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人不慌不忙起身下跪,对着宝隆皇帝敛衽施礼道:“皇上,既然贵妃姐姐身子重搬出乐寿宫,不若让臣妾进乐寿宫陪陪太后解闷。”

周太后听后不由满面含笑。

这时落日的光晕由外面进入,一片晕影中宝隆皇帝唇际微杨的笑容,若有若无地悬在淡漠的脸上,像是随口接道:“难得张贵人有心,以后就陪在母后身边吧!反正政事忙的很,朕也怕会冷落母后。”

不知为何,张贵人听后突然感到心底掠过一阵寒意。

宝隆皇帝只留了一会,便伸手拉过蓝袅的手走人.

周太后看到那两人亲密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德仁公主

宝隆皇帝把头窝在蓝袅的胸前,“朕的贵妃怎么了?”

“什么怎么啦?”

“贵妃不吃醋,不在意?”宝隆皇帝坐了起来,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蓝袅莞尔一笑,一边用剪刀剪去烛花,一边道:“她说,你都不喜欢她们。所以她不吃醋,不在意。”

太后曾派人告知宝隆皇帝有几位贵人已经新进宫,谁知他竟不理睬.

可怜的张贵人虽然恬着脸见过皇帝,但那次后,宝隆皇帝形容张贵人举止如同泼妇,一个如花的少女,刚刚含苞待放的年纪,只因天子的一句话,就落得凋敝飘零,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只是可惜了敬亲王费了苦心,准备揭发张贵人贪求权势,在进宫前强行退了别人的婚.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你在,朕会亲自把她丢出去。”…晚上的时候,蓝袅和宝隆皇帝并躺在床上聊天。

早上醒来的时候,宝隆皇帝碰碰她:“朕去上朝了。”

“好。”蓝袅的眼皮依旧粘在一起。

宝隆皇帝看着嗜睡的女子,决定化悲愤为微笑,“姑姑,宝宝是个贪睡虫…”

接近中午时,蓝袅醒来后掀开轻纱垂帘,从窗口看出去,宫里的景色分外美好。

周太后病了,不过蓝袅清楚可能是皇帝的无动于衷让太后老人家很窝火.

乐寿宫。

在众女子嫉恨的注视下,端正地给传说中病重的老太太微微躬了一下身.

“还真上心?”她轻哼一声,“就你来了.”轻蔑,不在意,看不入眼。

有什么就说吧!蓝袅心想,她脸皮很厚,不介意的,就她一个人来实在让她老人家失望。

屏退他人,周太后直截了当地问:“皇帝怎么不来.”

“昨晚他议事太久了,身子极累,他说反正太后得到也不是什么重病,所以他改日再来.”

“是么?”周太后讷讷地道,“我把他从小养到大,劳心劳力找人教授他学识、谋略…没想到到头来做了旁人的嫁妆。”

说完后,她随手推倒桌面上插满花的碧玉瓶,满地的碎片中,一朵朵鲜花依然静静绽放其间.

蓝袅轻轻地笑,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不过万岁爷一直学的很好,包括爱臣妾,太后想想看,臣妾一无家世,二无什么头脑,最不会出现外戚专权的事,他宠臣妾有什么不好.”

“只是你的手段.”周太后厌恶地道,“你先让皇儿陷入你的网,然后再慢慢想办法让他提升你那低贱的家人。”

家人,蓝袅略微惊讶了一下,片刻就想明白了,是她这具身躯的家人吧!

她哧地一声得意地笑,“太后,我发誓,我的家人以后连我的面都见不到.”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她挥挥手,“你下去罢!哀家也累了!你大着肚子就好生养着,没事别来这里,省得出了事,那不肖的儿子又来找哀家的麻烦。”

蓝袅听后死死的忍住笑,千恩万谢她的恩典.

七月,树绿荫浓昼午长,蝉声一直噪得人疲劳不己。

出尘离染,清洁无瑕的荷叶亭亭.

还算是平静的中午,周太后仰面躺在躺椅上,面对着一湾平静透着荷花暗香的湖水

当脑海中再次有了意识,她听到有声音在耳畔回响。

她旁边年轻的宫女很小心的道:“太后,元贵妃生了,是一位公主.”

想来是逾矩了,应是足月生产,硬要对外说是七个月早产,算了只要睁只眼闭只眼,她还是整个龙朝阶级最尊贵最显赫的太后。 所以周太后扑哧一笑.“其他人有什么反应?”

