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试探道:“那……等天亮了灵儿下山叫人可好?”

灵儿不耐烦道:“天亮还得好几个时辰,把腿夹坏了怎么办?魏如墨,你闭嘴,不要打扰我干活……”

如墨愣了愣,挠挠头不说话了,这个丫头倔劲上来了,十头牛也拉不回,由着她吧,挖累了也就放弃了,没想到灵儿越挖越起劲,如墨听到她额头上的汗水滴在草上的声音,出声阻止,灵儿不耐烦吼他闭嘴,如墨只好试探着将水囊递到嘴边:“那先喝几口水,歇息一会儿,吃些……”

灵儿挖了半天,两手酸麻发抖,都有些握不紧匕首,急躁嚷道:“都是你,怎么就应了亲事,怎么就非要在我生气的时候上山采药,上山采药也就罢了,管什么小兔子……”

说到小兔子又闭紧了嘴巴,自己看到也不会不管的,埋头又是一阵狠挖,露出一个铁扣子来,两手使劲一按,如墨腿上的夹子松开来,慌忙往旁边一挪,灵儿松开手,夹子又扣了回去,如墨喊了声灵儿,指指自己的腿,灵儿过来一看嘴角翘了翘,再一看洞口又蹙了眉头,自己好说,爹的腿伤了,怎么样才能上去?

如墨利落脱下里衣,撕成布条将腿包扎好,对灵儿笑道:“灵儿不用再担心爹的腿被夹坏了,天亮到山下寻人就是,到张家找张大哥,我帮他娘医过病。”

灵儿嗯了一声爬上洞口,过一会儿搬来些石头,如此十多趟来回,石头垒成了石阶,延伸到洞口处,又找来一根棍子递给如墨,如墨一手拄了棍子,一手扶在灵儿肩头,一步步挪了上去,坐下来歇息一会儿,二人喝些水吃些干粮,灵儿站起身来:“下山去吧。”

如墨刚摇摇头,灵儿手撑在他腋下,将他扶了起来,如墨叹口气:“我倒霉也就吧了,害灵儿如此辛苦,等爹腿好了,我们就去太康,带灵儿一路游玩……”

灵儿说了声好,二人下山而去,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山下东方天边已透出一丝曙光,灵儿敲开张家的门,张家人一看如墨受伤,慌忙安顿他在床上,又是煮饭又是熬汤,好一阵忙碌,用过饭灵儿看如墨脸色发白,让他稍事歇息就走,好的药材都在药铺里,如墨拍拍床边:“灵儿也少睡会儿。”

灵儿摇摇头:“不用,得让张大嫂挑一挑手上的刺……”

说完挑门帘要出门,如墨说了声回来,一转身如墨伸手将她扯了过去,将她的手掌摊开掌心里,猛吸了一口气,那双白嫩的手上布满血痕,手指微微有些肿胀,在如墨掌心里不时得抽搐,从手腕到指尖,到处都是棕色的或者黑色的小刺,灵儿挣扎着要抽出手,如墨双手一合,将她两只手包在掌心里,扬声喊着张大嫂,张大嫂忙不迭进来,如墨温和吩咐她烧一锅开水,再煮些干净的白布,张大嫂答应着出去,如墨从怀里拿出一包银针,挑出一根来看看灵儿:“能忍住疼吗?”

灵儿点点头:“可是,爹的脸色青白,应该先歇息一会儿,我的手不过是皮外伤……”

如墨让她坐在床边,说声不碍事,凝神逐个挑着小刺,过一会儿低低问道:“灵儿不是最怕疼吗?小时候摔一跤都要大哭一通,抱着哄半天才能好,这次手伤成这样,怎么不告诉爹?”

