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他什么都没说,拿过很利索就换了。

落尘自发现追兵就拼命往回赶,这半个月没有歇息过,本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如今又强撑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撑不住,驾车期间睡着了,路上颠簸,整个人马车上掉了下去。

正闭目睡着得北离默,听到一声闷响,整个人像被刀扎那般跳了起来,他如豹子般蹿出去,猛拉住缰绳,马儿吃痛,引颈长嘶。

“夏落尘——”北离墨的声音带着慌乱。

“哎呀,痛死了。”落尘刚好掉在一块大石头上,痛得她大叫。

“上来——”听到她的声音,北离墨心大安。

“既然困了,就进去歇息,又非得逞能。我睡了三天,我来驾车,你进去歇着去。”北离墨一把将落尘拽了上来。

“少主,我来,你伤势比我重得多,身体没什么地方没伤了,我就只有这腿上,其它都是轻伤。”章将军走了出来,很是坚决。

“嗯,我睡会,休息好了再换姜将军。”落尘将缰绳递给姜将军,然后走进车厢里,不用一会,已经睡着。

北离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这几个月下来,她也清瘦了不少,脸儿都尖了。

“北离墨,别看我,你看着我睡不着,你身上没一块皮肉是没伤的,记得继续涂药,还有手的伤,也还要涂,要不很痛的。”

虽然北离墨依然盯着她,但落尘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沉沉睡着,她定是累极了。

落尘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北离墨已经在外面驾车,姜将军则已经睡着,逃命的感觉疲惫而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踏上西蜀的土地。

落尘吃了干粮,就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北离墨,我休息好了,我来吧。”

北离墨这次没有说什么,就把缰绳交给了落尘,然后转身进了车厢,虽然他一个字都没说,甚至他们目光也没有交流,但他没有叫她离开,那就默许她留在他身边了。

但傍晚时分,竟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落尘本想继续前进,但却被北离墨拽了进来。

“进来——”

车厢很大,多落尘一个依然显得很宽敞,此时夜深,四周黑漆漆的,野外的风显得特别大,吹得帘子劈啪响。

“反正都走不了,一起睡会吧。”北离墨淡淡地说,本来还算精神的落尘,听着着风声雨声,静睡意渐浓,一会就睡着来。

因为这场暴风雨,三人都好好歇了一宿,第二天,人人都显得十分有精神,但也正是因为这场暴风雨,他们的马车和马儿都陷进了泥淖里,当他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陷进去的马车拉上来,马儿已经动弹不得。

而这里正在旷野,四周不见炊烟,更不知道市集还有多远,姜将军的腿伤未完全治愈,但人弃车步行,走得极其慢,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的。

“少主,你和夏姑娘先走,宏图定会追上你的。”

“要走一起走。”

因为要顾及姜将军的腿,三人走走停停,但走了好些天,都依然一望无际的荒野,落尘这颗心悬了起来,此处空旷,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若追兵此时到,那该怎么办?

但落尘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傍晚前方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北离墨,我似乎听到前面有阵阵马蹄声。”落尘的声音有些抖。

“没有啊!宏图什么都听不到。”章将军说话,北离墨他暗惊,她的听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

“是马蹄声,我肯定是马蹄声,来人数量不少,北离墨后面也有兵马来了。”落尘大惊失色的声音不可控制地颤抖着,后面的马蹄声一浪接一浪,来的人不少,一定是追兵来了。

这次真的是前有虎,后有狼,他们被包抄了,怎么办?

102:偶遇

马蹄声一阵紧过一阵,此时正处旷野,无处可躲,落尘心慌意乱,看来等着他们的是一场生死之战了,是她们死,还是——

“来神杀神,遇魔斩魔。”北离墨黑亮的眸子,变得锐利冰寒,整个笼罩着浓浓杀气,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慌张,落尘慌乱的心稳定了下来。

三人继续往前飞掠,不多久数十辆马车迎面奔腾而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样子并不是北国的追兵,落尘重重舒了一口气。

“是北国的温家商队。”北离墨淡淡地说,落尘突然停了脚步,抬头一看,一个“温”字的旗子迎风招展。

温家商队?那——那——落尘难掩心中狂喜,莫非是老天爷眷顾?