宫女扶起她半躺起来,不屑地说道:“听说钱太后把她宫里的宝贝都翻了出来,派人给贵妃娘娘送去了。”

周太后看了一眼仍恭敬站在她后面没有发表的意见的小林子。

“是么?”看着一直不出声的小林子,她轻笑了起来道,“她竟比我自己想得要周全。”片刻后,她“嗳”了一声,重新躺下。

含芳殿内,宝隆皇帝虽然不能入产房,但他在房外听到蓝袅和自己女儿均匀的气息,只觉心头仿佛灌满了蜜,脸上不由出现温存的笑.

不久,钱太后和周太后的贺礼不约而同送到.

大公主满月时,宝隆皇帝下令为天下的独居老人各派发一两银子,两身夏衣,三身棉衣,四斗米.

此举引得天下人称颂,长公主因此沾光,尊为德仁公主.

初秋的清晨,宫院中早有一丝丝的凉意,身材已经恢复灵动的蓝袅对着晨光,半眯着眼伸出手在开的正艳的花树身上拍了拍,全树的枝条随之晃动,随之漫天飞舞的花雨也在一片暗香浮动中飘扬开来。

不过她身后的宝隆皇帝对着满目的桃红柳绿轻轻喟叹着,蓝袅,他生命中第一个女人,唯一的女人。他痛苦想起前些日子在母后和朝臣们面前咆哮,想为她争得皇后的名份。朝臣们和母后却冷冷看着自己,他还记得两位母后的话,“皇帝!”她们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寒冷,提醒着他并不是事事能称心如意的丈夫,“蓝袅出身浣衣局,又比你年长七岁,升为皇贵妃已是莫大的恩德,难道还要叨非分之福吗?”而一众的大臣也不约而同的跪倒逼驾.

想及此事,只觉霎时间,凉风袭身,一时意兴阑珊。

却听耳畔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皇上。”那是蓝袅的声音,她抬手要摸他的额头,低声问:“小穆,你不舒服吗?”

斑驳的叶影透过阳光洒在蓝袅身上的天锦长裙,染绿了一裙的皱波,看着她温柔的表情,他的头垂得很低,答道:“朕真对不起你.”

蓝袅不觉心念一动,庄重地合掌默祷着:“佛祖啊!信女蓝袅谢谢您让小女子无论是在逆境或是顺境都与小穆一起共渡,待小女子的女儿周岁后必定出宫用鲜花香烛谢您的庇佑之恩。”

她口中喃喃将祷词念了三遍,待要正衣拜下,右手腕一疼,却是被宝隆皇帝抓住.

“妙妙不怪朕无能吗…”他迟疑地说道.

“难道皇上的心里的皇后人选另有他人.”蓝袅脸上微微泛起一种红晕,“只要皇上当作我是,我便是,何用他人来尊称.”

见到宝隆皇帝脸上的阴沉去了几分,她又道:“我知道皇上的心意,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皇上,至于那名号不过是表面的功夫.至于所谓的出身贵贱之论,我本来出身就是浣衣局的,全凭皇上的爱护才得以有今天富贵顺境,既然他们说的是实话,皇上又为什么要生气?莫非是在担心他们太过眼红于我的造化。”

“说的好.”看着她气度平和的样子,宝隆皇帝的心情也开朗了几分,“现在细想来那班臣子果然太眼红妙妙了.”

蓝袅开玩笑地说:“我看他们是看我跟你出游时的场面宏伟壮观…”尔后装装认真考虑了好一会儿,正色道:“所以担心他们的夫人学我一样要老牛吃嫩草。”

宝隆皇帝随即大笑起来,这笑声在这清静的宫院似乎太吵,惊飞了檐下的两只喜鹊,扑棱振翅飞走。

蓝袅刚想叫他给点面子不要笑得太大声时,他却止住大笑如平常一般温颜看着她:“不错。你说的有理,朕无论如何都不愿啃那嫩草的,只好换位了.”

说完话,他便拉住蓝袅衣袖,走出宫门,一直走到甬路尽头,蓝袅回头时才发现花树下多了一地残红,原来那花树上的花朵几乎全被她摇了下来.

在蓝袅升为皇贵妃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宫中已经升为嫔的张云玲就以冲撞御驾被赐死.

