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圣旨下,着东阳王纪鼎一力守卫边疆,无圣命不可擅离,洪氏嫣然隐姓埋名,不得见洪氏族人,以东阳王外室身份侍奉。

作者有话要说:

鼎鼎这章写的有些刹不住了,他对公主是不是太狠心了,唉……

37. 金钗

王爷只是简短述说,细节处多是王妃补充,听者从二人话语中拼凑出往事,都不胜感叹,叔瑜听得泪流满面,仲玉面无表情得沉默,灵儿脱口说道:“这公主也真是可怜。”

众人沉默着,叔瑜刚要发难,如墨过去扶住王爷笑道:“曾外祖母,过去种种皆因面对强权,爹已经尽最大努力,也做到了最好,就让爹起来吧。”

老太君嗯了一声点头道:“以一己之力对抗皇权,确实不易,只是苦了我的嫣然。”

王妃摇摇头:“我那些年懵懂,倒是不觉苦痛,辛苦的是王爷,此次见面的功劳都在仲玉,因仲玉在新皇面前说得上话,新皇才肯放我们回来。”

仲玉扯了扯嘴唇,王爷坐下笑道:“嫣然不知,这些事岂是说的上话就能够,当日墨儿说仲玉的腿因接骨不当,我就想到也许是仲玉刻意为之,好让新皇对他心存愧疚,还有我疑心仲玉有意亏待自己的身子,以致病弱不堪,叔瑜稚嫩娇惯难成大器,我又年迈,皇上这才去了疑心,又加去年有公主和亲到图胡,可保边境数十年安宁,皇上去了心腹大患,仲玉找好时机说话,皇上自然顺水推舟,本来不想说这些让你烦心,可是仲玉这孩子为了家人,如此委屈隐忍,你们都该知道才是。”

王妃过来一把将仲玉抱在怀中,再不顾他的冷淡疏离,抚摩着他的残腿流泪说道:“墨儿既有医术傍身,世子位就给仲玉,他身子弱性子又冷,有了王爵可保衣食无忧。”

如墨笑道:“爹爹如此一说,王府更不可明白认下儿子,就我们一家人知道即可,否则皇上又要生疑,这样一来,儿子自然也不会做什么世子。”

叔瑜哭得更厉害了些,仲玉安慰王妃道:“母亲,我在宫中多年,早已厌弃王爵富贵,余生只求闲散度日,这世子之位就给三弟吧。”

叔瑜哭声小了些,老太君笑道:“你们家的事,日后慢慢商量不迟。该用午饭了,午饭后大雷还要动身去找雪茵回来。”

一家人用过饭,大雷匆匆上马走了,老太君方见过家里其他的人,孙辈们出去后,老太君看看三个儿子媳妇笑说道:“眼看要春暖花开了,王爷在城外买了一所院子,我呢,跟他们一家人住些日子去,省得看见你们心烦。大夫人这些年理家辛苦了,长孙媳妇稳重大方,最重要为人重情重义,就让她帮衬着你吧。”

大夫人忙说道:“青萍是好,可母亲莫要忘了,大鹰是庶出。”

老太君捏了捏龙头拐:“庶出又如何?只要懂得分寸,不要冷血冷心就好。”

大夫人低了头,嘴角抽动着没有说话,老太君又瞥一眼二夫人和三夫人:”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不用愤愤不平,既是一家子过着憋屈,等我歇息够了,给你们分家就是。”

三位老爷忙跪下说不敢,老太君笑道:”你们没什么不敢的,别一副委屈样,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你们倒是想想,你们可曾在自己媳妇身上操心过,只想着渔色纳妾,以致她们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就耍心眼儿搞内斗,说来都是你们父亲和我,年轻时只顾着争得家大业大,没将你们教养好,好在我的孙辈们都不错,我也聊慰老怀,说也是白说,都出去吧。”

三位老爷夫人还要说什么,老太君摆摆手:“休要再说那些假话来烦我,都去吧。”

大老爷和大夫人看了看王妃,似是要让她求情,王妃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只好起身离去了,少不了一路抱怨白养这么一位女儿,又因身份尊贵不敢惹,这时二夫人追上来笑道:“说来奇怪,我们这嫡亲的儿子媳妇都不想理,怎么对魏郎中父女好得一家人似的,大嫂有没有看到那个灵姑娘头上的钗?似乎母亲年轻时封大节庆曾戴过。”

大夫人眸子黯了一下,沉吟着说道:“也许母亲有意将灵姑娘配给仲玉?”

