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水俞猛地摇头,身体再次僵硬住,不愿意相信,也拒绝相信。随即只见夭华凭空冒出般再出现在眼前,水俞马上跌跌撞撞地冲跑到夭华跟前,双眼于昏暗中紧盯夭华的眼,面对面距离不过咫尺,“他…他是怎么死的?告诉我,他怎么死的?”

“中毒,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夭华的脸色与感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一个简单而速成的小阵法,她已然在这转眼的时间设下。如果乌云没有来,只是其他人找过来了,能拖延的时间自然会长点。但要是乌云亲自来了,她还是得抓紧时间。

一时间,整个林子俨然成了一个封闭的昏暗空间,与外隔绝,只有夭华与水俞两人。

水俞止不住颤抖地后退起来,还是不愿意信,同时还个很重要的关键,也令她无法轻易信夭华此刻说的所有话。

想到这,如同溺水后濒临窒息与死亡的人突然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水俞后退的脚步倏地停住,一改语气地冲对面的夭华大声质问,样子看上去仿佛要吃人一样,“不,你骗我,你在骗我,你还是在骗我!你既然说你是他女儿,那块玉佩是他临终前留给你的,可是他就算不想向萧家报,也绝不会助萧家,怎么可能让你回到南耀国来帮萧恒率兵打仗,扭转局势,破坏我多年来苦心谋划的攻打南耀国之大计?还有,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故意用玉佩来试探我,那你就应该已经很清楚当年发生的事,你又怎么可能还会主动帮南耀国?”越说下去越理直气壮,每一条都是强有力的反驳证据,水俞的一双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手背在昏暗中青筋暴起,节骨根根凸起泛白。

“这其中,就关乎我自己的原因了。”这各中的原因,夭华当然不会对任何人明说。

“原因?什么原因?竟可以帮助灭自己满门的仇人?”水俞步步紧逼的语气,双眼已俨然如利箭射在夭华身上。

“或许本宫这样说你更能接受一点,本宫如今正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建立自己的势力,到时候南耀国的兵权全部到手,又灭了北堂国,反过来逼萧岩退位,把那皇位硬生生夺过来,岂不有趣?与你想直接灭了南耀国何尝不异曲同工?”她的反驳,她的激动,她的一切反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没法接受魔宫老宫主的死,由此不难看出她还是很在意魔宫老宫主。但她又不能实话实话,眨眼编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夭华面不改色。

水俞猛地愣住,变化太快,前后反差太大,“…你…你想用这样的方式颠覆南耀国?”

“有何不可?”

“你…你说的是真的?”

“呵——你觉得本宫有何骗你的必要?”

“那…那你真的是…”

“如假包换!”

“那你父亲他…他…”

“他确实已经去世。”微微一顿,听得出来水俞这时终于有些信了,但还不够,她还需要再接再厉,“临死前,他再三交代本宫,让本宫务必找到你。至于回来帮助南耀国,他当然不会那么说。而报复南耀国,他也没说。是本宫知道真相后,自己决定回来报仇,只是我们报仇的方式有所不同,还有本宫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心想找之人竟会是你。”瞎话既然编了,就要编得滴水不漏。

水俞不觉再次倒退。

夭华不动,“现在,你多年来的方案已经失败,本宫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阴差阳错地坏了你的全盘计划,想要再向南耀国报仇就只能按照本宫的谋划来了。”

“…你真的能成功?真能从萧岩手中把南耀国的皇位夺过来?”只要能向萧家复仇,在“彻底灭了整个南耀国”与“夺过南耀国的皇位”这两者之间她可以稍微退一步,不计较,但前提是面前的人必须成功,绝不能像她一样失败,功亏一篑。复仇的火焰霎时再在水俞心底升起,早已根深入骨,不知不觉间连那无法接受的悲恸也暂覆盖过去。

夭华点头,“放心,本宫向来说到做到,从不失…”手…

不等夭华把话说完,水俞突地上前几步回来,双手激动地一把覆上夭华的双臂,于昏暗中紧紧抓住夭华,“答应我,定要让南耀国血债血偿,为那些惨死的亲人与无辜受牵连的人报仇!”