周太后斜倚在锦褥子上,懒洋洋地吹着手中的热茶。

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只碧玉香炉袅袅地散发着雾气,袅袅萦绕在人的鼻端。

周太后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哀家倒真小看了皇儿对蓝袅的感情.”

林公公低头道:“听闻皇上十几岁出征前就对当时还是执事姑姑的皇贵妃生了情意,那正是感情上最纯最热的年纪,也难怪到现在皇上还处处为她着想。”

周太后摇了摇头,“所以你一再提醒哀家要好生对待皇贵妃。”说完她长叹一声,道:“可惜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以后的事,就不能怪哀家心狠手辣了.”

芙蓉

选秀的女孩子扎堆站着,一团一聚的,手里拿着手绢比划看着皇宫,个个眉飞色舞。

巍峨的大殿宫室和秀丽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交相辉映,让她们神游不己。

特别金銮殿在中轴线上从南向北依次排列着太极殿、宣政殿、紫宸殿几座大殿,造成朝廷所需的威严气氛,显示着皇权的至高无上和神圣不可侵犯。

她们是宝隆五年待选的秀女,进宫时正值秋天,秀女们居住的储秀堂栽种的芙蓉花树开得像十月牡丹的繁华景象.满树灿烂的花朵,衬托在重重绿叶中吐芳竞蕊,一阵香风拂过,漫天如花雨舞动。

已经过了初选的秀女就只能留在宫里等待复选分出上中下三等。上等的经过皇上过目,就会直接封为主位。中等的则分到太后、皇上和妃嫔身边当差,至于下等,大致成为闲散宫人.

秀女们在存秀堂兴奋的提到当皇帝以孝为先,登基三年都不曾选秀,直至宝隆四年才有了元贵妃;而今宝隆五年,后宫还是只有一名皇贵妃,比起历代皇帝的风流,当今的皇帝真算专一无比,但皇帝就是皇帝,后宫不能长久的一枝独秀,谁敢说这届的秀女不出几位妃子主位.

她们学了几天的规矩后,尚宫局姑姑们就已经带人来验身.

验身的院子里还准备了棍棒,如有其中的秀女验出有不贞的身子,就立即从院里的房间拖到院中用乱棍打杀.

查验的西厢房打开了,秀女们一个个排号队,等待被叫进去。

时不时有秀女被叫进去,出来后人问怎么查验,却个个红着脸不肯说。

她们正有些紧张的时候,一位身着天霞锦纱制成衫裙的女人好奇的在院门外张望着,鬓边只簪着一枝半开的粉色芙蓉花,腰间略显丰满.

秀女们打量着她一身华赏的名裳,应该不是普通宫女,倒是有些像皇宫某一处宫所的执事姑姑.

守在院中的太监走到她的跟前问道:“你是哪个宫中,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那名女子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尖声的怒骂和嚎啕的大哭声从验身的房里传出。

只听门啪地拉开,两个膀大腰圆的老宫娥叉腰走了出来,各人的手一左一右拖着披散着头发,面如金纸,颤抖如糠的一名秀女出来.

众秀女们刹时忘了那名女人,齐刷刷把眼光都放在那名被拖出来的秀女,只见尚宫局的隋姑姑立在台阶上,先用眼睛像刀子一样刻在了众人的身上,才开口道:“南陵秀女朱氏辜负圣恩,依宫规,着立毙杖下,以儆效尤。”

从房里随后出来的利姑姑也大声叫道,“你们要仔细看好,这皇家的恩是不能随意领受的.”

说完,她的手已抬起,那两名老宫娥立即拖起南陵的淑女,走向院子的天井处。

却听南陵的秀女高叫着,“贪荣华的爹娘呵,女儿没错!是你们的错.”

话音刚落,剧烈的哀嚎声开始响起,杖打没多久后,南陵秀女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仿佛使人产生错觉,这板子打得不是人,而是普通的物件.

只听声声哀嚎,仿佛板子敲在众人身上,秀女们都吓得面无血色,有些人的嘴唇竟已经发紫。 这时被众人忽略的那名女子长叹道:“好可怜的女人,实在太残忍了。”

不过她的声音太大,两名老宫娥发了一楞,竟然停了手,也引起了隋姑姑的注意,她绷紧了脸厉声喝道:“我是奉两位太后娘娘旨意来的,这些秀女都是要选到万岁爷身边的贵人,清白自贞是首要的规矩,凭你是谁,既然扰了事,你就该送到太后跟前问罪。来人啊!快把她拿下。”

这时正在院中央待秀女们验完身继续授课尚礼监的成公公却狐疑的看着她脸容,待看见那名女子腰间的龙纹玉璧脸色终于大变.

