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家是地道的恒安人,祖上几辈人都生活在这里并没有子嗣外迁,禇芷聆以前听施沫楹说起过很多关于施家的事,这还不是舒家人做皇族的时候,施家人就已经生活在这里了,祖宗基业算下来,也得有上百年。

禇芷聆想到了爹的地图和手记,怎么施家也和关外扯上关系了...

第43章 .一份金家族谱

褚芷聆派了皇上留给他的侍卫去了一趟褚家,带回来了两份的褚家族谱,然而看过之后,褚芷聆第一次对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敬重不已的爹有了怀疑。

即便是当初爹被问斩她都没有怀疑过,小的时候弟弟调皮,常被爹处罚,跪祠堂也是常有的事,她会偷偷溜去祠堂里给他送吃的,这一副族谱就是被卷起来挂在祠堂上供着。

褚家的祖宗牌位很少,所以族谱上所记的也不多,小的时候她没机会看,也没机会知道,偶尔会问起爹娘,为什么她们家没有亲戚前来,也没有叔伯和堂兄弟姐妹,爹总是告诉她,他是孤儿,幸得人相助,才有机会读书入仕途,娶妻生子。

按理来说,这样族谱上不会再记载褚家有什么祖辈,而这多出来的族谱根本不一样,一份是以爹和娘为首,她和弟弟在下,符合爹所说的。

而另一份却是金姓,族谱上写了金氏五代人,家中出现别人家的族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褚芷聆再难觉得这一张族谱普通。

于是她让人在宫中典籍中寻找金氏这姓。

结 果出乎她的预料,金姓如今很少见,但是在百年前,这金姓算是大族,典籍中后来记载朝代更替后金氏族人和其它几大姓氏一样都被驱逐出了恒安,记载中最后一代 金氏族人叫金从贺,而褚芷聆这一张金氏族谱上,最开头的一个名字是金从璋,族谱依次而下,到了最后几个写着金云慕,金秀芷。

褚芷聆愈看愈熟悉,她记性不差,当初派人调查葛家,那葛家三个当家名字中都有一个云字,何来这么多的巧合。

褚芷聆看着那一页,久久没有把情绪缓过来...

皇后娘娘情绪不佳,凤阳宫上下都感受到了,更是伺候的小心,褚芷聆这一养胎几乎是密不透风,御膳房里的吃食是专人做的,片刻不离身,一做完就由瑞珠她们亲手拿过来,中途也不停留,就是凤阳宫内煎药都是有两个宫人守着,一个离开了另外一个就得时刻盯着。

到了十二月,褚芷聆害喜缓解,四个多月的身子已经显怀,年底宫中事务繁忙,她也不休息了,从太后娘娘那里拿回了宫务,把宫中要准备的一些事都吩咐了下去。

有些事情她还要等皇上回来问皇上,这追溯的太久远了,她自己都觉得想象有些不可思议。

腊八过后出巡也即将回来,前几日刚刚收到了讯,也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就能回恒安城,礼部那儿早已经开始准备,等到十二月十三这天,出巡的船只终于靠了岸。

褚芷聆携众妃在宫内候着,晌午的阳光暖暖的照着,舒季清一入宫就看到了她,远远的站在那儿,宫装塑着身子显露出一点点的孕态,她脸上噙着笑,也是望着他,那笑容浸润在阳光下,瞬间驱逐了他数日来的舟车劳顿。

百官下跪迎接,褚芷聆怀着身孕只福了福身子,舒季清敛去眼底的激动,镇定自若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轻扶着她起身。

众人面前说不了什么体己话,刚回宫舒季清也不能立即休息,褚芷聆带着妃子回了后宫,她还要接待跟着出巡几个月的贺美人和范容华。

只不过在凤阳宫中,气氛相径很大,喜的人喜,厌的人厌。

贺美人这个捡了大便宜的,如今回来这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很快是激起了妃子们的仇视心态,比当初定下秦德姬时还要让她们不爽。

