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泄密

若然是我,我想我会和杨洪军有相同的想法,但是话说回来,既然我们能够想到这一点,难道说泄露消息的那个人就想不到这一点吗?况且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泄露了出去,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假如是无心的,只是碰巧被和莲花堂相关的人听了去,继而深挖发掘,才找到了更多的内容,这样一来的话,杨洪军的反查,其实是意义不大的。

于是我点点头,表示我赞同他的想法,但我也告诉杨洪军,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于乐观,甚至是孤注一掷,倘若是条死路,那你的调查岂不是又耽误了时间,又耗费了精力,还打了草,惊了蛇吗?

杨洪军苦笑道说:“凯子,现在到了这样的时候,还有什么好不打草惊蛇的,我如果此刻都不查,我还能有机会去查吗?”他顿了顿说:“当年我犯下了这个罪行,本来想着静候组织的调查,甚至是革职,甚至是判刑,我都认,因为我做这件事的出发点不再是为了百姓和社会安定,而是几乎完全出于我个人的情感。但这件事我在不同的时间告诉了不同的人之后,是赵老想方设法把这件事给压制了下来,他这么做并非是让我逃脱法律的制裁,而是尽可能的保护我罢了。”

他接着说道:“事后我曾经问过赵老,当初为什么要保住我。你猜赵老是怎么跟我说的。”没等我回答,杨洪军又说道:“赵老告诉我,不可否认我是做了错事,但我并不是在做坏事。法律上我是犯法了,但是非上我却是惩办了罪人,只不过因此自己也成为了一个罪人。在当时的那个年代,我们的法制还有很多漏洞,法律的惩办也是以从严为原则,赵老说这件事他之所以压下来,也并非是在纵容我的罪行,而是要我在那之后用更多的贡献和立功,来抵消我的罪恶。”

我沉默不语,赵老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他带着强烈的私心,可能是出于对杨洪军大哥的愧疚,或者是对杨洪军的怜惜,才冒着风险这么做,而他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让杨洪军在警界活跃了这么多年,屡立奇功,总的来说,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于是我问杨洪军,你说那份你的黑材料里面提到的内容和你当年告知过这件事的人当中一个内容大致相同,这个人现在在干什么,你对他有多少了解?我之所以这么问,因为此刻如果杨洪军想要继续调查,就必须清楚此人在整件事情当中所扮演的角色才行,毕竟时代在发展,人心早已不像当年那么单纯,咱不刻意去将别人想得太坏,可也不能全往好的想。

杨洪军告诉我,那个人当年是跟他一个侦查组的人,都是赵老下面的办案警察。杨洪军当时资历尚浅,进组的时候就是这个警察在负责带他,就好像师父和徒弟的关系一样。我问杨洪军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这个人人品怎么样?杨洪军说人还不错,挺随和的一个人,侦查业务也非常强。赵老退休之后,本来他应该升职做带头人,可是却在此刻选择了辞职离开警队,趁着还能蹦跶十多年,也恰好赶上了当年那一波下海创业的浪潮,做起了生意。

杨洪军说此人生意经过这些年的打磨,已经不算是小企业了,常年都在忙于生意,一年到头只有春节的时候才会回来本地,不过每次回来,都一定会做东,请以前的那些老同事一起吃饭聚会,联络感情。杨洪军说:“由于是老战友,早年间对我的帮助非常大,合作的时候也亲密无间,所以这些年以来,只要他通知,我就一定会去。”

我问杨洪军,那你们期间有没有因为什么事而交恶从而导致他有可能将你的这段往事给传出去?杨洪军摇摇头说:“如果是他故意说出去的,坦白说我真是不信。毕竟这么多年的关系,无缘无故地,他不可能对我这么做。在说了他现在在商界,我在警界,互相之间根本没有利益关系,他实在没有害我的理由。更不要说如今的我早已今非昔比,他是商人,懂得权衡,倘若真是要暗中害我,他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察觉不到的,他可不是这么傻的人。”

杨洪军接着说:“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是在某个时间说漏了嘴,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也许旁边的人当中,就有人是这莲花堂或是跟莲花堂有关的人,甚至或者是当初那个被端掉的贩毒集团的人都有可能,否则换了一般的人,对于他人的这些传闻,何必要特意记在心里,还专程传播出去?”

我心想也是,一个没疯没傻的人,做事总得有动机才对,换位思考,这样损人不利己,谁会刻意去做?我问杨洪军你打算怎么查起?杨洪军说分两个方面,一方面我会找机会跟他直接打电话明说,如果他要害我,一定是不承认说过这些话。如果是担心我,他一定会帮我回忆当初跟谁说过这些话,那么我会根据这个线索,去调查另外的人。

我问他那第二个方面是怎么搞?杨洪军说,让老马帮忙,看看最近几年和这个人有过生意往来的人,然后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和莲花堂或者贩毒集团有交集的人。杨洪军强调道:“如果是贩毒集团的人,那就好办,必然是此人把消息透露给了莲花堂,或者此人本身就身在莲花堂内。”

他说的有道理,可如今他要面临的指控,恐怕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来理清楚这件事,倘若杨洪军因此而下课,那么莲花堂的追踪就成了一起悬案,我和马天才的安危,就再度没有了保障。

所以我还必须得帮他,哪怕是为了我自己。

就在这时候,杨洪军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喂了一声,然后说了句“押回来了?行,先拍照归档,然后送到审讯室,我大概十分钟之后过来。哦对了,我要带个人一起来,和我一样是受害者,旁听指认一下,你通知小吴,带上录音笔和电脑,准备记录。”顿了顿又说“先审那个个子小的。”

挂上电话之后,杨洪军有点吃力地站起身来,然后对我故作轻松地说:“凯子,我的事先不谈了,你知道个大概,咱们也算是在此刻肝胆相照了。先忙完手里的事再说吧,至于我的处理,听天由命吧。赵老说得对,我是做错事,而不是做坏事,可这个错的弥补,或许永远都没有办法完成,我能活多久,罪恶感就会跟随我多久吧。”

说完他指了指监控室的门,那意思是让我跟着他一起过去。于是我伸手去扶着他,出了门,在两个看守民警跟在身后的情况下,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而去。