灵儿随口说道:“只顾着急爹的腿伤了,这个没忘心里去,也没觉得疼……”

如墨伸手捏捏她脸:“都是爹不好,害得灵儿受苦……”

灵儿摇摇头:“还是那句话,日后爹再去采药,灵儿一定要跟着。”

如墨说了声好,其实他被捕兽夹夹得不轻,开始并不是睡着了,而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待到被灵儿唤醒,怕她心焦一直狠命咬着嘴唇,生怕再睡过去,因神智昏聩,没有想到那么多,否则依他医者心细,早该想到灵儿拿一把匕首挖土,又搬来那么多石头,手上定会有伤有刺。

此时想着灵儿少见的勇敢坚强,心里大为安慰,这时张大嫂掀帘进来,说是水晾好了,如墨仔细查看灵儿的手,刺都挑干净了,白布蘸了水一点点为灵儿擦洗,张大嫂说她来,如墨笑道:“还是我来,从小照顾她惯了,就算手重了,小家伙也不会喊疼,若是别人就不一定了,张大嫂,我这女儿没白养,这次要不是她,我说不定就死在山上了……”

张大嫂忙说:“这种丧气话可说不得,吉人自有天相,不过魏郎中这女儿啊真是不错,我们家这几个有她一半好我就知足了。”

如墨自豪一笑,灵儿不满说道:“我已经不是爹的女儿了,他现在是我师父。”

张大嫂一愣,如墨摸摸灵儿头顶:“师父就师父……”

灵儿一躲:“手上有水……”

如墨呵呵笑起来,仔细帮灵儿洗干净了,张大嫂问要不要包扎,如墨摇摇头:“这种小伤口反而是晾着容易好些,一包扎捂着容易溃烂,灵儿歇息会儿去,爹也睡会儿,午后我们再回家。”

灵儿看他脸色更加苍白,乖顺跟着张大嫂出去了,如墨颓然倒了下去,刚刚偷偷扎了穴位,强撑着保持清醒,这会儿放松下来沉沉睡了过去,灵儿在那边也是睡得香甜,一觉醒来已是半下午了,等到太阳西斜,如墨也终于醒了,张大哥虽说雇来了马车,看看天色说道:“住一宿,明日再走吧。”

如墨和灵儿却异口同声,说马上就走,天黑前赶回豫章,如墨心里想的是,伤药在家里,过一夜怕灵儿手上留下疤痕,这手可是姑娘家第二张脸,马虎不得,灵儿想的是,药材都在药铺里,爹的腿伤需要什么药,得让明生哥照着方子去熬,再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爹回到自己家才能踏实歇息,好好养着……。

20. 决心

如墨回去静心休养几日,面色逐渐红润起来,灵儿忙前忙后伺候着,手上的伤很快好了,天气渐热,如墨每日帕子蘸了水擦洗身子,他素来爱洁成癖,每日必要沐浴,从未这般难受狼狈,疯了一般渴望着好好洗浴一番,可是让人帮忙又万分难堪,六月六日夜里,终于忍不住了,用过晚饭跟灵儿说:“去叫明生来吧。”

灵儿不说话,她一直无法坦然面对明生,遇到他能躲则躲,这段时日如墨养伤,明生少不了过来看望,两人客气生分沉默以对。

如墨又说一句,灵儿看看他:“叫他做什么?”

如墨笑了笑,略略有些难以开口,可是灵儿执拗追问,他轻咳了一声说道:“天气越来越热了,身上又湿又粘,爹想沐浴,可是需要人帮忙……”

灵儿没等他说完,毅然决然说道:“我来帮忙不就行了?这就去烧水。”

如墨愣住了,灵儿已风一般到厨房去烧水,如墨喊几声灵儿无人搭理,待她拎了水进来,如墨忙说道:“灵儿,我自己来就行了。”

灵儿冷热水兑好了,拿过一只水瓢,带几分得意说道:“烧水的时候就想好了,爹那条伤腿不能沾水,木盆里放个绣墩,爹坐着,伤腿垫在椅子上,我拿水瓢舀了水,从头到脚给爹浇下去,烧了一大锅水,炉灶上还烧着一锅,保准爹洗得痛快,爹,快脱衣服……”

如墨刚说声不用,灵儿已过来利索解开他衣襟,待如墨回过神来,身上只留了底裤,如墨手忙脚乱去拿外衣,灵儿已经远远扔在放脏衣服的竹篓里,他忙去抖一床被子,灵儿蹭一下夺了过去:“不是要沐浴吗?这会儿怎么又躲躲闪闪的?真是的,怎么腿伤了,脑子也出了问题?”

