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一蹙眉,“修仙弟子?又有什么要紧?”

沐琼茵却脸色凝重,“黑鹰身带魔气,虽隐去了真形仍被那群人察觉,一路追踪不放。属下本想带着它们来找君上会和,却又怕因此引来追兵,便只好在城里四处躲藏,想要甩掉他们。没想到君上施法寻来……我恐怕那群人也因此发现了您的踪迹……”

事情虽紧急,可是她说话时流露出的那种担忧之情,却让魔君微微一怔。

……原来,小女妖也是顾念自己的安危的……

心头柔软了几分,脸上却还装出桀骜之态,他冷笑道:“区区修仙弟子就算追来,又能将本座怎样?小无忧,你难道还信不过本座的法力?”

“此处是金陵城,不能妄开杀戒!再说,那群人是……”她欲言又止,眼中满是焦虑。

魔君察觉有异,不由问道:“是什么?”

沐琼茵抿了抿唇,低声道:“他们才是真正的逍遥观弟子。”

他亦是一愣,继而沉声道:“你为什么提到逍遥观就这样紧张?先前我听说你在被追杀之际,将众多门派的高手一扫而尽,难道唯独害怕逍遥观的人?”

“……因为,因为我看到那里面有一个厉害的人物。”她顿了顿,着急道,“君上,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先躲避一阵,等他们走后再去寻找叶家旧宅。”

魔君却道:“到底是何等人物会让你如此畏惧?本座倒想看看究竟。”

“你!你跟我走!”沐琼茵情急之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岂料话音才落,高墙外便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与交谈声。

“掌门,之前明明有魔气缭绕,怎么忽然间就隐去不见?”有人边走边问,“莫非是那魔物察觉了我们所在,已经逃离金陵?”

“适宁,休要被魔物所骗,它暂时消隐了灵力而已,并不曾远离此地。更何况……出现在金陵城的魔物只怕并不弱小,方才那无数碧光破空飞掠,施法之魔必定法力高深,又岂会轻易被我们吓退?”

那人沉声说罢,脚步忽而一顿,竟停在外面。

高墙内的魔君以疑惑的眼神望向沐琼茵,似乎在询问她此人到底是谁。她在紧张时无意识地攥着魔君的手,眉间愁云不散。

——最初总想着能重见之人,没料到竟会在这里又遇到了。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情形似乎不妙。

第40章

第四十章

正在此时, 高墙外陡起凌厉风声, 沐琼茵惊觉回首,但见一道清光破空而至, 直击向重重绿柳。一双黑鹰本来已隐去身形躲在树上,被那清光震慑,顿时展翅疾飞。

“果然躲在此处!”墙外之人一声断喝,数条人影已跃过高墙。剑影纵横, 如银网扑张,沐琼茵拽着魔君手腕急速后掠,半空中又起清光散射,她不觉振袖遮挡, 却觉周身寒彻, 隐身法术已在刹那间破碎。

四周众人疾行包围,银亮长剑勾出交错幻花,朝着两人遍笼直下。魔君猛一旋掌,竟将无数剑光吸摄如浪,在其身周迅猛回旋,继而冲涌回击,震得众人连连后退。沐琼茵不想让他在此鏖战, 说了一声“快走”便带着他往对面湖泊纵去。

后方风声疾追,她拼力掠至湖心之上,水面倒映出清光道道,已如流星飒沓直击而来。魔君怒而回首,袍袖一卷便是罡风疾劲, 顿掀起水浪冲天,白珠如连环飞箭。

但听轰然作响,水花疾旋,有一人影手持利剑破空刺来,凛冽剑气竟将飞散的水花凝结如冰。魔君眼见此人法力高强,掌中赤焰一涨,重霄剑影隐然闪现。

岂料沐琼茵已抢先出手,腕间白丝呼啸飞展,意欲将剑气横生阻隔。持剑之人身形疾掠,那剑气正如霹雳破云刺透罗网。湖面上寒风卷啸,白丝疾旋,沐琼茵掩着魔君连连后撤,持剑老者却紧追不舍。