我其实没有告诉杨洪军,我其实无法完全懂得他的心事,我也做过不少错事坏事,但相对于他的这件事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所以我无法懂得这种所谓的“罪恶感”,或许这些年以来,杨洪军一直在小心地保护着这个秘密,生怕被他人察觉看穿,而今突然变成一个丑闻放在众目睽睽之下曝光,他反而泰然了。这就好像一个逃亡多年的人,终日提心吊胆,等终于被抓获的时候,反而释怀了。

杨洪军领着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审讯室。这审讯室我是第一次来,但跟我想象中有点不同。进屋后面前又一个长条形的桌子,有几个凳子摆在一边。桌子的前面则是一个好像笼子一样的东西,铁栏杆上,挂着一把大得不科学的锁。审讯室里已经有一个女民警待在那儿了,我想她应该是杨洪军刚刚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小吴”。可是犯人还没有被带过来,我就扶着杨洪军先坐下,几分钟之后,这个屋子的对角上一道门被开锁继而打开,接着一个手脚都被铐上,衣服被拉起来罩住了脑袋的瘦小男人,被押着走了进来。

接着他被按在了笼子里的铁凳子上,双手被一个类似于枷锁的东西扣住,除非他像杨过那样断了手,否则是没有逃脱的可能的。我心想我要一直做个奉公守法的良好公民,余生的日子里,千万不要坐到这个位置上去。

我见犯人落座,于是也把凳子端到杨洪军的身后坐着。杨洪军则跟那个小吴并排坐在桌子跟前。杨洪军看我也坐下了,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意思大概是我不是警察,审讯我就不要参与了,在一边看着就行。我点点头,若真是要我问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问什么。

杨洪军对押解的警察点点头,示意可以放下罩住脑袋的衣服了。当这个小个子男人被揭开衣服的时候,先是眯着眼睛适应了一番,很快他发现对面坐着我们三个人,而他迅速就把目光聚焦在了杨洪军的身上。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表情并不讶异,盯住杨洪军两秒钟后,嘴角竟微微歪了一下,露出一个非常古怪,但令人害怕的微笑。

第105章 突审

这是我见过最为诡异的笑容之一,我想那当中很大程度有这个场合的原因在。当罪犯被抓捕后,大多会选择悔不当初,至少会懊悔自己被抓住这件事。又或者是明知道难逃一死,于是索性释然了,轻松愉快地交代,只求一个心安。

然而这个笑容,却让我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敌意。虽然他眼睛是望着杨洪军的,但我却觉得,他的这份敌意并非是只针对杨洪军一个人,而是所有在此人对立面的人,包括我在内。

坐在杨洪军身侧的那个小吴,显然也是被这个奇怪的表情吓得不轻。眼前的这个男人肯定是知道杨洪军的长相的,但是我的长相,我不太确定他一定知道,因为虽然我当时被电击,但意识并没有完全丧失。我记得我是被拖进屋子后,很快就被人在脑袋上罩了个麻袋。而这期间我的视力也是时断时续的,起码在这个过程里,我是没有见到过这个男人,但那并不代表他也没有见过我。

也正因为这样的不确定,才让我倍感害怕。仅仅一个表情就能把我吓成这样,我也算是没出息。毕竟他的这个诡异笑容,是一种非常直接的不屑和挑衅了。

杨洪军很冷静,他问道:“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不会这么健忘,这么点时间就认不出我了吧?”杨洪军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调侃的感觉,并且这句话是一句彻底的废话,倘若这么容易就忘了,他干嘛还朝着杨洪军怪笑呢。

只听这个瘦小男人说道:“忘不了忘不了,成天都想着你呢。杨洪军,真是没想到你还大费周章用计谋啊,我和老杜这回,算是被你给算计了,你说吧,想知道点什么?”

他口中的这个“老杜”,就是指另外那个身材高大的罪犯。我在卷宗材料里看到过他们的名字。瘦小男人的语气很是轻松,仿佛这就是一次寻常的坐下聊天,而并不是审讯一般。此人若非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那就必然是个蠢蛋,但如果不顾生死的话,那当初围捕的时候,干嘛还要逃走呢。

杨洪军说道:“你们两个已然是罪责难逃,就算今天你们什么也不招,也别想不戴铐子从这里离开了,知道你们犯下的罪行,将会得到什么吗?”瘦小男人冷笑着说:“行了,杨洪军,别来这套,你接下来要说的,不就是说我们要遭到法律的严惩吗?陈词滥调,早听腻了。我跟老杜既然做了这件事,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非但不退,你要知道什么,我一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因为就算今天你制裁了我和老杜,我们还有无穷尽的人,会接踵而至地来找你。”

果真如杨洪军猜测的那样,他的那些“秘密”,对于莲花堂来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估计知道的人还不少,而且接连几次莲花堂的出现都是奔着杨洪军而去的,这说明对方是不把杨洪军搞得彻底熄火,是决不罢休了。杨洪军纵然是个铁血神将,也经不起这一次次的车轮战呀。更不要说这次的黑材料对杨洪军的影响非常之大,倘若退一万步讲,警队念在杨洪军功大于过,私下再一次把这件事给按了下来,那杨洪军在警队的职业生涯,也必然是要结束了。回到社会上就是个寻常的老百姓,没有枪械防身,没有同伴支援,他怎么可能是这个神秘组织的对手,就算再加上十个我和十个马天才,估计也抗衡不了。

可杨洪军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也并未因此而害怕。于是他对瘦小男人说道:“来找我的,我照单全收,但今天我不跟你谈这件事,你就说说看,当时你在我市南面制造的那起命案,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仅仅是为了直接逼我出来吗?”

瘦小男人说:“呵呵,本来一开始我跟老杜商量,说搞点事情,让人家知道我们要找的人是你就行了,可是你也知道,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杀人,但如果不杀人的话,事情就不够轰动,没准无法传到你杨大警官的耳朵里,那我们不是白杀人了吗?”