“请问温天奇在不在?”落尘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有些急,又带着微微的希冀,听到落尘的问话,车队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你认识我们二爷?”一个瘦干中年男子问,目光犀利警惕。

“谁找我?”

正在这时,马车上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揭帘而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嘴角含笑,看到落尘的瞬间,他目光带着些不可遏止的喜悦,但又有些迟疑,不确定。

“你——你——你是——”

“天奇,是你吗?我是落尘?”

四目交接,曾经那些还患难与共的岁月,竟如一幅幅画,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彼此的脑海。

“你——你——真的是落尘姐姐?”温天奇立刻跳下马车,朝落尘跑来下来,眼眸中的欢喜让落尘动容,他还记得她,他还记得她,隔了九年,他们竟能重逢!但此时已经不是聚旧,诉说离情的时候,身后马蹄声已经一阵紧过一阵,追兵片刻就会上来。

“天奇,我们三人现在得罪了北帝,追杀我们的大军就要到了,我——我——”落尘低声说,有些犹豫。

“快上马车——”

温天奇的声音平稳有力,没有丝毫犹豫。

“天奇,我们得罪的是北帝。”落尘低低强调了一下。

“嗯,躲过追兵再说。”

温天奇二话没说,就将三人领到一辆装着丝绸的马车,三人坐稳之后,车队继续往前奔驰,落尘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上,那些人会不会搜查马车?若搜出来怎么办?无论怎样,绝对不能连累天奇,就说是自己趁他们不留意偷跑进来了,天奇毫不知情。

不久,马蹄声震天,追兵已至。

“停——停——停——朝廷捉拿要犯,停车检查。”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前进的商队停了下来,北离墨和姜将军都将手中的剑抽了出来,落尘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些人果然是来抓拿他们的。

“陆深,你带人去查查,那么多马车,若逃犯混到里面就麻烦了。”

“李统领,什么逃犯那么厉害,竟让李统领亲自出马?搜人可以,但别把里面的货物给弄烂了,这些都是送到皇宫里面的,弄烂了天奇也不好交差。”温天奇的声音带着轻松。

“原来温二爷也在,那是自己人,陆深,不用搜了。温二爷这是重犯,不能说太多。只是上头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寻不到人,要我李篑提人头回去,为了抓拿这几个要犯,我们这几个月没好好歇过一晚,实在是比行军打仗还要累。温二爷这一路过来,可有没见过这几个人。”

“见过,见过,昨日晚上,我们才见着这三个人,男的似乎受了伤,他们拼命地跑,似乎有仇家追杀一般。其中一个还请求我们车队送他们一段路,你知道,我这货物都是送进皇宫的,他们来历不明,我怕有什么闪失,就没有同意。他们又求我们给一辆马车给他们,说日后必有重酬。你知道,我们温家是做生意的,每次马车都塞满了货物,实在没有空车,就拒绝了。”

我们不给,这三人竟然胆大包天,想抢。我们温家的马车,是他们能抢的吗?我们把他们三揍了一顿才放他们走,他们没有马车,又受了伤,肯定还没有走远,若是你们要寻的要人,赶紧去追,要不出到市集,人一多,要寻着他们就不容易了。

“谢二爷,若能抓到他们,回到京城,亲自请你喝酒,媚香楼近段时间来来了几个雏儿,很是不错。”

李都统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落尘的听力是何等好,全尽收耳中,这男人就是满脑子都想着这些。

“好,一言为定,李都统快快去将人抓住,若领了大功,到时我们好好庆祝庆祝。”

“好一言未定。”

“逃犯就在前面,没有走远,我们继续追。”李都统一声令下,马啼声疾疾,呼啸而过,落尘大大舒了一口气,短短时间,她已经寒流夹背。

“幸好夏姑娘认识这温家二少爷,要不这次在劫难逃了。”章将军心有余悸,从刚刚的马蹄声,这追兵真多。

北离墨将剑插入剑鞘,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目光幽深如潭,不知道想着什么?

