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内务处今儿倒是开了天眼,知道合着该论品级走了?上次定吉服图样的时候,怎么不说品级?还不都是从淑妃那边先走的!”春梅听着鼻子一搡,一脸的不悦:“只怕又是选剩下的!”

锦衣忙是摇头:“这次怕不是,不瞒姐姐,我去的时候倒见到了兰姑姑,她也在那边看服,这图样送来的时候,她就在跟前,我瞧着她拿着这幅金菊爱不释手,似与绣女问着什么,便在一旁问话,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批伞要配送,说是为了衬着,伞上和袖口绣同款图案。当下我才问的那韩公公,今次怎么选,他说的是按品级走,我便大了胆子说我自带了过来,让主子先选,这么这那金菊才还在这盘里,要不然按姐姐说的,弄不好,这金菊已经被挑走了…”锦衣说着将那金菊的图样和宫牌一起递到了春梅的手里。

春梅放了茶,将那图样看了看,脸上浮笑:“太后千秋,这金菊自然讨喜,她倒会挑,这次亏着下了先手!等会主子回来了,我就给主子说去!少不了让主子奖赏你!”

“别,春梅姐,我是替你办点事而已,并没想借此讨好主子的,您不舒服我帮着跑跑就是,主子那里,这是您的功,与我无关。”说着锦衣眨巴眼一笑:“只要以后姐姐看着我哪里做的不好,多包涵我,容我也就是了,锦衣只图这个。”

春梅见她知道分寸,听着也欣喜,当下捏了她手说到:“妹妹倒是个实在人,知道不想那远的,说真的,就冲你这美人脸庞,那也该是当个主子的,只是当时你命不好,错了过去。说来,你是不是有记恨过主子?”

锦衣闻言赶紧摇头:“没,我记恨主子做甚!”

“得,才说你实在你倒又和我耍心眼了,当初免了你的补见,只怕你心里就认定了那是咱主子的意思。不过说真的,你这容貌,是个主子那都防着,也是应该。只是咱们这主子,心眼好,在皇上跟前三年了,从没红过脸,那可是小心谨慎的主儿。你那补见被免的事可与她无关,是皇上自己个下了旨,说秀女已选,补见就免了的,真还和咱们主子没关系!”春梅的话一出,惹的锦衣一愣,继而她点点头到:“其实我真没什么想法,但凡来选秀的除了凑数的,就是我们这些官家小姐,可说是官家却不过是末品,说什么不求上的话太假,但真的心底就求上?那也未必,不过是生下来就知要走一遭的,倒也就这么希冀了。春梅姐,说真的,被免了补见,我真的也想不开过,但这就是命,我认,所以我现在就想在主子跟前好好伺候,得其庇护,混个十年了,早早出去,该嫁人嫁人去!”

锦衣说的带着一种任命的颓废,看着倒有那么谢可怜的味道,春梅瞧着正拍了她的手似要劝两句,就听着外面有了动静,当下锦衣也赶紧起了身到:“许是主子回来了,春梅姐,你们去伺候吧,我这就回陈库忙活了,待你们今日选好了,明日里我再帮你送过去。”说完人便赶紧的出了屋,自回陈库,而春梅也赶紧起身拾掇了下,就捧着那些图样去了正院。

锦衣在陈库里随意的擦拭了两幅画,就干脆坐在脚凳上想着那水榭里的偶遇,想到这些日子都不见他来,而他却有兴致在水榭里看书,便越发的觉得如果蔡虫亦或张乐平真的是皇上假冒的,那他这个帝王倒也有趣。

只是…他为何会独自在水榭呢?那样一个偏僻到几乎被人遗忘的水榭,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他,这个帝王,当真有些不同…

锦衣想着脸上浮现一丝笑,再看看那些被她收起来的春画,她就越发的摸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日落楼阙华灯上,锦衣无事便熄了灯,打算关了陈库回去休憩,而此时春梅却带着那些图样来寻了她。

“春梅姐,主子已选好了?”锦衣赶紧又点了烛,将桌上的旧书搬开,让春梅放了托盘。那春梅得意的点点头:“对啊,瞧,在我的极力推荐下,主子选了这个!”说话间便扬起那金菊图案道:“金菊贺寿,怎么也该是咱们主子,轮不到淑妃!”

