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早便起了床,打扮好了就先一步出发,成大他们要先打点好店里,还有托人照顾之泓才能跟来。毕竟关乎乔饰坊生死存亡的事情是一刻都不能耽搁的,所以走得急切。可是就在我出南城门之际,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今天并没有穿得妖冶红艳,一身银白的滚金绣蟠龙锦袍,箭袖高靴,腰间是缀着金玉的精致腰带,比之先前的宽袖长袍,更显得英气非凡。但是我已经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了,因为我爱的从来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外表。

他此刻只身一人,并没有带任何的随从,连天北都没有在身边,显得很恣意潇洒。见着我,他的脚步跟着停了下来。“我就说我们很有缘分,瞧,才隔几天,我们又见面了,你不会是特地来这里等我的吧?”

“侯爷见笑,民妇残柳之姿,怎么入得您的法眼呢?”不知怎么的,我现在一跟他说话就有转身就走的感觉,不想和他再有牵连,仿如他就是一个陌生人。

“哈哈,我倒是不介意。要不你与你夫婿和离,跟着本侯不是更好?”他笑得放纵。

我敛神,沉声说,“侯爷,请您自重!”

“好好,不与你闹了!你这是要去月心湖吗?正好本侯与你同路。”他已经不由分说的走在了我的身旁。

“民妇与侯爷并不同路!”我咬紧下唇说道。

“哦?难不成你这是要回城里去?”他歪着头,状似思考的问,可惜眼角的笑意已经出卖了他。

我看看周围,这明明就是要通去月心湖的路……没有旁支,也辩驳不了,况且快到巳时,再跟他纠缠下去,损失惨重的只会是我。

“不,民妇正好想起来,恰巧与‘侯爷’同路呢!”我说得咬牙切齿,此刻我的样子肯定是很狰狞,但没有把他吓倒,而且我的反应明显的娱乐了他,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气氛冷凝在空气中,犹如这压抑的天气,让人很不舒服。看着他的侧脸,若没有了那轻浮的笑意,就是我的三哥了。

他突然转过身来,我脸一红,急急的转过头去,怕他看出我的异样。可是却发现肩上多了一制大手紧攥着。我一恼,刚想出声呵斥他,他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时我再迟钝也感觉到周围的肃然,树木在风中萧萧簌簌,使人的情绪顿时紧绷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刚好走到的地方是去月心湖必经的树林,背临的就是天朝著名的泷江。不一会,飕飕的,在暗影里出现是很多黑衣人,都看不见脸。但是他们身上发出的是死神的气息。

我看向他,眉皱的得死紧,没有了先前谈笑风声的笑意。

钿誓钗盟何处寻

我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立即冷凝了起来,肃杀的气氛慢慢的向四周蔓延开来,让人冷不禁的打颤。我不知道对方是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人数众多,看他们每个人的眼睛,双双狠厉,似乎都不会手下留情。我哆嗦着身子,这些该不会是杀手吧?而且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为了我身边的这个男人而来的。我浑身都冒着冷汗,手紧张的握着拳,敌众我寡,这怎生是好?

这时,他一个箭步,瞬间走到了我的面前,把我掩护在他的身后,伟岸高大的身影顿时挡住了一切的危险。

“他们……”我喏喏的问着,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整个人蒙在那里。

“嘘,别说话,待会我先挡着,一得空你就跑,知道了吗?”他突然转身,沉下声音严肃的对我说,他这么正经的样子让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又重申了一遍,“要跑得越快越好,知道了吗?恩?”

我用力的点点头,他才又放心的面向跟前的那些人,冷哼道,“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不知道本侯爷是谁吗?谋害皇族,论罪当诛,祸及九族!你们好大的狗胆!”

“哈哈,这等你有命回去再说吧!不过不巧,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一个貌似他们这帮人的首领厉声说。“都给我上!任务完成以后,主上重重有赏!”

