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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づ ̄3 ̄)づ!!!

☆、Chapter 6

那只怪物索取的报酬,就是要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个鬼地方来,陪祂说话?

这个要求乍听很古怪,但远没有叶淼想象中苛刻。甚至,和彻底被夺走了自由的贝利尔相比,那只怪物对她称得上是宽宏大量了。但究其本质,她和贝利尔其实是一样的,都是被那只怪物用无形的枷锁锁在了身边。

从这里离开,不是结局,而是另一段布满迷雾的路程的起点。只要她一日还在亚比勒,就一日不能摆脱祂的阴影。

叶淼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这样告诉自己。

这不是一桩公平的交易,可完全处在对方股掌之中的她,根本没有谈判的筹码。万一那怪物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一个不高兴收回了现在的条件,要她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和祂日日作伴,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的睫毛蝶翅一般颤抖,却没注意到,贝利尔的眼珠幽幽发亮,细致地将她的每一寸表情变化都收入了眼中,红舌还轻轻舔舐了一下尖尖的牙。

突然间,叶淼的脑海中蹦过了什么,疑惑道:“贝利尔,那只怪物不是被暗魔法囚禁在这里了么?为什么祂还可以在王宫里自由走动,你知道原因吗?”

贝利尔眨了眨红溜溜的眼珠,用不确定的语气道:“我也不清楚,但我猜测,暗魔法划下的囚笼,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完全密封的‘笼子’。那只怪物似乎可以短暂地离开这里,并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但祂无法挣脱距离上的束缚。离得越远,就越容易受到反噬。”

原来是这样。叶淼抿了抿唇,思忖了一会儿,咬牙道:“我想好了,我……答应祂的要求。”

随着这句话一出口,空寂的走廊中旋起了一阵冷冰冰的风,寒意缓慢地爬入了骨缝,叶淼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却没听见贝利尔的回答,一抬头才发现原本近在咫尺的贝利尔,已经消失不见了。

“贝利尔?!”

叶淼蓦地睁大眼睛,站了起来,焦急地喊了一声。

没走几步,她的视野就暗了下去,如同突然被漆黑的丝绢蒙住。叶淼知道这次绝对不是因为“睡得太久,没适应光线”这种原因了。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她急速紊乱的心跳声在一下一下地刺激着耳膜。

正如盲人需要盲杖给予的安全感。正常人失去了视力,都会下意识地寻找借力点,好让自己不东倒西歪地摔倒。然而,本该在叶淼身后两步距离的墙壁,突然变得遥不可及,她接连倒退了几步,仍触不到任何边界。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从刚才的走廊处带走,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于疑惑与慌乱之中,她的肩突然轻轻地撞上了一个硬物。

叶淼遽然僵住。

那是一个胸膛。比纤瘦高挑的贝利尔还要更高,更宽阔的胸膛。

祂没有发出丝毫的声息,就那样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等候她自投罗网,贴在他胸前。

轻飘飘的湿润吐息正暧昧地拂动她耳后敏感的神经,让那片肌肤浮满了鸡皮疙瘩。

叶淼嘴唇剧颤,眼中盛满了惊骇,如同被掐住了死穴的小动物,一动也不敢动。

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腰,将僵住的她转了过来,迫使她贴了过去,依偎在祂的怀里。

和她想象中四足爬行的形象不同,这具身体虽然属于一头怪物,却是和人类一样的直立构造。

每一步,似乎就是她那个噩梦的重演。原来一切皆有定数,冥冥中都是预兆。唯一不同的是,在那个梦里,对于后面发生的事,她除了恐惧,还涌现出了一丝可耻的享受心理。但在现实里,与一只嗜血的怪物紧贴在一起,在真实的压迫感之下,惊惧和恐慌足以压倒她所有的风月心思。

她的双手被压在了两人之间,被迫抵住了祂粗粝的胸膛。这种紧紧束缚她的狩猎姿态,根本不像是要送她走,更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将她就地拆吃入腹。