褚芷聆说了关于祭祀的事,很快让她们回去休息了,玉茵扶着她进内屋,白嬷嬷进来替她按已经发酸的腰椎,语气里有些担心,“娘娘如今不过五个月的身子,再过几月可如何是好。”她今天出去迎圣驾,站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腰酸的不行,身子渐渐重起来,她开始觉得有些吃力。

“那就多躺着,别人走百步休息,本宫走五十步休息。”褚芷聆看得开,笑着让瑞珠去御膳房里准备膳食,侧了侧身让白嬷嬷换个地方按摩,眼睛眯了眯似是要睡。

白嬷嬷见她如此,手上的力道轻了许多,等到褚芷聆呼吸匀了,玉茵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上被子,白嬷嬷出去,玉茵则守在一旁,看娘娘睡梦中还时不时蹙眉,细心给她掖好被子,心中越发的坚定...

褚芷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很长的一个午觉,抬了抬头,一旁的玉茵见她有动静,伸手扶她起来,在她背后放了一个靠垫。

端过一旁的温水给她漱口,“御膳房里的东西瑞珠已经领过来了,娘娘如今可否想吃。”

“端进来吧。”睡过一觉舒服很多,褚芷聆起身到了窗边坐下,玉茵把搁脚的地暖放到褚芷聆的脚下,又取了暖手的炉子给她,布菜舀汤,一样样都不假人手。

褚芷聆看她如此,也不说话,端着汤慢慢的喝着,玉茵让瑞珠留下来陪着自己出去取东西,在隔壁的烧水房里遇到了玉露,玉露瞥见她手里捧着的果子,又想起近日来玉茵的所作所为,重重的哼了声。

玉茵瞥了她一眼没理她,在盆子里兑了温水浸泡果子,玉露这边更生气了,大力的把舀水的勺子扔在了大水缸中,哗啦一下溅起了很多水花,玉茵在旁边被溅了半身,冬天冷水溅到脸上都能激起一股子战栗,玉茵回头看她,神色平静的伸手掸去衣襟上的水珠子。

“玉茵姐姐现在倒是好了,成了娘娘跟前的大红人了,什么事儿娘娘都让你去做,这点洗果子的小事姐姐都抢着做了,让我们这些可怎么办。”玉露的声音不轻不重,刚迈脚走进来的一个小宫女听到后立马就收回了脚,闪了个身消失在了门口,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我们一同服侍皇后娘娘,你何必说的这么刻薄。”她们两个一起被分派过来服侍,都是尽心尽力的,皇后偏着欣赏一些玉茵,久而久之,玉露心中便不痛快,这不痛快在玉茵的家人都进了城,她弟兄还去了书院里念书时达到了顶峰。

“我怎么敢刻薄,现在就是求着姐姐给一条活路。”玉露眼见瞥见玉茵手上的一个镯子,这哼声更重了,“姐姐在施家和娘娘面前左右逢源,可是比我会做人多了。”

玉露说完,拎着水壶出去了,玉茵低头看了一眼镯子,转身洗好果子从架子上取了盘子装好,端向主屋。

到了主屋门口才发现瑞珠她们都在外头,玉露拎着水壶也在外头,玉茵就把盘子交给了瑞珠,拉着玉露到了走廊下,看着她挣脱自己,神情严肃了很多,“你发什么神经,娘娘器重我一些你就心里不平衡了?还是觉得我的赏赐比你多了,你心里头越不过去不舒坦!”

