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谨慎地说:“其实也没什么,青青想回华山看看她的师父与同门。而弟子想,弟子并非出家人,况且已经成家,久居山上也不太方便。当然,最后还是要请师父示下。”这些年,他也渐渐不再天真,也知道在师父面前该说些什么,保留什么。

凌虚子道:“我瞧这孙浩之言,也是不尽不实之处甚多。听说他离开天魔教时,就带走了一本无相真经,他入中原,所到之处,就有许多门派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想来,也是为了夺这无相真经,而互相残杀。”

清虚子道:“师弟,你又妄动无名了,这无相真经乃是害人之物,我们出家人,不该多去想它。”凌虚子自愧失言,低头不语。清虚子看着罗飞道:“罗飞,自从五年前你与那云馨姑娘分手之后,可有再见过她吗?”

罗飞心头大震,险些惊叫出来,师父怎么会知道自己与云馨见过面了,他正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作答才是,正在这时,一个小道僮进来,对清虚子悄悄说了几句话。清虚子点了点头道:“快让他进来。”罗飞暗暗松了口气,却不知清虚子何等精明,一看他的神色,便已知道答案了。

罗飞正要告退,清虚子道:“你且别忙着走,也一起坐下来听听。”心中却是暗叹道:“已经是这五六年了,罗飞尚未从那云家女儿的影子中走出,也当真是要叫他彻底醒一醒了。”

显见是武当三子的密议之事,却让罗飞也参加,罗飞陡然间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一个人走进内室。眼见这个人戴着草帽,穿着蓑衣,手中拿着扁担,就象是个送柴的樵夫,低着头走进室内。那人脱下草帽蓑衣,却露出一身绸缎衣服,又变作了商贾打扮。

那人转过身去,向武当三子行礼道:“师父,我回来了。”罗飞这才看清原来他间我是大师兄沈陆,虽然诧异到了极点,却不敢擅自开口。

见沈陆风尘仆仆,疲累无比。清虚子忙让他先坐下来喝茶。沈陆一口气喝下了一壶茶,方喘了口气道:“弟子奉命,入川中打听天魔教情况并联络峨嵋和唐门。入川中后,发现那儿已全部为天魔教控制,名门正派,无一遗留。天魔教在张家界逼迫各门派加入魔教。弟子乔装潜入峨嵋,青石师太已被天魔教云无双所害,峨嵋弟子也都被驱入天魔谷为役,峨嵋山中,只剩下几名老弱病残,峨嵋派已经完了。我又去了唐门…”

凌虚子问道:“唐门情况如何?”

沈陆摇头道:“更加不必提了,唐门已被天魔教收编了。唐门现任掌门唐英看了弟子呈上师父书信,不但不积极呼应,反而不顾灭门之耻,还说了许多令人气愤的话。”

清虚子道:“唐门掌门已经易人?那唐英可说了什么?”

沈陆道:“那唐英竟说:‘唐门现在自身难保,无意于为他人火中取粟。武当远在千里,唐门却在天魔教的手中,身为一门之主,只能将保全本门弟子性命为唯一之途。请转告贵掌门,我们只能对他说声抱歉了。”

清虚子与凌虚子对望了一眼,凌虚子问道:“那唐英多大年纪?”

沈陆道:“唐英是唐老太爷的长孙,曾化名为应少堂行走江湖,现年二十八岁。”

清虚子点头道:“二十八岁执掌一个大门户,果然心计了得。他这是独善其身,坐山观虎斗呢!若其他门派也学了他的样子,对付天魔教只怕还棘手呢!”

沈陆又道:“听说,天魔教已经易主,现任教主云无双。而且,还要把天魔教改名为无双教。现正以厚利高位,招揽各邪门外道入盟,苗疆四十八峒、排教、百毒教、巫蛊门、十八天煞星等都已归入天魔教,势力与以前相比,壮大何止十倍。”

清虚子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孙浩他说得倒并无虚言了。”

净虚子也道:“以他天魔教堂主的身份,又兼是正邪素来不两立。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投向武当山了。”

清虚子喃喃道:“天魔教教主云无双,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转头向罗飞道:“罗飞,那云仲武女儿你该是最了解的,你看,会不会是他?”