我听得一阵心寒,此人把杀人作为一种手段也就罢了,可他那句“白杀了”,意味着他压根就没把要被他杀死的那个人当做是人,或许只是一种必须用以实施计谋的工具,连个牲口都算不上。

只听他接着说道:“我们没有直接来市区,而是在区县城市伺机而动,出门在外,难免无聊,就想要找点乐子,打听之下才发现,这地方玩乐的去处还真是不少,索性就玩女人得了。”

杨洪军问道:“既然你只是想要玩女人,或者说你就是想要杀人制造事端,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么残忍的方式去杀害一个女人?”瘦小男人说道:“一开始没想过杀她,是这女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谈好的价格临时私下给我涨了。”他接着道:“本来玩乐嘛,钱都是小问题,可这就没诚意了,几句话谈崩了,也就没能玩成。”

杨洪军楞了一下,或许他跟我一样,难以相信一个人的心眼会小到这样的程度。片刻后杨洪军问道:“所以你就杀了她?告诉我细节,你说过什么都会如实交代的。”

瘦小男人丝毫没有否认自己杀死妓女的事实,甚至没有想过让那个大个子来跟他一起承担责任。只听他说道:“我们来这里,本来在那个时候就想好了要杀个人,但是没想好该杀谁而已。既然这女人这么不识趣,把老子当猴耍,还让我莫名其妙憋了一个晚上的火,那干脆杀她得了。我跟老杜商量了一下,由于我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她白天一般都是在家里接客,晚上就要出去到处钓鱼,所以傍晚之后的有一段时间,她是不在家的。”

瘦小男人说道:“这贱女人出门之后,我跟老杜就翻窗进了她的屋子,东翻西找,发现好几样东西都可以用来杀人,索性全都拿了出来。之后这贱女人回来了,一开门就被老杜给扑到了,我用找到的一根皮带把她给勒晕了,然后就把她给那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好像这件事就跟出门吃个饭,出去买包烟一样简单。此人的冷血和病态,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杨洪军问道:“也就是说,你当时强奸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只是昏厥过去了,还没死对吗?”瘦小男人笑着说:“那当然了,虽然我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坏人,但我还没有坏到连死人都不放过吧,那也太离谱了,你想什么呢杨洪军。”

说完他嘿嘿地笑起来,倘若说之前的那些被抓获的莲花堂成员只是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的话,那眼前的这位,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此刻我终于相信,这人是完全不怕死的,因为他自己知道,被抓住了就等于死路一条,于是这个时候也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杨洪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既然如此,后来是用怎样的方式杀死她的?是你动的手还是你的同伙动的手。”瘦小男人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道:“老杜这个人,优点是不好色,缺点也是不好色,所以我办事的时候,这家伙就一直在边上看着。直到我完事,这贱货还是没醒过来,于是我就趁她还没恢复意识,用老虎钳生拔了她的牙齿。”他阴邪地笑着,被锁住的两只手,右手呈钳子状,在左手的指甲上一个一个好像拔牙一样往外拉,如同在模拟当时的情景一般。

“结果刚拔完一颗牙,她就痛得醒了过来,开始叫喊挣扎,我伸手去捂她的嘴,还被这贱人给咬了一口。”说完他眼睛朝着自己的左手手背望了一眼,我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排细小的伤痕,仔细一看,果真是被人咬过的痕迹,只不过过了这么些天,也已经消肿了,只留下了印记还没能散去。

瘦小男人说道:“老杜这人吧,莽撞,但是胆儿小,害怕女人大叫起来,引起周围的老百姓注意,我们既然是来作案的,本来也不怕事情闹大,但如果有了目击者或者被抓了个现行,那就没劲了。”他依旧轻描淡写地说:“所以老杜往这女人悲伤砍了几刀,每砍一刀,她的动静就更小,人就更虚弱,到了最末一刀的时候,直接不吭声了,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死掉了。”

他补充道说:“眼见这贱人又不动弹了,我就拔下了她所有的牙齿,然后割掉了舌头,拼成一个图案,算是给你留个信息。割舌头的时候,这贱人还是一动不动,那时候我们才知道,老杜的那几刀是把她给杀死了。”

瘦小男人继续说:“等到我拼好了图案,却又害怕你们当做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处理,于是我就在墙上写了字,写了你的名字,这样是确保这件事会传到你耳朵里。也许别人不知道背后的缘故,可如果你知道了,你一定猜得到我们是谁。”

“莲花堂,对吧?”我再也没能忍住,抢在杨洪军前面,脱口而出。

 

第106章 案情

直到我突然说出这句话,瘦小男人才把目光从杨洪军的身上,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他显然是对我说出“莲花堂”三个字感到有些诧异,不过那种诧异的感觉却转瞬即逝,他坏笑着说道:“哟,这小伙儿,知道不少事呢!”接着转头又对着杨洪军说:“你倒是什么事都肯跟人说啊!”

“莲花堂”这个名字,其实是最早杨洪军查到这个组织的时候,顺便查到的一些关于这个组织的称呼。其正式的称谓并不是这三个字,我们只是为了加以区分,就一直用莲花堂称呼这个团伙罢了。

然而很明显,这三个字眼前的这个瘦小男人也是听到过的,他身为这个组织的一员,组织的真实名字他肯定是知道的。我突然在此刻说出这三个字,其实也是想要试探一下他的反应,一方面或许可以想法子逃出组织的真实名称,一方面也借机打探一下,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并不知道我是谁,而且言语间让我感觉他好像觉得我是杨洪军身边的办案民警,而非几日前被他们抓住毒打的那个倒霉蛋。于是我确信他没有见过我,这样一来,很多话也比较容易问出来了。

于是我轻轻用我的腿碰了下杨洪军的腿,这个看起来有点挑逗的动作杨洪军立刻明白了,不动声色,就把我的话茬给接了过去,他问道:“你们莲花堂的情况,我们掌握了不少,最近这一年来活动很频繁嘛,你们这么绞尽脑汁地对付我,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瘦小男人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去年年底,曾经被你办掉的我们的一个成员?”杨洪军说:“我办进去的人可多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瘦小男人说:“就是那个在酒店里毒杀女人的那个。当时我们组织的一些情况被一个不该知道这些事的人所知道了,没有办法,必须灭口。好在是在杀死对方之后才被你们抓住的,否则这些秘密恐怕也会被你们所掌握。”杨洪军笑了笑说:“喔?这么说来,你们秘密可真是不少啊,你刚刚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实话?如果我问你这些秘密的事,你会说吗?”