玉露把水壶往地上一放,脾气也不小,“那你出宫去了施家的事怎么不和我说,你这不是向施家抢功是什么,娘娘都派你出宫,从来没有让我出宫办事过,这下好了,施家也都赏给你了不是。”

玉茵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警告的看着她,“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去施家抢功劳,我是奉了娘娘的旨意去施家送东西的。”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她还不知道皇后娘娘已经发现她们是施家安排在宫中的人。

“小红都看到你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大包裹了。”玉露拧不过她的力气,哼道。

玉茵忽然笑了,“那成,你喜欢晚上都给你,你好好看看那大包裹里头是施家赏赐的什么好东西。”

玉茵这一笑,玉露便有些怔了,她本就是怀疑气的,又没有真凭实据说她背着自己去施家讨好又在娘娘面前卖好。

“你心里头还有什么不痛快的?”玉茵见她沉默了,笑靥着问她。

玉 露不说话,玉茵的声音冷了几分,“娘娘身边如今近身伺候的就我们几个,你一个大宫女,经不住别人说两句就冲着我先发脾气了,若是让娘娘知道,看治你什么 罪,出宫都是替娘娘办事,你还和我较这个真,觉得我私底下卖两头好,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哪一次赏赐不是都念着你的。”

“你如今就是想向着娘娘,我看出来了。”沉默了一会儿,玉露也不激动了,淡淡的说道,“娘娘器重你,这也是应当。”说罢拎起这水壶,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玉茵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声,她们当初是监看,不是使坏,娘娘也是施家人,向着娘娘不就是向着施家......

这边玉茵和玉露起了隔阂,那边屋子内,皇上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初为人父,舒季清看着褚芷聆隆起的小腹,伸手想摸,手还不知道怎么放,最后终于覆在她腹上了,孩子一动,他还像个孩子一样惊喜的很。

“这孩子可真欢实。”半响,舒季清看着褚芷聆呵呵笑道。

“太医说他很好。”褚芷聆端坐着累,往后靠,舒季清侧身给她靠着,拉住她的手放在怀里,接上她的话,“他是很好,可你不好。”

安静了一会儿,禇芷聆轻轻道,“他好,臣妾就好。”就算孩子没有出生,她还没有看到他,但是日日夜夜在她腹中,她是那个感受最深的。

“你们都会好的。”舒季清握紧她的手,禇芷聆想着,还是告诉了他关于神医谷的事。

舒季清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那就让他进宫来,朕也想看看,这神医谷,到底是有多神奇。”闻所未闻的技艺和奇奇怪怪的规矩。

再说下去就该提到她养伤时候的事了,禇芷聆撇开了话题,央求他和自己说说皇家的几辈祖上,最好是从开国皇帝开始说起,追溯到百年前。

这些东西舒季清很熟悉,从小授课的太傅会教他,先帝也会给他讲几位祖辈的事,天武王朝的创立,历经过哪些。

“就 算是子嗣夺嫡都会有所伤亡,更何况是改朝换代,为了避免后患,当时恒安城里几大家族和萧氏皇家有关的全部都赶尽杀绝,当时的天牢里关满了人,先祖皇帝是先 斩杀了这些人后登基,其中自然有没归家逃离的,但大多数的人都跟着萧氏皇族死了,到先帝的时候都还有在追查遗留的四氏族人,你看如今恒安城里可还有金林方 于这四姓。”

夫妻两个人一同讨论比禇芷聆一个人想来的顺利很多,舒家作为最后的胜利者,宫中还藏有不少当年胜利后关于那些家族的东西,舒季清的话加上这些东西,似乎也把禇芷聆的猜想佐证了。

实际上禇家的过去和那葛家一样是来历不明,葛家对禇家的一切都这么感兴趣,怎么会没关系呢,而家中会出现金家族谱,曾□□的名字和当年金家战死族人又有着关系,尽管是找不到百年前金家的族谱,但要找到一些关于当时的人物记事还是有的。

就是在这新年即将到来,年末的这半个月,禇芷聆终于确定家中所谓的金家族谱和百年前随着萧氏皇族一同灭亡的金家有关。

而这族谱出现在禇家,记载清晰,禇芷聆不得不去接受另外一个可能的事实,这禇家,也许就是这金家的后人......