那些亡命之徒一听到这话,都两眼放着红光,仿佛金山银山就在眼前一样,纷纷拔剑向我们冲过来,锐不可当的气势让人后怕。看到这种情况,我下意识的揪紧裙摆,心道,待会要机灵点,我绝对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笑话?本侯岂是这么轻易被欺之人?!”他不可一世的说着,浑身上下散发着冷然贵气,似乎并不为面前的困境感到担忧。

“废话少说,拿命来!”话刚放下,他们都一拥而上,也许打算来个大包围。

这时,我们面前冷光一闪,只见他的手已经执剑相迎了,发现原来他把软剑藏在了腰间,这才消除了空手搏击的劣势。

他把剑一横,剑气一挥,破空而出,凛然波光让人顿时避开,“快走!”就在这时,他出声催促我离开。

趁那些人闪神,我立刻往身后的荒芜的山林跑去,耳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兵器交击的声响,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又担心他只身一人,怎么对付得了那些如豺狼虎豹的恶徒呢?可是现在我什么也顾不得,只能一个劲儿的向前跑。

不过才走到一个山坳处,就发现已经无路可走了,正准备掉头向回走,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有人跟上来了,难不成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他们步步逼近,我步步后退,最后我往下一看,只一步后面就是滔滔的泷江!而他们似乎料定我不敢再退,越发的向我靠近,我一闪神,脚步一悬空,心里唐突着,当下只有一个念头,这回惨了!!

那奔腾不息的江水在咆哮着,似乎只要一跌进去就会被吞噬。只是,在我完全绝望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凌空大喊,“小心!”

然后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一惊!这个人,怎么也跟着下来了?!他难道不知道泷水也是很危险的吗?!

这时,我觉得自己只要一呼吸就吸进了江水,呛得难受,意识混沌不明,被冰冷包围着,整个人一直在抽搐挣扎,只能紧紧揪着身前的人的衣服,向他汲取温暖。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颈上一吃痛,竟昏睡过去了。

全身忽冷忽热的,又湿又重的衣服让我不舒服的辗转,才发现睡的地方也把背搁得难受,手下意识的想拨开,厚重的眼皮挣扎着醒了过来。

昏弱的光使周围看起来蒙蒙胧胧,摇曳的火光倒映在石墙上,凹凸不平的,上面布满了蔓藤,冰冷的身子让我忍不住向火靠近了些,才舒适的把紧蹦的神经疲软了下来,心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刚刚不是掉到了泷水里了吗?怎么在这里?对了,三哥?他怎么样了?我环视四周,原来是一个山洞,但是怎么看不见他?

我踉跄的起身,虚脱无力的身子无法行动得很快,突然感觉到害怕,一个人在这种荒野之地,恐惧渐渐涌上心头,颤声喊着,“三哥,三哥!你在哪里?”

还没有走到洞口,那个银白的身影已经映入眼帘了。只见他也是全身湿漉漉的,用金冠束起的长发此时披散开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妖魅惑人,黑子班的星瞳正紧紧的盯着我看。他的手上抱着一大捆柴火,原来是去拾柴火去了。

“你方才在叫谁?”他醇美的嗓音轻然的问道。

“没、没有啊,你听错了,我没有叫谁……”我喏喏的说着,转过脸,顿时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我想我没有耳背,三哥是谁?你的夫婿?”没等我回答,他又轻声道,“你就这么想他?刚刚不晓得是谁搂得我这么紧的,可惜啊,救你的是我,他都不知道在哪里快活了呢?”他轻笑的打趣我。

“懒得跟你说!”洞口的风很大,我哆嗦着身子往回走去。亏我刚刚还那么担心他,现在又嬉皮笑脸的,真让人来气!

“已经死了那么久的人,就这么上你的心?你很爱他?”我背对着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是却意识到他已经收起了笑意,沉声的开口问我。

我的脚步一停滞,人僵在那里,从不知道从他嘴里问出这句话会让我这么的难受,心揪得隐隐作痛。许久之后我才艰涩的发出声响,“你说得对!”空荡荡的山洞了回响着我的话语,时间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而后,我身后的人没有再说话,轻捷的越过我的身旁,来到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里,添加着柴火,动作自然优雅,没有一丝丝的困窘,好像这样做的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他还用细长的木棍迅速的搭起了一个架子,才转过来对我说,“我的传信筒被水打湿了,可能要好一阵子才有人找到我们。你先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烘干,不然会得风寒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这湿衣服真是粘得我连呼吸都不顺畅,但是……瞄瞄他,叫我在他面前……现在的我做不到,只好赧然的立在那里,没有动作,也不支声。

可能他看出来我的忧虑,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烬,冷声说着,“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我到外面守着,你安心吧!”话音刚落,人已经不知所踪,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武功不错,只是,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回去要等人来呢?