瘦小男人道:“当然算话,不过这些秘密具体是什么,我们办事的人也都不会知道内情,我们只需要知道对方是谁,什么时候动手,以及有多少酬劳。其他的细节,我们既不会问,问了别人也不可能说,这是为了保证如果失手被抓,消息也不会走漏,往上是查不到人的。”

他顿了顿说:“毕竟你们这些正义之士,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道德的制高点上,觉得他人做的一切都是阴谋,都是错误的,这对于一些不同意见的人来说就叫压迫,你难道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大致上算是明白了。“莲花堂”近期屡屡作案,在他看来,是一种反抗的行为。这样的行为未必是需要达到一个什么确切的结果,而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就是要反抗。如此一来,莲花堂的存在就是跟社会正义存在于对立面的,换句话讲,我们认为对的,对方未必会赞同,我们认为错的,对方就一定会变本加厉而为之。

这件事的起因仍旧是去年“世界末日”那天,杨洪军突然造访的那个案件,在抓住人之后的盘问中,凶手也承认了和死者之间并无私人恩怨,只是一个受雇于人的行为,和一般的买凶杀人不同的是,他自己本身是在这个团体当中,而非独立的杀手。

眼前这个瘦小男人也是如此,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够猜测出这个组织的一个大致结构,首先他们对于不同立场的人处置方式是非常直接而简单的,就是让他永远闭嘴,永远消失。瘦小男人的口述中告诉我们,他们杀人是有报酬的,所以这个组织本身绝对是财力雄厚。其次他们上下层之间不会直接联系,也就是说瘦小男人受雇来做这件事的时候,雇他的人并不是具体到某个人,而是这个组织的一些有决策权的人,他也并不知道此人是谁,就好像是一个永不露面的大BOSS,以金钱和宗教洗脑式的方式,把那些曾经遭受过所谓的“压迫”,而导致对警方对社会正义产生了强烈仇恨的人聚集到一起,加以煽动后,成为自己行凶的工具。

于是我再次看向这个瘦小男人,他的脸上找不到丝毫的悔意,回想起先前几起关于莲花堂的案子,凶手几乎都会坦然面对自己的罪行,他们没有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但却也从不觉得自己在伤天害理。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个莲花堂在杨洪军的定义当中,是一个以宗教方式控制他人进行极端行为的组织,可见当一个人自认为有了信仰,却是一个扭曲信仰的时候,那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把嘴凑到了杨洪军耳边,一只手捂着嘴,轻声对他说道:“问问他一开始是怎么接到这个雇佣的。”杨洪军点点头,然后问道:“从最开始的时候,是什么人以什么样的方式让你们来杀我的?你把过程说一遍。”瘦小男人说:“我们这些办事的人,互相之间很多都并不认识,我们日常里还是像一般人一样生活,组织有任务交代通常都是指明了让谁去做,例如这次,就点名让我和老杜来做这件事。我们分别在此前就收到过委托邮件,上面有一个联系电话,我们会电话联系,对方的要求会在电话里说明,从那以后,这个号码就会失效。”

杨洪军又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还有酬劳吗?电话失效了,你们也找不到人了,钱你们怎么拿?”瘦小男人说道:“我们双方联系后,我就会得到第一笔定金跟目标的详细资料,在完成之后我会收到剩下的钱,就算是我失手了,我的家人也会收到剩下的钱的。”杨洪军冷哼了一声道:“你还有家人?我们可是看了你的个人过往,不得不说,很是劣迹斑斑啊,你确定你的家人还认你吗?”瘦小男人也笑了,他说道:“认或不认,事实就摆在那里。如果我被抓,必然也是死路一条,这点钱算是报答了。”

他说得很淡定,甚至有点悲壮,很难会有一个人把自己扭曲的行为当做一种英勇就义,若非此人已经被深度洗脑,正常人是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只听杨洪军继续问道:“那这些目标的材料,还有第一笔钱,对方会怎样交给你呢?”瘦小男人说道:“资料是通过邮件发给我们,你的那一袋子文件,就是对方整理给我们的。而第一笔钱是直接转账到银行卡,这张卡并非我本人名义持有,而是组织上直接办卡,然后寄给我们。户头不是自己的名字,我们只有卡和密码,如果任务完成,剩下的款项也会转入,随后我们就会取出,接着就销毁这张卡。”

杨洪军点点头说:“还真是做得滴水不漏啊,这样我们如果要查卡或者转账人的话,是不是未必查得到真实的身份?比如转账的户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户头,而是借用某人或者某企业来办置的?”瘦小男人摇了摇头说:“这个我就确实不清楚了,反正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以前也是这么操作的,所以基本流程是清楚的。”

杨洪军问道:“以前也是这么操作的?你的意思是,你已经透过这样的方式杀过人了对吗?”瘦小男人道:“那当然得做过,否则人家怎么会找上我,这就好像你本身是一个士兵,你必须不断累积战功才会得到晋升,否则谁知道你能够做什么事?”他接着说:“我们每个人都隶属于不同的分会,每个分会都会挑选出色的人参与别的分会或者总会的任务,一步步爬升。”

杨洪军问道:“那那个受害者,你既然已经发现她死亡了,牙也拔了舌头也割了,那之后还割下这个女人的胸部,又是为什么?”瘦小男人冷笑着说:“理由都是一样的,为了让这件事的恶性程度更高,越是重口变态,你们就越会重视,难道不是吗?”他接着说:“不过这女人也挺奇怪的,起初看上去都死了,割她胸部的时候,她竟然把眼睛睁开了,当时可把我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诈尸了。老杜那家伙你别看他人高马大,胆儿却贼小,一见死人睁眼了,差点给吓尿了。”

说完他自己开始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对人命的麻木程度令人咋舌。只听他笑了一阵后接着说道,好像在发表总结词一样:“总之呢,这女人是我强奸的,没办法,好这口。可她并不是被我杀死的,杀死她的人,是老杜。”

杨洪军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急什么,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5.20快乐,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单身狗也别灰心,你们还可以抱紧自己。