“本宫答应你…”

“夭华?你叫‘夭华’?这名字是你父亲帮你起的?我当年把刚出生的你交到他手中,还没有给你起名字就走了,这么多年从未回去看你们父女,你原谅我…”

“本宫谅解,本宫从未怪过你。”有道是无爱便无恨,现在特意与她相认,还不惜编瞎话骗她,只不过是想弄清楚乌云与她之间的关系及乌云为什么要杀她罢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水俞不由再一次颤抖起来,这颤抖与之前的颤抖完全不同,双手依旧紧覆夭华的双臂,双眼也依旧一眨不眨地紧盯面前的夭华,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同时又忍不住恨光线不够亮,即便已经渐渐适应了林子内的昏暗还是怨没办法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咫尺间,只见她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在此之前她们母女相见不相识,她甚至还恨不得想杀了她。就好像当年,她是她的耻辱,让她忍不住想亲手杀掉她,可她毕竟也是她辛苦怀胎生下来的,因此才会将她送去魔宫。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她之前还想过报完仇后回魔宫去找他,可不想他竟然早已经去世了。

悲痛顿时不自觉再度流回来,水俞不觉伤痛地闭了闭眼。

夭华完全没有这股伤痛,估摸下来感觉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入正题了,毕竟时间有限,“对了,在报仇前本宫还有一事想问你。”

“什么事?”只要是与报仇有关,她都能暂时压抑悲痛。

“乌云,就是本宫的身边的那个名叫‘乌云’的男人,他在魔宫时一直是魔宫的大祭司,而他本是南耀国的人,不知你与他是否认识?或是有什么交情?”练武之人的视力,往往比一般人来得好,在光线不清下也比一般人看得清楚。昏暗中,在水俞一直看不清她的同时,其实夭华看水俞一直都看得清清楚楚。话问出口,从头到尾夭华都不动声色地仔细留意水俞脸上的神色,不想漏掉她脸上的任何变化。

水俞诧异,不明白夭华怎会突然问她这种问题,“不认识,更没有任何交情,为什么这么问?他也是南耀国人?”

夭华不答,水俞的反应与样子都不像是在骗她,“那本宫要是再告诉你,他是夏侯府的三公子呢?”

水俞吓得猛然倒退一步,双手一下子松开夭华,就像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突然刺了一剑一样,满脸难以置信地脱口反问:“夏侯府?你说他是夏侯府的人?还是夏侯府的三…三公子?那个从小被夏侯渊软禁的儿子?”

“没错。看你这反应,应该是认识了。”前后反差形成再鲜明不过的对比,不用多说很明显问题出在“夏侯府”与“三公子”这几个字上了。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夏侯渊为什么要软禁自己的三儿子,夭华始终不知,乌云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不,我不认识。我…我怎么可能认识…不,不认识…”水俞赶忙矢口否认,就算反应骗不了人,并且一时半会儿还平复不下来,嘴上也拼命撇干净,转开头去避开夭华的锐利目光。

“本宫对你已经坦诚相待,把你当成亲生母亲,连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关于对付南耀国之计划也坦白告诉了你,但现在看来,你还没把本宫当你女儿。”夭华转身就走,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但与脸色截然不同的是,夭华心底不断深思,怎么也想不通水俞此刻的反应。按理来说,一个人急着否认认识什么人,要么是心虚,对不起那个人。要么是与之发生过什么事,不想让人知道。剩下的就基本上是感情上的事,比方说受过某种伤,故而对某些人避如蛇蝎、避而远之,提都不想再提起。而乌云只比她夭华大了一两岁,不管是哪种可能性套在水俞与乌云之间,好像都有些说不过去。那么,就只能是另一种可能,水俞避的不是夏侯渊软禁的三儿子,而是夏侯渊本人,但同时又与夏侯渊的三儿子有关,所以连夏侯渊的三儿子也一并避了。

这么推算下来,那就是说水俞与夏侯渊之间发生过什么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水俞当年毅然离开魔宫老宫主,独自一个人回南耀国来报仇,后来抱着刚出生的她回去找魔宫老宫主,把她交到魔宫老宫主手中。

难道说,水俞与夏侯渊之间的牵扯,就发生在她第一次离开魔宫老宫主与把她交给魔宫老宫主期间?

