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样说,苏瑾也陷入沉吟,片刻后忽然顿足:“你的意思是说她或许并因为被邪灵夺去了生气,而是先被夺取了生气,故而阳元不足,才会招来邪灵。”

“还是师兄聪明。”林挽香对苏瑾露出赞许的目光。

苏瑾略显羞涩的垂眸,又接着说道:“若真是如此,取走她生气的又是什么?如果是妖物就该有妖气留下?可她身上除了那些邪灵的阴煞之气,并没有别的气悉。除非那东西修为了得,可以随时隐藏自己的气悉不留下痕迹。”

显然林挽香更加赞同他最后的推断,携着些许不确定的语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莫名的预感,总觉得这件事和我们要找的那个邪物有关。”

“若真是这样倒好了。”苏瑾似乎不大相信世间有如此的巧合,随口应道:“若真是如此,恐怕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令林挽香和苏瑾自己都觉得诧异的是,苏瑾的推断竟在那对父女求诊后的第三天就得到了证实。

夕南城中接连有数名女子出现了和那位姑娘相同的症状。

毫无意外的,她们同样都是被什么东西夺取了一部分生气,同样都因为阳元的匮乏而被邪灵纠缠。

林挽香和苏瑾挨个儿的去了那些女子的家中探访,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被夺取生气的都是年轻未出阁的女子。”林挽香和苏瑾行在回白府的路上,而林挽香一路总结着这些日子的发现:“这些女子的生气确是比较精纯的,可也十分有限,对于一个修为极高的妖或者别的什么来说,有什么用呢?”

苏瑾接过她的话道:“可以为凡人续命,也可以为修为较低的灵体弥补修为的不足,可是对于厉害到可以随时隐藏气悉的灵体来说,确实没有什么用处。”

“那会是为什么?”林挽香只能再度陷入沉思。

有所的疑点堆叠在一起,牵引着他们思考了各种可能,最后还是回到原点。

“那邪物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林挽香嘀咕着,一抬头却发现白府已然在眼前。

回到府上,白允竟难得不在,苏瑾于是叮嘱林挽香道:“那邪物专门偷袭年轻女子,你和阿宛夜间也要警惕些,若有异状,务必及时唤我。”

林挽香却掩嘴笑道:“若是它敢找上门来,那倒省事了,我直接用法阵将它给擒了。”

林挽香说着还做了个擒拿的动作。

苏瑾却道:“倘若真是我们要找的邪物,只怕远比我们想象的厉害许多,切莫轻敌。”

“知道了。”林挽香对师兄的唠叨颇有些不耐烦,但嘴上还是答应的利落。

回到屋子里,阿宛正坐在床榻上,裹了被子够着脖子往窗子上看。

看到林挽香回来,她先是十分高兴露出一脸笑容,随后却又现出些许失落的神色,眼睛更是不时的往门口瞟。

见她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林挽香于是问道:“看什么呢?”

阿宛支吾了半天,最后嗫嚅道:“白公子傍晚时被人迎走,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自她语调中听出焦急之意,林挽香只得暗自叹了叹,安慰她道:“白公子既是被人迎走,想必是生意上的事,也许谈得好,成了个大单子,就晚些回来。”

“或许吧。”阿宛应得有些失魂落魄,随手端起晾在一旁的汤药饮了下去。

林挽香看了看阿宛饮完后搁在一旁的药碗,关切道:“这是白公子的配的新药方?”

“正是。”阿宛说着,点了点头。

林挽香便仔细将阿宛端详了片刻:“还真是奇了,蓬莱那么多的珍奇草药,饮了都毫无起色,白公子的药才服了数日,气色竟好了许多。”

对此,阿宛显然也有所觉,欣喜道:“当真如此,自从服了白公子的药之后,虽说身上的病症并未消解,精神却好多了。”

阿宛说话间对白允的仰慕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她们二人就着这个话题又聊了一阵子便早早的歇下了,可是到了夜半之时,林挽香却惊醒过来,因为事实再度被苏瑾给猜中了。

第42章 诡异之疾(二)

当不速之客穿门而入时,林挽香已然在暗处做好了准备。

她极力的掩藏住自己的呼吸,看着他在夜幕之中慢慢现形。

只可惜屋子里太黑,那人又一身黑衣附体,面容看得不甚清晰。

确切的说,那位并不是人。

林挽香迅速在做出判断,借着撒进屋里的微弱星光,依稀可以判断那东西幻化的是个男子的形体,面貌很是普通,若非身形欣长,搁在人群中应当十分的普通。

林挽香按兵不动,继续观察邪物的举动,看着他悄无声息的移到床榻前,然后停了下来,之后许久都没有动静,也不知在低头思忖着什么。

因担心这邪物加害于阿宛,林挽香决定抓住这个时机出手。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剑向那邪物扑去。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分明那邪物看起来没有察觉,分明手中的剑就要将他击中,可他却生生在她眼前消失了。