如墨张了张口解释道:“灵儿,爹一个大男人,这样有些难为情……”

灵儿翻了翻白眼:“有什么难为情的,我小时候爹也没少给我沐浴,我也没有难为情啊。”

如墨说:“那会儿,灵儿不是小吗?后来长大了不就自己洗了吗?乖灵儿,爹自己能行。”

灵儿叉了叉腰:“那这会儿不是受伤了吗?若是好好的,请我我也不帮你啊,就别扭捏了,再磨蹭水都该凉了……”

说着话手在如墨腰间一扯,啊得一声愣住了,原来爹的身子跟自己的如此不同,宽肩窄臀,腰身精壮有力,胸前两点小小的粉红,两腿间羞答答卧着一只小鸟,似乎在等待安慰爱抚,灵儿着了魔一般伸出手去,如墨正以目瞪口呆对着灵儿的瞠目结舌,见她魔爪伸来,也啊了一声双手紧紧护住了。

灵儿腾得红了脸,收回手说道:“自己洗吧,干净衣服在枕头边上,洗好了叫我。”

说着掀竹帘出去了,如墨看着关好的门,吁口气一只脚着地挪到凳子上,刚弯下腰拿帕子去吸水,门哗啦开了,灵儿绷着脸冲了进来,抢过他手里的帕子蘸了水递给他:“你自己洗,我在后面给你冲水,头发我来洗……”

如墨还想说什么,灵儿已解开头发,拿梳子一下下梳顺了,用水淋湿抹了皂角,手指头在发间仔细揉搓,如墨僵着的身子渐渐放松,只是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是夜如墨睡得分外香甜,灵儿却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如墨精瘦瓷白的身子总在眼前,尤其是那只乖顺蜷伏的小鸟,令她害羞悸动,却又忍不住好奇。

好奇归好奇,如墨却再没让她见着,以后每次都洗浴好了,穿上里裤赤着上身,让灵儿为他洗发,别的再不肯让灵儿动手,灵儿怕自己压不住好奇心,惹恼了如墨,也就乖顺得非礼勿视,可越是按捺越是好奇。

忍了些日子,有一次夜里怎么也睡不着,心头浮上一个大胆的主意,自己也吓了一跳,蒙着头不敢再想,可是那个念头诱惑着她,令她忍不住起身,熏了一炉安神的香,隔着如墨的窗户悄悄放了进去,将本来开着缝隙的窗户关了个严实。

半个时辰后估摸着差不多了,开了门蹑手蹑脚进去,掀了薄被脱了里裤,今日却没了小鸟,而是昂然而立的大鸟,灵儿惊诧着眨动着眼睛,难道是那日看错了,还是熏了香熏坏了小鸟,心怦怦跳着,手指头到鸟头上轻轻一按,鸟头轻轻颤动一下,如墨睡梦中蹙了蹙眉头,灵儿咬了咬牙,大着胆子重重摁了一下,如墨低低嗯了一声,似乎是无限欢喜,灵儿刚要再摁,如墨无意识动了一下,灵儿逃一般出了门,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如墨早起,发觉夜里梦遗了,正摇着头笑,灵儿在院子里喊了声:“爹,吃饭了。”

以前都是进来喊,今日却在院子里,其实是灵儿心虚试探,听如墨响亮应了一声,才探头探脑进来,如墨慌忙卷起了褥子,脸上浮起羞赧的红,上午灵儿出去买菜,回来时如墨正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晾晒洗好的褥子,灵儿狠狠责怪他一番,又暗自琢磨,是不是夜里熏了香,如墨闻了不舒服了,要不怎么把刚换的褥子洗了?