我摇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说得对,感冒就不好了,还是先把衣服弄干了再说。

火堆烧得正旺,在劈劈啪啪的作响,晃动的火光照出人歪斜的影子,也让这个冰冷的山洞容进了一丝丝是暖意。我动作迅速的把衣服解下来,并把它们放到架子上烘干。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等再次回过神来,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看来是入夜了,凉风不断的灌进来,让我冷得直打哆嗦,所以赶紧把衣服穿上。看向洞口外面,他居然这么久都没有一点动静,可是这深秋的荒野是如此的冰冷,铁打的都熬不住了,何况他还经历了一番打斗呢?算了,还是叫他进来吧!

走出山洞口,左看右看,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才纳闷他人去了哪里,突然听见脚边传来呻吟声,垂下头一瞧,咦,他怎么倒在地上了?

一惊,连忙蹲下身子,在洞内影射出的昏暗的火光中,看出他脸色有点不正常潮红,叫了他几声,可是他都没有回应,俊秀的五官此刻了无生气,伸手一探,不禁猛缩回来,怎么这么烫?

汗湿的的长发烫贴着,呼出的鼻息也如滚烫的岩浆般吓人,看来烧了有一阵子了,真是个傻瓜!怎么都不出声的?

我使尽力气想把他拖进山洞里,可是手刚往他的胸前一扯,就听见他难受的痛呼,再仔细看,才惊知自己的手已经沾上了殷红的血,心里一抽紧,他居然还受了伤?刚刚抱着柴火时还是那么的矫健爽朗,现在怎么就变成这么半死不活的了?这般的逞强是为了什么?

我的心被揪得难受,也顾不得以前的烂帐,毕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变成这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进来,让他靠近火堆,幸好先前的柴还有剩,我把火添旺了些,整个山洞顿时暖和起来。他慢慢开始发汗,但是眼睛还是闭得紧紧的,眉头也没有放松,看来很是辛苦。我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衣袍掀开,先是看到他左肩的那个胎记,眼一顿,再看胸口,有一道像是被被锋利的剑划出有些地方已经和腐皮粘在一起,才轻轻的碰着,他就不自在的呻吟着,看到他这样子,我的鼻子酸酸的,好像有什么要涌出来。

轰隆一声,把人吓得一震,不过一会,豆大的雨点就哗啦哗啦的落下来,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渐渐的泛起一片水雾,让黑夜更加的神秘起来。

撕下裙摆,帮他把身上的血污擦拭一下,手边没有任何的药物,只能做简单的包扎。他嘴张嘴合,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呢喃,阵雷声大得让我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只零星的听到,“你们都走开……这是我的……不准抢!”之类的话,神情十分的怆然,使人忍不住深究他在睡梦里遇见了什么。

我帮他擦汗,突然手腕一紧,低头才发现是他抓着我的手,眼睛注视着我,嘴里艰涩的说, “你……看了我的身体?要负责啊……”我才想呵斥他无聊,才发觉手腕的力道已经放松,原来刚才不过是他一时强撑着,先下又晕了过去了。我苦笑,这个人,连昏迷了也这么的不安分!

他就枕在我身边,兴许退了烧,也没有再呓语,安安分分的沉睡着。想起我以前生病的时候,三哥也是这么衣不解带的不眠不休照顾着我,让我突然觉得心里一暖。

时间滴答滴答的前行,也许是天公护佑,也许是他体质好,热已经退了,可是身上的伤没有经过处理,而且又泡过江水,再这样下去,让伤口发炎了就不好了,不时的看向外面,到底什么时候才有人来啊?

才在我思考的当下,隐隐约约的听见外面有声响,难道是救援的人找来了?