叶淼双目雾蒙蒙的,喉咙里极为微弱发出了一声呜咽,心中模模糊糊地闪过了“死也要有个心理准备”的念头,一句滑稽的求饶竟冲口而出:“能不能打晕了我再吃,我怕痛。”

在贝利尔的口中,这只怪物似乎很聪明,可以和人交流。但在叶淼想象中,祂应该和那只在图书馆出现、并将她一路追赶到这儿来的丑陋四足魔物十分相似,是动物性更占上风的。所以,也没指望过对方会在享用大餐前停下来听她这个猎物垂死前的挣扎。

没想到,对方的动作竟突然停住了。

叶淼条件反射地随之屏住了呼吸。

须臾后,一个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缓慢道:“我对人肉没有兴趣。”

叶淼一呆。

这个声音还怪好听的……而且,这只怪物竟然真的有人一样的交流能力。不知为何,发现这一点后,叶淼虽然还是害怕,但那种几乎要瘫软在地上的绝望感却消退了一点儿。

虽然看不清,她也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着,嘴唇忽然一冰,似乎是被祂的手指抵住了,狎昵地摩挲了一下。叶淼全然不敢反抗,隔了一会儿,这只怪物又漫不经心道:“即使不摄取任何食物,我也是永恒的存在。”

那语气中,还似乎夹杂了几分傲慢,像是在为前面的“不吃人肉”补充说明。

叶淼有点儿失神。

只要是魔物,都要摄取食物。

莫非和她相拥的这只怪物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魔物?

如果地底的怪物不吃人,难道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骇人听闻的“食人怪物”传说,罪魁祸首根本就不是祂?

祂强调自己不吃人,莫非是想告诉她,祂不会伤害她?

叶淼犹豫了一下,仰起头来,忐忑道:“你真的会送我离开这里吗?”

“当然,如你所愿。”怪物低头,贴近她耳边:“可我有附加条件。”

“我……我知道,贝利尔已经告诉我了,我答应你。”

叶淼刚一应允,一阵睡意就如潮水般涌来。最后只依稀听见了脑海中响起了祂的声音——

“我会在你身上留下一个印记,留存在上面的气息,会让很多东西不敢来滋扰你。当它彻底消失的时候,就是你兑现你的承诺、回到我身边的时候了……”

在人们编纂的各类故事中,神都是慈悲且伟大的,救赎苍生从不求回报。而魔鬼则要贪婪和斤斤计较得多。祂会慷慨地给予你许多梦寐以求的东西,包括至高无上的的地位,取之不尽的金钱,罕见的美人,名誉与仰慕,寿命和福运……

想也知道,祂从不做赔本生意。一切的交易都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明知向魔鬼索要东西要付出代价,却还是有那么多人被祂的甜言蜜语所惑,不知不觉就签下了卖身契。当然,赊账的人也不少。有的是纯粹的贪婪,有的则是从鬼迷心窍中醒悟了过来,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以为只要藏身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就能躲开那上门索要报酬的邪恶东西。

魔鬼对人性早已有所了解。所以,传说中,祂会在每一个和自己交易过的人身上留下印记。哪怕逃到天涯海角,这些人也会在命运推动下回到魔鬼身边,支付许诺下的酬金,不得赊账。

……

醒来的时候,叶淼发现自己躺在了先王宫殿的一张沙发上,被摆成了仰面躺着的姿势。

积满了灰的玻璃窗外透入了灿烂的白光。昨晚看起来阴森恐怖的宫殿,在天亮后又是另一番光景。叶淼怔忪地坐起身来,低头,身上的裙子有点儿皱巴巴的,溅满了泥水。若非有这些痕迹留下,她几乎要怀疑昨晚的经历——坠入地牢,贝利尔,怪物,暗魔法,契约——是自己的一场梦了。

推门出去,王宫庭院一片阳光灿烂,那只追赶她的四足怪物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里毕竟是禁地,叶淼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躲着人回到了中庭的房间中。