罗飞断然道:“绝不可能。”心中却不免惴惴不安,那天云馨曾亲口说,她已经改名云无双,那天魔教教主云无双是云仲武之女,难道云馨真的做了天魔教教主?

不可能,绝不可能,就算真的二者是同一人,这些恶事也绝不可能是云馨做的,一定是天魔教那些恶徒利用她的名义,逼迫她做的。那日她前来向自己报信,也不知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想到云馨已落入天魔教手中,不知受了多少苦,不禁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冲入魔教,将云馨救出来。罗飞脱口而出道:“师父,弟子请命,带一队人马去天魔教荡平群魔。”

武当三子面面相觑,大伙儿为了防止天魔教扩张而紧张不安,罗飞倒忽发这惊人之语,冲入魔教,荡平群魔,凭什么?

正在这时,忽然有弟子匆匆来报:“回师尊,吕师妹失踪了。”

众人闻言不禁大惊,清虚子沉声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弟子道:“方才有华山派的几位师姐来找吕师妹,弟子就带她们去后山。谁知吕师妹却不在,只发现一封信。”说着,拿出一封信。

罗飞接过一看,封面上书“武当罗飞亲启”,拆开信,信中写道:“若要见尊夫人,请到天魔谷一行。”信中夹着一枚银钗,正是吕青青之物,忙追问道:“你可看见对方是谁了?”那弟子摇了摇头。

罗飞心中着急,问清虚子道:“师父,你看是什么人干的?”

清虚子皱眉道:“今日武当,戒备森严,居然有人可以掳人而我们竟还不知道他是谁,岂有此理。”

净虚子心中也着急问:“师兄,对方为何要抓走青青?”

清虚子道:“我也正为此而不解,这人为什么只抓走青青,却要罗飞去天魔谷,难道,这事与那云无双有关?”

罗飞道:“师父,看来,只有我去一次天魔谷了。”

清虚子点头道:“为了青青,看来只有如此了。不过,你一路上要小心,天魔教诡计多端,蜀中防范极严,你决不可轻举妄动。”

罗飞离开武当,向蜀中而行。这次却不似六年前云馨失踪时这般不知所措了。一来是他这些年历练已多,二来,这次有了线索,不致于漫无头绪。

走了几日,这天,正在道边一座茶亭中饮茶,心中想道:“本来就算无此事,自己也要去天魔教查探云无双之事,只是此去蜀中,未免要处处落在别人算计之中了。”

正苦思无计时,这时见东边有一匹快马驰近,马上下来一个官差,大声叫道:“快拿水来。”罗飞心中一动,走上前问道:“官爷这是去哪儿?”

那官差横了他一眼,见他气势不俗,便道:“三百里快递,送信到云南。”罗飞点了点头,先出去了。

向西行了一段路,见路边有一座小树林,他在林边等了一会儿,果见那官差骑马来了。罗飞拦在马前,将他截下。

那官差又惊又怒,喝道:“你想干什么?”罗飞笑道:“想借你的马和官服一用,放心,误不了你的事。”点倒那官差,将他拖入林中,换了衣服,临溪一照,也没什么破绽。走到前一个镇子,让武当弟子送信而去。

这一路上快马加鞭,直入蜀中,一路上大呼:“三百里快递。”入蜀中之后,见处处关隘,都有天魔教徒把守盘查,却无人查问他这个假官差。

这晚,将到高家镇。这高家镇是入天魔教中的必经之路,罗飞在镇外,将官服埋了,放马自去。向山民买了一身衣服,扮作打柴樵夫,走入镇中。

只见镇中人来人往,大都是身着黄衣的天魔教徒。罗飞打听多时,却连青青的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到。却原来,他骑三百里快马而来,早已远远超过了青青一行人了。

只是有关于云无双的消息,却是各种各样,无奇不有。有的说她武功之高,说得似三头六臂;有的说她无所不知,近鬼近妖,有的说她容貌之美,勾魂摄魄。总是千奇百怪,却又人人畏惧。以一妙龄女子,身为天魔教主,四处杀战,灭了无数门派,手段骇人。如今,又要改天魔教为无双教,竟要以自己的名字来命名教派,当真是骇人听闻。