魔君不甘就此躲避,强行挣开沐琼茵的阻拦,重霄剑浴火而生,猛然间破空斩下。那老者神情一变,剑招倏忽如电交错,卷起清光流转护在身前。在其左右的众弟子本来正与黑鹰缠斗,见魔君法力惊人,不约而同迅疾出剑。魔君手中长剑横扫,赤焰漫展席卷,眼见就要将众人吞噬进去。沐琼茵却忽而飞袖出击,腕间白丝在空中陡然铺展,趁着这一瞬间便强行带着魔君掠向天际。

老者手腕一振,化出千万道剑影追击不放。不料他们这一番动静早已惊动四周,这户人家本来正在厅堂大摆宴席,听得后园传来异响,男主人便带着数名奴仆匆匆赶来。恰逢那利剑穿空灼出白亮光影,那几名奴仆望见之后四散奔逃,大呼小叫。老者为免伤及百姓,只得将法术一收,带着众弟子疾追而去。

疾风扑面,云絮纷飞,沐琼茵与魔君如幻影般隐入云间,回头时却仍见数道光影紧追不舍。一双黑鹰见追兵不断,便想振翅回击阻截。沐琼茵蹙眉道:“不要去,先想办法甩掉他们才是。”

黑鹰扑翅咒骂:“臭道士,我们又没害人,为什么追着不放?”

沐琼茵无言以对,抬眸望向魔君,他似是也有疑惑在心,可见她脸色不佳,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我……”她一开口,便觉肋下酸痛难忍,低头一看,素青的衣衫竟裂出口子,似是被剑气所伤。魔君亦是一愣,继而眉间愠色大增,“是被那个白胡子老道打伤了?!岂有此理,本座这就去将他拿下!”

“别……”沐琼茵哀求似的拽着他的袍袖,“君上,我现在吃力得很,不想再看你们打斗了。”

魔君蹙眉,眼里流露出郁郁之意,“那就先暂时放过他们,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阵。”言罢拈诀,数点碧光环绕周身,渐渐化出迷离幻雾,如轻纱般拂过四周,霎时便将两人身影隐去。

一双黑鹰亦随之化为两点灵光,起初还在云间飘飞,不多时便消失无踪,唯余长风浩荡,云烟渺渺。

虽隐去了身形,但对方法力高强,稍有不慎便还有可能被其发现。魔君侧脸望去,又见沐琼茵垂眉敛目,满是痛楚之色,心中自是又气又急。

隔着云雾隐约可见下方已是城郊,远处翠山葱茏,起伏连绵,倒是个隐蔽藏身之处。

于是拢着光影徐徐下落,从一株株参天古树间疾掠而过,不多时便踏足于嶙峋山岩。“去找个躲避的地方。”他挥手派出黑鹰,自己则领着沐琼茵先坐在了山岩背后。

她依旧只是闭着眼,双眉微微蹙着,一路上都没再言语,像是伤得不轻。

魔君心生无奈,见她额前渗出些许汗水,踌躇着伸出手想替她拭去。可又想起上次自己摸了她的脸引来斥责,便只得将手藏在袖子里,再轻轻拭了拭。

她睁开眼望了望,这一次倒没有激烈的反应,想来是疲惫困顿,已经没有力气。

魔君指了指她胸下,犹豫道:“小无忧,你伤得如何?要不要本座替你看看……”

沐琼茵下意识地捂住伤处,摇头道:“不用,我等会自己看一下便好……”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由又望向远处,埋怨黑鹰动作太慢。正焦虑间,黄颈黑鹰匆匆飞来,说是找到了山洞可以藏身。魔君不敢拖延,随即带着沐琼茵起身前去,绕过一道溪流,果见山脚下杂木丛生,其后则有隐蔽的洞口,正由蓝颈黑鹰在那把守。

拨开垂悬的藤蔓,山洞内阴冷黑暗,也望不见里面的具体情形。沐琼茵扶着洞壁慢慢走进,魔君跟在身后,想要上去搀扶,却又犹犹豫豫地收手。

她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倚靠着洞壁闭目不语。魔君站在一旁,来回踱了几步,又看看她,忍不住道:“小无忧,你要是撑不住,一定要对我讲,不要自己硬抗。”

“嗯。”沐琼茵点点头,沉默片刻后才道,“君上……我想查看一下伤处。”

他盘膝坐了下来,认真道:“好,我替你守在这里。”

沐琼茵面露尴尬,“可我得把衣服解开……君上还请回避。”

