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在心下暗道不好,连忙往黑暗散发的中心跑去。

然而当她抵达南都城下时,却又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不知所措。

只见城门前围满了身披铠甲的士兵,各个端着满弓之箭指向城门口的那片空地。

数十名身披黑袍装扮奇怪的人围在那片空地的周围,手上结着诡异的印加,唇间快速的念诵着什么。

白允就立在那片空地的正中央。

他的周围似被一层无形的光晕所笼罩,光罩之中恍若电闪雷鸣,可怕的电光如游蛇一般缠绕在他周身。

剧烈之风鼓动他翩跹的白裳,扬起他如绸的墨发。

而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立在那暴风雷电的中央,双眸微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香儿被这一幕骇得话都要说不出来。

此时住持已经追上她的脚步,在她身旁叹了一句:“竟是雷伽之阵。”

叹完他便头也不回的往不远处一个身披紫袍的男子身边行去。

香儿这时候才注意到那一直在旁边默默注视着白允的男子。

那人从头到脚都笼在一袭紫袍之中,帽檐拉得极低,遮蔽了他的大半张脸。

待到香儿走上前去,隐约听到那名男子道:“是他自己允本座五百年修为炼丹制药,本座只不过依照约定行事。”

住持面上却露出不忍之色:“国师大人话虽如此,可千年修为你早已取尽,若一直这样下去,只怕要魂飞魄散了。”

住持说到这里,又随着那名紫袍男子转过头来,看到面无表情的香儿却是一惊。

紫袍男子踱至香儿面前,将她打量了一遭,这时候香儿才发现他的脸上竟爬满了藤蔓一样诡异的花纹。

紫袍男子将目光锁在她的身上,意味深长的语调道:“你就是香儿…”

香儿与他相视了片刻,却并没有说一句话,而下一刻她竟毫无征兆的转身朝白允跑去。

住持失去镇定的呼声被彻底扔在了脑后,香儿耳中只听到剧烈拂过的风,眼里只看到那阵法中央白衣翩跹的男子。

自始至终,她唯一担心过的只是白允会一怒之下拆了南都皇城。

他是那么的厉害,黑玉说过连上古嫡系的神仙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人会让他陷入危机。

原本黑暗的周围似乎一瞬间被照亮,她看到被电光缠绕的男子缓缓掀起眼帘,露出那双宛若灌注了渲河水的眼眸。

她看到与他相视的一瞬间,他的眼中浮现的惊异之色。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她来不及思考那样明亮的一片雷光打在身上会是什么滋味,更加来不及后悔,已然扑进了那片白袍之中。

那一刻她闭紧了双眼,却听到耳畔响起撼天动地的声音。

隔着眼皮她亦能感觉到强烈的光芒蔓延了天地。

她缓缓睁开眼睛,在一片耀眼的光中看到白允清俊的容颜,而他也正俯身看着自己。

她就那样躺在属于他的雪衣之中,像跌入了梦境一般,被属于他的气悉包裹着。

“太好了,白允来接我了。”她笑得眼儿弯弯,倾身扑入他怀中。

下一刻白允却拥着她乘风而起。

天地间恢复了原本应有的颜色,繁华的南都皇城渐渐在眼前远去。

香儿攥紧了白允的衣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白允却将她自怀中拉了出来,千万年不变的面容依旧没有表情,但香儿知道白允生气了。

白允一生气,她就不敢招惹了,只得噤了声,安静的立在他的身旁。

可是这半空之中风大,她在云头上没有站稳,便下意识的握住白允的衣摆。

这一次白允却由她握着,并没有将她甩开。

香儿心下充满了疑问,很想知道方才她扑过去的时候,他轻易就破了住持口中所说的雷伽之阵,又为何先前要待在阵中,还许诺那个紫衣怪人上千年的修为。

她一路踟蹰着,转眼间连绵的山脉已经出现在远处的云雾之中,香儿只觉得一颗心已然回归原本该在的日子,又盼着和娘亲见面,于是将那些疑虑都置于一旁。

可是当她迅速的穿过香木花林,回到熟悉的庭院中,迫不及待的推开房门时,坐在床沿边的娘亲却还是一动不动,和她走时一模一样。

第25章 甜蜜的惩戒(一)

白允随后亦踏入屋中,伴着清冷的声音传来:“我寻入地府时见到了你娘,可是她不愿跟我回来,她说这一生太过凄苦,早已无所留恋,还说如果我咄咄相逼,她宁可跳入忘川灰飞烟灭。”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转身出了屋子。