第107章 恶徒

记录员小吴一直在噼里啪啦地打着字,身为一个警务人员,即便是对这些罪恶还没有司空见惯,也不应当是毫无准备才对。可是这个年轻的姑娘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个罪犯,她仔细地听着对方对于杀害、侮辱另一个女性的详细过程,还必须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电脑里面,这对于她的心理承受力,显然是个考验。

果真当我偷偷瞄了她一眼的时候,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紧紧皱着眉,嘴唇还在微微发抖。那模样看上去很是可怜,却又不得不继续忍受下去。

杨洪军问瘦小男人:“你杀人,能够得到多少佣金?”瘦小男人说道:“不一定,但即便是最低的,也是六位数起,得看目标是谁。”说完他瞄了杨洪军一眼说道:“比如说你,就是一般人的几倍之多,这些钱足够让任何一个人来犯罪了。”杨洪军一声冷哼:“那还真是对不住了,让您失望了,没能挣到钱。或者说,你也没机会花了。”

直到这个时候,瘦小男人的脸上才微微闪过一丝有点失望的神色,他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这就是命啊,我因为不认命才反抗,可到头来,还是得从命。杨洪军,既然我什么都告诉了你,你能不能也跟我说一句实话?”杨洪军一愣,然后问道:“你想知道什么?”瘦小男人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藏身处的?我们当时离开地下车库的路线是早就预设好的线路,烂尾楼的周围监控很少,那车库杂物间的窗户外面就是电梯井,有个放火楼梯,出去就是电缆井,你们没可能找得到我们的踪迹才对。”

杨洪军笑了笑说:“你在疑惑这个啊?这么说吧,如果想要找你,无非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若要寻找,肯定是能够找到的。不过我们有我们的特殊手段,这些细节,我不会跟你说,你也不必知道了。你只需要记住,邪永远不能胜正,你们公然挑战社会公序,逃得过今天,也逃不过明天的,天道循环,自来如此。”

本来杨洪军一句非常正气凛然的话,在瘦小男人耳里听起来,却似乎成了一个笑话,他哈哈大笑着说:“说得没错,杨洪军…不,杨警官,同样是这句话,我也想送给你。看来还是你有办法,你早年干过的事,和我们做的差不了多少,你既然能够压制下来,说明你们警察内部依旧存在着包庇和制度漏洞,但你也要记住,逃得过今天,你逃不过明天的!”

听他的口气,似乎是觉得杨洪军此刻还在对面审着他,是因为杨洪军用某种手段把事情隐瞒了下来。殊不知在杨洪军获救的当下,那个文件袋里的东西就已经掌握在警察局的手里了。既然我都听出来了,那杨洪军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只听杨洪军对他说道:“接下来的时间,你需要不断面对我们的审讯,具体询问内容,我们的经办民警会梳理并向你提问,在审讯室内,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交代事实。不过作为一个还没有被宣判的嫌疑人来说,你依然有请律师的权利。如果你没有办法请律师的话,可以向政府申请,会给你指派一名社会律师。”

瘦小男人说:“律师是一定要有的,但是我也知道可能没用。你们警察一贯办案都是如此,你们想要定一个人的罪,总是有办法做到的。”

杨洪军没再回答,而是开门让看押警察进来,带走了瘦小男人,门关上之后,审讯室里就剩下了我们三个人。记录员小吴如释重负,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看得出她光是听完这些,就已经觉得很害怕了。杨洪军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小吴啊,你先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刚才的记录备份一份打印出来,放到我的办公室去。我们休息半个小时,然后接着审另外一个罪犯。”小吴听后立刻点头并合上了电脑,然后匆匆离开了审讯室,仿佛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下去。

我和杨洪军都没有走,杨洪军转头问我:“刚才的内容你都听见了吧,现在对于先前我们的疑惑,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我说没有了,审讯本来就是你们警察的事,我只是跟着长长见识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把我对刚才听到的一切和我发现的有可能的情况都告诉了杨洪军,例如这个瘦小男人并不知道我就是当天被抓住殴打的那个人,还有就是他认为那份材料还在你自己的手里。

杨洪军说他也察觉到了,但是此人虽然表面上说知无不言,但很多细节还是表达得非常含糊。杨洪军强调说:“现在我们要查到联络这两人的邮件,还有给他们俩转账的账户,如果有这些信息的话,那么反查这个莲花堂,也不是没有机会。”我两手一摊说道:“可对方不会说的,你没察觉到,刚刚他提到这个账户的时候,刻意告诉我们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吗?其实我们压根都没问过他这件事,他这么急于澄清,反而显得可疑。”

杨洪军伸手搓着下巴说道:“没错,这两个罪犯很明显瘦小的这个智商更高,而另一个更加勇武,等一下审讯他的时候,可以想想办法,寻找突破口。”

半个小时后,另外那个罪犯被押了进来,他因为腿上中枪,是被人放在轮椅上推进来的,腿上的枪伤已经经过了医疗处理,他的身上看上去没有其他伤,想来精神不会出现异常,符合审讯的条件。

这个叫“老杜”的罪犯刚被警察把罩在头上的衣服给撂下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朝着我们三人望来。他跟先前那个瘦小男人的区别在于,瘦小男人第一眼盯着看的人是杨洪军,而老杜却把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身上。并且他没有露出那种不可一世又古怪的笑容,而是满脸愤怒,脸憋得通红,好像随时都会挣脱手铐,扑过来直接把我生吞了一般。

我心里明知他是不可能伤害到我的,可即便是这样,我看到他的这个表情的时候,还是心里感到一阵害怕。情不自禁地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看向了别处。

“臭小子!你他妈看着我!!”老杜怒吼道。他嘴里的“臭小子”,显然就是我。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吼,我不由自主又把目光聚拢在了他那种青筋暴起涨得通红的脸,这一回想要再躲闪开,却好像不受控制了一样。

老杜怒不可遏地大骂道:“小王八蛋,你不是说你不是警察吗!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故作镇定地说道:“你嘴里给我放干净点啊,我本来也不是警察,我又没有骗你,是你自己不信而已。”老杜大骂道:“你不是警察你在这里干什么!老子只给警察审!不给你这小王八蛋审!”