罗飞在高家镇几日,却见天魔教防范极严,竟打听不出天魔谷的所在。

这日,却听得几个魔徒议论,说什么抓了九大门派中的一个女子,关在城东的土地庙中,这几个人自以为在这高家镇中,便是在家中一般,吃了几杯酒上来,说得毫无顾忌。罗飞听得他们之言,似句句都指的是青青,心中虽急,却也只得等天黑之后,赶到土地庙去。

尚未到土地庙,只远远听见庙中一女子的尖叫声,罗飞心头一紧,也无暇分辨是不是青青的声音,大喝一声,冲了进去。

庙中扑出几个人来,与罗飞斗了起来。黑暗之中,也辨不清谁是谁,只是觉得那几人的武功,也并不如何特别高明了,这样的人,如何能在武当山掳走了青青。

罗飞唯恐久斗不下,这里是天魔教总坛附近,万一惊动了更多的人,便不好了。听打之,这里似只有三个人,心生一计,故意大叫一声:“哎哟!”重重向后跌去。

左边那人以为他当真受伤,一刀劈来,罗飞手一振,发出一针,那人倒下。罗飞本不用暗器,正好他手中尚有三枚昔日青青所赠的华山派的玉女金针,正在此时用上了。

他顺势一剑,又杀了一个人,第三人见风声不对,破窗而逃。

罗飞点亮火折子,叫道:“青青,青青!”四处一照,却见神案下捆着一名女子,身着青衣,却是一名女尼。

罗飞为她解开捆绑,问:“你是谁?”

那女尼站起来,合什道:“贫尼是峨嵋派的李秀红,多谢少侠相救,少侠是华山派的师兄吗?”

罗飞摇了摇头道:“在下武当罗飞。原来师太就是峨嵋四秀中人,久仰了,不知师太怎么会在此?”

李秀红叹道:“峨嵋被灭,我们被天魔教四处追杀,派中弟子,十中无一。今日若非少侠相救,我的命运,也与其他姐妹一样下场了。武当领袖群伦,少侠是清虚真人高足,来此可是也为了对付天魔教的?”

罗飞摇头道:“惭愧,拙荆也被天魔教掳去,在下也是为此而来,不知师太可听说过拙荆的下落?”

李秀红摇头道:“未曾听说过。”

罗飞心中深为失望,拱手道:“刚才那人逃走,可能会引其他魔教中人来,师太还是及早离开为好。”转身欲走,又止步问道:“师太可曾知道云无双这个人?”

李秀红切齿道:“云无双这个女魔头,我恨不能食其之肉,剥其之皮,焚其之骨。若是能杀了这女魔头,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是身入十八层地狱,贫尼也心甘。”

罗飞心中甚怒,心想一个出家人,怎如此狠毒。道:“师太,你可还有别的话说?”

李秀红却道:“我知道,那女魔头这段时间,每个月中旬,就要去一次唐门。”

罗飞问:“唐门?”

李秀红道:“不错,女魔门在唐门中聚集了许多邪门之人,有百毒教教主,排教教主,霹雳堂雷家兄弟,还有各地的兵器名家在一起,听说,是在研究一种世间最厉害,最歹毒的武器。要将这些门派中最厉害的东西取其精华,这种武器研究出来后,天下无人可敌。女魔头最关心这样东西,这段时间,每月都要去唐门一次。”

罗飞沉吟道:“今日已是十四,赶到唐门就要十六了,但愿我能赶得及见到她。”忙辞别李秀红,赶赴唐门。

行了几日,来到唐门,见唐门果然是戒备森严。罗飞按沈陆当日所说,假托游方郎中,走到一个药铺中,对掌柜道:“请问掌柜,可有要清心明目的药吗?”

那掌柜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当然要,只不知你的药可真不真?”

罗飞按沈陆所教的话道:“我的药是来自七星山,用的是五行水,货真价实,童叟无欺。”那掌柜点了点头,道:“你跟我来,老太爷要你的药。”

走入后堂,掌柜关上门,打开壁柜,出现一个暗门,道:“少侠,请随我来。”

罗飞跟在他身后,曲曲弯弯地走了许多路,又走上去,见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轮椅上,那掌柜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老太爷了。”

罗飞上前行礼道:“晚辈武当罗飞,见过唐老太爷。”

唐老太爷看了看他,道:“你就是罗飞,果然名不虚传,这个时候,还敢独闯蜀中虎穴中,也只有你了。不知少侠前来,是为何事?”