香儿呆呆的立在屋子里,看着小时候唯一疼爱她的娘亲,只剩下一具躯壳在她面前。

“娘真的…不要香儿的吗…”她颤抖着声音低喃着这一句,终于自眼角滑落了两行清泪。

她趴伏在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娘亲的膝头,不知道哭了多久。

那样昏天暗地的过了一天一夜,她终于回过神来,缓缓的起身,缓缓的推门出去。

庭院里没有白云的身影,她于是挨个的寻遍每间屋子,最后在一间屋子里寻到正卧在床榻上的白允。

白允从来不需要睡觉,卧在床榻上通常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陪她睡觉,二是修为耗损已至伤及元气。

她都知道的。

香儿放轻了脚步移至床榻边。

随着她在床边坐下,白允的双眉微蹙了蹙。

她以为他睡着了,却听到一个清寒的声音道:“想通了?”

说话时,他背对着她,始终没有翻身来看她。

“嗯。”香儿垂下头,低声了应了。

下一刻,她将手轻轻搭上他的雪白袖袍,却踟蹰的不敢向前。

从来不知愁滋味的傻姑娘这一遭竟皱起了一双秀眉,澄澈的眸子里满满的噙着愁思。

她声音极轻的嗫嚅,却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可不可以…别生气?”

见白允还是没有动,她便略抬高声音道:“我保证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说了这些似乎还觉得不够有诚意,她索性豁出去道:“只要你不生气了,要怎么惩戒我,我都认了。”

伴着一阵衣料滑动的窸窣声,白允终于转过身来,躺在床榻上凝视着他的双眸。

他的乌发在瓷枕上铺展开来,绸缎一般泛着光泽,绞着雪白的衣衫堆叠得好似一片云海。

望进他渲河水般好看的眼眸,香儿唇边终于浮起浅笑,下一刻那云海之下却又有一只手将她的腕子握住。

“当真?”他的声音携着倦意缓缓传入她耳中。

香儿怔怔的点了点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是天地倒转,她整个人跌入床榻之中,白允则和她调换了位置,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她。

雪白的衣袖自然的垂落下来,覆在她的身上。

乌发自他肩头滑落,时而拂过她的侧脸,而他的呼吸铺撒在她的面上,携着独属于他的气悉与她的交织在一起。

明明他身上泛着淡淡的凉意,她却不知为何觉得身子有些发热。

他忽然拉近了和她的距离,瞳眸将她的双眸紧锁,仿佛要将她的魂魄摄入其中。

香儿有些无措的看着他,他却抬起微凉的掌抚上她的面容。

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指缓慢的勾勒着她脸上的轮廓和她的眉眼,好似无比细致而又认真的完成一幅画作。

白允就那样将她凝视了许久,而后仿若自言自语道:“若是在凡间,你如今的年岁,也可嫁为人妇了吧?”

“啊?”香儿愈加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回答。

事实上,白允也没有打算等待她的回答。

就在香儿心口的地方蹦的有些快的时候,突然发生的一件事却让这个地方彻底蹦跶成一片凌乱。

白允忽然俯身,两瓣薄唇便覆在了她的唇上。

香儿的脑中蓦的一闷。

记忆之中,她虽每每腻在他身边撒娇,却几乎不曾以这样亲密的方式和他相处。

还是那一次,她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双唇凑到他的唇上碰了碰。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和那时候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香儿觉得,自己所有的呼吸都被他掠夺。

他以不容推拒的态势迫使她开口,攫取属于她的每一丝气悉。

如此深入的纠缠是香儿从不曾体悟过的,脑袋里也是恍惚惚一片,除了低而浅的轻吁,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那宽大的雪衣随着他臂弯的收紧将她笼入其中,使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沾染上他的气悉。

香儿此时的感觉像是被他牵引着沉入水底,又像是飘乎乎的浮在云间。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白允才微微撤离,将凌乱的气悉撒落在她的颈项间。