眼波才动被人猜

这时,天已经大亮,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只留下点点稀落的雨水滴落在树叶上,嗒嗒作响。“爷……爷……您在哪里……”本来稀嚷的叫喊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而且锲而不舍的。这里当初可能是为了防身,才找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而天泷山脉的地形又是很复杂,估计他们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找到。

我挣扎着起身,想出去探探究竟,若真是他们的话,还可以让他们早点发现我们。可是我人还没有站直,就被一股力量给拽了下来,连忙垂眸看下去,发现他已经睁开眼,而且似乎恢复了清明,两眼直勾勾的瞅着我,这时的他不是像三哥般的刚毅,也不是像靖候般的妖冶,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像被人抛弃的孩子的无辜神情,菲薄的红唇喃喃的对我说着,“别走……别离开我好不好……”语气是耍赖也是哀求着。

这话深深的撞进了我的心底,心念一动,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来安抚他,温柔的说道,“恩,你再睡一会,我不走的。安心睡吧!”说完后一愣,随即恼自己干嘛这么的迁就他?!可是再想拉开他的手说话的时候,他竟然又枕在我的腿上睡着了。饱满的天庭,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眼睛现在安静的紧闭着,好像在享受着这一份难得的静谧和安宁。

当他们一群人进入山洞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个英俊却狼狈落拓的男人正枕在一个也同样不修边幅的女人旁边,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一样,睡得香甜甜的,可是这份安静却让人无情的打破了。

他们都惊愕的看着我,不,正确的说,是看着我们两个周围这么诡异的气氛,而我,同样的也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

首先看见的是天北,据我的猜测,他应该是他的得力手下,所以主子失踪后他的出现我并不觉得奇怪。可是却惊讶的发现,成大和炀,还有那个惊澜商号的神秘老板也随后跟着进来了。当下把山洞挤得人满为患,大家面面相觑,竟一时无言以对。

成大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像个雕塑般的沉默着。而炀的神情是担心也是恼怒,有点我不懂的情愫在渐渐滋长着。最奇怪的就是那个人,一脸的高深莫测,此时正用复杂的眼光在看着我,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又似在思索着什么。

山洞的气氛诡秘幽深,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跟他们解释我们此刻的亲密?“他……受伤了……所以……”我断断续续的说着,还不时的观看他们的表情。

天北似乎恨不得要冲上来了,而成大则是皱着眉头,那人也是一脸凝重。炀毕竟是年少气盛,整个人已经快步的向我走来,还“不小心”的把我身边的人推开一边,一脸担心的问着我, “乔,你有没有怎么样?你没有受伤吧?”他探探我的额,然后有左右打量着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抿嘴说,“我的脚好麻,肚子好饿……”

“这就好……这就好……”他边呐呐低语,边帮我理了下头发衣服,动作自然得让人以为他本来就该如此,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般。

“扑哧”,不知道是谁先笑了出声,然后是所有人都在闷声低笑,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傻的话,脸烫得酡红,真想钻到地底下。

我回眼看了那个人,发现他也正细细的打量着我们,看见炀的动作以后,本就深沉的眼眸更是深了几分。

而我身边的人早就被天北等人扶起来,安置在一旁。这时,只见他幽幽的转醒,缓缓的睁开眼,看见这么一群人,先是愕然,随后即恢复了以前所见的侯爷的气派。

天北率先单膝下跪,向他请罪,“属下没有能够保护好爷,愿意接受责罚!”

他摆摆手,冷声道,“罢了,也与你无关,不过十日内我要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他冷不丁的看向我,然后又快速的转开,那双幽邃的眼眸,让我浑身一颤。

“是的,爷!”天北沉着的应声。

随后,他似乎看见了什么,竟不顾身子的虚弱,挣扎着起来,被天北稳稳的扶着,还朝成大的方向高呼,“你怎么也来了?”语气充满了惊讶,也带着点喜悦。

这时,那一头一直伫立冷看着的男人,也就是惊澜商号的老板出声道,“都过了傍晚了,连你的人影都见不着,不来找我怎么放心?”他淡淡的语气透出的居然是浓浓的关心。

我不免深深的向他看去,心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与他有约的不只我一个?这惊澜商号的老板跟龙靖又是什么样的关系?真是摸不透……

“哦,不过,看来他是等不及了!连这么卑鄙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魅惑的声线似乎想把人引进深渊,“可惜啊,没能让他如愿以偿。”语调是轻柔的,可是狠厉的眼神迸出精光,似乎有什么猎物被他瞧上了,危险而妖媚。