“嘶…”锦衣故意脸带担心:“这金菊好似兰姑姑看上的,只怕淑妃也知,主子选了金菊,会不会不好啊?要是淑妃生气怎么办?”

“生气?我巴不得她生气呢!一个淑妃还没成皇后呢,什么都想占!你知道不,今天是十六,以往这日子都是咱们主子的,可今太后叫了主子去陪着,又说那些佛经典故来为难主子,主子不得已装昏回来躲事,可那淑妃竟跑去了承乾殿说咱们主子身弱,今要好生休息,愣把皇上给请到她那朝阳宫去了!我一想到这事,就气的牙痒痒,抢她个心头好,算什么!”

锦衣闻言也赶紧陪着脸上挂着一丝怒气,口中抱怨:“这淑妃怎么这样?瞧着多通情达理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她,她也真好意思!”

“可不是嘛,先前玉昭容也来了,说咱们主子借昏走了以后,淑妃就找刺挖苦咱们主子,如果不是她这个玉昭容在能帮着给太后解释两句,还真不知道淑妃要把咱们主子说成什么样呢!”春梅说着把托盘一推:“那,图样选好了,明天你抽空给拿过去吧,我就偷懒再歇歇。”

“成,春梅姐,你放心吧,你呀还是好生休息,瞧你那脸色都掺了白了。”锦衣说的甚为关心,那春梅一听锦衣这么说,当下就捂着脸回去喊着休息了。

人一走,锦衣便将那金菊的图案拿在手中把玩,少待,丢了那图案,去了一旁的屉柜里,翻出一沓子信笺来,只匆匆翻了翻,便抽出一封,将内里的信笺抽了出来,借着烛光看了看,便去了灯罩将那信笺给烧了。

当烛火烧到金菊两字的时候,锦衣的脸上飞舞着得意的笑。

--被小爱说蜗牛,好吧,我,我双更要得了吧…我就是一个好人…晚上还有一更!--

第二卷 有心伴君神侣影,无意遇煞鬼门行。 第十五章 嫌隙暗生(五)

整整一个早上,锦衣都窝在陈库未曾出去,只守着时辰与昨日差不多了,这才去了春梅那里要了宫牌出了凤藻宫。

她依然借道水榭往内务处去,为的不过是想看看,能否在水榭再邂逅那一抹金色。身入水榭时,她刻意的注意了周围,但未见侍卫身影也未见有太监在附近,心中便有些奇怪,当下也觉得无法再遇到他,毕竟帝王身边不会无人,她相信昨天只是巧合。

穿过花弄,踏进花亭,心顿时一个猛跳,她真的见到了那抹金黄,而那抹金黄依然在远处的平台观着一册书籍,恬静美好的似画。

心鼓敲打而起,锦衣很兴奋,但是她霎那又想到该怎么让他知道她来过,而不突然其意?

正在犹豫间,风撩动了她垂耳的发,当下她一笑,动手将压在图样上的镇石拿开,将一张绣着海棠图样轻拿在手,让风吹了它偏远。

“诶…”锦衣迅速的转身,将托盘放在芙蓉亭里,自己就一路追着那图样而跑。轻纱于风随意飘散,缓缓下落,而锦衣就在假山石间轻盈起跳,追逐而蹦。

风不仅吹了那轻纱,也吹了她的发和罗裙,层层纱缕下,她的身影如蝶,带着一抹宫装的粉白在假山与碧叶里摇曳…

帕子终于落地,追逐的锦衣也跑的气喘吁吁,她捡起帕子,故作细心的吹拂,眼却往上偷瞧看向那平台,果然那一抹金黄不在坐靠,而是依着立柱看向她这边。

她捏着轻纱转了身,满意的一笑,便回到了芙蓉亭,故意在亭子里似是规整了一下,她便端着托盘,依旧施施然而去,全然只给他背影与侧影…

顺帝眼望着那窈窕的身子再次消失在水榭深处,他便从心底泛起一丝好奇:这女人就竟是谁?怎么又会遇到她?那般轻盈追纱的样子,倒似是当年惜颜在园中扑蝶了…

锦衣出了水榭到了内务处的后门,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得意,便绕到前门入了。此时那韩公公正在校看一卷绣幅,眼见锦衣来了,倒也起身迎了过来:“锦衣姑娘来了啊,贵妃娘娘可选好了?”