思及此,一个新的疑惑又涌上夭华脑海,水俞当时回到南耀国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时隔这么多年还会有这种反应?另外,水俞当时不过是个刚侥幸活下来的弱女子罢了,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水俞并不知夭华此刻的走是故意装出来的,连忙追上去,在昏暗中踉跄地再次拦在夭华面前。她的话,她已经信了,也已经相信她就是她当年亲手交到魔宫老宫主手中的那个女儿。可是有些话她不能说,也不愿提,绝不是故意想骗她与瞒她,“你相信我,我确实不…不认识那个人,与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夭华冷脸,面无表情停下。

水俞看不清楚,但不难感觉出来她还不信她。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不信。

可是,还是那句话,她不能说。下一刻,神智冷静理智地一转,水俞迅速将话题给逆转过来,如同倒打一耙般反过来问夭华,“夏侯府已经倒了,目前为止整个夏侯府就只有一个夏侯然还活着,但已经不成气候,你为什么这个时候问关于夏侯府的事?”

“看来你的记性不太好,你好像忘了本宫刚才刚说过的话,本宫身边的乌云就是夏侯府的三公子。现在,他留在本宫身边助本宫一臂之力,本宫若不把他查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万一他包藏祸心,他日反咬本宫一口,本宫岂不要后悔莫及?”夭华冷哼。

水俞恍然大悟。夭华刚才确实这么说过,她被她那一问吓得惊慌失措竟然给忘记了,“原来这样。不过夏侯府的人一向不可信,我劝你还是早点杀了他为好,不在乎少这么个人帮忙。”

“本宫倒是听说过不少‘狡兔死走狗烹’的例子,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未功成名就,就先斩自己羽翼’的。”微微一顿,夭华又是一声冷哼,“听你这话,你似乎对夏侯府的人都很了解,还知道他们一向不可信?你不觉得你自己的话已经太过前后矛盾了?”

水俞心虚地转开头,“我只是…只是当年偶尔听你爷爷与你父亲谈论,至今还…还记得。”

“是吗?”

“当然。不然我又怎么会知道。”紧紧咬住这一点,水俞绝不再多说。

顷刻间,只有两个人的昏暗林子明显冷沉下来。

半响,夭华算是明白水俞今天无论如何是不会说的了,她再设法逼下去也没有用,“那好,本宫姑且信你,这个问题我们先到此为止,也是时候回去了,后面还要接着赶路。”

水俞点头。她记得之前在朝殿内她曾说过,她会保她没事的。当时她一心想弄清楚玉佩的事,现在她信她。

“还有,有一点请你务必记住,我们母女相认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个外,断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乌云。为避免他人看出异样,在外人面前你还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好,我明白。”

“那走吧。乌云那里要是问起来,你什么都不要说,本宫自然会说。”话落,夭华当先一步往林子外走去,这次当然不再是故作样子,边走边解阵。

林子外,正进来的乌云,与往外走的夭华恰撞个正着,两人分别在林子边上停下。

水俞跟在夭华的后面,一下子看到外面的阳光几乎有些不适应,本能地微眯了眯眼,脸上的神色在走的过程中已硬生生掩去与抹去,包括心底里的那股疼痛。没有什么是最好的疗伤圣药,唯有报仇,让萧家与南耀国血债血偿,才能正真抚平她心中的伤。

乌云的目光随即越过面前的夭华,落向水俞,暗藏锋利。她救了水俞后,不但没有立即带她回去,还带她来了这里,并且在外面设了阵,不让其他人进入。她们两个人在这段时间内在里面究竟说了什么?夭华眼下还不可能知道水俞的身份,水俞只是她要带到边境去祭旗的北堂国使者,她与水俞之间又有什么好密谈的?