二夫人撇嘴道:“那姑娘来历不明的,出身好不了,听说这魏郎中年纪老大没有娶亲,身边又带着这么一位干女儿,也不知究竟是何关系。”

这时三夫人也走了过来,妯娌三个多年来头一次同声共气,三夫人冷冷说道:“看来婆母这压箱底的东西剩不了几件喽。”

大夫人笑了笑:“那是婆母的东西,愿意给谁都是她的事,我们做小辈的管不着。”

二夫人凉凉说道:“给了王妃一家也就算了,想来人家也不稀罕,这魏郎中父女怎么回事,还是要搞明白,大嫂,这人可是你请来的,诊病的银子可都给了吗?他们这些跑江湖的,惯会察言观色,不定说了什么哄婆母开心,婆母既好了,还是赶紧打发走要紧。”

大夫人想了想,差人去账房拿来二百两银子,妯娌三人来到如墨院子里,不想仲玉和叔瑜也在,大夫人客套了几句,将封好的银子亲手递到如墨手上,笑眯眯说道:“母亲醒来后,我们一家人欢喜坏了,竟忘了酬谢魏郎中,魏郎中果真是医中圣手,母亲如今大好了,我们全家都不胜感激,这是医病的酬金。”

如墨笑着收了,二夫人指指灵儿头上的钗:“这支钗好生眼熟,似乎是老太君的东西。”

灵儿瞧她一副捉贼的神情,气呼呼刚要反驳,如墨一把将她拉在身后笑道:“二夫人只说眼熟,这天底下相似的东西多矣,灵儿勿要生气。”

叔瑜在旁笑道:“这是要请魏郎中父女走呢,老太君既病好了,你们留在这里,只会令人生疑。”

灵儿白他一眼,如墨笑道:“本来就是要走的……”

仲玉笑笑说道:“我和大哥投缘,盼着大哥一起去别院小住,还望大哥不要推辞。再说了,大哥救了曾外祖母一命,区区二百两银子难报大恩,父王母妃定会重重酬谢,灵儿头上这钗我看来只是普通,倒劳烦二外祖母生了疑心。”

大夫人本来觉得二百两已是重谢,仲玉的话象在笑她小器,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二夫人也讪讪的,这小王爷分明在说她缺少见识,也就不再说话,三夫人却是个心里有牙的主,一笑说道:“这钗是否贵重,身份不同的人眼里怕是不一样,小王爷若是郎中出身,怕是不会觉得这支钗普通吧?”

灵儿哪里还忍得住,挣开如墨的手照着三夫人脸掌掴上去:“郎中怎么了?郎中就稀罕你们家一支钗吗?若不是瞧在大雷师父和雪茵师娘脸面上,请我们都不会来,还不快滚出去。”

二夫人以前怀疑雪茵年轻貌美守寡,是为了贪占洪府家产,曾经出言讥讽,当时雪茵就将剑横在她脖子上,对她说,若不是看在她是大雷嫡母,就割了她舌头,吓得她见了雪茵就腿软,这会儿一听雪茵是灵儿师娘,拔脚就往外走,三夫人何曾挨过打,自然不依不饶,捂着脸对如墨说道:“魏郎中教的好女儿,无缘无故出手打人,今日定要讨个说法。”

灵儿看一眼如墨,缩在仲玉身后,谁知如墨笑道:“也不是无缘无故,是三夫人先出言不逊,打就打了,再想要个说法,依我女儿的脾气,只怕要抽出刀剑来伺候。”

大夫人回过神来说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

如墨笑道:“王法?大夫人就算请了县太爷来,因口舌之争掌掴一下,只怕县太爷也会为难。”

大夫人叹口气也往外走去,三夫人却不肯罢休,叔瑜笑道:“三外祖母,你们到底是来谢恩的还是来挑衅的?”