魔君脸颊一热,呐呐解嘲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大敌当前,还顾及这些细枝末节……本座又不是好色之徒,哪里贪图看你……”可是说着说着又自觉没趣,见沐琼茵倚坐着不动,只能自己站起身来,悻悻然出了洞口。

沐琼茵望着魔君站在光亮处的背影,想起他那嘀嘀咕咕的样子,不由抿唇一笑。只是这一笑又牵动了伤处,痛得她直皱双眉。轻轻背转身子,小心翼翼解开衣襟,胸下果然是被剑气所伤,有一道深深的口子。然而奇怪的是,如此深的伤处却并未流出血来,就好像只是玉石被人划过一剑,徒留伤痕而已。

她怔然呆坐,那持剑的老者正是她飞升后遇到的太虚师伯,虽然在此时他还并未成为散仙,但剑术道法已经精深。回顾过去,她也从未听说过逍遥观的法术可使人只受伤不出血……或者是这个镜无忧的身子异常特别,才会有此情形出现?

正出神时,守在洞口的魔君却已按捺不住,急切问道:“到底伤得怎么样?”

“还好,只是划破一道而已。”沐琼茵连忙系好衣襟,魔君这才转过身,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愤愤道,“要是那群道士还敢追来,你就躲在这里不要出去,待本座亲手处理了他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得寻找叶家旧宅,君上不是也有要事在身吗?何必跟他们过不去?”沐琼茵又看看伤处,有意蹙眉道,“属下觉得困乏,君上还是进洞来跟我一起躲着,免得被他们发现踪迹。”

她说得甚是简单,魔君听了却心头突突直跳。

——进洞来跟我一起躲着。

这种语气像是将他视为依靠,又像是愿意与他同甘共苦。他心里激动非常,紧紧抿了抿唇,咳嗽一声,“本座……也有些累了,那就先进来休息一会儿。”

沐琼茵不明白他为何又无端红了脸,只见魔君慢慢地在洞内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她身边。

“这洞里怎么全是湿漉漉的,只有小无忧你坐的这里干净一些。”他一边说着,一边挨着她坐下。

沐琼茵不由往边上避让一下,他意识到了,便又垂下眼帘,“躲什么,本座又不会吃你。”

“没……我这,这是给君上让些地方。”她呐呐解释着,蜷着腿侧倚洞壁。魔君端坐不动,眼角余光却偷偷瞥去,洞内光线幽暗,她的身影在朦胧间更显袅娜纤柔,盈盈的腰肢不堪一握,胸下的衣衫裂了口子,显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

他只觉浑身的血流都奔腾涌动,可一想到小女妖正有伤在身,便狠狠掐了自己手掌一把。

怎么能够在这样的时刻还心生邪念?!

魔君气咻咻地背转身子,心头默默斥责自己定力不足。在沐琼茵看来,却只觉他行为诡异,忽而眼含温柔,忽而满脸怒色,也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鬼。

“君上……”她试探着唤他一声,背对着她的魔君猛地打了个激灵,慌忙应道,“什,什么事?”

“没事,我见君上神色不对,还以为您也受伤了。”

“本座没有受伤。”他定了定神,回过头望了一眼,吞吞吐吐道,“那个……山洞不凉吗?”

“嗯?”

“你受了伤,不要靠在阴湿的山洞壁上。”魔君迟疑了一会儿,往她那边又挪了挪,挺身端坐道,“本座可以借你一靠。”

沐琼茵连忙婉拒,“不用不用,我还不至于伤重如此。君上乃是魔界之主,属下怎能僭越?”

魔君怔了怔,长长的眼睫遮不住眸中失望,黑莹莹让人心伤。

“不是说好了,在魔界之外,本座就是你的师兄了吗?师妹受了伤,靠着师兄的肩膀休息一会儿,又有什么大碍?”

沐琼茵愣了半晌,“什么师兄师妹,那只是一时玩笑……”

他却仿佛生了气,“本座不跟你开玩笑,说是师兄就是师兄!”

她万万没想到魔君入戏如此之深,犹豫半晌,只得道:“可是,我现在还不太累……”见他黑眸中又流露哀伤,忙接下去道,“等我累了再靠着师兄,好不好?”