“落尘,在湖州我有一处房子,离这并不远,我先命人带你过去,你到那里先住上一段时间,等事情淡下来,再做打算,我怕李都统起疑,一会折回来,我还是继续沿着原来的路回京城,迟些我去找你。”

“天奇,你这些手下——”

“这些都是天奇的亲信,不会有事。”

“好。”

“记住等天奇回来,不要走。”

两人简单话别,载着落尘三人的马车,已经如离弦之箭,走在众马车之前。

马车大概走了十天左右,来到郊外一处庄园,庄园虽然不是很大,但却十分雅致干净。

“林管家,这三个是二爷的朋友,暂时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二爷再三吩咐,让你好好安置,他没回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踏足这里半步。”

“请二爷放心,林印会替二爷好好招待客人。”

林管家四十岁上下,虽长得不高大,但那小眼睛却显得特别精明。不用落尘他们吩咐,他很快就给三人送来换来几身换洗的衣服。

“贵客远道而来,定是辛劳,我已经命人准备热水,一会沐浴更衣之后,我命人送饭菜过来。”

“谢过林管家。”

泡在在温水里,落尘真有点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在拼死逃亡,这一刻,她竟可以泡在水里,洗去一身疲劳。

遇着天奇,真好。只是希望不要给他惹上麻烦就好。

沐浴更衣,饭菜已经备好,色香味俱全,这府中的厨子手艺竟极好,三人已经饿极,竟吃得干干净净。经历這次的逃亡,落尘发现,这种平和的生活竟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姜将军,现在有时间了,让落尘好好检查你身上的伤吧。”

“那就是谢过夏姑娘。”

“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脚,这一两天赶路又弄伤了,姜将军,这几天,我给你敷药,你好好躺几天,不要再随意走动了,要不这腿就难痊愈了。”

“好,谢过夏姑娘。”

“北离默,一会我帮你看看。”

“不用,我没伤。”

北离墨冷冷地拒绝,说完转身就走进自己的的寝室。

“夏姑娘,少主身上的伤定是很重,如今心情不好,说话比较冲,你不要介意。”

“嗯,我是知道的。”落尘小声应到。

落尘走进北离墨的房,他静静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落尘觉得这个背,都分外寂寥孤独。

“出去——”北离墨声音又冷又硬,如呼啸北风,让人心头发寒。

“你没有权让我出去,这屋子又不是你的。”夏落尘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地走近他。

“夏落尘,你能不能不招惹我?我北离墨的事,与你没半点关系,现在立刻给我回青城。”北离墨的声音带着极度的不耐烦。

“我现在是逃犯,我跑回青城干什么?等他们来抓我?我可没那么傻,是你让我成为逃犯的,怎能就这么将我打发了?我现在就跟着你走。”

“我看着你就心烦,你走不走?”北离墨的声音更是冰寒。

“不走。”

落尘答得斩钉截铁,北离墨一骨碌站来了起来,竟三下两下将上衣脱了。

“走不走?”

“不走,有胆你就脱光了。”落尘微微将头抬起,一脸挑衅。

“你——你——夏落尘,你怎么变得这般厚颜无耻?”

曾几何时,这个厚颜无耻是落尘骂北离墨用得最多的词,想不到有一天,他竟也原封不动地还给她,看到他裸着上身,精瘦的腰,麦色的肌肤,结实壮实的胸膛,落尘那脸已经滚烫,但他背上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刀痕,又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这人身上竟没有一处好的,这得多痛啊!落尘倒吸了一口冷气,胸口某处,隐隐作痛。

“趴下来,一身是伤,都不知道有多痛,还在死扛,不要命了?”