仲玉皱了皱眉:“本就是你有错在先,还不退下。”

三夫人指了指灵儿,惺惺走了,灵儿从仲玉身后跳出来,抱着如墨重重亲了一口,嘻嘻笑道:“以为又要骂我,不想会为我说话。”

如墨当着两个弟弟有些难为情,抚了抚脸笑道:“大夫人只是迂腐,二夫人虽市侩,倒也心直口快,只有这三夫人,阴沉可恶。”

灵儿笑道:“你从来不会评论他人是非,怎么对这三位夫人,倒……”

如墨笑了笑:“我也想不明白,可能因为她们是我的外祖母,与我想象中慈祥亲切的老人家相去甚远,关心情切罢了。”

灵儿指指头顶噘嘴道:“这钗还是摘下来吧,省得再惹是非。”

如墨摇摇头:“挺好看,就戴着吧,惹了是非也是别人的是非,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二人自顾说着话,象是忘了仲玉和叔瑜在旁,仲玉和叔瑜看着他们,仲玉试图看出大哥心底是否深埋着对灵儿的别样情感,叔瑜却笑得古怪,冲着灵儿说道:“说来奇怪,坐了好一会儿,没听你叫大哥一声爹,灵儿倒是说说,这是为何?”

灵儿白他一眼:“关你何事……”

叔瑜看向如墨:“大哥竟由着她?”

如墨笑道:“从小将她惯坏了,有时候还叫名字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离开洪府了……

38. 杏花

仲玉和叔瑜走后,灵儿问如墨:“真的要随王爷王妃一家到别院吗?”

如墨摇摇头:“仲玉是这么说,可我主意已定,回太康和你师公师婆过了二月二,我们就动身回豫章去,有许多病人等着我,明生一个人应付药铺也太辛苦,这些年早把豫章当家了。”

陪着师父师娘过二月二,王妃就算舍不得,也只得答应,可得知如墨过了二月二就回豫章,不由伤心垂泪,如墨笑道:“豫章有些病人,药只留到二月中旬,儿子再不回去,就会耽误他们治疗。”

王妃这才勉强点头,谁知过了二月二,如墨和灵儿正要上路,管家纪庸匆匆赶来,将他们堵在门口,原来是王妃染了风寒,病得挺重,如墨也无暇细想,与灵儿上马跟着纪庸往别院而来。

把过脉如墨心里有了数,知道娘亲身子无碍,只是舍不得自己,又染了些风寒,正好就有了借口,一笑也不揭破,开些温补的药,每日在病榻前服侍,他越孝顺王妃越舍不得他离去,开头只是微恙,因心情使然,病势竟真的一日比一日重了,如墨眼看如此,感动于母亲一片慈心,又看父亲心焦,装作无意笑说道:“这院子依山傍水的,住着真是舒畅,真想住两月再走。”

仲玉说早该如此,王妃刚展开些笑颜,叔瑜担忧道:“不是有许多病人等着大哥回去医治吗?这万一耽搁了病情,岂不是造孽?”

灵儿明了如墨孝心,忙说道:“这些病人虽说是等着爹回去,可爹这边耽搁也属常事,到时候不回去,明生哥自然心里有数,他医不了的,自然会找别的郎中来,我看行。”

老太君拉着灵儿手笑道:“还是这孩子,一下说到所有人心坎里去了。”

王妃也笑起来,过几日身子就大好了,一家人和和乐乐,眼看过了三月,宏源因偏北气候寒冷,进入四月小草才冒出尖尖细细的头,灵儿心里也若冒出小草一般发痒,嚷嚷着要去踏青,如墨和两个弟弟正闲着,都热烈响应,就连王爷王妃和老太君都跟着去凑热闹,一家人骑马坐车浩浩荡荡来到湖的对岸,湖面已破冰,阳光映照下波光粼粼,众人看着游水的鸟儿说笑。