她终于寻得时机大口的呼吸,然而那空气里的薄凉还未来得及缓解她胸口的剧烈跳动,白允的唇便再度落了下来。

“嘶…”香儿发出了微弱的抽气声。

因为这一次,那薄唇落在了更加奇怪的地方,也给她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感觉。

原本略显寒凉的唇因染方才的那番纠缠而显得十分灼热,又将这热度在她的寸寸肌肤上氤氲开来。

毫无规律可言的触碰,辗转经过他的唇边、脸颊、耳珠,在脖颈处停歇片刻后没入衣襟。

香儿下意识的闭眼蹙眉,一动也不敢动,手下更是攥紧了床榻上的锦缎。

她自己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胸口剧烈的起伏,这些年来不断发生变化的那处,在其微妙的距离间不时触碰上他的胸膛。

偏生在这个时候,他的掌心又搁着衣料将同样的灼热渡上她的肌肤,让她觉得身上的衣裙似乎也变轻博了许多。

白允沉了沉身子,灼热的胸膛彻底与她相贴。

两个人的心跳辉映着越跳越快。

香儿不明白现在是他惩戒她,为何他自己也变得这么奇怪。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早已无暇思考,根本无从深究,只觉得阵阵难耐流窜过身体。

短暂的空隙间,她脑中突然拂过那日被他用无形的银丝锁在床榻上的情形,相比较那时候单纯的疼痛,眼下的感觉似乎更加折磨人。

出神的片刻间,白允的手已然抚至她的香肩,握住因为方才的纠缠而微敞的衣襟往两边褪去,她小巧而浑园的肩头便呈现在他的眼前。

香儿在一片迷蒙之中仍觉到他的眸光又灼热了几分,紧接着衣带子渐渐松散开来。

想到即将失去衣裙的庇佑,香儿顿时慌张起来。

若是那样,他要继续将这磨人的惩罚毫无阻隔的施加在她的身上,那会是怎样的难熬。

想到这里,香儿隐约觉得他或许还有更厉害的法子,又觉得如若他使出那些更厉害的法子,她一定会受不住死掉,于是守着灵台仅剩的一丝清明拼命攥紧了尚覆在身上的衣裙,害怕的哭了起来。

她嘤嘤的哭着,混合了恐惧、委屈和伤心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白允很快觉察到,竟停下了对她的惩戒。

那双墨色瞳眸又沉了几分,久久凝视着她已然哭得模糊一片的双眸。

“我…知错了…求你不要…”香儿抽抽嗒嗒的说着,只望他不要再用更加厉害的手段。

白允看了她许久,最终伏在她耳边沉沉叹了一声。

凉意包裹上来,白允终于彻底自她身上撤离。

他撑着手臂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裹紧衣襟,一点点缩进墙角。

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声音已然回归清寒,却携着一丝微哑。

他看着她道:“我要你与我成婚。”

原来,这才是他的惩戒吗?

香儿诧异的抬头看他,连流了一半的泪都给忘了。

她偶尔不自知的抽泣着,怔怔的看着他。

白允却在她的注视中移开目光,垂下纤长睫羽遮蔽了眸子里的情绪。

“或许只有这样,你才会安心的待在我身边。”他缓缓的说着,透着些落寞的情绪。

还记得在驿站里的时候,李良娣说她要和楚朝临成婚了。

她还说楚朝临是她心爱之人。

那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成婚是要和心爱之人一起的。

心爱之人,心爱之人…

她看着白允,愈发的出了神。

沉默了许久之后,白允忽然抬眸道:“你可愿意?”

如果说这是惩戒,她方才分明已经信誓旦旦的说过由他处置,他现下又何以来问她?

香儿现在满脑子都是浆糊,有太多的问题想不明白。

可是当他看进她的眼眸,她竟觉的在他看似清寒得没有表情的面容下,他声音里的落寞又蔓延到了眸光之中,她好不容易稍稍平缓下来的那颗心便莫名其妙的跟着隐隐作痛。

香儿于是下意识的攥紧胸口的衣襟,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

这下,白允却微微一滞,沉在眼中的落寞在一瞬间消散无踪。

香儿诧然于自己的一句话竟有这样的作用,下一刻却觉周身一暖被他拥进了怀里。

和方才的“惩戒”完全不同,此时的白允无比的小心翼翼,仿佛害怕她会忽然消失一样。

他一寸一寸,缓缓的收紧双臂,直至快要将她嵌入到他的身体里。

心跳又开始凌乱起来,香儿有些不自在的寻找话题:“可是我已经和河神成婚了。”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极不自然,独属于他的气悉却慢慢缓解了她的无措。

终于安然的将自己埋进那个怀抱之中时,她觉到他的薄唇贴在耳际,低声的喃语犹如昆仑山巅的积雪消:“昆仑山没有河神,不作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