锦衣笑笑,将那金菊递上:“贵妃主子中意这款,想着金菊讨喜,能给太后添寿,韩公公,这就麻烦您了。”

韩公公立刻接了,交给身边的人注明,而后吩咐着别人接了托盘往淑妃那里送,再然后又问了问吉服和首饰还用不用改动。锦衣陪着一顺的答了,不时的夸韩公公两句,眼扫到韩公公衣服上粘了丝线,更是亲自动手给他捻了去,细微的举动,她做出一副无意姿态,可那韩公公,却有些晃了神。

锦衣本欲告辞,忽地眼扫到那幅被校验的绣图,当下看着那深深浅浅层叠而出的远山青岱中一弯白溪与一叶孤舟,便随口问到:“咦,这绣图都是雅致。”

韩公公立刻接话:“那是,这可是张画师的手笔,也唯有他的画能被皇上瞧上绣成绣图。”

“张画师?”锦衣挂着一脸好奇,心里却擂鼓:怎么真有张画师,难道我弄错了?

“对啊,张画师,哦,锦衣姑娘大概不知,这张画师昔年是侯爵府上的幕僚,曾是皇上书画上的半个老师,与皇上很是亲近。这几个月里,我们内务处都比照他的画绣了好几幅了。”

锦衣心鼓鸣响似雷,她低头再看那绣图,一转眼说到:“这画里山青水秀好一处妙景,只一叶孤舟便悠然恬静,令人回味…想来张画师笔力不凡,只怕很有几年功力了吧!”

“可不是,张画师今年都要入古稀了,他的墨宝在外面更是价值不菲,不过也真是他运气好,倘若不是被皇上这么抬爱,只怕他的画,还值不到几钱!”韩公公说着接了绣图放下,锦衣却已是心中满是冷笑了。

在和韩公公闲言两句后,她立刻告辞,脚踏进水榭,她便心里笃定:这是皇上借了画师的身份,想要哄了自己!

“他干嘛哄我,我不过是一个丫头…难道说皇上早已对我有意?碍于太监身份不好与我…可也不对啊,他是皇上,若中意我,自当宣我到身边,召幸就是,何必…”锦衣心思翻转,眼盯着脚下的石板路,脑子里却在思量。忽然她猛的一个驻足,伸手拍了脑门:她想到了那日,皇上借着蔡虫的身份在问自己是不是也想当皇上的女人,他甚至还在自己的面前抱怨,抱怨后宫里的尔虞我诈,不适合于她!

“难道皇上是怕我吃亏…他倒是说过我无靠山的话…不,不对,他似乎极其讨厌后宫,他那时和我说的时候,眼里都翻着一股子厌恶…”锦衣脑子里全是当日的清醒,越想她越觉得心里透凉:“遭了,皇上似乎就是不希望我入后宫的,那日里问我,我虽有防范,但我还是说了我想…哎呀,我当时只顾想着让他为我铺路,竟没留神会有这个可能,我甚至还给他出谋划策…怎么办,皇上不会是心里恼我了吧?他不会是认定我若到了后宫必是一个勾心斗角的女人吧?天,我竟把自己给陷进去了,我,我要如何才能让他觉得我不是那种女人?”

脑中大乱的锦衣,在廊外的青石路上咬唇皱眉,这会的她正在气恼自己,倒是忘了自己已入了水榭,她不时的站定懊悔的摇头,继而又赶路,这般的踌躇烦恼的模样,倒被站在平台里的顺帝看了个清楚。

他本是要走的,可是忽然想到那个追纱的身子,他刻意的等了一会,果然就见到她回来,本以为会看到的是她那轻快如蝶的身影,却不料她一路低头走走停停,不时的摇头或是扶额,好似极为沮丧,看的他更觉得有趣,倒是认认真真的打量她。

可是越打量他越有一种熟悉感,当心底浮现锦衣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不信的几乎想要冲过去,而此时却看到锦衣已经走进了芙蓉亭,似是非常郁闷的对着亭柱叹了口气,就顺路而去了。

锦衣?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只能在陈库吗?