“恩!”那男人微微应了一声,好像已经对他说的事情了如指掌,也不感到惊讶,道“也许是。不过,这件事等你回去养好身体再说,还有下次可不许再胡来轻率了!”然后就负着手转身走出了山洞,雨后的清风将他的衣袍吹起,飘扬飞舞,那一霎间,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已经看清世界的飘然之人,潇洒的踏风而去。

我才刚想追问乔饰坊的事,他仿佛身后有双锐利的眼睛般,声音扬来,“柳老板受惊了,那件事情,等过几日再商榷也不迟。”话落间,人已经不见了。

龙靖先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思,然后又敛起神来,对天北说,“你派人送柳老板他们回去吧!”说得正经肃然,全然不像只有我们两个人时的轻佻和放松,仅只于是对一同落难的人照顾而已。

一路上,炀紧紧的护着我,连成大也亦步亦趋,生怕我随时消失似的,让我哭笑不得。

“炀,别这样,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不管!你每次都说会好好照顾自己,每次都让我担心得不行!真怕我一个不留神,你就不见了!”他非但没有松开我的手,还把我拥得更紧,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这样的动作太过亲密了。

“炀,松手!我快呼吸不过来了!”闻言他果然乖乖的松开,“对了,你们怎么会跟那个人在一起的?”不是说他轻易不见客人的吗?

“我们一直等一直等都不见你,怕你遭到什么不测,所以就顾不得什么了,硬是闯了进揽月楼去,让那个人把你交出来。谁知他居然说也等了你大半天的。我们才知道出事了。不过,为什么那个靖侯爷也跟你在一起?”也许想到了山洞那诡秘的一幕,他嘟嚷着,似乎对龙靖有很大的偏见。

“恰巧在路上碰见,然后就出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黑衣人来追杀,殃及我这条池鱼,所以就这么倒霉咯!”对于在山洞里的事情我隐去了一些不说,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楚。

身旁的成大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沉默了好一会,才淡然的说,“那个靖候不是简单的人物,我们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免得被无辜的牵连。”成大总是这么的云淡风轻的,仿佛发生任何事情他都能处变不惊。

这番认真的言论炀十分赞同的点点头,而我也简单的应了一声,只是,内心却很怅然,真是不去招惹的话麻烦就不会来了吗?

刚回到家,就看见眼睛肿得通红的之泓撅着嘴可怜兮兮的瞅着我,小孩子特有的稚气嗓音委屈的说着,“娘丢下之泓,不要之泓了……”

我听见孩子这么说,心里漾起了满满的温暖和幸福,还在胡思乱想什么?麻烦来了想办法解决就是了,杞人忧天也解决不了问题的,重要的是过得快乐就行了。

我碍于全身的脏污,所以只能蹲下身子跟他说,“无论如何娘都不会不管之泓的,之泓原谅娘好不好?”

“要打勾勾哦!”他伸出小手指,要拉我的手。我温柔的笑着,正想着要答应,突然一个大手包裹着我和之泓的手,有点粗糙的茧子,却温暖无比。

我抬眼一看,原来是炀,他正用那幽蓝的眼眸凝视着我,似有千言万语一般。

“我也一样。乔,你也要答应我,无论何时都记住,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知道吗?”他深情的吐出这番郑重的承诺,让我顿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下意识的想寻找成大的身影来缓和一下现在尴尬的气氛。炀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不用看了,成大一回来就不见人了。而且……答应我真的这么困难吗?”他那张绝美的脸庞有着近乎透明的苍白,显然对于我的逃避很是受伤。

“炀,你知不知道一辈子很长,永远……这个承诺不是那么轻易的实现的,一旦你无法履行承诺,只会让彼此更加受伤害。”看他满脸不认同想出声反驳,我有继续说道,“曾经也有一个人给过我这么坚定的承诺,可惜到最后,也不过是空谈而已。做人有太多的无奈了,即使非你所愿,有很多事情还是避免不了的。”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然后缓缓的问,“你说的,可是之泓的爹爹?”仿佛咽喉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他说得很艰难。

我点着头,向他坦诚。

“其实不是你不相信,是忘记不了他是吧?其实我不会勉强你做什么的,只要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就行。还是你觉得我没有用?可是怎么办呢?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的,你说我耍赖也好,一无是处也罢。总之我会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你的。”