他这才板着脸点点头,一抖长袍,依旧坐姿挺拔。

沐琼茵无声叹气,倚着洞壁又阖上双目。胸下的伤处阵阵作痛,体内法力却在以比原先更为迅猛的速度不断流转,让她有些吃惊。然而不知是否因法力流转过快的原因,没过多久,她便感觉神思恍惚,脑海中各种纷杂场景不断转变,好似坠入了无尽梦境。

那种几乎让人虚脱的困顿感不断袭来,沐琼茵本还想睁开眼说上几句,可一转眼的工夫便昏睡了过去。

在陷入昏睡前的一瞬,她的身子微微一晃,便不由自主地恰好倚靠在了近旁的肩膀上。

魔君本来正在发呆,忽觉肩头一沉,竟是小女妖终于靠了过来。一时间他又惊又喜,连忙伸手扶住,唯恐她身子歪倒。微微的呼吸覆在他手背,带着温热,像满是诱惑的轻曲,袅袅转转,引人着迷。

他绷直了肩背不敢轻举妄动,偷偷低下头,她就枕在自己肩上,长而黑的眼睫轻轻簌动,冰肌玉骨柔丽无双。

自洞外透进的几缕光亮映在她饱满的唇上,魔君只看一眼,心脏就一阵乱跳,手心都冒出了汗来。

——就……轻轻摸一摸,应该不算过分……吧?

他在心底默默想着,手已情不自禁地接近了她的嘴唇,在其上方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偷偷按了按。

软软的,弹弹的,他的心跳快要数不过来。

要是,要是可以再抱一抱她,那该多幸福……这年头油然而生,却又令他胆战心惊。魔君抿住了唇,几乎要恨死自己,阿煊阿煊,先君对你的教导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怎么能够如此缺乏定性,乘人之危放肆轻薄?!

可是柔软的身子就在他臂弯间,真的很想就那样轻轻地抱一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心如猫抓大概就是这个感觉了吧?

第41章

软玉在怀, 是常人难以抵御的诱惑。即便是魔君反复告诫自己不得妄动, 可沐琼茵呼吸缓缓,轻拂于近前, 还是将他的心境搅乱如飘飞柳絮。

起初他只挺直了腰身坐在那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是就算如此,脑海中出现的还是她微微翘起的睫毛与丰润鲜艳的唇心。

就像有一百只小猫在心底抓挠, 他挣扎了许久还是睁开眼,怔怔地看着靠在肩膀上的小女妖。

——先君说过,不能随意轻薄女子。可是,如果是真心喜欢的, 那应该不算在内吧?

他忽如醍醐灌顶, 先前的罪恶感大大减轻。这样想着,便又鼓起勇气,谨慎地伸出手臂,将她抱了一下。

那种感觉,真的快要让他内心丰盈漫溢。

比起之前轻触嘴唇,抱着她的那一瞬,就觉得自己怀中温温暖暖, 有一种极其安心极其满足的欢欣。

小女妖还在昏睡之中,黛眉微微蹙着,似乎是在梦中还感受到痛苦。他担忧地想,是不是伤口太疼?

于是伸手至她胸下,不敢僭越, 只悄悄地施法,掌心碧光浮沉,如一点一点的水珠浸润于此,希望能使得她的伤处尽快愈合。她无意识地抿了抿唇,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襟,魔君吓了一跳,又见她仍旧闭着双目,才微微放下心来。

他试探着摸摸她的眉心,她的鼻梁,她的脸颊,手指触及之处,尽是凝脂如玉。于是忍不住低下头,前额轻轻相抵,脸庞微微相触,这样可以更加真切地感知到她的呼吸。

“小无忧,等回到魔界,你同我一起住在天虞峰好不好?”他小声地自言自语,虽是说给她听,却又怕将她惊醒。

沐琼茵还是皱着眉,不知何故侧了侧脸,魔君既是欢喜又是不安,以为她在梦中感到了自己的询问,可又不确定她到底是何想法。他愣怔了一会儿,没敢再有所动作,只是轻拢着她的身子,与她一同休憩不语。

他在魔界素来养尊处优,连日来的奔波赶路消耗了不少精力,纵然此时心情澎湃,过了一会儿之后,困意便也渐渐漫上。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了渺远的呼唤,睁开眼却见一道透亮的光射入山洞内,身边却空空荡荡。他惊惶不安地站起,循着声音走出山洞,远山叠翠,万木葱茏,悬崖间飞瀑跌落,溅出炫目水花。

他呼唤着镜无忧的名字,在丛林间焦急寻找,脚下的落叶松软厚积,踩下去便是圆圆的脚印。

脚印?