水俞撇开头,故意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看乌云。

夭华当然看到了乌云的视线往哪落。从南耀国皇宫出来后,她就一直想找机会与水俞单独见面与说话,但又不想引起他的怀疑,所以一直找不到好的时机。这次的刺杀,因祸得福,可以说是他自己把机会送到了她手中,“怎么,祭司大人对本宫身后的女人有兴趣?要不本宫把她送给你几天,反正早晚还是要拿来祭旗。”没有一个字污浊的字眼,但字语行间中又明显污秽不堪。

果然,这句话比什么话都管用,乌云立即收回视线,不再看水俞,“为什么要来这里?还在外面设阵?”

“有人刺杀,本宫又不清楚对方是谁,更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为谨慎期间自然要做些自我保护的事,毕竟她是南耀帝亲自交给本宫带去边境祭旗的,本宫不能让她死在这里。”理由充分,就算有些牵强也无法抹掉这一点,夭华面不改色,已早有准备。

乌云不信,“这么说,几个黑衣人竟把你给吓住了?”

“吓没吓住,或许本宫正想吃你‘英雄救美’这一套呢?不错,来得很及时。来了,押上她,继续赶路,天黑前必须赶到下一个城镇,本宫要尽快赶回边境。”两三句话结束这个话题,夭华显然不再给乌云开口的机会,直接就走,在没有证据下也不急着点破黑衣人是谁派的。如果他真的非杀水俞不可,还依旧迫不及待,那相信他很快会来第二次,她只要等着就好。

乌云不语,看着夭华与水俞先后从身边走过。

跟随乌云找到这边过来的带伤的几人,看看夭华与水俞,再看看不动的乌云,犹豫了下后朝夭华跟上去。

乌云再次朝林子内看去,浓眉不觉轻微皱起。

深夜,总算赶到下个城镇。

城镇外有驿馆,夭华带着人和之前一样在驿馆内住下,该上药的去上药,该养伤的去养伤,该看好水俞的看好水俞,分工明确。

饭后,夭华进房休息,吩咐人准备热水,与乌云自然还是住同一间。

房间内,乌云坐下,还在想夭华与水俞单独进林子后可能谈的事,同时新一波的刺杀已紧锣密鼓而来。

另一间房间内,被关押的水俞没有什么胃口,几次拿起筷子又放下,最终一点饭菜都没动。打开门,她想出去走走,但被门外看守的人拦住。打开窗,她想稍微透透气,但窗户已被锁死,任她怎么开都无济于事。

不久,水俞重新坐下,一个人呆呆看着桌上的火烛,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就好像做梦一样,先是被人刺杀,九死一生,后来终于弄清楚玉佩的事,还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夭华真是她当年那个女儿。但可惜的是,那个人死了,还已经死了整整七年,让她想再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几抹黑影如影子般无声无息从天而降,手起刀落训练有素地靠近与打晕驿馆内的人,包括看守水俞的人,然后用一根细长的管子捅破窗户纸,朝里面吹迷烟,确定差不多后打开房门进去,锋利的利剑就朝晕倒在地上的水俞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一道白色身影瞬间出现,一闪而过,几名冲进房的黑衣人霎时全当场毙命。

下一瞬白色身影离去,丢下一个解迷药的药瓶,来无影去无踪,轻功极高,神出鬼没。

一切恢复平静,浓郁的血腥味在遍地躯体的空气中飘散开去。

夭华所在的房间内,夭华已经料到今晚还会有事发生,所以虽让人准备了热水,但没有马上沐浴,准备出房间看看,不过被乌云拦住。

“我想过了,为确保水俞的安全,我会再调集些人马过来。”

“很好,那就请你去做吧,本宫真希望明天一早就能看到。”说着,夭华绕开乌云,就要在走近房门。

乌云身体一侧,再拦住夭华,水俞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非死不可,“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都等本宫回来再说。让开,让本宫出去。”一再阻拦,尤其还是在这个时候,夭华眸光一闪,已然清楚意识到什么,一时止不住更迫切地想出去。

“这个时候出去,什么事?先听我把话说完不迟…”