罗飞道:“听说云无双每月要到唐门一次,在下想请唐掌门相助,让我见她一面。”

唐老太爷一怔:“你要见她?罗少侠,你可知道她如今是一教之主,岂是他人可以轻易能见的。只怕唐门亦无此能力。”

罗飞一楞,唐老太爷见他神色,知道他万万不会就此罢休,道:“这样吧,我让你与唐英见一见,或许他有别的办法。”抬头看天,道:“快天亮了,唐英过一会就来,你且等等。”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来到房中,叫了声:“爷爷。”抬头见罗飞,定神看了他一会儿,方道:“罗少侠,久仰了。”

罗飞见他人尚到,便知一切,又见他容颜英俊,举止雍容,心中暗想:“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为一派掌门,连三位师尊也对他另眼相看。”

唐英看着罗飞,心中亦是暗赞:“好一个美男子,果然名不虚传,又是这般如此情深意重。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如此不顾性命,世间大多数的女子都会对这样的男人倾心的。但不知那云无双心中,对他怎样?”

唐英问罗飞:“你当真要见她吗?”罗飞不言,却是点了点头。唐英叹道:“当真是天意,她今天晚上就要来,你可以见上她一面了。”

罗飞呆了呆,想不到这么快就得到这么一个好消息,竟有些不敢置信了。果然唐英又道:“只是她性情喜怒无常,唐门不能为你冒此大险,我只能安排你在密室暗中见她一面,你却得答应于我,不能让人发现,否则,就会连累我们唐门上下几百人的性命了。”

罗飞毅然道:“好,我答应你,如此多谢唐兄了。”

唐英道:“好,你换上我们唐门弟子的衣服,随我出去。”

罗飞扮作唐门弟子,随唐英出去。一路上,见两边许多草棚,中有工匠、铁器、奇形兵器等…左边冒一股紫气,右边升一阵青烟。罗飞轻问:“这是在作什么?”

唐英低声道:“不要说话,也不要多看,这里并不都是唐门中人。”一路上不再说话,一直到了一个大厅,只见厅中各色人等红着眼出来,见了唐英,都打了招呼。唐英却不进去,只是从侧门走过,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两边都已是唐门弟子了,唐英的脸色,这才有些松了。

走到尽头,走入一个房中,这房间四边无窗,只有进来的一扇铁门,如一个铁桶一样。房中只有一张长桌,空无他物。唐英关上门,才道:“这个房中,有你想知道的一切。”他走到桌前,也不知他动了什么,长桌正中“啪”地一声打开,出现一朵花形的东西,发出碧绿的光芒。唐英看着这绿色的花朵,道:“这就是云无双要我与各个奇门邪派合制的天下第一兵器‘乾坤一掷’。”

罗飞大吃一惊:“你们已经制成了?”

唐英摇头道:“没有,只怕永远也没办法制成。这东西,只是徒具外形而已。这东西要是制成了,只怕天下就变成云无双一人的了。她将这东西交在我手中,却不知,我是永远也不会让这东西制成功的。我唐门需要她手中每月一次的解药,也借着制这东西,耗用她的财力,人力,拖延她野心勃勃,吞并天下的时间。”

罗飞肃然起敬道:“原来唐掌门为天下武林,竟如此用心良苦,可是为什么上次我师兄来时,唐掌门为何一口拒绝?”

唐英道:“上次的事,是双方都不太了解对方,以致发生误会。令师的信,是要我唐门在蜀中带头对抗天魔教,这怎么可能,我唐门若一动,就会有灭门之祸。再说令师兄对尊师之言,一定要不折不扣地执行,言辞过激,在下当时也心情正不快,所以言语之间,难免意见不合,请拜上令师,表明我这番心意。”心中却道:“武当派凭什么对我唐门发号施令,只不过今后武林的形势不定,对武当亦不可得罪罢了。”他历经大变,性情已是沉稳了许多,如今又身负门户重任,内忧外患,重重交加,行事自是圆滑老练。

罗飞忙道:“那自是一定。”

唐英道:“今天晚上,她就会来了,到时候,罗兄一定要小心。在下尚有事,罗兄只管在此等候。”说着,先出去了。过得一会儿,就有人送上饭菜来,罗飞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只是一心等着。

罗飞直等到黄昏,这半天里,心中七上八下,直是想着:“但不知她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是不是她?”