他一惊,往身上一看,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原形。再仔细望着四周,才发现这座山居然就是幼年所居之处。那块半圆形的大石头,可不是自己常常趴在上面睡觉的地方?那棵枝干弯曲的大树,可不是自己学着攀爬的天然支架?还有那一汪幽潭,不正是自己嬉戏玩闹的场所?

他惴惴然奔了过去,清冽潭水悠悠晃晃,映出了既熟悉又陌生的体态。

魔君惊诧不已,按理说自己不应该那么幼小啊!怎么这身子还是小时候那样呢?他使劲抖了抖毛,晃了晃脑袋,抬起脚爪看看,厚厚的肉垫还是粉红色的!

他生气地昂头大叫:“嗷嗷嗷嗷……”

就连声音都如此娇嫩!

魔君急得团团转,不知怎样才能变成猛兽体型。正在这时,幽潭对面的草丛中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惊惧异常地后退数步,尽管体态幼小,却已竖起鬃毛,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一声轻叫,自那草丛中忽然窜出另一头小兽。

他看着那身形那皮毛,简直惊呆了。

——怎么,怎么和自己长得那么像呢?

同样是金黄色的皮毛,带着些许棕褐斑点,身材纤长矫健,双目炯亮,额间还有小小的尖角。

那只小兽隔着水朝他抬抬脚爪,又摇摇尾巴,竟然连尾巴也和他一样,都是五条!

可是他在这山里生活至今,从未见过自己的同类啊……正诧异间,对面的小兽却忽然开口,轻轻柔柔地叫:“君上,是你吗?”

“嗷?”这声音,是小无忧?

他心急如焚,可不知为何无法说话,只能嗷嗷呜呜地乱叫,在幽潭边上蹿下跳。那只小兽朝他歪歪脑袋,“君上,你不是想有个伙伴吗?我来陪你好不好?”

他的心好似被流星击中一般,顿时绽现出星芒万点。“嗷”了一声便冲进幽潭,不顾水深透凉,四爪乱蹬地扑向对岸。小无忧见他来了,却转身就跑,他忙不迭跃上水岸,撒腿追上。

——嗷嗷嗷嗷嗷嗷!

变成了小兽的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将她扑翻在地,湿漉漉的毛毛在她身上蹭啊蹭,伸出舌头舔了又舔。她起先还假模假样地抵抗,没多久便和自己在草地上翻来滚去,嬉戏玩闹。

他张开嘴巴,轻轻咬住她的尾巴尖尖,金色的眼睛里满是喜悦。

她绕着他转来转去,小小的尖牙时不时龇出,透着顽皮可爱。

天光正暖,湿漉漉的皮毛很快就晒干,恢复了蓬松柔软的原状。他便带着她在丛林间奔跑,一起跃过树梢,穿过山谷,在无尽野花中翻滚,身上满是青涩香息。情至浓时,便忍不住互相咬一咬敏感的地方,气息咻咻的,哼哼唧唧的,一同以天地为帷帐,睡在淙淙山泉下。

他翻过身子,见她睡着了,便抬起脚爪搂住她,想要有一个更为香甜的梦。

然而晴光骤然黯淡,层层乌云笼遍上空,突然间山摇地动,泉流倒逆。他与她惊慌失措地醒来,空中电闪雷鸣,两侧山石不断砸落。小无忧在乱石间仓惶奔逃,他情急之下舍命追去,忽一道电光如剑,直落长空。

轰然一声,前方山路断裂,已无可逃之处。

小无忧站在断裂的山道尽头,身子不住颤抖,他追上前去,狠狠咬住她的尾巴,想将她拽回自己身后。半空中却忽传来沉重的声音:“阿煊,你既已接任为魔界之主,怎能成天耽于享乐情爱,对重要之事置之不理?你这样做,可对得起死去的倾河长老?”

他茫然抬头,云层密压,望不到先君身影,可是这话语却让他心生愧疚。

——“我没有忘记重要之事,先君遗失的符文石,我一定全力寻回。但是先君……您走后,我在天虞峰独处了数百年,如今想有人能跟我一起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