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笑了?你看花眼了。”

“你明明是笑了,还笑得那么——北离墨,你这人小时候是凶,大了更凶、更坏,你真是坏透了。”落尘一拳一拳捶打在北离墨的胸前,但可惜她伤后虚弱,一顿拳头下来,北离墨岿然不动,一点事儿都没,她却变得气喘吁吁。

“夏落尘,打了那么久,差不多了吧。”

“差远了。”

“我怕再打下去你手疼。”

“我手疼不疼关你什么事?北离墨你怎能那么坏的呢!你怎能这样做的呢?你——你——你——”

“怎么办呢?我不坏都坏了,现在你上上下下,我都全看了。擦了一遍药,也算是全摸过了,又看又摸,虽然并不是故意的,但却已经既成事实,若你觉得吃亏,我可以负责的。”北离墨静静注视着她,嘴角上扬,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坏蛋——”

“夏落尘——”

“闭嘴,不许说话,不许看我。”

“但我闭上眼睛,也还是记得那晚你的模样的,你说怎么办?”

“北离墨,我看你真的是不想活了?”夏落尘脸红得滴血,双拳紧握,但对上他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就像不穿衣服站在他身旁,那感觉太糟糕了。

“流氓——”

“夏落尘,我说了,我可以负责的。”

“不需要。”

“真不需要?我都对你流氓到这个程度,你真不需要?”

“闭嘴,不许说话,不许看我,我睡了。”

“睡吧。”

“我自己睡,你滚到别的客房。”

“我只要了一间房间,现在客房都满了。”

落尘怒极而笑,这人又来了,客房已满?她信他才怪?

“你去找掌柜,你若塞他一把金叶,他连自己的床都让给你。”

“老掌柜的床谁稀罕,我要寻一间客房是不难,但你现在伤未好,司雪衣临走前说一定会来找你,你就不怕?”

听到北离墨的话,落尘脸色骤变,她是怕的,司雪衣的武功有多高,她是领教过的,如今他知道她身有红莲,是未来的圣女,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但是——

落尘内心挣扎,司雪衣和北离墨,还是北离墨安全点。

“既然客房已满,我就收留你一晚吧,不过警告你,规矩点,我现在武功可高了,你再不规矩,有你好受的,我可不是小时候那么好欺负,我身上还有大把毒药,撒你一把,你一会就见阎王爷,你若敢再乱来,我半夜吊起你一顿好打。”落尘狠声道,但对上他晶亮璀璨的眸子,她还是耳根都烫了,他居然全看了,这人怎能这样?

“嗯,谢过小师妹收留。”北离墨说完,拉过椅子在落尘床沿坐了下来,嘴角轻扬,似乎心情大好,她都只剩半条命,有力气吊起他再说。

“离我远点。”

落尘气呼呼地说,说完躺下,拉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我知道你还没有困,我们说说话,你闯到神殿第几层,西寄灵真是你娘?有没见着她?”北离墨柔了声音。

听到北离墨这般问,落尘一下子拉开被子,清丽的脸庞分外惆怅,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然没见着娘,在这样一个夜晚,她突然很想说说话。

“我冲上了十八层,看了一个女子,虽然与我娘有几分相似,但不是我娘。”

“你确定西寄灵就是你娘?”

“嗯,我看过我娘年轻的画像,虽然第一次见,但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很亲切,一点都不陌生。我与娘的轮廓面容有六分相似,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最重要是老祭司也喊我是西寄灵的孽种。西寄灵应该是我娘了,但我还是不知道我爹是谁?我都十九岁了,还没见过他们一面。”落尘说起爹娘,心中伤感。

“人虽然寻不着,只要活着就有相见的一天。夏落尘,你武功怎么变得那么厉害?”