我大概能知道他暴怒的原因,无非就是觉得被我耍了而已。想到这里我故意笑呵呵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审你,我只是在这里看着你而已。我是知情人,又是受害人,我凭什么不能在这儿,我警告你,你耽误警察的时间越久,你的罪责就越重,你最好还是如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交代个屁!老子要杀了你!”老杜情绪激动,挣扎着想要从凳子上站起来。他身强力壮,站起身来的时候,手脚上的铐子和桌子椅子发生碰撞,在狭窄的空间里,发出那种响亮而清脆的撞击声。很明显他是没机会离开椅子的,因为那椅子是直接焊在地面上的。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被吓得站起身来,朝后退了两步,同样被吓得站起来的,还有记录员小吴。

我觉得有点丢人,于是干咳了两声,重新坐下。杨洪军依旧一副冷眼看着老杜,几秒钟之后,他对老杜说道:“这里是警察局的审讯室,你给我规矩点!”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且带着一种不可违抗的威严,而那老杜好像不吃这一套,虽然重新坐在了凳子上,但嘴里仍旧用方言骂骂咧咧,情绪依然非常激动。

见状如此,杨洪军凑到耳边对我说:“凯子,要不然这样,你先去外面等我。这人认识你,审讯起来可能个人情绪会失去理智,出现困难就不好了。”尽管有点失望,毕竟我还挺想知道老杜嘴里的这起犯罪是怎么个前因后果,但杨洪军既然这么说了,我还是点点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在离开前我轻声告诉杨洪军:记住咱俩刚才讨论的方向,想办法套话出来。杨洪军轻轻点头,随后我就离开就审讯室。

我在审讯室对面的一排椅子上坐着,静等杨洪军的审讯。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期间那个小吴一度走出了审讯室,站在门外,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好像有些恶心,有些喘不过气。不难想象,里头对老杜的审讯内容,达到了让一个刑警记录员恶心的地步。这也意味着杨洪军还真是审出了些内容。

一个多小时之后,老杜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他离开的通道是有铁网的,虽然远远看见了我,嘴里开始破口大骂,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随后杨洪军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在门口跟小吴说了一阵话,看起来好像是在宽慰这个姑娘一般,然后,朝着我走了过来。

第108章 律师

还没等我开口问话,杨洪军就率先说道:“凯子,幸好你没在场听,令人胆寒啊!”我问怎么了,这家伙都交代清楚了吗?杨洪军说:“他倒是滔滔不绝说了不少,大部分内容还是能够跟先前那个瘦小个子的人说的能够吻合得上,可能是互相所处的立场点不同吧,理解上多少有些误差。不过问题不大,基本上能够证实这两个人的罪行了。”我说那就好,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准备提告啊!杨洪军道:“哪有这么容易,这才是初审,还有数次复审才会有提告,而且这两个家伙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跟我提出,要请律师辩护。”

我冷笑了一声说:“这事实都交代了,也亲口承认了,这时候还请律师,有这个必要吗?”可杨洪军的表情却很是担忧,仿佛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反而成了个问题。

于是我问他怎么了,难道说现在的状况律师还能够翻盘不成?杨洪军叹气道:“你有所不知啊,律师的存在是为了帮助我们国家完善法律,虽然他们的工作是在找寻法律上的漏洞和可乘之机,但如此一来,的确也正面敦促了法制的改良和完善。在我们国家也算是有个潜规则,许多恶性案件,罪犯虽然有聘请律师的权利,但是一般会受到不小的阻挠,大多数情况下,也就是一个过场行为,意义不大的。”说罢他朝着我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意思是仿佛是在说:你懂的。

我当然懂,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明白杨洪军的担忧和那一声叹息究竟是为什么。杨洪军告诉我:“这两个家伙可谓是恶贯满盈,杀十次都不为过,你还记得这两人分别在08年和09年之后就销声匿迹的事情吗?”我点点头,杨洪军接着说:“早前那个瘦小男人倒是没细说,可是他提到了在这个案子之前,他曾经有过杀害他人的行为,你还记得吧?但是在他过往的犯罪记录里,却是没有主观致使他人死亡的前科,所以这就说,他在之前杀害人命的犯罪行为,就是在档案空缺的那一段日子。”

我点点头,问杨洪军道,你的意思是说,在那之后他曾经成为莲花堂的杀手作案,但是却没有被抓到对吧?杨洪军说:“正是如此,如果我们现在再来逼问他当初的犯罪行为的话,那么他肯定是不会交代的,毕竟这样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而我们也逼问不出什么来,你想啊,如果不是他自己说漏了嘴,我们压根都不知道他还有杀害其他人的事实。”

此话说得我也皱了皱眉,不过我觉得那倒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当下的这个案件,就我这样浅薄的法律水平都能够料想到,必然是死刑。虽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可命只有一条啊,枪毙了也算是给了以前那些我们不知道的死者一个公道吧。

杨洪军说:“这姓杜的犯罪分子,倒是对我们不知道的那部分罪行绝口不提,而且刚才你离开之后,他反反复复要求我们对他进行精神鉴定,他既然这么说,那就意味着他可能真的有精神疾病,或者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而且你我都看出来了,在这个案子当中,虽然这姓杜的是致他人死亡的主要负责人,可是所有事情做决定的,都是那个瘦小个子。”

我说我也感觉出来了,当天我被这俩家伙抓住毒打,那时候你都在边上晕死过去了,听这两个人谈话的口气,应该是有个上下级之分的。但是姓杜的这个似乎还是有些不服那个瘦小个子,但他没办法,还得乖乖听话。从这些对谈中我能够明确地察觉到,此人非但没有精神疾病,反而逻辑清楚得很,这种花招难道说不是很容易就被识破?

杨洪军摇头说:“凯子你有所不知,一个人过于极端,过于暴躁,这其实也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只要界定的水平线达到了,就能够鉴定精神问题,无非就是个严重高低的程度罢了。这恰恰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因为他们提到要请律师,任何案子有了律师的介入,就会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律师就算不能洗脱或是减轻这二人的罪行,但起码能够给他们争取到一部分时间,倘若在这个时间内,我的撤职通知下来了,那这件事我就没办法具体经办负责,之后发生什么事,这谁说得准?”