没等拿人的老宫娥去绑那名女子,成公公已经奔走向前,打头跪在秀女前下跪参拜,口称:“奴才给皇贵妃请安!”

“皇贵妃!”众人身子一震,皇贵妃,传说中含芳殿的主子,别说是尚宫局的姑姑,据说太后们也得让她三分。

院子里的人都跪了下去向她行礼.

秀女们不敢开口说话,私下却低着头互相用眼神交流着。

一名五官精巧细致,虽然年轻稚嫩却初显妩媚惑人的东杭秀女无声的用眼神写着“那皇贵妃也不是太美丽,比起同期的秀女杨飞柳,洪苏苏,甚至连她也不如,到底皇贵妃是用了什么方法把皇上迷倒的。“

另一名肤色雪白,满月脸,带着几分福相,身材却丰满的京城秀女跟着用眼神无声的反击“身材脸蛋虽然重要,不过女人的美不光在那些地方。”

正在各人心里胡思乱想时,却听见蓝袅转头对成公公笑道:“成公公,自从先帝去后,我一直想着你去哪里了,没想到你在这里。”

成公公闻言不觉喜笑颜开,自建平帝驾崩后,已经不大有人记得他了.

此刻被鞭打的秀女抬起头,似要挣扎说话,却又嚅嚅没有言语。

蓝袅斜睨,只见她虽然披头散发,脸却欺霜赛玉,虽西施捧心叹怜,不足比其楚楚。她轻叹一口气道:“这位姑娘真正可惜了,长得一幅好模样,奈何规矩在此,且有太后的旨意…你们不要再折磨她了,让她喝药早点上路吧!”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顿起暗暗的抽气声。

被鞭打的秀女脸色霎时发白,却回给她一个微弱的笑容,道:“民女谢皇贵妃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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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含芳殿的蓝袅,抿了一口宫女呈上来的桂花露,就拿帕子掩了嘴,开始咳个不止。

宝隆皇帝下了朝,自外进去,看见此等情形,就上前亲自拍着她的背,急道:“怎么了?咳嗽的这么厉害?”

蓝袅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担心,却依旧咳个没完,急得宝隆皇帝几乎跳着脚唤道:“小吴子,快去传御医过来!”

“别去。”蓝袅一手攥紧了手帕,身子在不停地发抖道:“只不过有位秀女死在我面前,受惊吓而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吴子听后开始踌躇不定,宝隆皇帝见状便厉声道:“还不快去!”

宝隆皇帝一动怒,小吴子也不敢再停留,忙匆匆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小吴子走后,宝隆皇帝望住蓝袅,半晌叹了一口气,抱紧了她的肩道:“宫里死的人还少吗,有什么好怕的。”

蓝袅没有抬头,只是在他怀中抑制不住地颤动。“她之前有苦苦哀告饶命的,只不过我不敢得罪太后…就这样一个活泼泼的女儿家死在我面前.即使不贞又如何,逐出宫警示就算了…”

话未说完宝隆皇帝不由笑了,伸出食指按住她的唇,轻描淡写道:“是你自己去的,还是别人带你去的。”

他那么一说,蓝袅稍稍回神了些,安静的倚在他的肩头,唇上泛起淡淡带涩的笑容,无奈的道:“我就在宫里走一走。无意中发现那储秀堂的芙蓉花开得很美,跟在我身后的小娟劝我不要去,可我偏要去…”当时好像是这样,小娟好像说宫中有一处角落的芙蓉花开得比御花园内的还要美,然后在去的途中无意中经过了储秀堂.小娟又一再强调里面住的是待选的秀女,虽然个个长得明媚亮丽,纵究比不上自己华贵天成…

“小穆觉得有问题么?”蓝袅微微抬眼,发现明黄锦缎的龙袍虽光滑细柔,但峥狞的龙饰却张牙舞爪伸展在他的胸前,心事的流转一瞬间,她默然的将余下的话埋在心底。

她的脸上依然不见血色,可神情宁静了许多,不过一阵秋风来得疾了些,又是止不住的连咳了几声。

宝隆皇帝听后面上不见喜怒,只拍着她的背没有作声.

风过后,天边的乌云中一声惊雷,把天空劈开了一条裂缝。

蓝袅身体颤抖了一下,紧紧依偎着他.