灵儿自从来到此地,和老太君住在一个院子,虽和如墨白日总在一起,可没有独处的机会,不若以前住在一处,如墨有事没事张口就喊她,她外出不必说,她只要在家,除了睡觉在自己屋里,别的时候都在如墨屋中,他不在就帮他收拾屋子,他在就和他东拉西扯,有时候如墨看自己的书,她半做些针线,半偷看他,虽然光阴易过,可过的惬意。

此时看如墨凝神盯着湖面,给众人讲解那只是鸬鹚,那只是野鸭,那只是水鹳,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老太君笑道:“都说仲玉是个爱看书的,我看墨儿最博学。”

仲玉笑道:“我是爱读些诗书史话,大哥不只读了万卷书,还行了万里路,大哥的见识我远远不及。”

叔瑜一指湖面雀跃喊道:“那是鸳鸯吧?悠闲自得交颈戏水,果真是‘鸳鸯于飞,毕之罗之’。”

王妃笑道:“叔瑜也是个不错的。”

灵儿心里道,鸳鸯嘛,谁不认识,值得这个小鬼这么卖弄,向来话少的王爷看着湖面笑道:“尽日无云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墨儿啊,这情投意合之人,要用心去寻才是。你如今于医术上已小有所成,也到了享受妻子儿女之乐的时候。”

灵儿看向如墨,他望着湖面淡笑着,微风吹动衣襟翩然若仙,好半天才低低说道:“爹说的是,儿子会留心的。”

灵儿心想,你留心个屁,人就在你身边你不留心,眼眸转了转笑道:“好些日子没有骑过快马,全身骨头都僵了,仲玉叔瑜,你们敢不敢跟我比试?”

叔瑜自小长在边疆,骑术自然不错,当下跃跃欲试,仲玉笑说声好,王妃忙道:“仲玉有腿伤,来时骑马只是缓行,我也没说什么,骑快马万万不可。”

如墨笑道:“娘亲,仲玉经过这几个月调养,身子强壮不少,正好骑快马试试腿部力量。”

王妃依然不允,王爷笑道:“墨儿是医者,既这么说,就让仲玉试试。”

王妃犹豫着,灵儿和叔瑜仲玉早上了马,并排等着老太君挥帕子,老太君正要挥帕子,灵儿朝着如墨喊道:“爹不和我们比吗?”

如墨摇摇头:“我在旁边顾着仲玉吧。”

灵儿笑道:“怎么?爹怕当着仲玉叔瑜出丑?你们不知道,爹是我手下败将,他的骑术十分糟糕,怕你们见了笑话他呢。”

如墨看灵儿骑在马上笑语妍妍神采飞扬,牵过马来纵身跃上:“每日吃吃喝喝游手好闲,确实有些骨头发僵,就与你们比比看,输了都别哭鼻子。”

灵儿冲他吐吐舌头,老太君急不可待帕子一挥,同时喊道,出发。四匹马齐齐掠了出去,纵马驰骋一段路之后,灵儿冲在最前,叔瑜紧跟着她,仲玉差叔瑜半个马身,如墨一直与仲玉并驾齐驱,仲玉喊道:“大哥,不许跟着我,我能行的。”

如墨知道仲玉倔强,这一段路观察他骑术不差,腿部力量也足以策马一个时辰,叮嘱道:“一个时辰后定要放慢速度,缓缓回来,仲玉答应大哥,大哥就由着你去。”

仲玉点点头,他一向重诺,如墨放下心来,全力策马前行,不一会儿冲到前面,把灵儿和叔瑜拉下好大一截,灵儿提出骑马就是想与如墨独处,她料想叔瑜娇生惯养不是她的对手,岂料叔瑜骑术上佳,一直紧跟在她身后,过了一个时辰,灵儿也未能将他甩下,眼看如墨骑马越跑越远,心内焦躁,拔下头上簪子狠命朝马屁股上一戳,马儿受惊疯一般狂奔起来。

叔瑜见灵儿的马突然加快,知道尽全力也追不上,回头看仲玉,正往另一条岔路而去,忙喊一声二哥等等我,与仲玉一起上了一处山坡,山坡上一片杏林,枝头花朵怒放,兄弟二人下了马往性杏林深处而去,刚走几步就听到清脆悦耳的笑声,随着笑声,一个小姑娘跑了出来,大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因奔跑脸蛋红扑扑的,嘴里嘟囔说:“就知道外面好玩,偏骗我不让出来,家中园子里不过几株杏花,你们还办杏花宴,邀一堆人来闹闹哄哄的,这儿多好,满山坡都是杏花,你们就看不着了……”