忽见唐英匆匆进来,道:“罗兄,你先躲一下,方才已经有侍卫前来作准备了,她就要到了。”他打开密室,先让罗飞进去。自己关上门,又检查了一下,见无破绽,才整了整衣服,肃然而立。

罗飞从墙缝中望去,见过了一会儿,外面灯光晃动,有人走动,忙了一会儿,有两个紫衣人进来,对唐英道:“令主来了。”

唐英一怔,问:“怎么教主今日不来了吗?”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甜甜地笑道:“唐掌门不愿见我吗,想是我讨人嫌了?”说着,一个紫衣女子走了进来。挥手让两人退下,唐英见了她,神色微变,也忙道:“令主,下在绝无此意。”

那令主仍笑道:“唐掌门,你只管叫我名字便是了,这样子,我可担当不起,我可只不过是个丫环罢了。”

唐英突然笑道:“芷姑娘客气了,谁不知道芷姑娘是教主面前的第一红人了。对了,教主为何不来了?”

丁芷君道:“今天教主心情有点不好,所以让我来,将已经作好的东西带过去给她,对了,最近可有什么进展?”

唐英皱眉道:“不太好,大伙儿都想不出更好地法子来了,前几次送上去的,教主都说不成,如今,可也没有更好的了。”

丁芷君道:“自然是不成,那几次送上来的,不过是将唐门的铁蒺藜装上火药,淬上毒汁了事,这等东西,如何能称天下第一。犹如一个厨子做菜,只将油盐糖醋放在一起烧一烧,便当是美味佳肴了,哪有此事。须得多动些脑筋才是。”

唐英道:“是,是。只是我们不及教主这等智慧,雷家兄弟说要多用火药,百毒门偏又说要加上他们新制的毒物,实在是意见不一。”

丁芷君道:“哪有这等罗嗦的,教主说了,这些人中,独有唐掌门你最聪明、最能干。这件事由你全权作主,你说怎样便怎样了。”

唐英苦笑道:“天下最聪明的人,无过于教主,唐英只是最笨的一个人罢了。”

丁芷君笑道:“难道当日的事,唐掌门还梗梗于怀吗?你也是看到的,教主对唐门,比对峨嵋派好多了,这难道不是看在唐掌门的份上吗?”说着取出一个药瓶道:“你看,虽然事情没成,可是这个月的解药,教主还是赐与你了。”转身笑道:“哦,对了,我还有事,教主亲自吩咐了的,我要赶着去了。”说完,打开门,回头一笑,便出去了。

唐英见她去了,打开密门,对罗飞道:“罗兄,今日你也看到了,你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罗飞点头道:“唐兄,今日之事,多谢了。”随唐英从密道中离开。

离开唐门,正不知下一步该去何处,却见前面客栈门前,站着两个紫衣人,其中一人,正是他方才在唐门所见的天魔教徒,心中大喜,想道:“跟着他们,就能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他从后门而入,也进了客栈。但不知天魔教中人,在哪一间房中。却听得左边转角处一声轻笑,罗飞听得这笑声,似与那令主极象,忙躲过一边。

果见丁芷君从左边回廊中走过来,身后还有一个教徒手中捧着一盘果物。丁芷君走到南边第一间房,敲了敲门,房中人打开门,丁芷君进去笑道:“今晚的菜真辣,吃得我舌头都麻了,想来姐姐你也是一样,所以我带了些水果来,咱们也说说话。这一去,还要十天半月的,时间长着呢。”

只听得那房中人道:“多谢姑娘了,这些日子,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会怎样呢?”

罗飞听了这几句话,险些叫出声来:“青青。”原来房中人的声音,正是吕青青。

他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得房中叽叽咕咕,都是那丁芷君之声。好容易见她走了,才推门进去,叫道:“青青。”

吕青青见是他,也不禁呆住了,省悟过来,扑到他怀中叫道:“师兄。”不禁喜极而泣。

罗飞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半晌才问:“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找了这么多地方,却一直没找到你,你怎么又会与那魔教的女子在一起?”

