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尘埃落定,贝利尔也没放开捂住叶淼眼睛的手,直接把她带出了房间,在走廊上站定,才松开了手:“吓到了吗?”

“没有……”叶淼回头往背后黑漆漆的门洞里看,刚才贝利尔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隔绝了她的听力,所以她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贝利尔笑眼弯弯:“我吓唬了一下他们,仅此而已。”

听说东方国家有一个词叫吉利。今天是她的生日,必须讲求吉利,不可开杀戒。

就在这时,艾尔国王与部署好的亲兵终于赶到。叶淼原本还软乎乎地赖在了贝利尔怀里,反应过来后,立即红着脸和他隔开了半米远。

艾尔国王早知道贝利尔会在这里,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也和他在一起,顿时惊讶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个地方离宴会厅有一点距离,闲逛也逛不到这么远。叶淼垂眸,撒谎了:“在宴会厅里太闷了,我在露台旁边的走廊休息,谁知被里面那些人劫持了。”

艾尔国王果然脸色大变:“什么?!”

叶淼立即补充道:“不过,贝利尔马上就把我救下来了。我一点事也没有。”

贝利尔眉梢一动,含笑瞥了她一眼。

“原来如此。”艾尔国王松了口气,拍了拍贝利尔的肩:“你又立了一次功。”

贝利尔微微一笑:“能保护公主殿下,不胜荣幸。”

推门进去一看,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大片人了,亲卫队冲上去一一查看,发现这些人都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对此,贝利尔向疑惑的国王解释,轻描淡写地说自己用了一点占星相关的幻术小技巧,吓唬了一下这些人。

艾尔国王点头,赞许道:“你做得好。”

那个头领倒在角落里,遮蔽容颜的兜帽已经滑落到了颈上。众人看清了他的脸,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人的脸上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看上去很像是被火焚烧后的伤疤,而不是暗魔法反噬的痕迹。

原来是个丑八怪,难怪一直不肯露出脸来。

艾尔国王仿佛觉得他有点眼熟,盯着这张脸看了半晌,忽然一惊,辨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这个家伙,竟是前国王雷蒙德的独子!从亲缘关系上说,也是叶淼的堂兄。

据前线战报,这人在对亚比勒的战争中领军失利,自己也被俘虏了。据说一开始亚比勒是拿他当谈判的筹码看待的,故而一直把他软禁在一座宫殿中。某天深夜,他在敌营中自尽身亡,不忘把所在的宫殿焚毁了。

此举传回卡丹后,还博得了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美名。

看来当初的自尽是假的。他根本没有死,只是不知用什么人代替了自己。借用烈或模糊尸体的特征,让别人以为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他。

但是,火一旦烧起来就难以控制,他虽然逃了出来,却没能全身而退,也被烧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经过了长时间的调养,才恢复了健康。

等他出山时,形势已经大变。他一无所有,父亲上了绞刑架,属于他们父子的时代已经结束。他的叔叔成为了新王,并与亚比勒签订了停战协议。

虽然不甘心就此失去王位,但他也明白,凭借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即使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愿意支持他的人一定也少之又少。

既然这样,就只能用迂回的方法来达成目的了。等健康的王族接连倒下的时候,卡丹必将需要一个新王来主持大局,那才是他出现的最好时机。

叶淼摸了摸下巴。

怪不得这家伙可以弄到尸蛹。尸蛹只能从尸体堆积的地方滋生出来,战场不就是这样的一个死人扎堆的血腥地方吗?

至于那些帮助他的神父,到底是因为本身就心有反意,还是被威胁了,就要等后续才查明了。

艾尔国王吩咐士兵道:“将晕倒的人都押进大牢,明日开始审问。”

“是。”

昏倒的人身体都软成了面条,被半拖半提地带走了。倚在角落的大神父并没有晕得太深,被拎起来时,恍惚地转醒了。看见国王和公主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时,他脸色大变,目光一偏移,看见了贝利尔,更是抖如筛糠,面无人色,如同看见了地狱在朝他招手。

激动之下,这个大男人竟然连扑带爬地冲向了艾尔国王,语无伦次地哭嚎道:“魔鬼……陛下,饶命!那是魔鬼啊!”

趁他抱住国王的腿前,几个士兵赶紧把他给拉开了。

“……魔鬼……陛下,你信我,那是魔鬼啊!”

