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就起床?!
天没亮,就算敲锣打鼓,她也起不了…
怎么办?她本来还想以早起作为交换条件,现实却如此残酷,这是既要早退又要迟到的节奏啊!
嘤…才第一天,合适吗?
显然不合适。
唐果愁眉苦脸,脚步不自觉放慢。
无人跟近,莫愁予回头寻。
马车注意到他目光,转头张望。
糖果被两人同时关注,尤其是,那双深黑的眼睛隐在帽檐下,光源遮挡,分辨不出情绪。
她现在特别尴尬,真的,就是有一种“明知道接下来会很丢脸,却还是得拼命硬撑”的无奈。
讲不出口,语言组织了一路,却突然派不上丁点用场,太无奈了…
就连马车都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小糖果,注意一下咱们身处的环境,再不走,可就要危险啦!”
群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正有粉丝伺机而动。
唐果反应过来,做贼一样查探左右,忙抬脚跟上。
等电梯。
旁边有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也在等候,不时朝他们望一眼,进电梯后,刷卡,又望一眼。
对方和马车,分别站在左右按键旁。
糖果和莫愁予,靠后一点,在中间。
“有话和我说?”
身旁响起一道询问,音量不大,语气也平平静静。
可是,因为四四方方的空间本就过于安静,且,唐果此刻的心情又格外沉重,所以声音乍起,唐果胸口猛地一跳,身体明显震了一下。
她仰头看他,结果,他察觉后,下颌一低,垂下眼睑,也望向她。
那双眼,覆盖阴影,又近在彼端,越发给人一种幽深难辨的感觉。
唐果不自觉缩了缩嘴唇,鸵鸟似的把脑袋又低下去,苦着脸,结结巴巴:“嗯…我就想说…说…”
前面两人,都不自禁竖起耳朵,对她难以表述的内容,产生强烈好奇。
不行,还是说不出口。
唐果低着头,羞窘难当,紧握行李箱拉杆,咬牙:“…我减肥,不用喊我吃晚饭。”
“…”
马车算是服了,脸皮是有多薄,减肥这种女孩子的毕生事业都能启齿困难!
嘤…唐果都要被自己打败了,仿佛听到一只乌鸦自头顶嘲讽飞过。
还好刚才马车替她按了楼层键,电梯门一开,她迅速朝莫愁予点头告退,推动行李,小跑冲出去。
等到一口气跑到电梯门之间的垃圾箱旁,她回头去看逐渐合拢上的电梯门,顿时被横空敲来一棍——
跑什么啊…用最正常的步伐走出来不就好了?
我的天,蠢哭…
剩余时间有限,来不及想象明天早上公然罢工会有多讨人嫌,唐果进入房间,快速放下行李箱,脱去外衣,躺到床上。
昏暗促使心情愈发焦躁,焦着焦着,躁着躁着,四肢疲软,身体仿佛被掏空,眼睛一闭,再次陷入昏睡。
睁眼,身处在,和头几次陈设相似的房间。
里里外外一片亮堂,外间有人说话,不认识的声音。
“…哈市开始暖和了,雪都化了,陈导这两天反复看那场冰湖救人,越看越不对味儿。我不是说是你的问题啊,我的意思是…”
背后议论其他男演员,不知道这位爱不爱听,算了,还是不说了,“嗐,反正我就是跟你强调一下,绝对绝对和你没关系。你也知道,陈导这人吧,对作品要求特别高,是个技术控,宁可再耗费一次成本,也要把每场戏都拍到他满意为止。”
马车在一旁有点听不下去了,费那么多口舌,不就是重拍嘛。
“那场戏对大家的体力和拍摄技巧都是一个考验,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两条过。可是现在,你看…”话音恰到好处地止住。
前面吃过两次闭门羹,到他这里,重复得最是委婉。
“地点和时间定好了?”平心静气的一声询问。
副导一愣,别的主演都没他如此直接,或多或少都有些抗拒,可他眼神清冽,分明是已经同意。
“定好了,天气预报说后天会降温,郊外高山上的雪还没化,刚好找到一处湖面,夜里结了冰就能拍。预定是大后天晚上。”
莫愁予眼都没眨:“好。”
唐果在里面听得心惊肉跳。
冰湖救人?跳进去吗?谁跳?救的又是谁?
只是想一想,都能浑身哆嗦。
人走后,马车唉声叹气:“得,您眼睛又要发炎了。”
而后又自言自语,“上回小包买的眼药水不知道还在不在…哎,算了,不找了,待会我找小糖果一起去附近药店转转。”
套间里特意留出一个商务办公区,莫愁予凝视电脑屏幕,大小字号规整排列,工作室下个月的详细计划表,晓如五分钟前刚发来的邮件。
长指在桌面轻敲:“问她衣服有没有带够,没带够,带她去买。”
马车、唐果:“…”
“公费报销?”马车不怕死地冒出一句。
抬起的食指定住,黑眸越过屏幕边缘,不冷不热地睨向他,轻一挑眉:“今天怨气挺浓?”
马车叫嚣的胆子瞬间偃旗息鼓,嘿嘿笑着,摆手否认:“没有的事儿,我就说着玩儿的。”
莫愁予上下眼皮一碰,表示了解,复又低头,继续目视屏幕:“钱我出。就当是以我的名义,给新同事的见面礼。”
马车、唐果再一次同时:“……”
马车:抗议,强烈抗议!!!
不行,实在忍不住,搔搔头,佯装失忆地嘟囔一声:“诶,予哥,小包刚来那天,也给她送过见面礼么?”