作者有话要说:禇家金氏

葛家貌似和金氏族人也有关系的样子

第44章

就在年底的最后几天,陪同出巡的晋封圣旨颁至贺美人和范容华的宫中,贺美人晋封为良仪,而范容华直接越过了齐昭仪,晋封为良妃。

伴随着她们二人的圣旨,同时晋封的还有这几年来替褚芷聆操持过不少宫务的齐昭仪,她被封为德妃,随着皇后的身子越来越重,以后这几个月宫中的许多事务都要交给她们二人来办。

这个年算是过的其乐融融,皇后有孕,妃子晋封,皇上出巡一趟随之颁布了不少法令,而在元宵过后没几天,太医院里新招了太医,新太医的手札送到凤阳宫,很快的,褚芷聆又见到了他。

那个声音温和,神情却冷的不可思议的男子,一身太医院太医服,却显出一些格格不入。

他没有下跪,而是只朝着褚芷聆行了鞠躬礼,淡漠到周遭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褚芷聆挥手,只留下了玉露和瑞珠两个人,“即先生怎么会进宫。”

“受人之托。”似乎每一次褚芷聆的问题他都能够用这四个字涵盖,即墨抬头看着她,眉头微皱,“娘娘如今不宜久坐。”

褚芷聆挥手,玉露和瑞珠退了出去,褚芷聆侧了侧身靠在软垫子上,“那本宫宜什么。”

“娘娘如今的身子只会越来越沉,娘娘是否觉得吃力。”即墨也没觉得哪里不妥,一板一眼的问起了褚芷聆这六个月孕期的一些事,从她的饮食习惯到每日出去散步的时间,他都没有放过,问的十分详细。

最后,即墨看着褚芷聆,神情平静的总结,“娘娘怕是撑不到难产。”

不是难产,而是连难产都撑不到。

抓着墩子的手一紧,褚芷聆一时间觉得他的话太匪夷所思,可他就是认认真真的看着她,“本就不适合有身孕,腹中的孩子会压垮娘娘,如今已经觉得吃力,待到七八月,腹中孩子日渐大起来,身子撑不住。”

褚芷聆还在消化他所说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我当时究竟伤的有多重。”

“筋骨数断,找到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大半日,送到神医谷,气息微弱到几乎没有,恢复经络就泡了一月的药浴,后整骨,那些日子娘娘应该记得,包裹的不能动弹,只稍一动,浑身就如蚀骨之痛。”命悬一线的事情在他的复述下似乎也变得不这么可怕了。

“施家早就找上了你们要救我,是不是。”褚芷聆自嘲一笑,有什么人能如此料事如神,还能算准了她哪天跳崖,及时的救了,吊着一口气送去了神医谷。

一切这么的‘井然有序’,不过都是事先安排。

即墨皱了下眉头没有回答,褚芷聆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施家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令从不出谷的即先生都离开了神医谷。”

“娘娘还是我的病人。”即墨顿了顿,“我会尽全力助娘娘安然生下孩子。”

“你既说连难产都撑不到,又说要助本宫安然生下孩子。”

禇芷聆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神情的变化,带着一闪即过的自负,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即便是要走在生死线,在他看来都极其的简单,“我会保娘娘生下孩子。”

“好。”禇芷聆笑了,一手抚在了隆起的腹上,声音低了几分,“那你就助本宫安然生下这个孩子。”...

入夜舒季清前来凤阳宫,来之前他在太医院已经听闻了关于这个新太医的事情,才来了半月就有他的不少消息,医术精湛但为人冷漠,不与人亲近交流,宫中别人的召见一概不去,除了皇后这边。

而舒季清最关心的,还是禇芷聆的身子。

如今她怀有身孕,他多是留宿景殿宫,太后劝着他要雨露均沾,出巡一趟已经宠幸过两个妃子,如今皇后有孕,再不宠幸后宫,怎么都说不过去。

禇芷聆抬头看了一眼沙漏,身后舒季清让她靠着,手里拿着今早刚刚送上来的关于辽北的奏章,“皇上打算去哪一宫。”

“去德妃那儿。”舒季清把奏章合上,“她那儿少是非。”