吕青青抬头看着他,道:“师兄,你为了救我,竟如此不顾自己,我、我…”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你不该来的,他们抓了我,为的就是要引你来。”

罗飞奇道:“引我来,我又算得什么大人物了?”

吕青青道:“是魔教的副教主要杀你。他们把我抓来,一路上,我听他们是这么说的。那时候,我希望你会来,但我真怕你会来。唉…”她停了一下,道:“幸亏我遇见了她,否则,当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的结果。”

“她?”罗飞不解。

“就是刚才的那位芷姑娘了,她可真是个好人。我被两个人送入天魔谷中,正是前天晚上的事…”

吕青青被那两名教徒带入天魔教中,一路上,只因有副教主的令牌,倒也一路无阻。只是走到里面时,眼见前头一行人提着灯笼正过来时,那两人却惊惶起来,互相道:“糟了,笑面罗刹巡夜,可怎么办才好。”正要带着吕青青改走小道,那一行人已是过来了。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笑容可亲,便如一个可爱的邻家少女,吕青青正奇怪这么一个可爱的少女,怎么会被人叫作笑面罗刹,却见方才那两人面如土色,那少女将他们带到一边问了话,就将吕青青带走了。

隔了一会儿,才将吕青青带到大殿上。只见一个黑衣女子高高在上,瞧不清她的模样,冷冷地对一个白衣男子道:“我们尚未与武当交锋,你竟然擅自作主,若坏了我的大计,我决不饶你,就算你是副教主,也是一样。”

吕青青见了这女子,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惧意,忽然只觉得全身发冷,只见她高高站在殿上,独自一人,并不看吕青青,只是对吕青青道:“罗夫人,请代我问候武当三位真人,过段时间,我自会亲自上山拜会。相信不久我们就会再见面了。”令丁芷君:“你立刻送她回武当。”

吕青青说完这番话,才道:“就这样,丁姑娘就送我回来了。”她说到这儿,神情忽然说不出地害怕,紧紧拉着罗飞的手,道:“师兄,你曾经说过,我们离开武当,我们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我见过了这云教主后,心里真是怕得很。她、她真是你说过的那位云姑娘吗?”

罗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了。不过,越是这时候,我们越不能走了。我在高家镇多日,本来是想入天魔谷一探究竟,可是天魔教禁卫森严,难以进入。更何况此地魔徒众多,不宜久留。既然她说不久就会来到武当,青青,我们就先回武当,该去面对的,终究是要去面对的。”青青留了封信给丁芷君,两人暗中离开客栈,回到武当山。

一连几个月,形势却越来越严峻了。第二年正月初一,无双教正式成立,通传天下。

二月初三,少林寺传书天下,少林从即日起,封门闭寺,少林弟子,立时绝迹江湖。听说,少林寺整顿门规,凡犯有杀戒的弟子都已驱逐出派。少林昔日参加云海山庄一役的玄空大师,已来到了武当山。

接下来,崆峒派掌门率全派弟子而来,华山派掌门率门下弟子而来…无双教势力,迅速遍布天下。凡是独立的门户,都在被消灭之中。教主云无双曾有言道:“不为盟友,便为敌人。”黑与白之间,容不得其他的色彩存在。

众人会聚武当,议论道:若是那秘密武器未曾制好,想来那云无双也不敢轻易发动攻击。

罗飞和大家一样,也在等,等云无双到来的一天。

这一天终于要到了。清晨,山下层层飞报,送上一封来自无双教的通知。

白玉匣子里,是一张打制薄薄的黄金笺:“武当清虚子真人座下:素仰武当领袖群伦,适又盛期,群英汇至。拟四月初十拜山,望有幸一会诸公。无双教云无双于四月初一。”

真武大殿上,清虚子手持黄金笺,看着群雄,念完了笺书道:“四月初十,离当年黄山云海山庄大火之夜,正好整整七年了。”当年参加过黄山一役的群雄,都觉出这一句话中沉甸甸的份量。

清虚子道:“名位,我们商议一下,该如何应付。”众人议论纷纷,不一而足,各持已见。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负隅顽抗罢了。虽如此说了,毕竟也都是心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的。清虚子一一安排,各处把守。