贝利尔神色如常地说:“陛下,这个人可能受的刺激有点大,这都吓疯了。”

艾尔国王皱了皱眉:“难怪语无伦次的。”

那边的宴会即将结束,国王命令侍卫长收拾残局后,带着叶淼回到宴会上。

等他们两人都离开后,贝利尔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弯腰,慢悠悠地拾起了地上的一条亮晶晶的十字架项链。

银色的十字架上,缠绕着精致的荆棘与蔷薇。大概是从某个神父的口袋里掉落的驱邪法宝。

他走到了那狼狈的大神父面前,把项链挂回了他的脖子上,温声道:“你忘了捡回你的东西了。”

随即,他便弹了弹膝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在对方呆滞的注视中,笑着离开了。

谋害王族是重罪,为绝后患,主犯必死无疑,次要的参与者也遭到了流放。借此机会,艾尔国王终于整顿了教廷一番,将人员进行了大换血——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经过此次风波,贝利尔真正地取得了国王夫妻的信任,成为了伊姆巴尔风头一时无两的红人。

而卡丹的公主在生日宴会上初次亮相后,第二天开始,雪花片一样多的求婚文书就被送到了国王的书台上。求婚者几乎都是伊姆巴尔本地的年轻贵族。

王后倒是每天都兴致勃勃地给她相看,叶淼却委婉地告诉了母后自己并不希望那么快结婚,王后听完,只以为她是孩子心性,笑着摇了摇头,没当回事,继续看那些求婚文书。

叶淼有点气馁,又有些难以启齿的羞意——其实想起结婚对象,她现在脑子里浮现出的只有一个人……不,那可不是人。

除了他之外,她想象不出自己和其他陌生的男人做那些亲密的事情的情景,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是别扭。

可这话又怎么敢对自己的父母说,告诉他们,在他们眼中还单纯得像小孩的女儿,在亚比勒的时候就已经破了戒,**借押给了魔鬼,灵魂也沉溺得不可自拔……

但在那么多身世优秀的结婚候选对象前,在父母眼中是平民出身的贝利尔显然不是“卡丹公主”最适合的结婚对象。如果说日久生情……关键是,从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到现在,也没多长时间,这么说也太假了。

叶淼就此陷入了苦恼之中。

如此过了半个月,一件大事终于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亚比勒迎战亡灵军队的边境线太长,分布在每一个节点上的士兵数量就会被分薄,这大概是国土面积太广阔的劣势之一。依靠从多个属国调来士兵,不断填补战力的空缺,才维持着平衡。但这几天,连唯一的平衡也维持不住了,亚比勒的边境终究还是被再次突入了。

亡灵军队的步伐并没有因此停下,不断南下。若按这个速度,行尸走肉的大军很快就会抵达卡丹的边境。这消息闹得卡丹人心惶惶,为此,艾尔国王急调了大量军队赶赴前线。

在出发的前夜,不知贝利尔和艾尔国王、卡丹的将军在书房中谈了些什么,第二天他就在随军之列。

叶淼很不能理解,她相信魑魅魍魉畏惧贝利尔,连驱邪的神父也奈他不何。但现在涌来的可是千军万马,说实话她不太相信光凭他一个,就能镇住那么多东西。

结果,事实证明,被瘴气裹挟而出的亡灵士兵,就如同那些在亚比勒出现过的妖魔怪物,在畏惧着贝利尔。有他在,几乎不用费什么兵卒,即能让亡灵士兵张惶退走。

将军一开始不太瞧得上这个漂亮苍白又瘦削的少年,也不指望他随军能办成什么事。可随着亡灵军队一次又一次地在眼前退避,他终于不能再把这一切当成是巧合,心中转而生出了无限的敬佩,心说这占星术士居然比教廷神父还高深莫测,竟是一个打仗奇才。

风水轮流转,卡丹这边顺风顺水,几乎没有任何损失。曾经在其它国家眼中被扣上了“可怜的战败国”一名的卡丹,在这段混乱的时期,竟成为了瑞帕斯大陆上唯一的桃源乡。

另一边厢,亚比勒却为钻入了国境之中生根落地的瘴气而焦头烂额,也没有空余时间和精力去追究卡丹不愿再送兵过来的事情。也幸亏亚比勒是个庞大无比的帝国,否则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然而,若是没有活水,再深广的水泽也有彻底蒸干的一天。终于,在半年以后,在两国的废墟之上,一纸新的协议横空出世——卡丹将帮助亚比勒赶走国境内的作乱的亡灵们,但与此相对,它将割裂与亚比勒的从属关系,恢复从前平等的邻国关系。