自此后灵儿按捺下好奇心,一心照顾如墨,如墨足足休养三个月,灵儿才肯让他走动,受伤时刚入夏,待痊愈已快入秋,如墨精神抖擞出去转悠一圈,街坊邻居都说胖了,如墨也觉走起路来脚步沉重,一日三餐刻意减了饭量,饭后出去沿街走动,盼着赶紧瘦下来。

灵儿却懊恼如墨负伤期间,不能做出精美的饭菜,需要炖汤做菜都是明生娘过来帮忙,有心跟明生娘学艺吧,她的厨艺着实平常,寻摸多日瞄上了一品香的头厨,头厨自然是傲慢的,灵儿求了几次都不理,只得搬出如墨试试,岂知郑大厨一听是魏郎中的女儿,笑眯眯满口应承,说魏郎中曾治好他的顽疾,一直回报无门,灵儿自此对如墨添了崇拜。

灵儿下了决心,得空就去一品香学厨,厨艺突飞猛进,如墨减下去的饭量又回来了,饭后沿街一圈变成了三圈,不住口得夸灵儿手艺好,灵儿有一次直觑到他面前问道:“那比小双的厨艺如何?”

如墨放下筷子看看灵儿,想要说不许灵儿提起小双之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养伤这三个月,灵儿操心劳累,性情也沉稳许多,大姑娘一般,他不好再当孩童一般训斥,笑了笑说道:“别小双小双的,说起来小双是灵儿的姑母。”

灵儿嗤了一声:“你都不是我爹了,小双又怎么会是我姑母。”

如墨没再理她,沉默着吃饭,吃饱喝足了对灵儿说:“明生早都跟我说了……”

灵儿猛得一惊,难不成他知道了我的心思?如墨叹口气:“那次看出灵儿不愿意,养伤期间就跟明生娘说过了,明生娘说明生也不愿意,这样也好,我们家灵儿花容月貌的,明生本来就配不上,回头再找一个更好的。”

灵儿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明生哥怎么说的?”

如墨沉吟半晌:“明生说他变心了,看上了别的姑娘,这也很平常,少年心性反复无常,我看灵儿这些日子不再别扭难过了,才提起此事。”

灵儿腾得站起身疾步出门去了,到了明生家,进去拉了他手就往外走,到了院门外站定了,看着明生问道:“明生哥放下了吗?”

明生点点头:“强扭的瓜不甜,虽没有完全放下,也差不多了,原来看别的姑娘,个个都不如灵儿好看,如今再看,竟有不少比灵儿漂亮的。”

灵儿噗得一声笑了出来,明生也笑了,若小时候一般揪揪灵儿发辫:“灵儿何时才能放下?”

灵儿摇了摇头:“这辈子不准备放下,他如今在我心里越发仙人一般,无人可比高不可攀,我要竭尽全力。”

明生叹口气:“竭尽全力也不可得呢?”

灵儿咬紧了唇,双眸亮如天上寒星:“我要竭尽全力一试,不得也无悔。”

明生双眸中目光复杂,说不清是赞赏还是怜悯:“当年灵儿被救本是幸事,却偏偏被魏郎中所救,说到底,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灵儿打断了他:“被他所救,自然是我之万幸。”

明生不再说话,灵儿朝他笑了笑,挥挥手转身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错字晚上再改,表怪俺伪更啊……

21. 归来

灵儿将满腔决心都放在烹饪上,如墨每日大饱口福之余,还是能挑出些小毛病,火候欠缺油大了盐少了该放点糖等等,半年后灵儿去一品香做了几道菜,郑大厨尝过后连连点头,说灵儿可以出师了,灵儿高高兴兴回到家中,一模一样做了菜肴,待如墨回来用过,灵儿笑问道:“怎么样?”