昨晚,莎娜从塔楼找到了雨伞,回到图书馆后,却发现玻璃窗被风吹开了,里面已经成了水帘洞,书架还倒了好几排,叶淼则失踪了。她和赶来的玛格分头寻找,却还是找不到叶淼的踪迹。

人质公主的失踪,可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还事关到了两个国家的关系。玛格急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什么坏的猜测都冒了出来。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叶淼自己回来了。

面对两个侍女的询问,叶淼垂眸,轻声解释说自己昨晚被雷声吓到了,找地方避雨时不小心在王宫里迷了路,就随便找了一个供人休息的偏殿,锁上门睡了一觉,醒来后就找到方向了。

这个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也能自圆其说,并没有惹来莎娜的怀疑。只有玛格,发现她熟悉的小殿下神色浑噩,明显是有心事,暗暗地皱起了眉。

浴室中,叶淼将脏兮兮的裙子脱了下来,让玛格和莎娜都离开,自己浸入了热水中,泼了一捊水到脸上,慢慢地,才有种回到了现实世界的感觉。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肋部——她的皮肤很白,即使是一点点的淤青也很明显。昨晚这个地方疼得不得了,就算没有撞伤内脏,表皮也一定会有擦伤或淤血,但现在可见,这里压根儿什么痕迹也没有,还如原来一般莹澈白晳。

叶淼摸了又摸,没发现什么问题,才放下了手,暗暗疑惑——难道连疼痛也是她的错觉?

等浑身都泡得微微发红了,她才起了水,背对着镜子,扭头瞥向自己的后背。

她的两片肩胛骨薄而优美,宛如欲飞的双翼。可在它们之间的那片肌肤上,却突兀地浮现出了一个怪异的烙印。似圆非圆,深浅不一的暗红色,简直像是一枚吻痕。

人自然是不可能亲吻到自己的这个地方的。如果让玛格她们看见,大概只会觉得,这是在床上欢好时被啃嗜出来的印记吧。

昨晚的一切,果然不是梦……

叶淼的手指颤巍巍地触了触它,又仿佛被火灼到,猛地收了回来,不敢再看镜子,飞快地将衣服穿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阿萨辛的阿萨姆姑娘的地雷!感谢乌鸦苍海、花不尽两位姑娘的手榴弹~~~(づ ̄3 ̄)づ

——

然后叶淼差点赊账了,嘻嘻嘻嘻。

——

【小贴士】

对西方神话有了解的妹子,应该会知道贝利尔是何方神圣。

以下摘自百科:

贝利尔最早是犹太传说中的神祇,统领着七十二柱魔神的地狱大魔王,亦是七宗罪中怠惰的原罪。名字从字面理解是“无价值”、“无益处”的意思,旧约和新约的外章都曾暗指过他的名字。

他非常危险,是所有堕天使中最危险、凶恶的一名,也是最早被称为撒旦的人选。

让人羡慕的是,他的外貌与特征都证明了他属于亚欧混血儿。

.

所以在第一章的引子里,细数魔鬼的罪行时,“怠惰”是排在第一的呀,小小地暗示了一下。=3=

但相比起神话记载,本文的贝利尔有许多改动和二设,已经和原型有了很大差别,怠惰被削弱了,现在差不多是七原罪(嫉妒、傲慢、色|欲……)的综合体,涵盖了魔鬼的各种特征,还经常被人类囚禁2333。所以请大家即使知道原型,也不要联系现有的神话进行考据哟。

☆、Chapter 7

回来的那一整天,叶淼半步都没有踏出过房门,去图书馆打发时间的兴致也被彻底覆灭——透过书柜的缝隙偷看她的那双可怖麻木的眼睛,在她的记忆深处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梦魇。犹如盘桓的蛭虫,每每闭眼,便会一股一股地从阴影中钻出,狞笑着与她对视。

时针在无所事事中转动得尤其快,很快就是暮色时分。空气中蒙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暗影悄悄攀上屋檐。叶淼让玛格与莎娜将所有的灯都提前点亮了。房间被照得光耀夺目,俨如白昼。除此以外,叶淼还要求玛格晚上留下来,像小时候一样,陪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玛格还以为小殿下心神恍惚是因为昨夜流落在外,受了惊吓,所以才一反常态地又要点灯睡觉,又要人陪,就心疼地答应了,还安慰了她一番。殊不知,切不中病灶的安慰根本了无作用。