我这才听明白,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在我们这个国家,人情社会已经持续了几千年,每个人都不知不觉地卷入了各种裙带关系当中。就连他杨洪军,当初若是没有自己的大哥在警队身居要职,我相信他进入警队应该要困难一些,而如果他没有深得赵老的信任的话,当年他杀人犯罪的事情早就被披露了出来,哪里还会容忍他到今天?

想到这里,暗暗地感到一阵可悲。不过我仍旧充满信心,毕竟国家还是以法制为基础的,这两人事实确凿,根本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就算到了那天杨洪军已经不在这个岗位上了,我相信没人敢这么胆大妄为,私下饶了这两个重刑犯。

于是我对杨洪军说,既然如此,那你更应该好好利用你当下还保住的职位,告诉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不管是哪个律师,都要想办法做工作。律师替犯人辩护固然无可厚非,但起码的良知应当具备吧,若然连这个都没有,当初是怎么通过司法考试拿到资格的?

杨洪军苦笑着说:“你说到关键之处了,这个律师,还真是没多少良知,就是个拿钱办事,唯利是图的家伙。”我一愣,没说话。杨洪军接着说:“姓杜的提到的这个律师,早些年我们曾经有过几次交道,当时我也是办案民警,他是替罪犯辩护的人,不过当初我遇到的案子恶性程度可没有这些案子这么高,大多是一些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以及那些吸毒藏毒,黑社会团伙等,虽然也危险,但比起这次咱们经手的莲花堂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而那个律师,说来奇怪,专替重刑犯辩护,他的法学常识非常渊博,主攻方向也是刑罚,犯人大多数在想到请律师之前,其实很多情况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因为这些犯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法律常识,要不然怎么会犯罪,犯罪还被抓到呢?但只要这个律师一介入,我们就真别想问出个什么了。”

杨洪军接着说:“在第二次审讯之前,这两个罪犯就会按照法律规定,跟指定聘请的律师见面面谈,他会教这俩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些地方要含糊点,哪些地方要直接翻供。而且听那姓杜的意思,他们极有可能会以自己精神有问题为由,一方面拖延时间寻找或者制造有力证据,一方面以精神问题为托辞,免去这个范围内,两人的罪行。”

我有些吃惊,因为我一直都认为律师不应该这样,起码在面对重刑犯的时候不该如此。法律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弱者的,倘若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那法律还有什么意义?犯了法,找个无良的律师就什么都解决了。于是我对杨洪军说,你不是可以无条件拘留别人多少小时吗?你想想办法啊,你们警局里那么多人,轮流拘留了这个律师,他不也就没办法出来干坏事了吗?在说了杨洪军,你是警察啊,你是我们体制内的警察,你连这个人都搞不定,你还搞定什么罪恶分子啊?

我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着急了,我们都挨打了,并且生命也遭受了威胁,提心吊胆地过了这么许久,如果却被这个王八蛋给钻了空子,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杨洪军却也没生气,而是愁眉苦脸地说:“你说得到是简单,如果能这么干,我早就这么干了。这不也正是咱们法律的漏洞所在吗?我们全警察局包括公检法在内的所有警察系统人员,都对这个律师嗤之以鼻,可人家偏偏是国家认为的栋梁之才。国家并非不知道他专为重刑犯辩护这件事,而是觉得这么做是有利于我们修改法律条款,大方向上还是在正面推动我国的法制建设的。”

我一屁股颓然地坐在起初我坐着的那个凳子上,双眼怔怔的望着对面审讯室关闭的绿色铁门,那墙上挂着红色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此刻在我眼里看起来,显得那么的讽刺。我承认我是一个庸俗的人,对于警察系统,法律系统了解得还很肤浅,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杨洪军也在我身边坐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凯子,现在你知道警察不是那么好当了吧?社会上这些年为什么会频频发生一些老百姓不理解警察的行为,不是因为我们胡乱执法,当然还是有些耗子屎在,也并不是我们调查能力不够,而是因为这中间你面对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每个脑袋里的想法都会不同,有了一些外力的掺和,好多事请,也就变得身不由己了。”

我双手捂脸,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难道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第109章 伎俩

杨洪军说:“办法一定是有的,只不过并不是什么绝佳的办法就是了。眼下我的预测,五天之内他们会通过法警要求会见律师,安排会见等流畅办理下来,应当是两天之后,也就是说,下个礼拜的今天,很有可能他们就能够见到律师了。如此一来,在那之后我们问到的每一句话,也许都是经过律师安排后得到的答案,似真似伪,没有多大的价值。而到了那个时候,律师很可能会提起对此二人进行精神鉴定。”

他顿了顿说:“这就是拖延时间的办法了,由于我们虽然能够给案件定性,记录在案的也有相当一部分可以证明他们有罪的供词,但如果这些都建立在此二人有精神病的基础之上的话…”杨洪军在说“精神病”三个字的时候,将双手分别竖起两根手指在耳边虚空挠了一下,那意思是“引号”,这杨洪军看来还挺懂年轻人的玩意。“...那么一切的供词都会被打上问号,若是此二人到最后审讯的时候把今天交代的这些统统翻供的话,那么咱们虽然还不能怪排除嫌疑,要重新调查取证,去证明一些他们口中所不存在的事实,这是一个消极求证的过程,在法律上是得不到太大支持的。”

“我甚至开始有些怀疑,今天这两个人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早已经打算好了到后面来翻供不认账,才会跟我们说这么多,毕竟这也不存在什么让不让我知道,他们俩做这件案子的根本目的,不就是要让我知道吗?”杨洪军接着说道。

我问杨洪军,也就是说,你想要扭转这个局面,有所突破的话,现在看来只有最多一个礼拜的时间是吗?杨洪军点点头,表情沉重地说道:“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假如这一个礼拜咱们能够有更多更新的突破,那么其实依旧阻挡不了一个礼拜后律师正式介入的事实。所以我在想,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说,如果要继续发掘寻找,其实找到的更多是用来辅助我们的观点成立的部分,说到底都不能算作是直接证据。所以咱们必须换个方向去寻找,具体的大方向我是有的,但是执行起来,估计会有些困难,但并不是没有机会。”