顺帝很是惊讶,但更操心的却是锦衣为何沮丧:“她怎么了?刚才还很高兴似的,这会怎么一路懊恼呢?”

第二卷 有心伴君神侣影,无意遇煞鬼门行。 第十六章 嫌隙暗生(六)

凤藻宫内,薰香飘烟,袅袅而腾。洛惜颜坐在高台上冲着蔡宝做着请的姿势:“蔡公公,您尝尝这几道点心,看看哪个能更合皇上口味?”

蔡宝屁股只有一点沾凳,听了话忙是点了头,取了一点入口,而后冲着贵妃说道:“娘娘在皇上跟前这些年了,皇上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娘娘都清楚,今日里叫小的来品,小的用了,觉得样样都合,不如等会小的就亲自把这些都给皇上送过去。”

洛惜颜拈着帕子挡唇一笑,抬了手,边上的湘秀立刻退出了殿。

“娘娘这是…”蔡宝见这架势也知贵妃怕是有话和自己说,当下也起了身。洛惜颜从高台上走下来到了蔡宝身边,直接从头上取下一只芙蓉金钗就递到了蔡宝的面前:“拿着。”

蔡宝见那金钗眼里虽亮,但想到那日皇上和自己说的话,忙是一个佝身道:“娘娘这般赏赐,定是有问的,可小的却不知道能不能答了娘娘啊。”

“我只管问,若不能答,你不答就是,我自不会为难你。”洛惜颜说着再递金钗。

蔡宝瞧着那金钗,大着胆子给推了开:“娘娘要问就问吧,这钗小的不敢收,只要是小的知道的,能说的,小的一定说。”

洛惜颜见他不收,也不勉强,将那钗又插在了头上,才轻声问到:“皇上那日里到我这里点那出戏,他叫我理会的究竟是小姐的心,还是红娘的心?”

“这个…”蔡宝怎么答?那天不过是找个由头拖延而已,哪里就真有什么理会的了?当下只能是低头以对:“皇上与娘娘猜灯谜,岂是小的能懂的?”

“既如此…那我问别的,问个你能答的吧,敢问蔡公公,您收锦衣那丫头做妹子,为的是何?”洛惜颜话语一转直接点了锦衣,倒把来时就在思量要不要卖个底子给贵妃的蔡宝给点住了。

洛惜颜一瞧蔡宝那样,心中便似放了块铁石,沉重无比,但面子上却绷着出言而问:“蔡公公是皇上跟前的近身,昔日我未入侯府,你就在皇上身边了,这些年了也从来没见你有什么心思认妹子,只怕这妹子是给皇上认的吧?”

话已挑明,蔡宝也不好装下去,只好小声的说到:“娘娘,您说的是,这苏锦衣的确是奴才为了主子才认的妹子。”

“皇上与她有情?”洛惜颜的眉一抬。

蔡宝却伸手挠了脖子:“那道还没,小的瞧着吧,皇上是对那苏锦衣很有好感,可小的也和皇上提过,若真是看上她干脆就幸了,但皇上又说不,小的瞧皇上那意思,似乎就是觉得锦衣这人不错,就想认她当妹子。”

“什么?”洛惜颜有点蒙:“皇上就是想认她做个妹子?”

蔡宝点点头:“真的,娘娘,您说皇上要是喜欢她,干嘛不收到身边,你说是不?可他没,他就是空了去找锦衣说说话而已…”

“他还找她说话…那锦衣不是知道他是…”洛惜颜一脸忧色,但蔡宝已知她的意思,急忙说到:“皇上认识锦衣只是个巧合,当时皇上穿的奴才的袍子,故而认她做了妹子,也是借的奴才的身份,那苏锦衣不知他是皇上…”蔡宝不敢说其后的事,毕竟皇上是放了话的,他若再大嘴巴,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而今日的说的,贵妃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可以推说是以前说的。

“竟是如此。蔡公公,今日的事多谢你的提点了。”洛惜颜说着眼转向那桌上的几叠子点心,伸手抓了一盘未动过的自己装进了食盒递给了蔡宝:“这个劳烦在晚上皇上看折子的时候递过去吧。”