仲玉停住脚步侧身让过,叔瑜却没让,小姑娘一头撞在叔瑜身上,揉着脑袋皱着眉抬起头,看着叔瑜瞪圆了一双大眼睛:“是个人啊,静悄悄站在这儿,以为是棵树呢,害我撞得头疼。”

叔瑜笑嘻嘻做了个揖:“冲撞了姑娘,是在下的不是,在下看姑娘冲过来,就该大声喊,前面是人不是树,不过话说回来,撞树上岂不是更疼?”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又弯成了月牙:“这倒也是,你这人有意思,我们交个朋友怎样?我叫杏花,你呢?”

叔瑜拱拱手:“在下纪叔瑜。”

杏花眨眨眼睛:“瑜,美玉也,排行老三,好名字。”

叔瑜高兴得笑起来,仲玉笑笑说道:“姑娘也好名字,这杏花看杏花,是不是分外好看?”

杏花这才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人,转过身来噘嘴说道:“不过临时编个假名字,偏要说出来,你这人真是煞风景……”

说着话抬起头,待看清楚仲玉的脸,微微愣了愣笑道:“大哥哥真好看。”

饶是仲玉厌恶旁人评说他的容貌,听到她如此真心的赞美,也不由微微一笑,未开口杏花已指着他笑道:“笑起来就更好看了,大哥哥你要常笑啊。”

仲玉微微弯下腰看着她笑道:“我是常常笑的啊。”

杏花撇撇嘴:“骗人,周身的气息都是冷清的,怎么会常笑,倒是叔瑜哥哥,看着可亲。”

叔瑜常被人称赞美若春花晓月,初始听到杏花夸赞仲玉,心中有些不悦,此时杏花说他可亲,开心笑道:“杏花说说,这杏林深处可好玩儿吗?”

杏花眉眼弯弯:“自然好玩儿,深处光照少些,往里一些,这花就开得收敛一些,到最深处还全是花苞,一个杏林,可看到杏花从花苞到怒放的所有情状,看了真是开心。”

叔瑜心想,这有什么趣味,不都是杏花吗?谁知仲玉在旁笑道:“如此倒是有趣,杏花,再和我们进去一观如何?”

杏花拍拍胸脯笑道:“好啊好啊,杏林深处虽好,一个人有些……有些怕,有两位哥哥做伴,我就能再仔细看看,对了,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仲玉又是一笑:“那杏花呢?”

杏花噘了嘴:“不说拉倒,看花去吧。”

说着话拉起仲玉的手,叔瑜在旁笑道:“杏花,怎么不拉我的手?”

杏花指指仲玉拄着的拐杖:“大哥哥腿不方便,自然要拉着他才是。”

仲玉指指自己的腿:“杏花不问问,这腿怎么回事?”

杏花笑道:“这有什么好问,只要知道大哥哥腿不好就是了,再说杖头光滑锃亮,定是用了好些年,不是腿伤而是残疾……”

说到残疾二字,声音低了下去,微微有些发颤:“大哥哥对不起,不该用这样的字眼。”

仲玉的手反握住杏花的手:“无妨,本来就是残疾,何必忌讳?这样,大哥哥牵着杏花,杏花看大哥哥走路可比常人要慢?”