“本宫早就说过了,本宫不希望被人勉强。怎么,你还要逼本宫对你出手不成?”绝非说说而已,夭华倏然握紧手,局面刹那间一触即发。而也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嘈杂起来,尖叫声、混乱声、敲门声等等连城一片。

夭华面色一变,当即一把推向乌云,就快速打开门出去。

门外跑来敲门的人连忙低头禀告,气息混乱,带着喘息:“宫主,又黑衣人闯入,属下等…”还未说完,眼前的红影瞬间消失,夭华已直接朝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门外跑来敲门的人一愣,接着快速看向后面缓步走出来的乌云,“少主。”

“怎么回事?”乌云蹙眉,今夜安排的人并不多,但都是武功高手,对他们下的命令是决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应该在他阻拦夭华出房间期间无声无息地除了水俞,然后消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惊动所有人,声音闹得这么大。

门外跑来的人急忙将后面还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属下等没有防备,全都被黑衣人打晕了。后来听到北堂国使臣的尖叫声醒来,只见几名黑衣人倒在关押北堂国使臣的房间地上,已经全都死了,并且满地都是血。”说到这,感觉到乌云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跑来敲门的人不觉一颤,硬着头皮将最后半句话说完,希望这半句话能让乌云稍微消消气,“不过好在北堂国使臣安然无恙。”

第二百四十八章

音落,门外跑来敲门的人只觉乌云身上散发出的冷气更重了,登时大气不敢喘一下,更别说抬头看乌云了。

水俞的房间内,已经不再惊恐尖叫的水俞还是有些惊魂未定,浑身发软,尽量退到远离尸体的梳妆台那边。

到来的夭华进去,目光迅速扫视一圈,将地上的尸体与水俞的情况,还有房内的大致情形都尽收眼中,面无表情地冷声发问:“怎么回事?”

冲进房间后一直守在水俞旁边等着乌云与夭华前来的几个人,立即将事情大致陈述一遍。

水俞等旁边的人说完,自己也简单交代一遍。刚才,她想出去走走,但怎么也出不去,重新坐下后不知不觉想到过去,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失去了意识,昏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只见前方的地面上倒着好几个黑衣人,血不断从黑衣人的颈脖上流出来,流得满地都是,房间的大门又敞开着,从房间内一眼看出去只见外面也全是“尸体”,于是她忍不住发出尖叫。外面的“尸体”听到她的尖叫声后醒来,她这才知道倒在外面那些人原来还没死。

夭华闻言,再看向地上的尸体,只见尸体所倒的方向全部一致,并且全都正面朝下,手中还紧握着剑,四周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而血是从各个黑衣人的颈脖上流出来的,看血的颜色又不像是中毒致命,这也就是说此刻地上的这些黑衣人全都是在冲进来杀水俞的一刹那被人用一把没有毒的利剑一剑封喉毙命,根本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与抵抗,可见那人出手之快,武功之高。

为了印证这一点,夭华随后让人检查每具尸体。

冲进来后守在水俞旁边的人领命,立即上前检查后得出的全都结论一致:“回宫主,这些黑衣人颈上的伤都一模一样,应该出自同一把剑,被人一剑毙命。此外,黑衣人没有中毒,身上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伤口。”

乌云站在门口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已经看了多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上前检查的人得出的结论他也清楚听到了。这世上有这等武功的人,几乎不超过七个。在这七个当中,还要除了他与夭华。

夭华余光朝乌云撇去一眼。这些刺杀水俞的黑衣人是他派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杀他们的人呢?且不说这个人的武功到底高到何种程度,就只问三点,这个人是如何知道乌云要杀水俞的?他又为什么要救水俞,还来得这么及时?另外,他既然要救,为什么不趁刚才直接把水俞带走?

忽然,夭华眼尖的瞥见房间其中一个角落处散落着一些碎小的白色瓷片。

夭华抿唇,让旁边的人走去捡过来。

小瓷片上,还残留着些许解迷药的解药,另外还依稀散发着点点淡花味。

片刻后,夭华转身走出房间,让看守的人把地上的尸体清理干净,加倍看守水俞,绝对不能让她有事。

乌云一道离开。

院子中央,夭华步伐缓慢站定脚步,没有回头,用摊牌般的语气不动声色试探,情绪难辨,“事到如今,不知道你可有什么要对本宫说的?”

