中断外出的时间相近,在调查中,娱记还意外得到了一份新的情报,一名家庭主妇称,自从薄荧搬来这里,公寓楼下就时常传出重机车的轰鸣声,因为很吵,所以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傍晚她出去买菜的时候还撞上了这辆重机车,就停在他们楼下,但是骑车的人却没有看见。

再加上一些蛛丝马迹,突击娱乐圈 整理出了一部颇具悬疑色彩的报道,比如种种迹象表明,薄荧现在搬出了家独居,但是她为什么要搬出养父母的家?那个神秘的机车主人又是谁?薄荧是否在半个月前就察觉到了危险,所以安装上了监控,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养父母是否知情?

原本只是一出险些酿成的悲剧,但是在几篇大嚼人血馒头的新闻报道下,普通群众关注的重点随之转移,各种讨论猜测开始甚嚣尘上,其中甚至出现了“出道论”、“炒作论”,意指这不过是薄荧为了炒作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孟上秋所在的经纪公司槐树影业在突击娱乐圈 发布报道的当晚,语气严肃地在微博发了一条公开申明,首先澄清了“出道论”、“炒作论”,表示薄荧目前没有正式出道的打算,独住一间公寓也是为了备战高考,孟上秋和戚容两人也时常去探望薄荧,所谓的“从来没有见过两人出入小区”是无稽之谈,因为他们都是乘车进入,保安没有见过也属正常,如果再有不实言论,经纪公司会考虑采取法律手段维护旗下导演和家庭成员的名誉。

虽然这份声明里还有许多避而不谈的疑点,但是“法律手段”确实吓退了许多散播流言的媒体和个人。

一周后,虽然许多媒体仍然在追踪报道,但事件热度已经下降很多。

医院里的路茂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右眼球被摘除,大脑皮层也受到伤害,具体有什么后遗症还需要后续观察,因祸得福,他很有可能因此取得保外就医的资格,把想要让路茂把牢底坐穿的孟上秋暴跳如雷,强\\奸未遂的判刑通常在一至三年,即使孟上秋找了最好的律师,也不一定能让路茂多坐几年,再保外就医一两年,路茂可能连监狱的路都不熟悉就会被放出来了。

这几天除了应对外面的流言蜚语,孟上秋的精力都放在了疏通法院关系上了,倒是和已经搬回孟家的薄荧相安无事,戚容因为薄荧的事暂时住回了孟家,虽然她和薄荧没了往日的情分,但还是尽力做到一个养母的责任,不仅向学院请了长假留在家里陪薄荧,还试图让薄荧接受心理干预治疗。

在所有人当中,当事人异常的平静。

薄荧从第二天开始就已经一切如常了,她照常在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练习英语听力和口语,用一盒牛奶和一个鸡蛋作早餐,七点后开始一天的正式学习,中午小憩半小时后继续复习,然后在下午四点到五点的时候练习一小时钢琴,接着再投入学习,一直到凌晨一点,最后再洗漱、熄灯,并在三个小时零四十分钟后起床,再度开始一天的循环。

除了薄荧没有回到学校以外,一切就像回到了一年前一样,那时候戚容还会和孟上秋一起为她准备生日惊喜,那时候她还在为借来的威风而飘飘然,那时候她曾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事发十天后,因为薄荧每每都以学习为重为借口拒绝看心理医生,戚容干脆先斩后奏地请了一个据说是上京市最好的心理医生到家里来,态度强硬地让薄荧必须和她谈一次。

虽然从戚容口中已经得知了不少和薄荧有关的事,徐医生自己也在网络上看过薄荧的照片,但是当她亲眼见到薄荧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薄荧的容貌给震住了。

因为职业的缘故,徐医生接触过不少娱乐圈中的名人,其中不乏或是皮相美,或是骨相美,更或者是外貌不算过人,但气质出群的美人,可是在这么多人中,只有薄荧的美能够动摇她的平静,她甚至见过被称为“千年一遇”的元玉光,但是元玉光的容貌只会让她赞叹,而不会感到一丝被侵入心灵的危险感。

这些人的美都是静态的,然而薄荧的美却是动态地、极具侵蚀性的,如同活物,像是会主动诱骗水手入海的塞壬一般充满危险性。

好在心理医生的心理素质比常人更强,徐医生在短短一秒的怔愣后,迅速找回了平静。

两人在同一条沙发上落座,戚容送来了两杯茶水后就自觉地上到了二楼,给两人腾出私密的空间。

徐医生目光温柔地看着薄荧开口说道:“你好,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可以叫我徐医生,也可以叫我徐阿姨,我不会逼你说不想说的话,你不必有什么负担,今天下午我们就像普通朋友那样,随便聊聊。”