在亚比勒看来,这是一桩十分划算的交易。毕竟,和自己目前的心头大患相比,损失一两个属国并不是要紧事。殊不知,对于卡丹来说,这桩买卖是做得一点也不亏。

消息传出后,卡丹举国欢庆,明灯长夜不息,无数人走上街头颂歌跳舞庆祝。

从荒原中爬出来的尸骨数量虽多,但再怎么样也有尽头。人类和它们足足拉锯了一年多,亡灵士兵涌出的速度才开始减缓。尚有余力的各国开始打起了反击战。

最终将瓦里塞丁的荒原上的瘴气净化完毕时,已经过去了三年的时间。这便是瑞帕斯大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新月之战始末。

作为卡丹的大功臣,贝利尔的功勋早已盖过了一切血统高贵的贵族。这个传奇的名字,也早已传出了伊姆巴尔,飘向了瑞帕斯大陆的每一角。他也终于开口,自信地向国王与王后索要了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提过的报酬——他要公主。

魔鬼绝非不求回报的高尚之徒,若他不断付出,却一直没有索要回报,别掉以轻心,那是他在引你走入一个更大的圈套。等水到渠成时,他会把每一笔账都叠加在一起,一次过找你清算。

早已在心里认可了他的国王与王后,高兴地应允了他的求婚。

这几年时间里,贝利尔并不是经常在外,还是有很多时间留在伊姆巴尔的。国王夫妻早已看出了这两个年轻人对彼此都很有好感,而且,女儿这么多年都没有松口答应嫁给谁,就可见一斑了。水到渠成的事,自然不会反对。

其实他们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在自己眼皮底下,两人再有好感也没有逾越界限的举动。殊不知门墙根本拦不住图谋不轨的魔鬼。

早在生日宴会后不久的一个晚上,叶淼没能抵受住诱惑全开的贝利尔,迷迷糊糊地被他带了上床,里外上下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叶淼从没想过贝利尔隔绝空间的能力会在这种时候也派上用场。在仅有彼此的空间中,聆听了魔鬼的蛊惑,神志不清时她总是会做出很多白天时羞于去回想的事。无论是哀求还是啜泣,都没人会听见,更不会有人来打扰。每分别一段时间,他们总会有几天过得极为荒诞,连日夜也不分。

在床上的时候,贝利尔比平常还要邪恶一百倍,又迷人得让人无法抗拒。

无数次,在迷蒙间看见摇晃的天花时,她总会生出一种自己正被地狱中钻出的淫媚黑蛇缠绕,快要透不过气的错觉。

正因为太清楚与自己耳鬓厮磨的不是人类,濒临窒息的禁忌快意才会每次都覆过她的一切感官。

尤其是,后来贝利尔终于让她看见了他原本的模样。

其实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爱屋及乌。他的原型依然是那样的脸庞,只不过是生出了骨翼与长角,粗糙的黑色皮肤犹如铠甲,蜿蜒在身上,有时候会把她的肌肤摩得发红。

在习惯后,她甚至喜欢上了与他亲吻时,被那双骨翼包绕着身体的感觉。

虽然知道父母不可能发现她房间里的事,白天时,她也一如既往地在读书,充实自己的时间。但处于王宫中,她仍时常有一种羞愧又放不开的感觉。

所以,可以名正言顺地结婚,也等于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卡丹的继承制度与亚比勒不同,并非长子长女继承制,而是由国王选定储君人选。叶淼从一开始就没有坐在那个高高的位置上的意愿,更没想象过自己成为女王是什么样子。

故而,在她婚礼后的第二天,卡丹宣布,将年已十五的王子立为储君。叶淼走上了和艾尔国王年轻时一样的路,选择与心爱的丈夫去更多遥远的地方游历,很快就离开了伊姆巴尔。

作者有话要说:修完啦啦啦

怪物x公主的故事下章就结束了。(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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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枫叶、甯渊 两位姑娘的地雷!

谢谢大家的花花和营养液投喂,作者菌爱你们爱你们!(づ ̄3 ̄)づ

☆、Chapter 26

从小到大, 除卡丹之外, 叶淼只去过亚比勒一个国家。多年来,在书海中邂逅过无数异国文化与传说,这回终于可以追寻吟游诗人的足迹, 亲眼见证各个王国的美丽了。

作为有钱有闲的卡丹公主,另一半又是事实上的非人类,叶淼既不用担心没钱花,更不用烦忧旅途中的安全问题。

在出发前,国王与王后就宛如普通人家的父母, 为他们准备了丰厚的金币及代步的马车, 甚至还有一车随从——不过被叶淼婉拒了。拖着这么大堆人出去, 哪里还有游玩的乐趣?