莫愁予掀起眼睑,视线上瞟,看他:“要不要先给你补一份,把你这张嘴堵住?”
男子汉能屈能伸,矜持个鬼哦:“要要要——!”
字正腔圆,特大声,特兴奋。
这回,只剩唐果一个人:“………”
马车屁颠颠地开门出去,心里美翻。
福星啊,小糖果大福星啊!衣食住行,“行”享受过了,现在“衣”也跟着来了。
他跑到楼下敲门,敲半天都没人应,转而敲脑门——破记性,忘记存她号码!
回到楼上,汇报情况:“小糖果屋里没人,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予哥,你有她电话没?”
…来了,不可避免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唐果有种面临审判的凄凉。
“问下唐姐。”
马车秒懂,意思就是没有。
他立刻发微信,很快收到一串数字回复和一句关切询问。
晓如:她和你们在一块儿还好吧?
马车速回:好极了,我和她特别投缘。
天知道,这是多大的实话。
马车不做耽搁,指腹一点,拨号。
等待无限延长,无人接,一遍两遍三遍…还是无人接听。
莫愁予在他叉腰不信邪地拨打第二遍时,就已将视线全部投入到他那里。
最后,马车失望地耷拉下脸:“予哥,她不会睡了吧?”
莫愁予沉默起身,没加外套,也没做任何乔装掩饰,直接穿着毛衫开门出去。
马车愣了愣,疾步跟上。
小糖果可千万别出事啊!
卧室里,唐果绝望地坐起身,用小短手捂住大饼脸,深深默哀。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用一句简单的“躁虑不安”根本概括不了。
好担心怎么办,他们会找酒店管理人员把门打开吗?然后看到她昏睡如猪的样子?
天,不敢想象…
好想出去,又不能出去,急死人了…
就算他们放心以为她真的只是睡着了,没有开门进屋,明天…明天早上还是打不通她电话的。
这是一个终究逃脱不开的死局。
第23章 23晚
好在事情并没有往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最坏方向发展。
莫愁予下楼后敲门无回应,而这时,马车大嘴巴语音告诉晓如后,那边刚好也传来一段语音:
“没事,她应该是睡了,我上回比这个点电话打得还早,她都已经睡了。我后来问过她,她也挺无奈。我猜,可能是因为在家里宅久了,作息时间有点混乱,一时半会调整不过来。”
晓如口吻干干脆脆,笃定意味十足,末了,还补充,“对了,她和我说,想和正常上班族一样,准时准点上下班,你答应了没?”
这句话明显问的不是马车。
但同样身为助理,马车却觉得,这件事自己最具发言权。
其他事,他跟着沾沾光倒也挺高兴的,无所谓。唯独这件事,太让他生气了!
总共就两个人,她定点上下班,那不就意味,她的那份责任统统都得落到自己头上?
凭什么啊,凭她是皇亲国戚,就能随随便便不守规矩?
公平呢?
马车怀揣一线希望:“予哥,你没答应吧?”
回答他的,是沉默。
莫愁予上身只穿一件运动风的条纹针织毛衫,下.身也是简单的深色运动裤,宽松又版正,很随意的装束。
业内对近年来涌现的这波小鲜肉褒贬不一,人气和演技不成正比,成为其中最大一个原因。
歌手出身的非专业演员,譬如谢旻;歌手出身的专业演员,譬如莫愁予,观众对他们的期待和评价存在明显差异,而他们所出演的影视作品也存在一些年龄受众上的不同。
谢旻早前走的是吸粉路线,作品多为寒暑假档的少女偶像剧。
莫愁予的戏路则较广,他起.点高,第一部戏就是知名导演备受瞩目的电影新作,而后又陆续参演多部高票房影片,最终成名于第一部电视剧的爆红。
谢旻去年才开始转战大荧幕,而他早在三年前就已遍地开花。
论人气,两人或许不相上下;但论知名度,莫愁予的观众群体相较于谢旻,无明显的性别年龄之分。
因此,当他以这样一副简单的、且和电视上并无二致的面貌,出现在酒店走廊,路过的两对中年夫妻齐齐一眼认出。
有时候,阿姨的热情未必输给少女迷妹。
马车身单力薄拦不住,还得苦哈哈充当摄影师为其合照,一想到一门之隔,唐果却优哉游哉地呼呼大睡,真想一脚踹门把人拎出来。
而此时,楼上房间里,心情正火烧火燎的某只“熊”,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快就被讨厌了。
等待总是煎熬的,前方横生无数枝节的等待,更是摧心肝。
唐果蹬着小短腿,跑到门后。
一米的身高是可以够到门把手的,可,又不能真豁出去了一把拽下,就只是摸着,当作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地摸着。
酒店的隔音效果和地毯的吸音效果都非常显著,门阖严,除非外面大点声吼,否则只听得见声,听不清音。
唐果在神经紧绷的情况下,表现出绝高的危险意识。
某一瞬间,突生越发强烈的莫名感应,担心下一秒,两人就会回来。
不行不行,人可能保不住了,熊要保住啊…
她立刻松手,朝老本营——房间大床,奔去。
中途…呃,摔了一跤。
大饼脸朝下,无多少轮廓起伏的脸,不多不少,全部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没有痛感,就不会觉得凄惨。甚至还不由自主,感到万幸。
如果是那天,他就在屋子里那天,她也这样明目张胆地摔趴下,后果不堪设想。
唐果从地板爬起来,准备像平时掸灰一样,伸手拍一拍脸。
…悲剧出现了!
小短手最长只能摸到眼睛,再往上…得,痴心妄想,摸不到,就是摸不到。
唔…摸不到就摸不到吧,不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