他知道,原来他清楚我在想什么,难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也许是。三哥永远是我心中不可磨灭的一个过往,即使我不想去想,他也还静静的留在那里,时不时的让我揪心难过,也让我不能忘记。或者芝兰说得对,我在感情上属于弱者,一旦陷了进去,脱身就难了。

之泓天真的看着我们这一来一往的对话,小眼睛在骨碌骨碌的乱转,炀见我在犹疑,就顺便把之泓拉下水,诱哄着,“之泓喜不喜欢我啊?想不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啊?”然后就亲昵的把他抱在怀里,本来哀怨我不肯抱他的之泓立即倒戈相向,亲了炀一口,美滋滋的喊着,“当然了,之泓最喜欢哥哥了!”

炀得意的看着我,使我哭笑不得,真是一对活宝!

“勉强没有幸福。但是我也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的生活下去,大家都平安幸福,就是对我最好的承诺了。”我不能答应他什么,我不愚钝,我明知道他要的我给不起,就不要捅破那层纱窗纸了,保持一定的距离,或许对他对我都好。

可能他也知道我的底线,听见我这么说,已经笑逐颜开,冰冷的蓝眸渐渐的染上了温暖的喜色,高兴的亲了亲之泓,把我们俩的手握得更加的紧,似乎在给自己下了个什么样的决心。

过了几天,那个惊澜商号的老板主动的找人来和我接洽,于是,我们又定了一个时间叙谈关于乔饰坊的事情。可是我却在狐疑,从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不是单纯的想吞并乔饰坊,看来是想要做什么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乔饰坊能起什么作用呢?看来一切都要等他来告诉我了,这次一定要把问题解决掉!

江流曲似九回肠

揽月楼里。

我一直以为揽月楼不过是文人墨客和商贾的去留之地,也只是比普通的酒楼豪华有名气而已,没想到里面却是这么的清雅别致,舒适宜人。所谓楼,建筑却不只一处,分内外两个建筑,而专门负责接待贵宾豪客的是外楼精致奢华的兰亦斋,而惊澜商号的老板原来就是揽月楼的主人,住在内楼钓雪阁里。

钓雪阁清幽淡雅,越过花团锦簇的宽敞庭院,穿了九曲回廊,泉水淙淙,鱼儿在嬉戏打闹着。然后进入了一处布满清新翠竹的院落,高屋建瓴,琉璃瓦,明净窗。这时正是天朗气清,温和的微风徐徐吹来,传来悠扬婉转的箫声,让人听着有如天籁。我整个人都深深被吸引住,怔怔的定在那里失神聆听着,哀转的箫声仿佛进了心里。

眼前,在冉冉翠竹的衬托下,一个身着黑衣的人站得直直的,手持长箫,长发没有束缚的飘扬在风中,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的背影稍显落寞。而箫声渐渐高扬,随后又落入了呜咽凄绝,似乎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似的,有着无以名状的忧伤。

一曲终罢,我还沉浸在其中,那个人却已经回过头来,嘴角浅浅的勾起了一个弧度,模样虽然平凡,却尽显儒雅风范。他沉着的说道,“你很守时。”

“我只是不想失去这个机会而已,免得让大老板您失望。”我抿唇一笑,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跟这个应该还算陌生的人谈话很自在,就像多年不见的朋友,没有一丝的尴尬。

一身黑衣更是将他衬托得英气威严,飞扬的剑眉,挺拔的身体,手上还拿着箫,若不是知道他就是惊澜商号的主人,富甲一方的大商贾,我会以为他只是一个文人学者。

他的声音厚实温暖,让人不禁撤下心防,“我叫宇文隐。你可以不用老板老板的叫我,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市侩。”我一愣,原来他叫宇文隐啊,隐……这个遗世独立的名字似乎很符合他的性格,不轻易现身于人前,凡事低调神秘。

我说道,“那不知宇文公子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小店?我们只是小本经营,如果先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宇文公子?很文雅的叫法,我本来以为,你会指着我的鼻子叫喊,‘宇文隐!你这个卑鄙小人!’这样子才对。”他说着说着居然笑出了声音,好像想起了很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