“若是太后娘娘知道的话。”出巡一趟实则一个都没宠幸,德妃服侍的晚上皇上都在看奏章,而贺良仪服侍的晚上都在替皇上研墨,说了也没人信。

“德妃不傻。”舒季清拍拍她的手,“她比谁都护着你。”范凝儿比谁都护着她的表姐,容不得谁污蔑了她,她更不会和皇上发生什么,这也是他当初选她的原因之一。

“那贺良仪那里。”

“她更不会说了。”舒季清冷哼了声,“宠幸和没被宠幸,这其中的待遇可差不少。”谁这么蠢,会让别人知道皇上真的没宠幸她,起码如今的宫中,这个和禇家有些相似的贺良仪,可是除了皇后外皇上最喜欢的妃子。

“你如今安心把孩子生下来,金家的事朕会帮你去查,说起来,若是金家还有后人,那其余三姓的人也许都有后人。”随着禇家的事渐渐浮出水面,舒季清觉得这整件事才露出了冰山一角罢了,更有可能已经隐姓埋名留在了城中。

舒季清又陪了她一会儿,半个时辰之后他离开凤阳宫去了春晖宫...

一个月过去,禇芷聆七月半的身孕,恭婧王府那儿,被接回去的许侧妃临盆,稳婆是太后亲自派下去的,而后太后又派了太医前去,发动疼了一天一夜,被告知难产。

第二天下午许侧妃拼尽全力生下了一个儿子,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撑不过一日,见了恭婧王一面之后去了。

消息传回宫中,太后娘娘险些晕了过去,禇芷聆把这件事交给了德妃,此时的她也无心去关切恭婧王府。

此时的情形确实容不得她再去太想多别的事,她这怀胎的凶险比她当时预计的还要大,正值三月,禇芷聆渐渐开始不能久坐,不能久站,甚至躺太久都不能,这些症状有身子的人都会有,但她身上所承受的确实别人没有的。

痛,在七个月身子后禇芷聆几乎每隔几个晚上都会被痛醒,那像是骨骼被撑裂开来的疼痛,伴随着腹中的孩子越长越大,禇芷聆时常痛到感觉不到腰身的存在。

而每隔几日,就在禇芷聆痛醒的时候,深夜请太医动静太大,为了不引太后的猜测,禇芷聆要忍到第二天一早等太医前来日常看诊时再行施针。

有 几回实在是疼的受不了,深夜召见太医,玉茵瑞珠几个看着禇芷聆被施针,也都跟着疼,那一根根比平日里太医施的针还要长许多,不是扎入血脉中,而是直接深扎 至骨,要两个宫女扶着禇芷聆侧躺,即墨从她的后背脊骨施针,每一针下去她都疼的生逼出汗,可她一声痛都没有喊。

这些,禇芷聆都没有如实告诉皇上。

她只说她需要时常召见,需要他时常看诊开药施针,从未提过半句疼痛入骨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也没有提过施针到底是如何的痛发。

近身服侍的几个人禇芷聆都厉声警告过,从白嬷嬷到玉茵她们,皇上来陪夜的几个晚上都没有出现过,如此,禇芷聆瞒着他瞒到了九个月身孕,距离临盆不过半月多的时间,禇芷聆瞒不住了。

舒季清本想陪着她到顺利生产,连陪了两个晚上发现了她的异常,他被她痛苦的呻吟声惊醒,从加在她旁边的床上起身,禇芷聆怀抱着肚子蜷缩在床内侧。

一旁侍奉的瑞珠早就起来,开门让守在屋外的玉茵去请太医,舒季清看着瑞珠这早有预料的作态就猜到了这肯定不是第一次。

起身到床边拉住了她紧揪着被铺的手,禇芷聆有了另外施力的地方,手狠狠的抓着他的手背,五指要嵌入到他的骨肉中去。

舒季清的心跟着纠疼,她有意无意的推拒自己来陪她,若不是他这次坚持,等到她生下孩子他都没能发现她经历着这些痛苦。

太医很快到了,即墨从进宫以来夜里都是留在太医院不曾离开,他看到皇上也在这儿,也没行礼,命人端上来热水净手,从药箱中取出针包,吩咐道,“不用扶到椅子上,就躺在床上,你压着娘娘。”