北离墨的背和胸膛到处是刀伤,因为他没有涂药,有些地方已经溃烂红肿。

“我不觉得痛。”

北离墨冷冷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落尘的心颤了颤,他的心是不是痛到让他忘记了身上的伤?

“快趴下,我就涂涂药,你忘记了吗?你还是要去寻知墨的,兴许她现在就受着难,等着你去救她。”

落尘的声音不自觉柔软了下去。

“乖乖听话吧,我就涂涂药,一会就好了。”

“趴下去吧,不会这么大了,怕涂药吧,我轻轻的涂,轻轻的,一会就不痛了。”落尘的声音越来越柔,北离墨一身戾气竟渐渐消失。

“放在这里,我自己擦,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时候这么守礼了,若是当初也这么收守礼,就不会半夜偷偷将我抱——”

落尘突然想到什么,突兀地闭了嘴,俏脸一片嫣红。北离墨心中长叹,那会他当她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女人,怎么抱,怎么亲,他都觉得理所当然,就是一起睡了,也没觉得自己下作,只是如今却——

心中某处,隐隐作痛,但他最后真的躺了下来。

落尘将药膏轻轻涂在他的背上,温柔而细致。

“背好了,坐起来。”

他的药和胸膛伤口也很多,落尘涂着涂着,耳根都微微发烫。寝室很静,彼此粗粗浅浅的呼吸声,变得如此清晰,他身上的男儿气息,也充斥她的鼻腔,落尘觉得浑身有些热躁。

103离开

冰凉的药膏,温暖的指尖,碰到溃烂的伤口,一阵刺痛,但即使如此痛,北离墨竟然希望她这双带给他疼痛的手,不要离开。两人都没有说话,靠得又很近,落尘觉得心跳竟比往日要快速了不少,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渗出,不就是涂过药膏吗?自己怎么这般紧张了?

“我以前也是经常这般给病人涂药的。”落尘说,她觉得不说点话,这沉闷的气氛能憋死人。

经常?他允许?她的手这般在别的男人身体游动,他北离墨怎么就这般不愿意。

“好了,好好休息,别乱动,明日我再帮你换药。”

落尘长吁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她第一次觉得涂药是这么劳心耗神的一件事。

“明天不用你,我自己会涂药。”

北离墨淡淡地说。

落尘不置可否,但第二天她还是准时来给他换药,这次北离墨倒配合,脱了衣服就趴在床上。

“已经好了,明日不需要你来了。”北离墨声音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吐完药膏,就翻脸不认人?

“我才是大夫,我明天继续过来帮你换药,你有几处伤口很深,之前一直没有涂药,这伤口都溃烂得不成样子,没那么快能好。”

“这身体是我,我说好了就好了。”北离墨的声音已经带着不耐烦,浑身上下似乎冒着冷气。

“嗯,是好了很多了呢!再好好休息些日子就全好了。”落尘似乎看不到他那已经发黑的脸,依然满脸含笑,脾气极好,北离墨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劲都使不出来使得。

第四天落尘依然按时拿着药膏来,但这次北离墨似乎就没有那么配合,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对进来的夏落尘视而不见。

“北离墨涂药了。”

“快脱衣服。”

北离墨依然一动不动,似乎是打算跟她扛上。

“你不脱,我帮你。”

“夏落尘,你连男人的衣服都敢脱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你懂不懂害羞?”

以前他碰一下她,她像三贞九烈那般,似乎要跟他拼命。如今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她却连衣服都敢脱了?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可恨?

“我有什么不敢?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现在只是我的病人,我只是替你疗伤而已。”

“我说了,我不需要。”

“我是大夫,需不需要我说了算了。”

“夏落尘你是不是闲得慌?我都远远避着你了,你天天跑来招惹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