于是她的面前便现出了阿宛熟睡的面容,林挽香大惊,连忙收拾,眼见着就要收之不及,握在手里的剑却像突然受到了外力的阻碍,在离阿宛一寸远的距离处顿住。

此时情形再明显不过,这邪物是在戏弄她。

林挽香刚这样想着,又觉有一股气悉盘旋在她的耳侧。

回头之际,她看到邪物就在咫尺处与她相贴,下巴都快要搁在了她的肩上。

林挽香的心一瞬间提起,强自镇定的挥剑转身,与那邪物缠斗起来。

她招招都拼尽全力,每一次都好似要直取那邪物的要害,却又总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被他巧妙逃脱。

林挽香和那邪物在屋子里打得热火朝天,却又都憋着一股劲,除了“嗖嗖”的剑风,竟没有弄出更多响动,以至于阿宛尚且在熟睡中,不知眼前正上演的这一场激战。

百招过后,这场交战依然没有任何进展,林宛香却不肯放弃,对邪物紧追不舍。

那邪物似终于厌倦了同她的纠缠,在抵挡了她的又一次出剑后转身出了屋子。

在逼退邪物之后,林挽香也毫不犹豫的追了出去。

外面天地广阔,双方于是打得更加激烈,不知不觉间竟到了白府庭院的边缘。

林挽香暗道不好,若是叫这邪物逃出了白府,要再想追到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正拼尽全力阻住邪物的去路,忽有一个身影自夜幕中浮出,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师兄苏瑾。

见苏瑾来帮忙,林挽香不禁又多了几分信心。

两人于是默契的结阵以对,原以为这样邪物就会不出所料的落入他们的控制,可是直到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冲破他们的阵法往夜幕中隐去时,林挽香才真正明白过来,他们两个都远远不是这邪物的对手。

苏瑾侧头,默然与她相视一瞬。

领教到那邪物厉害之处的林挽香却毫不犹豫道:“追!”

苏瑾点了点头,与她一道往夜幕中追去。

此时林挽香满脑子想的都是,这邪物如此厉害,她该用个什么法子,才能将他引回蓬莱。

然而事实是现在想这个问题,对她实在是为时过早。

一路追来,那邪物时快时慢,好似故意与他们周旋。

林挽香和苏瑾虽然是追击的那一方,可是自始至终都是他们显得比较被动。

脚下掠过数不清的屋檐与瓦砾,他们在扑面的疾风中不断前行。

也不知追了多久,那邪物竟然自一处宅府一跃而下。

事到如今,林挽香和苏瑾只能追着邪物番强而入。

然而那邪物自进入眼前的庭院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半点儿气悉也觉察不到。

分明就是这里,林挽香和苏瑾都十分确定,却又不知邪物有什么阴谋,只能警惕的在这座庭院中搜寻。

没有想到的是,眼下他们置身其中的庭院不仅范围很大,内部的地形也是十分复杂,若非对此地熟悉者,根本无从下手寻找。

林挽香和苏瑾在那些亭台楼阁之间来往穿梭,最终也没有发现邪物的踪影。

正当他们无奈的决定到庭院外头去守株待兔时,却听到一声高喝自不远处传来。

“何人在此!”听到那喝声,林挽香心下一沉。

“糟糕,惊动这家主人了。”苏瑾压低声音道,忙拉起林挽香的手往回跑。

想必任谁都不可能相信,他们两人大半夜跑到人家里是为了追击妖魔。

若是被抓,恐怕再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只怕会惹麻烦上身。

这样想着,他们只能放弃今晚的追击,准备先脱身再说。

可是这庭院内的道路与小径错综复杂,身后又有追兵,他们哪里还能找到来时的路。

不仅如此,这家的主人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竟在家里养了许多的护院,转瞬之间都加入到对他们的围追堵截中。

在蓬莱时,林挽香从来都是追着妖邪跑,即便遇到状况也有师兄或是师父现身来帮忙,如今被这一群人追,连师兄都显得有些束手无措,又不能像对付妖邪那般结个阵消灭干净,实在棘手得很。

最终,他们二人还是被逼到了一处死胡同里。

那些个护院凶神恶煞的将他们绑了,推推搡搡的到了一处厅堂中。

“下奴在庭院里逮到这两个鬼鬼祟祟之人,押来请主人发落。”那些护院的头目敛起方才的凶恶之气,恭敬的对着厅堂中坐在上位的锦衣男子说道。

座上的锦衣男子面上却显得有些焦躁,双眉紧蹙道:“尔等未见堂中有客?这般小事,还不先退下再说。”

想不到竟唤来一顿斥责,押着林挽香和苏瑾的护院只得讪讪的往厅堂外退。

林挽香原想趁机向那名锦衣男子解释,以期早些脱身,然而当她抬头往前方看去时,却瞧见一袭熟悉的身影自厅堂内的一处垂帘后步出。

那掀帘而出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允。

“白公子…”苏瑾亦露出诧异的表情。

白允抬眸看了他们一瞬,眸子里似也浮现出些许惊诧,转而对锦衣男子道:“太守大人,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

锦衣男子听罢,竟也不问缘由,便连忙对底下的人吩咐道:“还不快放人。”

待到林挽香和苏瑾松了绑,他便又转向白允道:“不知是白公子的朋友,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想不到这锦衣男子竟然是夕南城太守,而身为太守的他却还要对白允如此客气。

疑惑间,林挽香已然扒拉掉身上的绳索,几步挪至白允身侧,问他道:“白公子怎会在此?”