杏花点点头,信赖得跟上他的脚步,回头冲叔瑜喊道:“叔瑜哥哥怎么还站着,快走吧。”

叔瑜快走几步对仲玉笑道:“二哥今日奇怪,和杏花说每句话都带着笑,比弟弟这几个月见的笑容还多,杏花提到二哥的腿,二哥也不介怀,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仲玉看看杏花笑道:“春日出游,自然兴致好些,何况满眼杏花如雪,大好景致岂可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亲们,好几天没更了,忙得要死,做报表哪里是脑力劳动,分明是体力劳动,不停划拉鼠标,唉……

明晚应该还有一更:)

39. 受惊

马儿吃痛受惊扬起四蹄飞奔,灵儿吓得紧抱住马脖子闭上眼睛,耳边风声呼啸,灵儿心怦怦跳着,惊慌得忘了呼救,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慌乱过后悔恨不已,和如墨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急在一时?为了和他独处一小会儿,再把小命丢了,万分值不得,胡思乱想着,两腿因用力夹着马腹,酸疼得有些发麻,求告了各路神仙,胯下马儿依然疾奔如飞。

如墨纵马快意驰骋近一个时辰,勒一下马缰缓步而行,回头看一眼,心里得意道,看来这两个小家伙追不上我了,正笑着,就听到身后马蹄声急如骤雨,尚未回头,一人一马飞一般掠过他身旁,他摇摇头喊道“急着赶路也不用如此,不要命了?”

灵儿惶急中似乎听到如墨的声音,想要大喊救命又喊不出来,只能拼了命啊啊了几声,传到如墨耳朵里,心里突得一跳,再看马上伏着人儿的衣衫,迎春花一般的黄色,两腿一夹马腹往前追去,边追边喊:“灵儿别慌,爹在呢,就在你身后,快,快摸马的耳朵……”

由于逆风,灵儿听不到他在喊什么,只是他的喊声让她镇定了些,再不想办法让马停下,只怕就得摔死,就再见不到他了,听不到他对自己说话,看不到他笑了,灵儿鼻子一酸,眼眶热热的,深吸几口气将眼泪逼了回去,睁开了眼睛看着马儿随风飞扬的棕色鬃毛,抖着一只手抚了上去,马一甩头喷着鼻息长声嘶鸣。

如墨听到马嘶声中满是不耐,心跳得更急更快,咚咚咚的似乎要跳出胸腔,他紧咬着嘴唇让自己冷静,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只是将马缰勒得更紧,让马儿跑得更快,期望能离灵儿的马近些,再近些,嘴里也不住口得呼喊:“灵儿,灵儿,摸马的耳朵,摸马的耳朵,别怕,爹会救你……”

灵儿依然听不清楚,自己积极想着办法,腾出一只手轻拍着马脖子,哄劝一般说道:“马儿啊马儿,你跟着我这么些年了,也多少知道些我的心事,拿簪刺你确实是我的不对,我回去给你刷洗,喂你青草,你就别生我的气了,你若摔死我,可就没有主人了,若被人牵去卖了宰了吃肉,或者让你去拉磨干活,你也没好日子过,好马儿,你就慢些吧……”

灵儿的马似乎慢了些,如墨奋力挥鞭,策马疾奔去追,快要追上时,灵儿的马突然停步嘶鸣,如墨探身一看,呼吸窒住,心里结了冰一般又湿又冷,前方就是深沟,疾驰中的马骤然停步,将灵儿甩了出去,如墨全身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几层衣衫,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抖得厉害,喊都喊不出声,只是下意识纵马向前,想要阻拦灵儿掉落。

只差了一点,灵儿的身子已向下坠去,如墨嘶喊了一声,跳下马疯了一般跑到沟边,望着下方深不见底,只觉心已成灰,灵儿就这么离开我了?难道我墨如,不,魏如墨,也许是纪伯瑾,竟是天煞孤星,连个相依为命的人都留不住。此时方觉,不知何时,灵儿已融入他的骨肉,已是他生命中不可割离的一部分,若灵儿不在了,哪里还能是家?

伤痛之极却流不出半滴眼泪,如墨心里空落落的,伏下身子趴在绿草间,一点点向前爬去,不如下去找灵儿吧,下辈子还将她养大,还相依为命彼此依靠。

他的头和肩已然探了出去,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爹,我在这儿,我没事,他不置信得顺着喊声看去,原来灵儿危急之下反应奇快,甩出手中长鞭卷住沟崖上一棵树干,待鞭梢滑落,她已紧紧抓住沟壁上的葛藤,正庆幸劫后余生,就看到如墨探出头来。