如墨笑了笑:“嗯,不错,差不多赶上乔大嫂的水平了。”

灵儿一门心思的努力换来这么一句评价,当下怒不可遏,站起身说:“我吃饱了,要去看明霞的儿子去,走了。”

如墨看看满桌子杯盘狼藉,喊了声:“灵儿,这碗筷和厨房怎么办?”

灵儿头也不回:“你收拾。”

如墨挠了挠头,自从上次腿伤后,除了提水就没进过厨房,想想还真是有些发愁,看灵儿出了门,只得忙碌着收拾,十几年做惯了的事,才几个月没碰,怎么就有些发愁上了,唉,被小丫头惯坏了……

刚收拾好盘碗端出来要进厨房,灵儿嚷嚷着推进一个人来,抬头看去正是雪茵,俏生生站着笑眯眯看着他,如墨看她半晌,手里的盘碗哗啦一声都掉在地上,悉数摔得粉碎,噼里啪啦声中如墨笑道:“回来了?屋里歇着去,我去泡茶做饭。”

雪茵点头说了声好,如墨进厨房里忙碌,雪茵在一旁坐着说话,灵儿站在身后为她捶背,如墨边忙碌边问:“嫂子这神情,比头一次见更欢快几分,是不是想开了,放下了?”

雪茵摇头笑道:“这次如墨可猜错了,我在大雷家呆了一年半,终于让我发现端倪,大雷啊,可能还活着……”

啊?如墨提开水的手抖了一下,也顾不得烫得发疼,忙问雪茵究竟,灵儿的拳头重重捶在雪茵肩头,雪茵喊疼出声,灵儿催促道:“师娘倒是快说啊……”

雪茵说声好,灵儿风一般扑到如墨身边,抓起他手问道:“师父,你烫着手了……”

如墨说声不要紧,雪茵笑道:“看来灵儿也记挂着大雷,叫错了,那是你爹,不是你师父。”

灵儿捧着如墨手指吹了吹:“早就不叫爹了,现在一直叫他师父。”

雪茵愣了愣,狐疑看着如墨,如墨笑道:“叫什么都随她,雪茵快说说怎么回事,难不成大雷骗了我们?”

雪茵接过灵儿端来的茶,呷一口吃几口点心,方慢悠悠开口。

大雷的家出乎雪茵意料,是宏源县一等一的大户,深宅大院雕梁画栋,府中人口众多,大雷是二房庶子,他的祖母老太君一听大雷去世,老泪纵横,哭着扯过二老爷,拿起龙头拐好一阵打,又指着二夫人骂道:“都说你老实,只有我知道你善妒成性,大雷的姨娘不过是长得好些,你就容不得她,她死了又容不下她的孩子,没过十岁就被逼着出门四处流浪,再没回来过。”

二夫人忙跪下委屈说道:“并不是媳妇容不下青萍,她产后身子虚弱,心绪又放不开,凡事往窄处想,一直都寻医问药,人参燕窝没断过,可还是去了,就算给媳妇几个胆子,也不敢在母亲眼皮底下生事,大雷我也当亲生一样疼爱,可是他生性不安分,闹着要习武做大侠,派人紧看着还是走了……”

二老爷也忙跪在二夫人身边:“每年都派出几拨人寻找,也找到过,可他不肯回来,后来被逼得急了,就跑到了南边,山高路远的……”

老太君指指他们:“如今人去了,没见你们掉一滴眼泪,说什么疼孩子,怕是连孩子的长相都不记得了,算起来十多个孙子女,就大雷最命苦,从小风餐露宿的,再跟人比武,刀剑不长眼,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你们这两个心硬肠冷的,哭不出来是吧?来人,给我狠狠得打,打到他们哭再停……”