“好,一定,娘娘若是没别的什么事,那小的就…”

“蔡公公慢走。”洛惜颜笑着叫了湘秀相送,待人一出了殿,她就凝着眉坐在了凳子上,脑中一片空白。

转眼便是五月艳阳,明日就是太后的千秋,整个宫院里都因着太后千秋而挂着彩锦,处处讨喜。锦衣听着正院里热闹,人却不能去前面瞧,只能靠着门扉发呆。自打那天送了图样回来,她就没什么机会再出凤藻宫,春梅虽是对她不错,但毕竟也没什么事叫她出去跑,而主子那里,却也突然不再传她论诗讲经,一切都如初那般,她又成了被别人看不见的空气。

她虽不明就里,但也知贵妃怕是心里防她,自然在陈库里慢慢收拾那些东西,不怨不闹,可到了夜里她却无法安睡,因为皇上再没来找过她。

“锦衣,瞧,好看吗?”春梅穿着一身新衣跑来,粉色的宫装在肩头与袖口上竟然绣着金菊。

“好看,可这金菊…”锦衣有些不解,怎么春梅的衣服上会有。

“嗨,不是太后千秋宴嘛,我们这些跟着主子出宴的不也配了衣裳,谁知道内务处怎么想的,不但伞和衣服上同款花样,连我们这些下人也给配起了。”春梅的话,立刻让锦衣明白那韩公公倒是很有一套,当下陪着春梅说了几句奉承的话,把春梅夸的脸都笑成了花。

“春梅姐,你真好看,要是我有这么一身衣服,我就穿去给我的姐妹们看!”锦衣眨巴眼露出一脸的羡慕之色,听的春梅更乐:“我也想啊,可我还要收拾殿里…哎,还是湘秀好,这会倒是陪着主子去流云殿查看宴会准备如何,倒能到处去显摆她那一身。”

锦衣闻言,呵呵一笑:“瞧吧姐姐羡慕的,这样吧,我帮你收拾殿里好了,反正主子又不在,你去找你的姐妹们也显摆下好了,就是要快点回来。”

“这好吗?”春梅明显动心,却又觉得这不合规矩。

“没事,我帮你收拾着,你快点回来就是了。”锦衣说着一耸肩:“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

“锦衣你真好!那我去去就回来!我去正院等你,你快来!”春梅说着便是转身得意的去了。

锦衣应着回身关了陈库的门,见她已经消失在角门,便立刻回了自己的房,将桌上的面脂塞进了袖袋,就赶紧去了正院。

正院里打扫的人都被春梅给指派去做被的活路,见到锦衣来了,比划了下姿势,人就走了,而锦衣也笑盈盈的入了殿里。

第二卷 有心伴君神侣影,无意遇煞鬼门行。 第十七章 千秋暗怒(一)

锦衣装模作样的拿着帕子擦着桌几,慢慢渡步到梳妆台前,她动作迅速的打开面脂盒子,取了一半来到手心,再从自己的盒子里取了一半混进面脂盒,她给调和了一下才抹平,闻着看着,都和原来的没什么两样。而后他把手心里的面脂装进了自己的盒子里,塞进了袖袋。

将手上的面脂涂允擦于手,她捏着帕子出了殿,左右环顾无人后,她缩到了院角,在一片青石砖上挨个的敲打,终于听出一块砖后声音不同,她费劲的挪开,一只黄金匣子显露了出来。

锦衣眼扫了扫周围,迅速的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包,就匆匆的将匣子放回去,又把砖盖好。仔细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便捏着帕子回了殿里。

她来到偏殿的床榻前,将其上的单子掀开,将纸包打开,细细的撒了粉到了上面,以帕子蒙着手,将那些粉末都抹开,而后又把单子铺好。

做完了这些她退开看了看,确信无事了,才常出一口气,人便在外间慢慢的拾掇。不大会功夫,春梅从外面跑了回来,一脸得意的冲着锦衣笑:“哈,可把她们羡慕死了!”

锦衣则笑着:“是啊,她们羡慕死了,我也羡慕。”说着手一指:“我只把外间收拾了,偏殿还没功夫整呢!”