瑞珠和白嬷嬷要前来,舒季清抬手,“朕抱着她就行了,你来扶着。”

白嬷嬷帮禇芷聆推着后背侧躺,她窝在了舒季清的怀里,背对着即墨。

盖上被子露出背部,舒季清接下来看到的就是长针在即墨的手中,快速的扎入了她的后脊椎中,怀中的身子突然一紧,禇芷聆紧咬着嘴唇,眉头深蹙。

几针下去,禇芷聆已经疼的脸色苍白,逼出了一身的冷汗,在他怀里一动都不再动。

她还死死的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舒季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低下头去。

“痛就喊出来,朕陪着你。”舒季清擦着她额头上的汗,把她抱在了怀里,靠着她的轻轻念着,“不要一个人憋着,朕一直在,朕不会不要这个孩子,再难朕都会陪着你,平平安安的生下他。”

禇芷聆嘴角微扯,虚弱的一笑,即墨已经施到了最后几针,他的额头上也冒了细汗,她这疼痛,犹如女人生产时的镇痛,骨骼被撑开,浑身上下的酸涩疼痛。

孩子越大,她当初那些并没有愈合完全的骨骼就会不断受压迫,施针不过是暂缓,最难的是要等临盆的时候,这个关过了,才算是真的脱离了险境。

第45章

半个时辰犹如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远,禇芷聆后来在舒季清的怀里睡去了,他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窗外的天还没亮,合衣走到外室,即墨还在收拾药箱。

一个是当今天子,九五之尊,一个是不问世事,却因为这件事破例的俗外之人。

“朕还有个问题。”舒季清看着他,“皇后的脸,还能不能换回来。”

即墨微怔,似乎是对皇上知道事情有些惊讶,舒季清转头看着屋外,黎明到来,天空微微泛白,这时辰,一片寂寥。

“换一次就已经超过了极限,皇后的身子怕是承受不住。”

“在 你来之前,神医谷朕已经查的有些眉目。”舒季清转过身,神情里染了一抹笃定,“这世道只有不想去查的,没有倾尽全力还不能有线索的消息,三十年前一个医术 精湛的男子到陇南山林谷中隐居,此后他时常出山,收留年幼的孤儿跟着他学医,当年他在医术上想法奇特,为人所不容,亦是因为不得志,无人认同他的技艺才会 隐居。”能够有换脸这样的医术,如今见识到了才会相信,过去是闻所未闻。

“朕不会对神医谷做什么,朕只要知道,施家和你们的关系。”舒季清恩怨算的清明,救了便是救了,妻子的命是他们救的,如今妻儿的命也还得由他们帮忙保下,而施家的事,一样要算。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即墨背起了药箱,“师祖受人恩惠,弟子替他还报,其余一概不知。”

他刚迈步,舒季清的声音传来,“天色确实不早,即太医在宫中的时日也还有不少,改天,与朕好好说说这到底是受了何种恩惠。”能够让人报答到这种程度。

即墨顿了下脚步,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舒季清回到内屋,再也没了睡意。

她查到的,等于他也知道了,禇家,金家,葛家,还有施家。

这远不是禇家案子这么简单的事,还牵扯到了国事,百年安稳,舒季清感觉到了有事要发生,当年舒家逼宫夺印,驱逐萧家皇族,屠杀无数相关的氏族人命来镇定朝野。

而今,从他被刺杀,或者在这之前,其实有过数次不成功的行刺开始,都透着一些预兆。

床上的人发出轻哼声,舒季清到床边,禇芷聆靠在内侧,疼痛过后即便是睡着了,身子还微微发颤,舒季清抱住了她,轻轻的拍着她安抚睡梦中的她。

不管以前受过那些苦,从今往后,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保护她...