二夫人忙说道:“母亲容媳妇说一句话,大雷在外漂泊,只怕是因为嫣然,他从小就和嫣然亲近,嫣然出事后,他曾说过一定要将嫣然找回来……”

老太君的唇哆嗦一下,想说什么竟说不出话来,抚摸着怀里的瓷坛泪如雨下,大夫人流着泪站起来指指二夫人:“既是二房的事,好端端的提嫣然做什么?我这个女儿是不争气,可也没碍着你们什么事。”

老太君一声长叹,拉过雪茵的手吩咐道:“将嫣然住过的梅院打扫了,让雪茵住进去,以后她就是洪府的七少夫人,与其他的孙媳妇们一样看待,吃穿用度不许有丝毫怠慢。二夫人提起嫣然犯了家规,就在这儿跪着,老二陪着你媳妇……”

雪茵在洪府住下来,大雷办了丧礼后,她戴了孝,每日做些针线练会儿宝剑,找些婆子问问大雷小时候的事,别的人不招她,她也不去惹别人,慢慢的,她知道了嫣然的事,原来洪府人丁虽兴旺,从老太爷那一代就没有姑娘,到了老太君孙子女这一辈,大夫人头胎生女,一家人爱若珠宝,因这个孙女生得眉目如画,取名嫣然。

嫣然虽得全家人悉心宠爱,却毫不骄纵,温柔大方知书达礼,对比她小的弟弟们关爱有加,尤其是二房的七弟大雷,长姊如母一般疼爱着,因大雷三岁没了姨娘,嫡母对他不闻不问,老太君虽说也疼,可孙子女众多,二夫人又惯会讨巧,老太君嘱咐二夫人照顾好大雷,不疑有他,嫣然因喜爱大雷直爽性情,故差人留心,知道大雷境况后,仗着祖母宠爱,将大雷接到自己院子里照顾。

大雷六岁时,平静安宁的日子生了变故,至于怎样变故,洪府上下守口如瓶无人肯说,雪茵估计是嫣然出嫁了,可是嫣然怎么出了事,大雷为何要出门寻找,她百思不得其解,她也进过嫣然的书房,里面慢慢两架子的书,琴谱棋谱规整码放着,也有嫣然画的几幅画,她虽不懂好坏,但能断定嫣然是位才情宛然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到底命运如何却无从知晓。

过了一年多,十月初一雪茵又带着丫鬟去为大雷上坟,为大雷上香后,绕行到祖坟边一个角落里,那儿葬着大雷的生母青萍,待要摆祭品就是一愣,坟前小小的祭台上摆满了祭品,一个薄命的姨娘,谁又会早早前来祭扫?雪茵以为是青萍娘家的人,把祭品往旁边推了推,想要摆上自己备好的,意外看到祭品下面露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娘亲在天有灵,告诉儿子嫣然姐姐如今身在何方……

雪茵如五雷轰顶,那是大雷的笔迹,歪七扭八大大咧咧的,她跑去问守坟的人,却说无人来过,雪茵拉他到青萍坟头看,守坟人瞪大了双眼,连说见了鬼了……

雪茵四处找人打听,都没有见过大雷,颓丧回去后静默两日,跟老太君求情说是思念娘家人,老太君怜她年轻守寡,痛快答应了,嘱咐早去早回,雪茵就此离开那重门宅院,骑马向南而来。

如墨听了雪茵的话沉吟不语,灵儿喃喃说道:“怎么跟听说书一般,大雷师父家竟然是这样的,还有那个嫣然,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师娘,高门大户是不是很热闹,很好玩儿?”