薄荧对她笑了笑,礼貌而温和,干净得没有一丝其他情绪的存在。

在两个小时的面谈中,薄荧有问必答,表现得十分配合,两人甚至谈到了那次强\\奸未遂事件,薄荧全程神色如常,甚至在谈话结束后还有心情微笑着目送她和戚容一同走出家门。

“徐医生,她的心理状态怎么样?需要接受干预治疗吗?”进入电梯间后,戚容终于开口问道。

“现在还不好判断,从今天她的表现上看,没有什么问题。”徐医生说:“但我还是建议让孩子多和我接触一下。”

有句话她没有直说,在她看来,薄荧最大的问题,就是看不出问题。

即使在谈起差点被□□的那段经历时,她的神情和语气也很平常,非常平常。

那种冷静与平常,就像是在谈起一个和她无关的人的经历,给了徐医生非常深刻的印象,以徐医生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这样的病人往往比歇斯底里的病人问题更严重。

戚容去送徐医生后,薄荧独自回到卧室,重新坐回书桌前看起了课本,几缕黑发从空中掉到她的书上,遮住了文字,薄荧头也没抬,平静地说了句:“别闹。”

x在空中翻了一个身,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坐到了书桌前的窗台上。

“你还是不打算处理他的事?”她露着恶趣味的微笑,看着桌上手机亮起的来电显示。

“再过两天吧。”薄荧淡淡地说。

x望向窗外,意义不明地笑着:“也许过不了那么久。”

门铃响起的时候,薄荧还以为是戚容忘带钥匙,没想到开门后,映入眼帘的却是傅沛令那张寒若冰霜的脸。

第50章

两人双目相对,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打破对峙的是几步之外电梯间开门的声音。戚容从电梯里走出,看见杵在门口的傅沛令和薄荧,脚步一顿,眼中露出一抹狐疑。

“戚阿姨,这是我在顺璟的同学。”薄荧扬起微笑:“他有事找我,我能让他进来说话吗?”

戚容看了眼傅沛令,笑道:“当然了,快进去吧。”

傅沛令看着两人疏离礼貌的互动,神色有了一丝变化。

“进来吧。”薄荧轻声说,让开了门。

傅沛令进屋后,薄荧把他带进了卧室。

等薄荧关上房门后,傅沛令马上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前。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为什么不在事情发生后马上和我联系?!”

薄荧没有挣扎,她抬着头,忽然对他露出动人微笑,在傅沛令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往后一缩,反而紧紧握住了傅沛令的手。

最初,傅沛令没有理解到薄荧的意思,眼里还露着狐疑,但是仅仅几秒后,这抹狐疑就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拿起薄荧的手摊开来看,数条暗红色的疤痕和几个小孔状的红肿伤口在白皙的手掌上触目惊心,傅沛令的表情在瞬间又痛又怒地扭曲了。

像是氧气稀薄似的,他连着抽了几口粗气,然后才颤抖着说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傅沛令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牙缝里被用力碾压了一遍,他死死地盯在薄荧受伤的手掌上,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在不自觉地哆嗦。

“阿令,你看新闻报道了吗?”薄荧忽然笑着说道:“犯人就是一直给我送花的花店员工,因为他每天都给我送花,所以我们谁都没有想到。”

她的笑纯真美丽,就像是阳光下毫无瑕疵的水晶,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彩。

“你……那天为什么没有马上联系我?”傅沛令握紧了她的手,眼中翻涌的痛苦逐渐融化了脸上的冷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阿令……”薄荧看着他,脸上的微笑渐渐归于平静:“这些天你等我了吗?”

“……我一直都在等你。”傅沛令说。

“我也一直在等你……那一天,我也一样在等你。”薄荧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轻柔:“在一栋寂静的空房子里,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你应该最清楚这种痛苦吧?”