最后的这半月时间,舒季清都留在了凤阳宫里,而几乎每隔一个晚上即墨都要前来,施针的时候他都陪着她。

他如何还要去计较自己的妻子在太医面前露了背,他唯一关心的是她的安慰,如果可以,他其实并不想要这么孩子。

而这个孩子的降生也来的突然。

五月初的一个上午,禇芷聆刚刚用过了早膳,正准备由宫女搀扶在屋子里走几回,忽然间猛烈的垂涨感传来,而也就是那瞬间,身下一股湿热,羊水破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比常人更加剧烈的痛。

瑞珠她们赶紧把她扶到了床上,稳婆早就在凤阳宫内侍奉着,很快前来,禇芷聆不能再下床走动,靠在床上适应着一阵一阵的疼痛。

即墨很快和几名太医守在了屋外。

皇上还在早朝,荣喜赶去殿外请示,桂公公知道皇上心系,随即绕后进殿禀报,舒季清一听要生了,结束了早朝赶往凤阳宫。

就是无边无尽的痛,除了痛,她没有第二种感觉。

稳婆让她用力,禇芷聆实则已经麻木,就是这垂涨的痛,让她自觉的使力把腹中的孩子往外推,可每这样用力一下,她就觉得自己这身子好像是要两半脱节的撕扯开来,骨骼要伴随着下垂,跟着从她的腰间消失,断裂开去。

禇芷聆第二次晕厥过去的时候外屋的舒季清坐不住了,他要进屋子里去却被太后娘娘拦住了,最后是白嬷嬷出来带着两名太医入内,舒季清一直看着那门口,站在那前后踱步,心神不宁。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内屋稳婆换下一批纱布,屋子里满是血腥气味,禇芷聆被扎醒之后气若的很,这痛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苍白的脸上汗水淋漓,即墨取出扎在她手上的银针,“娘娘,等下十二针后你再用力。”

即墨没有往下说,这样的情况下若在生不出来,那这孩子就只能憋死在腹中,严重一些,一尸两命。

他的慎重禇芷聆看得分明,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此时下针早就没有感觉,一阵一阵的痛盖过了所有,伴随着最后一针落下,猛烈的垂涨敢促使着禇芷聆用力,稳婆的手推送着这个孩子,禇芷聆憋着气,紧咬着口中的纱布,闷哼了一声,穴位处的针生生被逼出了几分。

不知坚持了多久,随着稳婆开口,禇芷聆整个人泄了下来,瘫倒在了床上,昏迷了过去...

祈元十三年五月,皇后施氏诞下皇长子,皇上很快下旨封太子,天下大赦。

而此时的皇后娘娘还处在昏迷不醒中,直到孩子洗三她都没有醒过来,太医院的太医召了一批又一批,而即墨给出的回答也很简单,生产的时候她耗尽所有,到底要昏迷多久,还是未知。

当初被救的时候她昏迷了整整一个月,而如今,禇芷聆在生下孩子后的第十天才醒过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要见皇上,也不是要看孩子,而是要召见即墨。

她太虚弱了。

靠在床上多说几句话都很吃力,她看着即墨,“你救我的时候,是不是把我肩膀上的胎记也除了。”

“不曾见肩膀上有什么胎记,不过右肩处的伤比较重,连皮带肉被剐了一块。”

听他这么说,禇芷聆默声了一会儿,“我那伤势,有可能摔成那样吗。”

“像是利器所割。”即墨并没有犹豫,直接的告诉了她肩膀上的伤势不可能是她摔的,是被人用利器所剐。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禇芷聆深吸一口气,“本宫还有一事请求即先生,神医谷医术高明,去年时大长公主府的驸马出了意外,如今半身不遂,本宫求即先生前去一看,是否还有希望。”

怕他不答应,禇芷聆又补了一句,“就是前去一看,即先生若是不想治,本宫也不会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