雪茵摇摇头:“兄弟成仇妯娌成恨,成日明里虚伪周旋,暗地里勾心斗角,我也就觉着那个梅院有大雷的影子,如今总算下决心离开了,再不会回去。”

如墨思忖半晌:“嫂子这么说,大雷倒真有可能诈死,看来他是有什么苦衷……”

雪茵嗤一声打断他:“苦衷?什么苦衷?洪大雷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无牵无挂,那洪府一大家子人,我看他也不把他们当亲人看,能有什么苦衷?我思来想去,不过是那时为了气他,我说我看上如墨了,他在别人面前大侠自居,在如墨面前却自愧不如,他就钻了牛角尖,一心成全我和你,就假装死了呗。”

如墨愣愣看向雪茵,半天才完全明白她说的话,吃惊说道:“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也太……太过分了……怪不得大雷一气之下走了,我就说嘛,大雷兄也不是这么没气量的人,小夫妻闹个矛盾就一去不回,原来是这样,嫂子,此事是你的不是。”

雪茵低了头:“那会儿没了孩子,心里恨死他了,如墨又悉心照顾,真的是一时心动……这会儿也不怕丢人了,都说了吧,坐小月子那会儿,整天胡思乱想,恼恨大雷喜欢如墨,管都管不住自己,好在出了月子,一见着太阳光,就都过去了,就想起大雷种种的好来了,再看你也很平常普通……走之前那夜,不过是觉得你竟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一年多过去了,你不会还未经人事吧?”

说得如墨闹个大红脸,雪茵依然没事人一般,回头看着灵儿说道:“可见这坐月子久了害人,灵儿以后生了孩子,一定要多出屋子走动,如墨你是郎中,应该知道一个人三个多月不出屋门,憋也得憋出病来。”

灵儿再泼辣也是小姑娘,听雪茵说生孩子,脸上飞了红,如墨咳嗽几声转移话题:“那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寻找大雷。”

雪茵摇摇头:“不用,我先找哥哥打听,再没消息只能回到洪府去,还得从嫣然的去向上下功夫。”

如墨点了点头:“眼看要进腊月,我准备带着灵儿回太康去,太康和宏源邻近,要不一道走?”

雪茵笑道:“看到你们两个好好的就行了,我还要和哥嫂一道过年呢,过了年再说,对了灵儿,你师父可还活着,你叫如墨师父,他回来该不高兴了。”

灵儿抿抿嘴没有说话……

22. 抹胸

午后稍事歇息,雪茵告辞要走,如墨问她为何来去匆匆,雪茵笑道:“就是来看看你们,再说了……”

雪茵睨一眼如墨:“见不得你夜里在灯下的摸样,看见就想吃了你,也许想被你吃了……想来想去,如墨你就是男狐狸精投胎啊,那个女子看见你能挪开脚步?”

这话自然背着灵儿,如墨红着脸愕然半晌,打着哈哈笑道:“嫂子这算是调戏我吗?”

雪茵慨然点头:“就算是吧,以前认为大雷去了,还真的敢半逼半诱的,反正我是寡妇,豁出去了,尝尝你的滋味,如今他既然活着,我自然得守住贞洁……啧啧,也不知谁将来有这福气……算了,不想了,我们家大雷虽说有些不解风情,只靠蛮劲儿也能让人死去活来……”

如墨脸又红了,咳咳两声道:“一年多不见,嫂子竟成了女流氓……”

雪茵站起身:“所以就不过夜了,免得你夜里害怕,二十五六的人了,也不娶亲,也不碰女人,也不知怎么熬的,瞧见你就想逗你……走了走了……”

这时灵儿扎着油手冲进来:“师娘,尝尝我摊的煎饼……”

雪茵尝过连说好吃,灵儿高兴了:“晚饭给师娘做最拿手的,不说超过一品香的招牌菜吧,应该也差别不大。”

雪茵揉揉她头发:“晚饭不吃了,这就走。”

灵儿哪里肯依,又拉又抱得央求,最后眼泪都下来了,雪茵看看如墨:“只能住一夜了,这丫头过了年也十四了,还这么黏人。”

如墨笑道:“就知道你走不了,在小丫头心里你就是她娘,不缠你几日怎么会放你走。”