宝隆皇帝把她抱起来,拢在怀里时才发现她的身子越来越单薄,就象一只幼羊羔蜷在他的怀里。不再是当年为他挡风挡雨的身体,他也不再是她搂在怀的孩子。

沧海桑田,真如梦幻泡影。

他握紧她纤细的手腕,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喃喃地说:“有朕在谁也害不了你。”

可她没有丝毫反应,他这才发现她已经睡了过去。

外面黄琉璃瓦的檐角上新挂的金铃随风碰撞摇动,声响在耳边仿佛没有尽头。

元宫秋

一早,蓝袅阖着眼困意未消。

服侍她的小娟卷起了帐子,轻声唤她,“娘娘,大公主已经在外面了。”

好半晌,蓝袅才道:“我今日身子不爽,抱她来干么。” 话虽如此,动作明显快了许多。

漱完口,服伺的小太监送来了早点。

吃完了早点,蓝袅整整装就要去殿外时,小娟笑吟吟端来了一碗药过来道:“娘娘昨日心神不宁,皇上记了一晚,今日一大早就派人拿了安神的药过来给娘娘喝。”

蓝袅看了一下小娟,想起宝隆皇帝昨天的话,心头微动,开口道:“放在桌上吧,这药一阵苦过一阵,小娟快去拿点水给我漱口。”

小娟愣了一下,随即抬眸而笑道:“娘娘素日吃完药后全是用玫瑰糖露来清嘴,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要,不要,”蓝袅笑得狡黠,挥了挥手道:“如果大公主长大后知道她的母妃一直怕药苦,以后不定怎么笑我。”

小娟听后莞尔,掩唇轻轻一笑道:“奴婢马上去拿。”

等她拿着清水重回含芳殿时,蓝袅已经斜倚在靠窗的木榻上,桌上的药碗已空,唇上尚留着一点药渍时,小娟脸上一滴不易觉察的泪珠子迅速划过脸颊。

夜风如刀,割开重重帐幔.

在熄了灯的殿内,帐外坠着的流苏,长长的划了一个阴影。

蓝袅砰的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抱着被子,睁大眼睛尖叫道:“不要谢我。”

睡在她旁边的宝隆皇帝被她的声音惊醒,惺松着眼睛道:“妙妙你怎么了?”

“她刚刚在我耳边说民女谢皇贵妃恩典。”蓝袅用手捂着耳朵,上唇细细的牙齿在下唇越陷越深,不经意迸出的血珠子已经自唇际缓缓流了下来。

宝隆皇帝一听连忙坐了起来伸手,将她紧紧抱紧。道:“梦,只是做梦而己,不要怕!”

蓝袅蔫蔫的躺在他的怀里,却睁大眼睛直到天明。

那夜起,宫中的人都知道皇贵妃病了,虽然宫里人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在私下里却是说皇贵妃是在装病,因为秀女复选的日子差不到了。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皇贵妃脸颊两侧丰润的部位也凹了下去,露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

为此,很多御医丢了饭碗。

于是,新一轮的流言再起,说是南陵秀女的鬼魂缠住了皇贵妃,大概她未受半点皇家恩德,却为了皇家的脸面而惨死,所以她不甘心要在阳间拉皇帝心爱的女人去泉下陪伴她。

秀女复选那天清晨,蓝袅被人抬到新建的祭祀大殿着人驱邪。

新建的大殿里到处还弥漫着木料混合油漆的气息,刺激着人们的嗅觉。

祭师焚香叩拜,他后面有两队人跳起了驱邪舞,一切看似正常。

就在祭师站起来,正要满意的喷水进行最后一道工序时.

一阵诡异的风吹过,香案后的幕帘呼地粘上了案前点燃的油灯,火苗借着风势,汹噬猛涨,转眼就窜上了房梁。

火燃得凶猛,就那么一会功夫就已经烧着了柱子。殿里的人们又没受过逃生训练,这时都给吓得不知所措,反应过来时便呼天抢地,像乱头苍蝇一样四下逃窜。

新晋了含芳殿主管的成公公扯开嗓子高喊:“来人啊!护驾!护驾!”

外面的侍卫刚往里冲,里面惊恐的人群已经争先往外逃,一下把门堵得水泄不通,此时里面传来一阵喊叫,原来新殿的柱子带着刺眼的火花,相继倒榻。胆小的人已经开始抱头大哭,担心自己要葬身火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