我对杨洪军说道,既然如此,这也是唯一的路子的话,那甭管多难,都得孤注一掷地去尝试啊。杨洪军点点头说:“你记不记得早前咱们审第一个瘦小个子的时候,他曾比较详细地提起了和他们的‘上线’沟通的过程?”我说记得啊,是邮件给任务和材料,然后拿到第一笔定金后就开始办事,办完拿剩下的。杨洪军说:“没错,此人也交代了,他会收到一张并非其本人开户的银行卡,佣金都是从这卡上进出的。所以我在想,如果反查这个户头的所有人,咱们找到的那个人估计不是真实身份,甚至有可能是死亡后未销户的人。不过咱们只要查到了这一层,那么应该也能够查到转账人的身份,顺藤摸瓜,的确是有可能扒出一堆消息来的。”

我说对啊,你先前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可是你也知道,现在对方第一没有交代那张卡到底在哪儿,如果你要找到这张卡,我相信这一个礼拜是不够的,更不要说还要顺藤摸瓜一路反查。第二就算你查到了,人家到时候给你来个死不认账,你也无可奈何,毕竟转账人和开户人都不是他们,你凭什么证明这卡就是他们的杀人佣金呢?

我到不是想要故意泼冷水,只是这么浅显的道理连我这个盲人按摩师都察觉到了,我不相信杨洪军没有意识到,他太想要破案了,我开始觉得他已经在钻牛角尖了。

谁知道杨洪军话锋一转,对我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既然他没说,咱们就诈他。你想想看,就目前咱们观察到的情况来说,你认为这两个罪犯,相比之下谁的智商会更高?”我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先前瘦小个子的那个人了。而另外那个也并不蠢,只是两个人相比之下,第一个要聪明一些。”杨洪军这才微笑着说:“这就对了,你记不记得刚才那家伙怎么说的,这事儿成不成那笔钱都会如数到账,如果他们被抓了,那钱也会给到他们的家人手里的。现在这二人的真实身份信息我们都已经有了,家里出了这么个败类,估计家里人也都是没什么往来,而他们既然选择就算是被抓被杀,也要留下一笔钱给家里,这意味着什么?”

杨洪军的话仿佛是在提醒着我,我差一点忽略了最最关键的一环――他们再怎么无情变态,终究还是平常人,既然选择了留下一笔钱给家里,那就说明他们对家是有感情的。杨洪军说道:“假如我们诈那个姓杜的人,说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银行卡,再给他点假好处,会不会套出点什么话来呢?毕竟他并不知道先前那个瘦小个子跟我们说了银行卡和交易方式的话,他们也是突然被抓的,在他看来,莲花堂未必会在这个时候知道他们二人被抓的事情,也就没可能会来想法子营救。他们既然是要请律师,那么必然就会透过律师把自己被抓的消息传出去,律师往哪儿传?咱们盯住这个律师,有没有可能找到背后真正安排这一切的人?那个莲花堂?”

杨洪军焦虑的脸上,眼睛却在此刻有点闪闪发光,尽管我依然觉得他有点固执,但不得不说,这大概是此刻他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了,更不要说我了。于是我点点头说,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不过那个姓杜的对我有很强的敌意,不知道他肯不肯好好听我说话。

杨洪军拍了一下我的背然后说道:“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出面了,咱们换个人去诈他。”我问,换老马吗?杨洪军点头:“非他莫属。”

“非他莫属”四个字也算是我从杨洪军口中听到过的对马天才最大的赞许了。马天才的存在更大程度上让我觉得他是一名“福将”,办事虽然效率奇高,但总是会跌跌撞撞,在此期间却误打误撞就找到了关键所在。杨洪军一直把他安排在我们当中,看重他的能力自然是一方面,我甚至还隐约觉得有点迷信的成分在,就如同中医大夫和病患之间一样,病患如果信任这个医生,那么医生就会事半功倍,反之则有可能适得其反,没人解释的了这是为什么,但这个不成因果的逻辑关系,却在中国存在了几千年。

于是我说好,并问杨洪军打算什么时候诈?杨洪军说:“时间紧迫,就今天晚上吧。等一下我就会跟老马好好勾兑一下这个事情,而凯子你可能还得先出出面,替我刺激刺激那家伙。”我立刻明白了杨洪军的意思,他是要我在他们开始诈取消息之前,让我先想办法激怒那个姓杜的家伙。俗话说乱了敌人的心智就胜利了五成,别的事情我帮不上忙,气死人这件事,我还真有点办法。

就这样,我和杨洪军说好,分工合作。杨洪军让我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才能够让这家伙达到最大程度的愤怒。这我比较在行,因为我算是一个比较细心的人,三言两语之间,我未必能找到一个人喜欢什么东西,但不喜欢什么,多多少少是不在话下的。

转瞬之间我心里已经有了几套气死他的办法,正寻思着用哪个比较好,突然兴起,打算尽可能多用,这种混蛋不好好让他怄怄气怎么行,怄死了又不用我来埋,谁让他那天又是电击枪又是拳头的,揍了我一顿,我就算过过嘴瘾,还吃亏了呢。

按部就班之后,在杨洪军的安排之下,这场突然的审讯就定在了晚上十点半,这个时段大多人还没有睡,天黑了也已经好几个小时,正是人渐渐开始习惯也厌恶夜晚的时刻,加上杨洪军说羁押室是大约晚上六点多就提供羁押人员晚饭,所以这个时候,估计也开始饿了。当那个姓杜的罪犯被推倒了审讯室之后,杨洪军就带着我先走了进去。

起初我是没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地隔着铁笼子看着那家伙,他也从刚看见我的时候就开始骂骂咧咧地,但我就是不生气,我越不生气,他就越生气。就这么叨叨地骂了我快半个小时,这家伙早就口干舌燥,外加词穷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对他说道,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我被你们俩混蛋给抓住,最后你还没来得及弄死我,就被警察包围了,是为什么吗?

他一愣,可能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提前那天晚上的事情。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笑呵呵地说道,怎么,你就真不想知道吗?你以为这一切都是你运气不好,碰巧那时候警察来的对吧?姓杜的我告诉你,你被我耍了,哈哈哈,耍你这种蠢猪简直是太过瘾了,你就真不想知道?

姓杜的怒目圆睁,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此刻我估计已经死了两百次。他咬牙切齿地问:“你是怎么耍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