离开伊姆巴尔后, 他们一路往南,顺沿天空星轨的转向,打算将蛇夫洋边的那一串白珍珠似的王国都游历一遍,一路抵达瑞帕斯大陆的尽头。可以想象,这将会是一段非常漫长的蜜月之旅。

当然出行在外, 不会每时每刻都称心如意。譬如最开始的那个月,叶淼兴致勃勃地写下的游览计划,一点用场也没有派上。因为他们大半的时间都是关上门在旅店的房间中度过的。

虽然在王宫里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压抑过,只是心理上会有一层隐忧,担心嗯嗯啊啊的声音会被听见。但在真正离开了卡丹后,仿佛过去桎梏自己的教条都烟消云散了,她无须再抵抗贝利尔的诱惑, 放心任由他索取摆布,兴奋起来,甚至会通宵达旦地放纵享乐。正如每一对沉迷于享受鱼水之欢的新婚夫妻。

一般夜晚闹得过火的结局就是,第二天早上她都爬不起来,有时甚至连早餐都不想吃。还好,导致她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还算有良心,不会强行把她从被窝挖出来,只会亲昵地吻她的眼皮,等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把她捞起来,喂她吃点东西,再轻手轻脚把她塞回被窝里。

往往,等到她彻底清醒时,时钟已经走到午后了。

在最初的那个月,这样醉生梦死的情况是常态。最夸张一次,他们三天都没出过房间。

不过,叶淼承认,自己得为此负一半以上的责任。因为有些时候,贝利尔根本还没怎么挑逗她,她已经把持不住急色地扑上去了……真是说来惭愧。

放纵会带来快乐,纵欲则难免会给人的身体带来负担——某天下床的时候,叶淼的两条腿都在打颤,才惊觉自己这个月过得简直可以用荒淫无度这个词来形容,羞意和理智终于占了上风。之后的旅途也恢复了正常。

两个月后,瑞帕斯大陆南端,斯特山谷。

斯特山谷位于塔尔王国的边境,也是它和邻国文化交融最密切的过渡带。

与卡丹、亚比勒不同,塔尔只是一个很小的王国,国土面积仅有一点五个伊姆巴尔大。不过,斯特山谷中的那座同名的小镇,却是这片大陆上赫赫有名的葡萄酒产地。

由于规模大小有限,斯特小镇的夜景是柔和昏暗的,虽然没有永恒日不落之城——弗兰伊顿那般辉煌热闹、人潮如梭,但也别有一番风情。

酒文化的盛行,让小镇的空气沾染上醉人的浪漫气息,在这里,酒庄和优雅风情的小酒馆在街上随处可见。有一些小酒馆更会建在河岸上。盛夏的晚上,一边吹风,一边听吟游歌者的琴声,与友人碰杯谈天,可以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岸边的某座小酒馆里。一株茂密的花树下,摆放了一张高脚桌,半垂的藤蔓挡住了坐在那里的女孩的上半身。

桌子中央,仅有一盏精致的莲花灯芯的烛灯在照明。焰心跳跃,只映亮了桌子底部的一平米,能看见那女孩双腿悠闲地交叠着,露出了一截嫩生生的小腿和脚踝,在昏暗中,那片肌肤也白得发光,十分引人遐想。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壮汉在不远处瞄了许久,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终于朝她走了过去。

一打照面,他双眼就是一亮,万分惊艳地发现,这竟是一个黑发黑眼的东方女孩。

她容颜精致,仪态优美,年纪也很轻,却散发出一种脱胎自青涩少女的妙曼婀娜的勾人气质,又似沐浴过雨露的花蕊从干涩的花瓣中钻出,春意满满、慵懒娇憨地立在风中。

络腮胡壮汉咽了口唾沫,一屁股坐到了这女孩对面的椅子上,说了句非常老套的开场白:“这位美丽的小姐,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不会很闷吗?”

“……”叶淼欲言又止:“呃,还好啊。”

络腮胡壮汉色眯眯地一笑:“这座酒馆里有名的可不止酒,你饿不饿?我们叫点东西,慢慢吃……”

还没说完,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劳心,她不饿。”

旁边连个鬼影也没有,络腮胡壮汉还以为自己喝多了幻听。不等他做出反应,这个声音就又一次响了起来,好整以暇道:“倒是你坐得太近,挤到我了。”

络腮胡壮汉的笑容开始发僵,冷汗直冒,双腿慢慢地抖了起来。

正欲不动声色地离开这里时,他忽然感觉到肩膀一沉,从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络腮胡壮汉:“……”笑容彻底消失。

这张椅子一直笼罩在阴影中,这家伙又喝醉了,故而没有察觉到,这个位置是有主的。

而且,黑心的椅子主人在看透了他走过来的目的后,干脆把身形也隐匿了……

见到这一幕,叶淼不忍卒视地扶住额头,别过了脸。

以前她还会担心,贝利尔和她在人类世界里四处玩,如果太过出格,也许会被本领高深的人类看出来异常之处,并遭到戕害。现在,她反而比较同情那些莽撞地落到了贝利尔手里,惨遭玩弄的人类了……