当夜,玛格自觉地躺在了床铺靠门口的那侧。这张床十分宽阔,翻筋斗也许有些勉强,躺两三个人绝对不成问题。主仆二人各睡一张被子,半夜翻身,也不会打扰到彼此。没多久,玛格就睡着了,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叶淼倚坐在床头,靠着一个大枕头,曲着腿,略有些心烦意乱地翻看着压在枕边的书。她想做一点儿平时会做的事,用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来抚慰战栗的神经,提醒自己已经回到了正常的轨迹上。然而翻了十多页,叶淼的脑子依旧乱哄哄的,根本看不进几行字,只好叹了一声,将书压回枕下,钻进了被窝里。

光明是一支驱散彷徨不安的强心剂。沐浴在金灿灿的烛光里,身下是柔软的被褥,一回头还能摸到玛格温暖的身体,叶淼蹭了蹭枕头,紧缩的神经一根根地松弛。在睡意涌过眼睑前,她还模模糊糊地想,在图书馆出现的那只怪东西,在这个阵势下肯定是不敢来了。

油灯长燃,嘶嘶作响。这一夜什么怪事也没发生,连以往那种在睡梦中被窥伺的恐慌感也都彻底消失不见了。叶淼久违地睡了个好觉,连脚趾头都懒洋洋地放松了。

记得那只怪物说过,祂留下的气息可以让她免受一些东西的滋扰。可叶淼其实并不肯定,到底是怪物留下的印记起了屏蔽作用,还是充盈房间的光亮、陪伴在身侧的温暖人气保护了自己。

安逸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几天。那段恐怖的记忆,如被雨水浇化的墨渍般,在渐渐淡化。虽说回想起那夺命的细节时,还是免不了心惊胆战,但最起码,叶淼不再每时每刻都如惊弓之鸟一样提心吊胆了。

同样在变化的,还有她身体上的古怪印记……犹如血癍正在消退的吻痕,种下的时候再怎么反复吸吮,也敌不过人身体的恢复能力。

五日后,亚比勒迎来了大王子二十岁的生日。在瑞帕斯大陆,二十岁是男子成年的标志,象征着离开父母,独立生活。如无意外,大王子很快就会搬出王宫,迁到宫外的奢华行宫居住。

为此,女王特意举行了一场晚宴,广邀贵族大臣出席。名义上是要庆祝大王子成年,实际上也包括了选妃的目的。

亚比勒的王位继承制度非常简单。国王所有后代中,不论出身,先出生的即为王储。如果国王没有留下子嗣,或者孩子不满十三岁,那么王位就由国王的弟弟或妹妹来继承。大王子作为储君,宠妾成群,正儿八经的婚事却还没有商定过。这次的晚宴,就是敲定王妃人选的最合适时机。

叶淼作为异国来使也在受邀之列。听说这一次,弗兰伊顿所有适龄的贵族少女都会出席,人人都卯着劲儿出风头,届时必定盛况空前。在梳妆打扮时,莎娜不死心地提议叶淼在头发和皮肤上抹一点果酱,免得她在一群贵小姐中显得“太过落伍”。

看到那盒黏糊糊的果酱,叶淼一脸惨不忍睹,再一次拒绝了追赶她无法理解的潮流,最后只挑了一袭简单优雅的水蓝色束腰衣穿上,用一个镶嵌珍珠的银饰绾起乌发。

莎娜噘着嘴:“公主殿下,您这不是和平时的打扮差不多嘛。”

“这不是挺好吗,平常心。”叶淼不以为意地笑笑:“好了,走吧。”

宴席不宜带太多随从,这次叶淼只带了更熟悉王宫的莎娜同去。刚一走近殿门,她就发现女王和大王子等主角都还没到,里面只有一些陌生的贵族在交谈。叶淼在廊柱后想了想,决定先在庭院里逛逛,等宴会差不多开始再进去,这样比较自在。