不管人们心中怎么想,四月初十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四月初十,天气晴朗。无双教发两万教众,绵延数里,教主云无双,乘三十二抬黄金大桥,堂主等骑马待从,来到武当山脚下。

昔年成祖皇帝攻取天下,武当曾出力不小,后成祖登基,推崇武当道数,调集民工三十万人,用了十三年时间,修建宫殿观堂,号称八宫,二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十一祠,十二亭、三十九桥等,绵延百余里,建筑格局均依经书上的真武修仙故事,由工部设计而成,紫霄宫正殿梁上,有永乐十一年,十二年圣王御驾敕建的字迹,并派五品官驻兵三百于武当山下。自此以后武当威扬天下,与少林同为天下武学之宗。近年来少林势力更加式微,现任少林方丈玄寂大师为人无争,这些年来更是约束弟子,少涉足江湖。反显得武当在江湖中地位更高了。

早在今日之前,清虚子就已经告知那三百官兵,此是武林私下恩怨,劝他们早早避开,这三百人毫无用处,倘若在武当山出事,反是武当之祸。地方官也是能管的事才去管,管不了的事,就睁只眼闭只眼,官场中文书层层转递,既能无中生有,小事变大;也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不过是瞒上不瞒下罢了。无双教一路行来,只在野外村镇停宿,并不曾大张旗鼓,穿州过县,虽然声势浩大,却无人阻止。

云无双一行来到山脚下,云无双换乘一顶小轿,众人皆下马步行。早有了望弟子飞报紫霄宫,山上众人早就枕戈待旦,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行了一段路程,前面一块大石,上书“解剑石”。武林中人,到此解下兵器,以示对武当的崇敬。石旁有解剑亭,原有弟子把守,今日早就无人了。新任青龙堂堂主石敢当一拳打塌了那装模作样的解剑亭,继而率先雄纠纠气昂昂地向上冲去。

忽然上头一阵乱石滚下,前头的教徒躲闪不及,竟伤了好些。石敢当大怒,一跃而上。这一关是崆峒派掌门高右年把守,高右年一招“紫气东来”气势惊人,石敢当大喝一声,不退不避,反而迎了上来。这两人都是一身硬功夫,内力深厚,在这解剑石边你一拳我一式地打个热闹,劲风过处,树倒石裂,旁人亦存站不住。石敢当与高右年两人斗得不相上下,青龙堂弟子也与其他人狠斗起来,无双教中人却是继续前进。

绕过山道,见前面一处极开阔的地方,华山派掌门龙凤剑夫妇率门下弟子亦久候多时了,朱雀堂堂主苗思诗率苗疆四十八峒苗兵冲上前打斗起来。

如此一处处过来,一路伏兵,却不但未能阻住无双教前行的步子,云无双根本连桥子都未曾下来过。

行至三天门,对面绝壁上有“一柱擎天”四个大字,一个青衫剑客,背对绝壁,临崖而立。

莫易停住了脚步,正欲令人上前接战。那人道:“武当弟子罗飞,请云教主一见。”

云无双陡然间掀开桥帘,西南分堂主辛杜正欲上前,吓得忙止步退后,众教徒也都不知所措。桥子停下,云无双已经走出桥子了。

刹那间,四目相对,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彼此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云无双的眼神是冰冷的:“罗飞,武当这一关,是由你把守了?”

罗飞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守在这儿,只是为了见你一面,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你。”

云无双傲然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了。只是已经没必要了。云馨已经死了,死了七年了。云馨的一切,与无双教主云无双都无关。我现在是无双教的云教主,你记住了。”

罗飞凝视着她,眼前的无双教主云无双,一身锦衣黄袍,黄袍上还用金线绣着“凤舞九天”的式样,无数教众,前呼后拥,威风凌凌,杀气纵横。在这眼前的云教主身上,已没有任何昔日云馨的善良,单纯,柔弱的性情残留,只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魔头。

他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这个教主,当真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做的,没有其他的原因,或者是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你征服其他门派,你杀人,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你的仇人并没有这么多。你是为了满足你的野心吗?你真的有野心吗?你,会因此而真的快乐吗?”

云无双沉默片刻,斩钉截铁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