春梅一摆手:“行了,后面的我来!”说着就进了偏殿,锦衣借着给窗棂擦灰看了一眼内里,就见春梅手脚利索的拉抻了下床单,把被子理顺,就去收拾妆台。当下她也就放心了。毕竟她清楚宫里的规矩,太后千秋所有的东西都要一新,这凤藻宫也要应景,这单子定是早上才换的新的,三日里不会换过,而那药粉,一夜就可散完,她才不担心。

陪着春梅拾掇了两下,她便自觉的离了正殿回了外院,在陈库里将那帕子给烧了之后,她才彻底的平静下来。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等了。她心中想着,嘴角浮现着淡淡的笑意。

大清早的洛惜颜就起来梳妆打扮,按照规矩她要换上了崭新的吉服,带着湘秀和春梅前往延寿宫去给太后磕头道喜。

她一边吩咐湘秀给她梳个八宝髻,一边自取了面脂擦在脸上,当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她脱了下睡觉才穿的纱衣,往身上套着这里里外外大大小小共计十二件的吉服。

可衣服才穿上身没多久,她就发觉浑身上下不但有种烧燎的感觉,更是如被针扎般的疼。口中叫嚷着,她慌忙推开了给她要挂霞帔的春梅,自己急忙的解了腰封,脱下了奢华的吉服。

只穿着一层绸衣内里,洛惜颜顿觉轻松,她慌神的命春梅和湘秀检查那身衣服,不明白为什么这衣服上身会如此。

湘秀和春梅摸索了半天也没发觉衣服有什么异样,描述了半天感觉的洛惜颜当下就命湘秀脱了自己的衣服,穿她的吉服。

湘秀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依言做了,可衣服穿上了身,她并没什么异样感,倒在镜中看到自己穿着这身吉服是何等的美艳与贵气。

她失神于镜中却被纳闷的洛惜颜看见,当下不快的命她脱下再穿,可衣服一上身,那种感觉又来,她想忍都忍不住,只举得自己的肌肤发烫发痒疼的钻心。

大叫着她再一次的脱了衣服,不解的疑问,此时春梅细看了主子的肌肤才惊讶的说到:“主子,您的,你的身上出了很多细小的疹子。”

一句话惊了洛惜颜,她抬了胳膊细看而后又跑向镜前再照,终于她踉跄一步疑问到:“这,这怎么回事?”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满身细小的疹子,只能穿若有若无的轻纱,这吉服华美沉重,她如何承受的起?

“不知道啊!”湘秀和春梅都很差异,好好的一切未变,主子怎么就忽然不对了。

“难道是这衣服有古怪,可昨天试穿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不对啊,而且刚才湘秀穿了,也无事啊!”春梅不解的看向湘秀,湘秀只摇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三人当下你看我,我看你,都完全摸不到头绪,而洛惜颜终于发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要去磕头行礼,是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了。

“快,穿上,走!”她咬着牙说着,想着死撑,但灼烧的感觉,还未能等霞帔套上,就让她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的脱解之后,她急声的喊着:“快,快去传太医。”

春梅匆匆忙忙的应着去了。洛惜颜抓着湘秀的手,急的眼里都含了泪:“怎么办,太后那里耽误不得啊!”

湘秀咬了唇:“要不,奴婢过去打个招呼,就说娘娘您不适…”

“不成,今日是太后千秋,无论什么都不能扫了她的性儿,虽是我病,但这等话大早的传到太后耳里,只会叫太后厌恶啊!”洛惜颜急的直摇头,她知道这种事马虎不得,一点不周,可能就给自己带来天大的麻烦。

“主子,那只能先拖一下了,现在你穿不了吉服怎么能去?就算不穿这一身也不成啊,毕竟您现在只能穿轻纱,若是这般去了,只怕更惹非议,说您不庄重…”湘秀也急得在殿里乱转起来。

“好好的,我,我怎么会这样?昨天晚上都还好好的啊!”洛惜颜说着又痛苦的扶额起来。

外院内,锦衣听着前院迟迟没有出轿的声音,便知自己的计谋已经得逞,她含笑的坐在镜前,自己慢慢的梳妆打扮。

天色已经透亮,此时有晨钟奏响,听着那声声钟响,洛惜颜颓废的抱着自己,泪眼婆娑。

“主子,太医来了!”春梅的嗓子在殿外响起,洛惜颜急忙擦了泪,藏身于帐帘之后,她只能穿一身轻纱如何见人?