其实,这是他们在斯特山谷留驻的最后一夜。明天就要抵达下一站,也就是瑞帕斯大陆的最南端——鄂尔奇司,也是她最期待的一个地方。

然而那天晚上,叶淼并没能如愿好好休息。她早就知道贝利尔小心眼,没想到他连这种小事也要借题发挥。

在不可描述的时刻,慢条斯理地磋磨猎物中途,他仿佛突然记起了酒馆里的事,坏心眼地重复了那个络腮胡壮汉的问题:“饿不饿?”

再三逼问,直到她羞耻得哭出来,抽抽搭搭地回答了问题后才饶过了她。简直蔫坏蔫坏的。

胡天胡地了那么久,导致到了第二天,叶淼一直昏昏欲睡。好在,这一整天都在跨越国界线,是在马车上度过的,正好适合补眠。

鄂尔奇司这个国家,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在晴好的夏夜与冬夜,天穹上常能看见瑰丽绚烂的极光。

除此以外,它还是一个宗教气氛非常浓厚的王国,有着各式各样的教堂。在这里,光明神的信徒反而占比不高,因为它的子民还信奉着其它宗教。这也是叶淼大胆带贝利尔踏入此地的缘故——她是冲着神秘的天象来的。

考虑到贝利尔,叶淼一开始没有把参观各种教堂一事纳入游览计划里。贝利尔知道后,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说:“你想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吧。”

明白他并不介意后,叶淼才放下心来,在等待极光的同时,高兴地拉着他去看了几个有名的教堂。

参观回来后,贝利尔却仿佛有些若有所思。

几天后的深夜,欢好以后,叶淼懒洋洋地合着眼睛,等待他替自己扣上睡袍的纽扣。可抬手穿过衣袖时,她却感觉到了衣服的质感有些不对,迷惑地睁开了眼睛,顿时微微一惊,清醒了过来。

穿在自己身上的并不是睡衣,而是一条暗黑而华丽的裙子,开领长袖,狭窄的腰身,裙摆与袖口绣满层叠的蕾丝……

贝利尔坐在床边,漂亮的红眼睛微微弯起,吻了吻她的手背,神秘地道:“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他就抄起了她的膝弯。眼前一花,穿过了迷蒙的黑雾,他们已置身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片幽暗的森林。天穹繁星密簇,梦幻的绿光在幽幽地拂动。茂密的叶冠中,时不时地传出猫头鹰凄厉嘶哑的叫声。

叶淼这下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有点不安地抱住了贝利尔的脖子。他却一反常态,没说什么,抱着她走出了这片森林。只见不远处,伫立着一座孤零零的教堂。塔顶充满张力地直指高空。石柱与穹顶的吊灯皆架满了嶙峋累累的人类骸骨。

以人骨装饰教堂,并无任何不敬之意。在宗教中,死亡并不可怖,它不是终结,而是皈依天堂的必要过程。

只不过,这座教堂应该荒废一段时间了。一排排的长椅空荡荡的,祭坛上积了薄薄的灰,泉眼也已经干涸。

踏上石阶后,贝利尔才把她放了下地,转而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裙摆落地时,轻飘飘地擦过了叶淼的肌肤,她敏感地颤了颤,看向那座祭坛,预感到了什么,咽了口唾沫,心潮开始澎湃。

一步步接近那祭坛,走道旁,以人骨装饰的灯台也逐个燃亮,幽亮的鬼火轻灵地跳跃着。

在祭坛上站定时,贝利尔的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手,终于道明了来意:“不这样和你举办一次婚礼,总觉得有点遗憾。”

空幻灿烂的极光穿透玻璃,万千星潮若明若暗。蝙蝠倒挂的暗影在堆叠的人骨上晃动,而他在凝视着她。

没想到这衣服真的是婚纱……他有这个想法多久了?

叶淼脸颊莫名有点热,垂下眼,嗔道:“不是,已经举办过了吗……”

“那不一样。我的新娘的婚纱,应该是黑色的。”贝利尔微微一笑,伸出手,在她的领口上别了一朵黑色的玫瑰,顿了顿,声音放轻,却颇为认真地说:“你这样很美。”

瑞帕斯大陆各国的婚礼习俗并不一致,譬如深受光明神影响的亚比勒,婚礼就是祭祀式的。卡丹的婚礼则更世俗化。唯有一点是各国共通的,那便是——婚纱皆为圣洁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