周围的人全都连忙远离,不敢偷听两人说话。

乌云在夭华身后三步之遥处站定脚步。刚才在房间内他的确是故意想拖延她,不管是白天还是刚才刺杀水俞的那些人都是他派的,出手杀了黑衣人的那个人是谁他心里也已经有数。如果真要说,他要说的可就多了,但可惜他一样也不能说,“毫无线索,不如你先说说看你的想法。”

真不愧是只老狐狸,她还以为他至少会承认黑衣人是他派的,“本宫若是知道,现在也不会问你了。”

“放心,定会很快查出来的。”

贼喊捉贼也不过如此了!夭华红唇隐约一勾,无声冷声,“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一半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去睡,本宫再留会儿。”微微一顿,夭华不留痕迹地敛去唇角的弧度,开始转身回头,“或者你愿意与本宫对弈一局,在这里。”连番的刺杀已让水俞受惊不小,从她刚才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了。而从她的房间看出来正好能看到院子这里,希望这样能让她稍微安心点,再则也是防乌云再有动作。

乌云不反对,让人立刻去准备,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今晚都已经不能再下手。

不一会儿,一切准备妥当,夭华与乌云在院中面对面坐下,中间隔着棋盘。

水俞的房间内,尽管地上的尸体被一一抬走,血也都被擦干,但空气中还是留有浓郁的血腥味。好在透过打开的房门清楚看到夭华在院中,水俞才安下心来。

几天后,所有人抵达南耀边境。

一路上层出不穷的刺杀,都已经快让人习惯,好在每一次都化险为夷。

“来人,马上把她关入府衙的大牢。等本宫选定好了时间,即刻拿她祭旗。在这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入大牢看她,违者以军法处置,绝不宽待。”边城内,夭华刚跃身下马便当众下令,言辞冷硬。

迎候的人遵命,其中几人立即上前从押送的人手中接过水俞,就将水俞往大牢押。

水俞回头看了眼夭华,什么也没说,乖乖顺从地跟着人走。

是夜,夭华以“看奏报与了解战况”为由留在府衙的书房。

乌云先一步回房,小声交代几句,让人守好房间的门,不许任何人打扰。

不久,夭华到来,走到房门口时被守在外面的人拦阻,只见前方的房间一片漆黑,还静悄悄的,好像里面根本没有人,又好像里面的人已经睡了。夭华挑眉,不怒也不笑,“怎么,本宫现在连自己房间都不能进了?”

“不,不是,是少主吩咐…少主已经睡了…”结结巴巴,慌慌张张,守在房门口的人快速低垂下头去,不敢看夭华的眼,怎么也没有想到夭华会这么快回来。而乌云的吩咐是他会离开府衙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以免被人知道他不在房间内,尤其是不能让夭华知道,因此他们此刻要是放夭华进去了,夭华不就马上知道了,故而只能硬着头皮阻拦。

“这么说来,他是准备从今往后与本宫分房睡了?那好,就由你代为转告他,本宫如他所愿,但愿他他日不会求着本宫进房。”夭华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乌云要杀水俞之迫切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心,从一路上接二连三的刺杀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了。现在,边境已经到了,她拿水俞来祭旗已经是随时的事,因而留给乌云动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加上一路上老是有个武功极高的神秘人及时出现救水俞,让乌云的刺杀行动没一次得逞,所以她早就猜测他今晚应该会亲自出手了,所以她故意编了个借口留在书房,让乌云信以为真。此刻,像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般,她突然前来房间,从守在外面的人不让她进去这一点已然印证了她的猜测,他果然亲自去了。

“这…宫主,少主不是这个意思…”守在房门外不让夭华进入的人连忙朝夭华离去的背影解释,这要是让乌云回来后知道了他更不知道该怎么交代,再说她留下的话他也没胆子转达,可夭华始终没回头,还很快消失在了眼前。

回到书房后,夭华一边进去一边同样吩咐外面的人好好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等门关上,夭华悄无声息地从窗户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离开。