如墨看她的身子晃荡着,紧攀住葛藤,手臂上青筋爆出,连忙朝她伸出手,灵儿喊道:“爹,够不着的,解下马缰和辔头,还有马鞍上的绳子……”

如墨这才醒过神镇静了些,把两匹马身上的绳子悉数解了下来,绑成死结系成一根,一头结成绳圈打了活扣,缓缓放下去,放到灵儿脚下,灵儿双脚一蹬,如墨往上一拉,绳圈绕在灵儿腰间,如墨忙将手里这一头系在自己腰间,让灵儿松开一只手系死腰间活扣,如墨丝毫不敢松懈,灵儿双手紧握住绳索,沿着沟边往上攀爬……

灵儿终于攀爬上来,靠着如墨几近虚脱,笑笑说道:“还好没死……”

一个死字,如墨身子一颤,伸臂将她圈住,紧紧抱在怀中,梦呓一般说道:“灵儿若死了,爹随你去就是……”

灵儿心头一震,抬头看着他,灰头土脸从未见过的狼狈,散乱的头发因汗湿结成了绺,从额头垂下贴在腮边,遮挡住他的双眼,灵儿抬手拨开他的乱发,双眸中染了雾一般,说不清的茫然,灵儿捧住他的脸,缓慢抚揉着,如墨双眸中迷雾更浓,喃喃说道:“灵儿,灵儿,爹……”

灵儿的唇突然迎了上去,紧紧贴在他的唇上,两人的嘴唇都有些凉,湿湿得碰触在一起,微凉的麻痒一直到了心底,如墨双手有些抖,却将灵儿抱得更紧,灵儿的唇摩挲着他的唇,轻轻吸吮了几下,他齿颊间的气息直抵舌尖,灵儿启开双唇舌尖翘出,轻轻描画着如墨双唇的边线,如墨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低低嗯了一声,灵儿受到鼓舞,舌尖试探得舔向如墨的唇间。

随着唇齿洞开,如墨的心门轰然坍塌,蛰伏其中的猛兽呼啸而出,他一把攫住灵儿的腰,舌头缠住她的,向她的唇齿口腔席卷而来,霸道凌厉势不可挡,灵儿在微微愣怔之后,圈住他脖颈热烈回应,两人舌尖交缠着相互吸吮,喘息声渐渐急促,身子也变得灼热……

耳边一声马嘶惊醒了如墨,他猛得松开灵儿,闭了闭双眼苦笑道:“灵儿,爹这是吓疯了,一时疯魔,灵儿,忘了刚刚的事,我们回去吧。”

灵儿看向他,又是那个温文儒雅的郎中,那个云淡风轻的如墨,他又回来了,以为他因今日危机变了心性,谁知只是一时疯魔,灵儿笑了笑,回身要上马,如墨一把拉住她:“你的马危险,我们换着骑吧。”

灵儿点点头,和他换了马,一路缓辔而行却终是无话,眼看要到湖边,如墨方低低唤声灵儿,灵儿看向他,如墨垂了眼眸:“灵儿,今日都是爹不好,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灵儿摇了摇头:“你别往心里去,这……没什么。”

众人看二人狼狈自然惊讶,灵儿笑着简短说马受了些惊,摔了一下,好在有惊无险,如墨却只是敛着双眸,谁也不看也不说话,仲玉叔瑜早已回来,身旁还多了一个圆脸大眼的小姑娘,说是叫杏花,今年十二了,杏花跟如墨灵儿施了礼笑道:“这一定是大哥大嫂,我瞧得出来。”

众人哄笑声中,如墨闹了个大红脸,灵儿倒无异样,笑嘻嘻说道:“杏花可瞧错了,错得离谱。”

眼看天色不早,一行人打道回府,如墨始终沉默,灵儿自与杏花聊得热闹,也没怎么理会他。夜里灵儿刚要睡下,外面有人敲门,开了门是如墨,进来仔细察看了灵儿的手,敷了药,颈上脸上细小的划痕也上了药,嘱咐她好生歇息,起身就要离去,灵儿拉住他手笑道:“爹,最疼的是大腿内侧,怕是磨出血了……”

如墨犹豫了一下,灵儿笑道:“爹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