这是一座圆拱穹隆、廊柱雪白的大殿,四周被高大的棕榈树与墨绿色的灌木丛包饶,流水依依,景致优美,俨然是一所植物迷宫。叶淼转到墙边的一株大树下时,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有裂隙的石头,绕在脚踝上、缀有珍珠的鞋子细带竟然被卡死了缝隙里。

既扯不出来,也不可能脱了光着脚去赴宴,叶淼无可奈何,只好让莎娜马上折返,找一双新的鞋子给她了。

树根处隆起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叶淼用手扫了扫上面的灰尘,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等着莎娜回来。

正拨弄着地上的小草时,她的耳畔忽然捕捉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好奇地偏了偏头,看到一个遮着脸的仆从正贴着树下的墙根,鬼鬼祟祟地往这边走来,停在了树干的另一边,似乎在等什么人。

横亘于二人之间的树干十分粗壮,叶淼四周又环绕着茂密的灌木丛,再加上天色昏暗,若是叶淼不做声,根本不会有人看到她。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从另一个方向又来了一人。树后传来了低低的交谈声。

“怎么这时叫我出来,被看见了怎么办?”

另一人的声音含糊地传来:“大人让我转告你,‘那件事’今晚就办。”

……

叶淼有种无意间窥探到了别人秘密的感觉,拨动小草的动蓦地一停,低垂的瞳底漾着遥远灯火摇曳的影子。晚风裹挟低微的交谈声,一字不漏顺风而来。虽说偷听不是她本意,但这种情形,她也不敢作声,只好一直保持安静。

直到脚步声远去,叶淼都没看到这两人的长相,只知道转达主人吩咐的是个男人。后来才到的,则是一个声线颇为柔媚酥软的女人。

她直起身,将压在胸口的气慢慢地吁了出来,微微蹙眉。

他们口中的“那件事”,指的是什么?还说“今晚就要办”……难不成,今晚的宴会中途会有意外发生么?

未能细想,莎娜就带着新的鞋子回来了。时间这么一拖,宴会宾客已几乎到齐。叶淼刚进场坐下不久,女王和大王子、二王子就来到了现场。

今晚果然是个选妃盛会,数百盏富丽奢华的灯将这里映照得如同仙境。满目所见,环肥燕瘦,香衣罗翠,各种款式的美人应有尽有。从她们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散发出的甜腻香气,在密闭的大殿中氤氲发酵,闭目时,犹如掉进了糖浆融成的洞窟里。

女王今天的心情显然很不错,嘴角一直噙着愉快的笑意。

叶淼又瞥向了宴会的主角——大王子。他今晚终于把胡子刮干净了,有女王貌美的基因托底,再配上华贵衣袍,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还挺有储君的气势。可他一个晚上,几乎没怎么仔细看过底下的贵族小姐,除了与女王交谈,就是让陪伴在身侧的两个宠妾倒酒,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每当二人冷场,文质彬彬的二王子便会出来打圆场,充当哥哥和母亲的乖宝宝润滑剂。

若是在母子三人里画一条食物链,二王子无疑是最底端的那个……总是夹在母亲和哥哥之间暖场,还动辄被哥哥甩脸色,叶淼心想这脾气也太好了。

这场晚宴上,其实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女王早已进行过评估,心里也有了属意的人选。在晚宴后半段,她直接宣布了王妃的人选——宰相的小女儿。在四周爆发出的热烈掌声与迭声恭贺中,宰相满脸喜色——毕竟如无意外,他的女儿就是未来的王后了。

叶淼边看热闹,边大口喝梅子酒。不知是不是错觉,与一脸狂喜的宰相比起来,他小女儿的脸色却陡然苍白,笑容也似乎略为勉强。

所有人都把焦点放在了宰相父女身上,叶淼却不经意地看向了高台。大王子的反应十分平静,二王子看的却是端坐在王位上的女王,神情似乎有些古怪。半晌后,他垂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宴席进行到后半段,人群四处走动。叶淼鼻子痒痒,狼狈地打了几个喷嚏,终于顶不住贵族夫人的“香香攻击”,逃也似的到了庭院透气。

犹如脱水的鱼回到了水中,叶淼大步往庭院深处走了一段,深深地吸了口清新冷冽的空气。仰头时,望见天上一泓明月,她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一阵柔软的伤感之情。

她的父母和弟弟,现在在卡丹做什么呢?