边城的府衙大牢内,水俞被关押,目光所及处只见整个大牢又湿又潮,即便走道上插着火把还是昏昏暗暗的。

忽然,几名蒙面黑衣人杀进来,目标很明确,就是刺杀水俞。

在牢房内看守水俞的狱卒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还来不及大声呼救就被黑衣人一刀解决了。

水俞也已经快习惯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杀,过了最初的惊慌后很快冷静下来,镇定地看着黑衣人劈开牢门上的锁,再看着黑衣人冲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这时那抹白色身影再一次出现,几招就除了冲向水俞的所有黑衣人,随即二话不说就走。

“等等,姑娘,谢谢你救了我,相信这一路上几次三番出手相救的人应该都是你了吧?”水俞连忙追出去,想要正面看看救她的人与弄清楚救她之人的身份。而这一次,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她,丝毫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个女子。

救了水俞的白色身影,一身雪色白衣,脸上带着白色面纱,一头长发乌黑如墨,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眼与额。

听到身后传来的叫唤,以及身后跑近的脚步声,白衣女子停下脚步,没有故意装没听见。

水俞很快跑到白衣女子跟前,迅速看向白衣女子的脸,只觉白衣女子柳眉如黛,一双眼极美,眼角没有任何皱纹,应该还很年轻,还有身量婀娜,总体上隐约有种好像有点熟悉的感觉。但要去想在究竟在哪见过,又什么时候见过,水俞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只得先回到夭华暗中悄悄向她交代的事情上,问清楚救她之人的身份,还有救她的目的,“姑娘,要不是有你,我估计早就已经死了…”

“受人所托。放心,我会继续保护你,直到…你被当众祭旗那天。”温柔与阴冷交替,白衣女子柔声回答水俞,前面半句话与后面半句话如同温水与冰水,偏生语气始终如初。

水俞一颤,忍住微微倒退的脚步,“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直到祭旗那天?”

“等到那天你不就知道了。对了,替我带句话给那夭华,让她看好身边的乌云,别到时候追悔莫及。”话落,白衣女子离去,眉宇眼梢间一丝轻蔑一闪而过。

水俞拧眉,想要再拦阻与叫住白衣女子,还有很多其他的话还没有问,但一眨眼哪还有白衣女子的影子。

顷刻间,整个大牢内就只剩下水俞与满地黑衣人的尸体,外加几具狱卒的尸体。

牢房外,已经有人在等着了,乌云背对牢房负手而立。

白衣女子出去,一眼看到外面的情形,并没有丝毫意外,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了似的,“乌公子这是特地在等我?”

“你很荣幸获得这次机会,但不会有下次了。”乌云没有回头,对身后之人的身份也没有任何意外,早就已经猜到了。今晚,不管是她还是牢房内的水俞,都必须得死。

远处,其中一屋顶上,夭华居高临下地远远看着这一幕。关于几次三番救水俞之人,她不是没有暗暗问过水俞,但水俞自己都说不知道,还说她手中从来没有武功这么高强的人过,于是她只能暗暗交代水俞,一旦看到了救她之人,想办法弄清楚救她之人的身份及目的。此刻,也算是她首次看到救水俞之人,原来竟还是人女人。

一个与水俞素不相识的女人,每次在水俞有危险的时候出现救人。一个夏侯府的三公子,非要置水俞于死地不可,还迫不及待,不惜亲自动手。有趣,确实有趣,夭华若有若无勾唇。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这句话,我也正想对远处的观客说…”白衣女子眼尖,目光倏然一转落向远处屋顶上正看着这边的夭华,面纱下面的红唇若有若无勾起,好像一早就已经留意到了那边,又好像料到了夭华今晚定会出现,“像今晚这样的‘风景’,确实不太可能看到下一次了…”

乌云闻言,反射性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夭华的存在。

白衣女子抓住时机,趁这个时候以最快的迅速逃离。

“你们立即进去杀了里面的人。”电光火石间,也就是一刹那,乌云冷声下令,继而飞身去追白衣女子,杀气在黑眸中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