白允看了她一眼,目光里仿佛在说“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

感觉到苏瑾在身后默默扯了扯她的衣袖,林挽香反应过来,连忙噤声,听苏瑾道:“我们方才追击邪物至此,那邪物隐入太守府就不见了踪迹,所以我们才在府上寻找。”

白允听后便接着说道:“太守千金也出现了和那些女子同样的病症,所以命我来府上诊病,如此看来,应是你们遇上的邪物所为了。”

“你们说什么邪物?”太守大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

白允于是看向苏瑾和林挽香,苏瑾明白过来,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以及今日遭遇邪物之事尽数陈述了一遍。

方才还端着威严架势的太守大人,此时却露出惶恐之色:“若是别的也就罢了,若真是妖魔邪灵的,可如何是好?”

林挽香和苏瑾只得又安慰了他一番,而后又却看了看太守千金的情况。

却见那太守之女确也和其他的女子一般症状,眼下更是陷入昏睡,唤之不醒。

没有在太守府中查探到更多的信息,他们只能先为太守千金固住元神,驱散阴煞之气。

法事完成后,白允被太守留下为其女开方子调养身体,林挽香和苏瑾则只能无功而返。

一路回行,林挽香却向苏瑾道出自己的疑虑:“今日之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苏瑾便道:“如何蹊跷?”

林挽香道:“我与那邪物交手,总觉得对那邪物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苏瑾问道:“你可看清那邪物的模样?”

林挽香点了点头:“看清了,我并未见过,可是也许那只是他幻化出的障眼法。”

“所以呢?”苏瑾顺着她的话问道。

林挽香低头沉吟片刻,而后却说出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推论:“我总觉得白公子和这邪物有着某种特殊的关联。”

苏瑾一脸诧异的看向林挽香,又听她道:“真的很奇怪,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很奇怪,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蜃妖会莫名消失?为什么白公子极少出城,却刚好在这次出城时遇到阿宛?为什么那邪物消失在太守府中,他就刚好在太守府上?”

苏瑾低头亦沉吟了片刻,继而道:“即便白公子确有不妥,我们也没有证据。他若真与邪物有关,为何要把我们留下,他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林挽香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发蒙,却忽然双眼一亮道:“但我觉得白府上肯定会有线索,不如这样,今夜白公子回来后你拖住他,我去他屋子里找找。”

第43章 诡异之疾(三)

在林挽香一再的死乞白赖之下,苏瑾才终于同意了她的这个建议。

抓紧时间回到白府后,林挽香立刻便冲进了白允的屋子里。

因白允不喜欢与人接触,这段时间里,仆婢都围着阿宛打转,倒是正主的院子里反而无人守候。

这正给了她下手的好机会。

白允的寝屋里倒是一目了然,除了香炉、一只白玉茶盏和一些文房之物,并没有多余的摆设。

就连那屋子正中的床榻上竟然也连床被子都没有,好似连这四面垂锦,看起来又非常舒服的大床,摆在这里也只是为了好看,而白允从不在这里睡觉似的。

林挽香忽略掉这些无关的细节,努力往那些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边边角角里去找。

终于被她在床榻边的一处小柜里发现了一只锦盒。

那只锦盒虽然已经很旧,但表面却甚是光滑,一看就是常被人拿在手里摩挲的。

林挽香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打开来看。

好在锦盒并没有上锁,轻而易举就掀起了木质的盖子,可是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却不禁有些失望。

盒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有一张纸,被折叠起来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上面似乎还写了些什么。

说不定是白允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想着,林挽香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她满怀期待的展开那张纸,可是看到上面的两行字,便又泄了气。

“这是什么?名字吗?”林挽香将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遭,事实证明,上面确实只是写着两个名字。

一个是白允,一个是香儿。

白允二字无可疑虑之处,只是另外那个名字…

“香儿?”林挽香心下无比诧异,看这张纸已经泛黄,分明有些年头了,绝不可能是她来白府之后写的,所以这个香儿应该跟她没什么关系。

林挽香捧着那张纸,专心思考着纸上的“香儿”是谁的名字,又或者代表着什么意思,甚是用心投入,以至于有人进了屋子也没有丝毫察觉。

知道脚步声已经到了她身后极近的地方,她才猛的回过神来,转身的同时,连忙将那张纸和锦盒都藏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