雪茵捏捏灵儿的脸:“那就住一夜,明日一早走,还要着急寻找你师父呢。不过灵儿,你夜里可看好师娘啊……”

灵儿不明就里,雪茵看着如墨直笑,如墨脸上刚褪下去的红色又泛了起来,灵儿看着他们两个,怎么师父在师娘面前总是脸红,突然想起师娘走之前那夜,扒了师父衣衫,想要欺负他来着,莫非师娘也是想摸摸师父的小鸟吗?灵儿蹙起了眉头,那绝对不行,想着想着啊了一声,师父师娘,怎么感觉他们两个是一对,又想起如墨刚刚说的话,她心里是当雪茵娘亲一般,那她是娘,如墨是爹,两人又是一对,看来不叫爹是对的,师父也不能再叫了,叫他什么才好?

是夜灵儿跟雪茵说不完的话,问雪茵一路见闻,嘱咐雪茵一定要找到师父,再生几个小宝宝给她玩儿,窗外传来鸡啼,二人才打着哈欠说睡一会儿,灵儿嗯了一声,突然抓住了雪茵的手:“师娘,你说爹没经人事,什么是经人事?这个对爹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雪茵在黑暗中看着灵儿,胳膊肘悄悄碰了碰灵儿胸前,碰触处小巧柔软,低低笑道:“灵儿长大了,过了年也该议亲了,这些事提前嘱咐了也好,免得到时候师娘不在身旁,说起来我当时也无人嘱咐,这种事啊,一男一女脱了衣服抱在一起自然就会了,不用教,不过灵儿在男女之事上分外迟钝,小时候小子一般,如墨呢又不好说这些。”

雪茵嘀嘀咕咕一说,灵儿脸慢慢烧起来,想起如墨赤/裸的身子,想起他胯间的小鸟,原来如此,早知道这样,那日夜里就该让爹,不,让师父,不,以后师父也不叫了……不过雪茵后面的话又让灵儿犯了难,雪茵说夫妻之间才可以做这些,做了这些才可以生儿育女,自然了,雪茵又说,还会有很多极致的快乐,不过头一次会疼会流血……

雪茵嘱咐完说声睡觉,灵儿眨巴着眼睛睡不着,过一会儿推醒雪茵问道:“师娘,如果先经了人事,是不是就一定能成夫妻?”

雪茵迷迷糊糊拍拍她脑袋:“小丫头想什么呢,睡觉,成亲前要保证贞洁,不许胡来……”

灵儿哦了一声更睡不着了,早知道如此,那夜趁着他熟睡,就应该行了这人事,他醒了看我又流血又疼,肯定都娶了我,可是,未免有些胜之不武……

灵儿胡思乱想着一夜未眠,第二日送走雪茵,混混沌沌躺回床上想心事,外面如墨一声喊:“乖灵儿,补个觉就起来收拾行装,明日我们动身出发回太康去,耽误了时日,年前就赶不回去了。”

灵儿忙答应一声,起身开始收拾,过会儿如墨进来笑道:“爹收拾好了,给灵儿帮忙来了。”

灵儿噘嘴道:“帮忙可以,只是别一口一个爹的。”

如墨嘻了一声:“师父是吧?你不怕大雷回来生气就行。”

灵儿抬头手中的东西一扔,抬头看着他:“我也正琢磨呢,师父也不想叫了。”

如墨拿起她扔的东西:“嗯,灵儿随意,叔叔伯伯什么都行啊,咦?这是什么?还绣了荷花,挺好看的……”

灵儿一瞧,是前些日子乔大嫂送给她的抹胸,说是护着胸部的,她忘了穿,因喜欢上面绣着的荷花,想着带到太康去,过年时穿上,见如墨扯开来横看竖看,红着脸一把抢了过去,如墨偏放不下好奇,追问道:“灵儿,这是什么时兴衣衫?有些像肚兜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