傅沛令的脸痛苦地扭曲了。

“我为你找了很多借口来解释你为什么来得越来越少。”

“薄荧……”

“但其实我都知道,我知道真正的原因。”薄荧看着他,用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说道:“因为我和你的游戏机、冰球棍一样,成了同等级的东西。你想玩游戏机了,就拿出来玩一玩,想打冰球了,就去冰球场——你需要人陪了,就来见见我。”

傅沛令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慌张,和他的愧疚混在一起,让薄荧罕见地想起了半年前在他生日派对上的那一晚,从酒精和愤怒中清醒过来的他。

“不是的……薄荧,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不要这么想——”

傅沛令试着去握她的手,就像半年前一样,他握住了她的手,但是这一次,薄荧遵从内心,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就像他曾做过的那样。

“你知道吗,在我心中,你曾经是一个英雄,英勇地将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我相信你,依靠你,直到最后关头,我都在期待你突然出现,像被泼水那次一样,将我救出噩梦。”

“我不知道……你没有给我打电话……”傅沛令痛苦不已地说道。

“你原本可以知道的——因为我给你打过电话,我曾在第一声门铃响起后马上给你打了电话。”看着傅沛令突然愣住的表情,薄荧忽然笑了起来:“可是电话是徐俏接的。”

她的笑像一把尖刀,尖锐地捅进傅沛令胸口。

“……她没有告诉我。”傅沛令神色苦涩。

“阿令,那时候我真的好怕。”薄荧的声音轻柔得像是一片蝉翼,这片蝉翼比刀子更锋利,一刀一刀温柔地割在傅沛令痉挛不已的心脏上:“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哭着一遍又一遍地求她把电话给你,可是她告诉我你不能接电话——她告诉我,你已经睡了,让我明天再打给你。”

“不!我没有——!”傅沛令惊怒交加,立即否定,他快速地将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和徐俏在一起的原因说了一遍,但是薄荧只是面无波动地看着他,就像他说的只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傅沛令目带哀色地恳求道。

“事到如今,我相不相信,还有意义吗?”薄荧静静地看着他:“新闻报道上应该没有细节吧?”

“那天晚上,他送来的是一束深红蔷薇,像红宝石一样鲜红美丽,在我签收花束的时候,他忽然告诉我,深红蔷薇的花语是‘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害怕极了,后退着将蔷薇砸到他的脸上,我试图在手机上报警,但是他打掉了我的手机,将我按在地上——”

“够了!”

薄荧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似地插在傅沛令心上,一刀接一刀,直到他身体里再也容纳不下新增的痛苦,他大吼一声,打断了薄荧的话。

他的眼中闪着泪光。

不可一世的他在薄荧的面前含上了眼泪。

“薄荧……”傅沛令只说了她的名字,眼泪就从发红的眼眶中默默流了出来。他猛地一低头,用力擦拭眼中的泪水。

擦掉泪水后,傅沛令抬起头来,朝薄荧大步走了一步:

“薄荧,你相信我,我和徐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从今以后我和她连朋友都不是,我不会再让你留在家里等我,我们什么地方都一起去,我玩游戏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书,我去赛车的时候,我就叫上涂鸣他们,让他们帮我照看你——”

“傅沛令,接受现实吧,”薄荧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我们分手吧。”

“不,你不要说气话……”傅沛令的眼里盛满痛苦的乞求:“你要怎么才愿意原谅我?”

在薄荧的印象里,傅沛令从来不会做委曲求全的事,如果被人拒绝,横眉冷对地讽刺后转身离开才是他的性格。

但是现在他变了,变得会为了她退让,会为了挽留她而低声下气地说出道歉的话语。他已经将毫无防备的心房送上,只待薄荧将他的感情化为匕首,用他的感情,刺穿他的心脏。

薄荧神色平淡地看了他一会,走回窗边的书桌,拿起桌上一只乳白色的精致钢笔,平静地对上傅沛令的视线:“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傅沛令怔怔地看着她。

薄荧在傅沛令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将钢笔用力向外掷去,扔出钢笔后,她回过头来,对着傅沛令露出一个温柔却残酷的微笑。

“就像这只永远找不回的钢笔一样,你也永远找不回属于你的那个薄荧了。”

傅沛令脸色发白,几秒后,回过神来的他突然向外冲去。

薄荧没有拦他,很快她就听到了防盗门扉被用力推开、撞在墙壁上的声音。

那一整晚,傅沛令都在楼下寻找那只钢笔,天色暗了又亮,他没有注意,手指因为翻找草丛而被划破了几条口子,他也没有察觉。

傅沛令只是着魔般地,拼命寻找着那只乳白色的钢笔。

他还记得自己买下这只钢笔的情景,他在所有钢笔里一眼看中这只有着浮雕线条的乳白色钢笔,因为这只钢笔最美丽,最温柔,就像薄荧一样,一眼就击中了他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