“娘娘,臣范可到!”帐帘外是太医的声音。

“范太医,有劳了,我的情况不知春梅和您说了吗?”

“老臣已知,还请娘娘伸一臂于老臣看看,才好对症下药。”

洛惜颜只好伸出一个胳膊。那老太医看了一会后说到:“娘娘昨天可有碰过什么花卉?”

“我昨天去看过宴会准备的如何,流云殿里为讨太后喜欢,摆了不少花卉,这又什么关系?”

“娘娘怕是碰到了一些花粉发痒出疹,问题不大,只消吃一些土豆粉泥,并用土豆煮过的水擦抹身子即可,半个时辰就能消。”

第二卷 有心伴君神侣影,无意遇煞鬼门行。 第十八章 千秋暗怒(二)

太医一送走,全宫上下就忙了起来,不消一会,土豆粉泥摆在面前,土豆煮过的汤水也倒进了浴桶。

时间紧迫,洛惜颜二话不说就入了浴桶,一边由湘秀和春梅为她小心擦抹,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粉泥。

一番折腾后,洛惜颜便在镜前盯着自己的肌肤,当钟声再闻之时,她也顾不得再等下去,便叫人给她穿上吉服,整理妆容。

这一次,依旧是痛与灼烧,但好在等了些时辰,倒也好过许多,她至少能忍住。焦急的洛惜颜快速的整好衣装便赶紧带着人去了延寿宫。

“贵妃娘娘,您怎么才来啊,磕头道喜的时辰都过了!”门口的常公公瞧见贵妃娘娘的轿辇,便立刻迎了上去。

“常公公,我宫里出了点事已经耽搁了,太后没发脾气吧?”洛惜颜急匆匆下了轿辇,一脸的紧张。

“嗨,咱太后的脾气,贵妃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会高兴不高兴的,小的可瞧不出来,您啊,赶紧进去吧!说个好点的理,莫去添堵。”常公公说着在洛惜颜耳边小声说到:“等了您半个时辰没见,最后是淑妃带着大家磕的头。”

洛惜颜冲常公公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人便迅速的入了宫门,春梅和湘秀也赶紧随着,大气都不敢出。

到了殿口,在丫头通报之后,三人也就进了殿。

“惜颜见过太后,恭贺太后千秋大喜,愿太后寿比南山不老松!”洛惜颜进了殿,便磕头行礼,砰砰砰三下响,磕的那叫清脆。

“好,快起来吧!赏!”太后脸上挂着笑,未见恼色,叫了身边的丫头送上了红包。

洛惜颜谢恩后起身接了装进了口袋,就忙是从湘秀手里拿过锦盒,捧着说道:“今日是太后千秋,惜颜为太后准备了一份法华心经,希望太后喜欢。”

“哦,心经?”太后的眉眼一弯,笑着摆了手:“快打开来,让我看看。”

湘秀和春梅立刻上前帮忙,将那锦盒里长长的白锦扯开,点点血红,字字公正。太后的眼里闪着一丝华彩,看向一旁的太妃:“英儿,走和我瞧瞧。”说着也就扶着身边的丫头下了大椅凑到了跟前。

动手轻抚那白锦上的字字朱红,太后的唇角在上扬:“妙法莲华经,是我常诵的,想不到贵妃如此有心,你说是心经,莫非是你…”

“太后,惜颜没有慧根,于佛法从不似淑妃那般懂得,每每与太后相论佛经,都愧不敢言,但惜颜知道太后有一颗为皇上,为家国天下求福祉的心,所以…臣妾以心血抄录,除了为太后庆贺千秋外,也是希望能学太后为皇上,为家国天下而祈福。”洛惜颜说着虔诚般的颔首,太后一脸动容之色拉了洛惜颜的手放在眼前瞧:“快让我看看,这经可有二十七品,你若抄下来岂不伤身伤手?”