他们过得还好吗?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他们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丛草丛后,传出了一阵低低的“呜呜”声,像是人被捂住嘴巴时的声音。混杂在大殿飘出的悠扬乐声中极不明显。叶淼怔了怔,最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很快,传出声音的草丛“沙沙”地晃动了起来,显然是有人在挣扎。叶淼犹豫了不到半秒,决定过去看看。

一转过弯,意想不到的一幕就映入了眼帘——一个背影颇为眼熟的男人,正将一个女人压在了草地上。一手按住了她的双腕,另一手则在捂她的嘴巴。

叶淼一愣。这个男人……不就是刚刚才离席的大王子吗?至于底下那个被快呼吸不过来,脸泛青紫的人,好死不死,就是刚刚溜去了厕所的莎娜!

与叶淼一对视,莎娜的眼中蓦地迸发出了求救的泪光,挣扎得更为剧烈。叶淼猛地回过神来,这哪是起色心,分明就是杀人。再这么捂下去,恐怕莎娜马上就要喘不过气,窒息身亡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力去扯大王子的手,怒道:“你想杀人吗?她要呼吸不过来了,快放手!”

然而大王子的蛮力岂是叶淼能撼动的。他大概醉得不清,别说收手,连她的骂声也充耳不闻。那厢莎娜已经在翻白眼了,情急之下,叶淼拾起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柴枝,鼓起勇气,往大王子的后颈恶狠狠地敲了一记。

木柴“咔擦”地断了半截。大王子应声晕倒,趴到了地上。吓得不轻的莎娜拼命从他身下钻了出来,跑到了叶淼身后,惊恐道:“他……大王子死了吗?”

“没那么容易死吧。我留着力,应该打不死他。” 叶淼把“凶器”木柴往草垛里扔去,心中也有些忐忑。

虽说救命要紧,但在亚比勒的地盘,把亚比勒的王储打晕了……

叶淼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确定他还有呼吸,松了口气。

这家伙都醉得人畜不分了,明天醒来,应该也不会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了吧?

说起来,今晚可是这个野蛮大王子的成年宴。才和宰相结了亲家,宴席也没散尽,转头就在大殿外霸王硬上弓……若他刚才抓住的不是侍女,而是某位贵族小姐,事情一闹大,免不了会非常难看。不仅女王面上无光,还相当于往宰相和未来的王妃的脸上打耳光……

遽然,叶淼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协调的怪异之处。

今晚宴席上的酒,都是亚比勒宫廷的梅子酒,并不易上头。连她这种不常喝酒的人,一杯接一杯地灌进肚子,也不觉得晕眩。

第一次见到大王子时,他就是一副宿醉过后的倒霉样子,平日绝非滴酒不沾之人。晚宴刚开始时精神也很好。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被这区区几杯梅子酒放倒?

有点不对劲……

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打断了叶淼的思索:“怎么回事?!”

叶淼微惊,立即转过头去。原来,刚才闹出的动静竟然引来了在花园散步的女王,以及随在她身后的二王子和几个随从。

看见大王子死狗一样倒在地上,女王与二王子均是脸色一变,疾步向前。几个随从将大王子扶了起来,迭声道:“殿下,王子殿下?您怎么了?”

“殿下好像晕了。咦?这个地方怎么肿起了一个包?”

叶淼:“……”

“哪个大胆狂徒,竟敢袭击殿下!”

叶淼:“…………”

女王锐利的目光射向了叶淼和瑟瑟发抖的莎娜,仿佛透过了她们的皮肉,看进了她们的骨头中,声音颇为严厉:“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