听到北离墨这般问,落尘的嘴角立刻大大扬起,她一雪前耻的机会到了。

“北离墨,你也觉得我现在武功厉害吧!当年是谁说我朽木不可雕?当年是谁说我资质愚钝,毫无学武天赋?当年谁说我练武纯粹是浪费时间?你现在承认自己当年狗眼看人低了吧。”

北离墨失笑,竟然还这般记仇,看到她腮帮鼓鼓,他就恨不得捏她一把。

“嗯,当年是我看走眼,没看到我的小师妹天资聪颖,是万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万年难得一遇,那又没那么厉害,大概也就只有千年难得一遇罢了。”

北离墨嘴角大大扬起,千年难得一遇,她还真谦虚。

“嗯,千年难得一遇,我估摸也是。说说你的绝世武功是怎么练成的吧。”

“看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说给你听吧。”

这是一个埋藏在她心底多年的秘密,但在这样一个深夜,她突然想一股脑说出来,她说得认真,北离墨听的专注,窗外天色渐暗,黑夜降临。

“我这身武功就这么来的,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怕大家都以为我是妖物,如今从神殿下来,我更是这般感觉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千年白蛇精,要不白玉蛇怎会多次出手相救?”

“嗯,我闻闻有没有妖气?嗯,只有仙气,应该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落尘扑哧一下笑了,想不到孩童时说的话,他竟然还记得,落尘的脸微微发烫,明知他是取笑她,但心却十分受用,她就喜欢当仙女。

“为什么司雪衣唤你妹妹?”

“我从神殿下来,已经受了伤,不是司雪衣的对手,他又没打算让我活,情况危机之时,我就说我与他是兄妹。他是大祭司,人人说是天神的儿子,我身有红莲,是圣女,是天神女儿,那我们自然是兄妹。那时只是想着不用死,没想太多,如今他们知道我是圣女,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一定要将我带会神殿,让我日夜在神殿为西蜀祈福诵经的。”

北离墨嘴角抽了抽,他这个妹夫原来是这般来的。

“司雪衣受了我一掌,吐了好几口鲜血,明显受了受伤,说不定内伤比你还重,暂时不会过来的,过几天,等你伤好了,我们就离开西蜀。”

“好。”

“北离墨,你真的觉得我不是妖物?”

“不觉得,只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罢了。”

落尘嘴角大大扬起,心情极为舒畅,北离墨都说她不是妖物,那她就不是妖物,她武功突然那么厉害,只能说明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武功奇才。

“夏落尘,你一向怕死,这次发什么疯,自己单人匹马闯神殿?”

“突然就不怕死了。”落尘笑着说,明明她脸上带着笑,但看这却让人觉得难过,北离墨锐利的眸子扫了夏落尘一眼,只有生无可恋,才会连死都不怕。

“夏落尘,你这几天遇到什么事了?”

“我没遇什么事!好得很。”落尘微微低下头,她觉得北离墨的眸子锐利得能穿透她的五脏六腑,她总觉得在北离墨面前,她想撒个慌都不容易。

“连死都不怕,你不惦记风子默?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北离墨,我看你这几天没休息好,说话都迷糊了,我们好着呢!要不你上床睡?我不困的。”

“你睡吧,我就在这床沿靠一会就好了。”

估计北离墨困极,靠着床沿一会就睡着了,落尘伤后虚弱,刚刚又激动打了北离墨好一会,睡意袭来,她不久也睡着了。

整一晚落尘睡得极为香甜,浑身暖洋洋的,她伸伸懒腰,睁开了眼睛一看,气得半死,这人竟又死性不改。

北离墨——

淡淡的月色中,北离墨贴着她的脸,搂着她的腰,正睡得香甜。

“大半夜的,别嚷那么大声,扰人清梦。”北离墨非但没有做错滚开的自觉性,反倒自然无比地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他是睡糊涂了,还是怎的?真要死了,这人。

“北离墨,你找死,亲我干什么?”夏落尘一把将他推开。

“我刚刚亲你了?可能是睡糊涂了。”北离墨一副睡糊涂的样子,这人又来装了,她又不是第一次上当,居然还想骗她?

“你不是说在床沿靠一靠吗?”