洛惜颜虽然也是搭上了心血,但毕竟针尖大的口子又能留什么印子,何况又不是天天扎,只这么一瞧,也是看不出的,当下太后的动作就令她有些担心,而此时淑妃却走了上来,一边看那白锦一边说到:“哎呀呀,这可真是上好的礼物,太后,今日我们送的礼物与贵妃的一比,可就寒酸了,太后您可要多多赏她才是。”

太后笑着松了洛惜颜的手,点头应到:“是啊,是要多赏,但你们也用心非常,今儿我高兴,都多多的赏…”说着她转了身迈步,而此时太妃却冲洛惜颜说道:“洛贵妃这份礼,实在是重,相信太后也很喜欢,但是你今日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太后还有众位贵妃可都等了你一早上,连磕头的时辰都差点错过了…”

“英儿,贵妃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不必计较。”太后说着坐回了大椅上一脸笑容,好似根本不在意。

“是,太后。”太妃应着也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洛惜颜知道太后虽是说什么不计较,可太妃的话已经问了出来,她就必须答,但想到自己莫名的发病说出来只怕犯忌讳便未敢接话。她这般犹豫之色,看在别人眼里,当下众位妃嫔便互相飞起了眼色。

湘秀见情形不对,一咬牙说到:“奴婢斗胆,替主子回话,主子今日不是故意要来迟,实在是连日抄写此经文耗费心神与心血,今早起来主子就晕了过去,适才太医瞧了,用了药,主子才行,故而来迟。”

“哦,真有此事?”太后一脸惊色的看向洛惜颜。洛惜颜虽是意外湘秀这般替自己开脱,但这样说也是最好的回答,当下也就点头应了:“是这样。”

她低着头答话,好似不好意思,声音也细小,可太后却听的清楚,继而那本已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攥着帕子,看的在一旁的赫连英不由的坐直,深吸了一口气。

“贵妃,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我定会好好阅看,你…受累了。”太后的话语令洛惜颜惊恐忙是说着不敢当之类的话语,太后忽然话一转问到:“贵妃,听说你在园子里给安排了戏?”

洛惜颜赶紧应着:“是啊,太后,这个时辰惜颜在御花园给您安排了几出戏,稍后还可游园,晚上了便是千秋宴。”

“那好,既如此,你们大家都先过去吧,今儿起的早了点,这会竟有些犯困,我稍躺一会了就来,贵妃你先带大家都过去吧。”太后说着便起了身,往后殿去了。太妃见状也起了身:“贵妃你带人先过去吧,我陪着太后,稍事一起过去。”说罢也随着入了后殿去。

洛惜颜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了带了大家出去,众人很快也就退出了正殿。

太后一绕过屏风,那笑眯眯的脸立刻变成了冰色,她大步来到软靠上一坐,便叫人把那心经拿来。此时太妃也随进了殿里,看到太后那不悦的脸色,忙是低声劝到:“夫人不要生气,贵妃能有这想法总是好的,年轻人没什么心性,手扎的怕了,弄点假也没什么…”

“你倒有功夫帮她说话!”太后的眼微微眯着:“我又没要她们送金山银树,也没叫她去抄心经,她既然想这么讨好我,那就用心去抄,可她,竟然弄了鸡血来糊弄我?我拓拔紫玉岂是那么好糊弄的?这般偷奸耍滑,实在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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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有心伴君神侣影,无意遇煞鬼门行。 第十九章 千秋暗怒(三)

“夫人,您仅凭一个丫头所言就断定她一定混了鸡血,这恐怕…”赫连英小声劝着,当初她在延寿宫撞见红袖和一帮丫头说什么她遇到贵妃跟前的丫头天天去内务处要鸡不说,还要鸡血,她只是觉得有点意思,却不想太后听闻了,便叫人去查,结果知道贵妃在准备心经后,就一脸冷色,似乎很是生气。

“一个丫头所言我怎么能信,可我已经叫了那人来问,事实就是她的确如此,就连那日里与我同游花园,装晕也是有的!我本不想与她计较,可她倒是会说,今儿来迟了不知道是去了做什么,竟还推脱到说是因为给我抄这个把她身子弄垮了,哼,真是睁眼说瞎话!”太后说着一把将那白锦扔到了地上:“拿去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