“不是你昨夜说,若靠着辛苦,就躺下来一起睡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昨夜。”

“北离墨,我以为你变好了,怎么还是这么无耻。”

这人又想骗她,她有什么可能说这话?这死人,这死人。

“北离墨,你怎能这么坏?”落尘捏着粉拳,一拳拳打在他胸前,夜阑人静,两人靠得很近,北离墨闻到属于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因为生气,她胸脯起伏,分外撩人,小嘴微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北离墨只觉得心旌神摇,一股热血冲进大脑,他双臂一收,猛地将夏落尘搂入怀中,两人身体紧紧相贴。

“夏落尘,我的坏都是你引诱的。”

北离墨声音低沉嘶哑,眸子狂热迷乱,落尘对上他冒着火光的眸子,心中害怕,她最害怕他这眼神,他害怕这样的北离墨,带着狼的气息,带着毁灭的危险。她忙挣扎着推开他,但力量悬殊,根本却动摇不得,而挣扎间,北离墨性感的唇瓣已经覆盖了下来,温柔轻轻吮吸,温柔惓缱,将落尘咒骂的声音寸寸吞没。

当舌尖相触的那一刹那,北离墨禁不住轻轻颤抖,他手臂加大了力气,狠狠将落尘揉向自己胸前,似乎想要与她融为一体,吻得疯狂肆意,听得落尘嘤咛出声,北离墨更觉得浑身躁热,他环着夏落尘的腰,身体骤然向下,将她压在身下。

“你——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更坏一点。”

“北——北——北——”落尘一个字还没说完,北离墨再次含住她的声音。

受伤的夏落尘耗尽力气,根本推不开。

“夏落尘,有感觉吗?”

“没,快放开我,你这流氓。”

“没有再试试——”

“北——”

落尘的声音再次被北离墨吞了下去。

寂静深夜,两人脸色酡红,胸脯起伏,发丝微乱。她的眼睛朦胧如月光,他的眼睛幽沉如深海,两人就那么无声的对望着,突然落尘粉拳紧握,一拳直直朝北离墨的脸擂去,但还没到北离墨的脸,就被他握住。

“落尘,做我的女人。”

北离墨的声音微微嘶哑,胸膛激烈的起伏,刚毅俊朗的脸庞带着一抹尚未消退的桃色,让他看起来分外诱人。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在这个深夜,突兀地响起。

108:天地荒凉

敲门声执拗地响起,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急促。

“谁——”北离墨问,喉咙似乎被烫过,带着激情未消的嘶哑而低沉。但又眉头又微微皱起,带着刺骨的寒意,哪个不知死活的这个时候来敲门?

“落尘,我,开门。”

屋内两人身体俱是一震。北离墨一身的热血,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迅速冷却,他终还是来了。夏落尘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恍如雕像,是不是乍听到情郎的声音,欢喜得傻了?北离墨深呼吸了一口气,胸口像压着巨石。

“哪个疯子,半夜三更乱敲门,这没有你要找的人,滚远点。”北离墨冷了声音。

“北离墨,我找落尘。”风子墨的声音清冷,如野外寒风,带着凛冽的寒意,清晰无比地传至两人的耳朵。

落尘似乎这时才听到风子默的声音,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得很缓慢,但她的每一步就像踏在北离墨的心上,突然北离墨长臂一伸,死死拽住了夏落尘的手,他是说过要放手,他是说过让她回到青城,过上安稳的日子,但真正离开,怎么就这般不舍?他不舍得。

“别走——”

低沉的声音如暮色中的寒树,带着几分寂寥,带着自己慌乱,骄傲如他,竟然也慌乱如此。

落尘心无端颤了那么一下,但手却微微用了用力,感觉她手的力气在逐渐增大,感觉到她的离意,北离墨感觉有一把刀子,一下又一下地锯着他的心窝,他不禁加大了力气,他不给她走。

“放手——”

“不放——”

北离墨的声音带着一股执拗。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一阵寒风直灌进来。

风子默一脚踹开门,映入眼帘的那幅画面刺得他双眼发痛,两人牵着手,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脸色酡红,他的目光落在落尘的唇上,竟然微微红肿,一看就知道——

啊——风子默抽了一口冷气,心抽着痛,他们分别了将近一年,莫非这一年他们——

不能,绝对不能!

风子默双拳紧握,心慌意乱,心微微颤抖着,指尖掐入了肉。

落尘抬头朝风子默看去,今夜他一袭月白锦服,他静静看着她,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眉眼清朗若明月,他还是那般清朗雅绝,那般温润如水。

“子默——”落尘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晦涩。

“落尘,我来了,我们回家。”风子墨轻轻说,脸上笑容温暖而干净,落尘想起了青城那个温暖的家,往日这个时候,他们兴许还偎依在屋檐着看满天星辰,兴许他正搂着坐在石椅上喃喃说着情话,落尘微微有些恍惚,他们多久没这般了?

“子默都好久没吃过落尘做的饭了,馋得很呢!”风子默声音轻柔,嘴角含笑,他的目光只有夏落尘,而一旁的北离墨,他自第一眼过后,就没看过第二眼,似乎这里完全没有这么一个人。

是呀!他们都多久没在一起了?她想起往日他们一起做饭的快乐,她淘米,他生火,他择菜,她炒菜,她弹琴,他舞剑,她品药草,他忙记录,他们的日子快乐而幸福。

看到他们彼此静静地对视,看到他们嘴角微翘,带着丝丝甜蜜,北离墨心窝子都痛了,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她的目光只有他,而她的世界也只有他。刚刚唇间的甜美还在,刚刚她柔软的身躯,带给他的暖意还没消退,刚刚的她是如此真实,他有一种错觉,她就是他的了,她就是属于他北离墨了。他可以每天搂着她安睡,他可以醒来亲吻她的额头,他可以偶尔逗弄一下她,看她脸红耳赤的模样,原来所有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梦一场,随着他的到来而幻灭。

“落尘,回去我陪你上山采药,回去我听你弹琴可好。”风子默的声音更是温柔,而北离墨握着落尘的手更是用力,用力得让落尘生痛。

“北离墨,放手了,我要回家了。”

“不放——”北离墨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声音带着一份执拗,刚毅俊朗的脸庞带着微微的寒意。

“风子默,夏落尘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在哪?她的家就在哪。”

北离墨说,声音平静无波,但却有带着山一般的力量,虽然这话他对风子默说,但自始至终,他的目光也都只停留在落尘身上,站在门口的风子默,他压根就没看第二眼,似乎当他不存在。

北离墨深深地看着落尘,带着执拗,带着爱恋,也带着伤痛。他其实知道,他当她是妻子,但她却从未当他是夫君。她眼里,她心里的夫君,只有眼前这个要带她回家的男子。

两个彼此不对视的男子,两个刻意将彼此忽略的男子,几乎同时出手。

一黑一白,两条身影在空中翻飞,一个目光冰寒彻骨,一个出手迅猛如虎,此时两人没有注意到夏落尘缓缓走出了客房。

有人听到打斗的声音微微开了门,又赶紧合拢上,生怕惹祸上身,如此深夜,竟然还有人来投宿,客栈大门敞开,掌柜忙着张罗,也没有注意落尘。

落尘走出外面,淡淡的月色下,静静站着数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目光锐利,身材颀长,浑身带着一股凛冽的锐气。

“主子——”

落尘不认识他们,他们却似乎都认识落尘,看到落尘的瞬间,他们都微微有些愕然,眸子往客栈里瞧,他们是风子默的人。

“主子,请问我们少主呢!”为首的一个黑衣男子问,声音恭敬中带着一丝焦急。

“在上面。”

突然发现夏落尘不见,两个男子突兀地停了手,立刻往下面掠去,从打斗到离开,他们都没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寂静深夜,淡淡月光下,夏落尘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她将头埋入膝盖,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哀伤,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像一只孤独无助的离群小鸟。这样悲伤的夏落尘,风子默从来没见过,这些年,他们经历了无数的风风浪浪,她有过恐惧,有过慌乱,但从没有这般忧伤孤独。

北离墨静静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夏落尘,心微微地收缩,阵阵痛意在心头弥漫,他想将她一把抱起,给她温暖,免她孤寂,她一直是快乐的,什么时候眉头笼上如此浓烈的哀?但有人动作比她快了一步。

“天气寒凉,怎能坐在这里。”

风子默一把将夏落尘抱在怀中,动作自然熟练,似乎经常这样抱着她,北离墨双眼刺痛。

温暖的胸膛,清新的气息,一切都是那般熟悉,那般让人依恋,但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到痛,胸口似乎被戳开了一个大洞,痛得张牙舞爪。

“落尘,我们已经成亲了。”北离墨的声音在这个深夜显得格外清晰,只要她对她有些许轻易,今日他绝不轻易放手,只要她对他有丝毫眷恋,他绝不让她离开。风子默低头看着夏落尘,抱着落尘的指尖微微发白。

“你不是说过,让次成亲,只是儿时游戏,不需当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