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惊讶我怎么知道?不止未央,满朝文武皆知道你辕大人做的好事,只是碍于九王爷的脸面未给你难堪。可是谁又能知道,你辕大人也是寄子篱下,每日还要诚惶诚恐的看儿子脸色去生存在辕府。”我的笑愈发灿烂,“辕大人想必每日都在煎熬中度日吧,而内心又带着无限的愧疚与恐惧在睡梦中时常惊醒吧?可怜的辕大人呀,未央若是您,早就不活了,免得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原本微微颤抖着的一辕天宗听完我的话颤抖的愈发厉害,在这酷寒的冬日,额头竟滴出了冷汗。

“未央。”远处传来皇上的呼唤之声,我含笑回首凝望那个正注视着我的男子,仿佛与辕天宗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听到皇上又道,“该回宫了。”

我点点头,丢下早已经失了魂而傻站在原地的辕天宗,带着小跑至他身边。还未站住脚,手已经被温暖包围,看着壁天裔嘴角轻微的上扬,目光轻扫了我身后的辕天宗,我顿时一阵心虚。

回到宫中天色已近子时,我的步伐虚浮,昏昏沉沉的尾随在壁天裔身后行走,深夜寒露与北风呼啸,我的手脚已冰凉麻木。他见我走的慢便停下脚步,回首凝望隐在黑夜中的我,“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强自一笑。

但听见他微微叹了一声,迎面而来,将我打横抱起。

我蜷缩在他温暖的怀中,慵自阖上了双眼,口中喃喃道,“天裔哥哥,若被奴才看了去,你天子的威严哪里放?”

“方才你与辕大人说了些什么,看他脸色很不好。”他答非所问。

“天裔哥哥,你会一直对未央这样好吗?”我亦答非所问。

“辕大人这些年已忏悔了许多,你也别将过往之事太放心上。”

“天裔哥哥,后宫佳丽三千,你会为了未央而空设吗?”

终于,我一连三句‘天裔哥哥’引得他宣告投降,“未央你还未做皇后便开始学会吃醋了?”

“我只是想知道。”我紧咬着这个问题,始终不肯松口。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宠幸妃子也是为了平衡后宫,于你,朕会保护你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宛然,我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任由他抱着我前往未央宫。

壁天裔,始终是个理智的天子,纵然不会为了我而空设后宫。

但是,哥哥会,哥哥会……

还记得今日我游荡在九王府中遇见了靳雪,她的表情漠然且伤感,我知道,她在为九王爷成亲之事而伤心。很早就知道,她爱他。

靳雪见到我,眸中没有惊讶,只是冲我勉强一笑,“没想到,今日竟有一个与我怀着同样心情的女子游荡在此。”

我立在她身侧没有说话,而她微微吐纳了一口气便转正身与我对视,“当初你怎就那样无情的离开了九王府呢?”她顿了顿,“真羡慕未央小姐。”

“羡慕?”

“还记得那夜九王爷突然传召靳雪,他吩咐我,十二舞姬全数遣离九王府。我很惊讶,王爷怎会突然作此决定,而他只是笑着对我说:因为我要娶未央。第一次见王爷他笑的如此真实,第一次听王爷说要娶一个人,第一次感觉王爷竟是如此在乎一个人。可当我将十二舞姬遣离之后,你竟消失了……王爷发了疯般在帝都寻找你的下落,那时靳雪便知,已经无人可以代替你在王爷心中的位置。”靳雪很平静的陈述着这件事,仿佛事不关己,可眼中却藏着令人怜惜的痛楚。

“是吗?”对于她这样长长一段话,我仅仅回答了两个字。靳雪不可置信的盯着我,“你真无情。”

“情对我来说,早已无用。”丢下这句话我已离去,很想哭,却已经欲哭无泪。

直到一声“参见皇上”才使我由沉思中回神,蜷在壁天裔怀中瞧瞧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原来我们已经回到了未央宫。出来迎接的是卓然与辕沐锦,在看到怀中的我时明显愣了一愣,尤其是辕沐锦,双拳已经紧握,却还是露出淡淡的微笑,恭谨的站在一旁。

壁天裔亲自将我送进了寝宫安置于床榻,隐隐听见他低声吩咐,“朕感觉她额头微烫,似有感染风寒的迹象,你们现在就去请御医过来。”

“是。”卓然忙应着,即刻飞奔出去。

我将身子软软的埋在被褥之中,眼眶涌出一片热潮,不知是为谁心碎。

后来,我真的病倒了,躺在寝榻上迷迷糊糊的梦喃,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全身如火焚烧着,却仍被卓然用被褥将自己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不时有温热而苦涩的药汁划入口中,大部分还是被我吐了出来,未央宫瞬间陷入一片焦虑之中。

虽然我神智恍惚,但是很清楚的知道,壁天裔今日来过三次。

第一次他静静站在榻边,凝视了我许久才离去。第二次他执起我的手,轻声对我说,快些好起来。第三次他的冲跪了满地的御医怒吼,再这样昏睡下去,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不论御医们用什么方子治我,我仍旧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整整三日,即使我全身的热度已然褪去,可是我仍旧昏迷不醒。

当下瑞姑姑便提议请法师来未央宫作法,皇上见我一直浑浑噩噩意识混乱,当夜就请来几个法师为我作法,半个时辰后我竟出奇的好了起来,精神抖擞的能下床走路了。满屋的御医皆松了口气。

皇上见我已经能下床,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满目的担忧也渐渐褪去。*师执着念珠向皇上微微行礼,脸上挂着满脸的祥和,说:“佛主慈悲,佑我南国未来的国母度过此劫。”

“多谢*师救了未央一命。”我的声音微微沙哑,唇齿间有些干涩。

皇上搂着我的肩上下打量了片刻才正色凝视*师,问:“是何故引得她连日来昏迷不醒?”

他暗自思付片刻便问:“敢问娘娘您昏迷之前去过何地?”

我与皇上对望一眼,只道:“九王爷大婚,我与皇上前去观礼。”

*师立刻掐指一算,脸色立刻凝重起来,我忙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他立刻匍匐在地,战战兢兢的回答:“贫僧不敢说。”

“说!”皇上眉头一蹙,冷冷的气势让人无法拒绝。

“九王府新进女主人,与娘娘命中犯克,故而……”他的话还未落音便被皇上厉色打断:“好大胆的妖僧,竟敢当着朕的面妖言惑众,那可是朕的臣妹。”

“贫僧只是……”他仍想辩解些什么,却见一名公公带着小跑冲进了寝宫,口中急急的禀报着:“皇上,九王府出事了!”他咽下一口口水,仰头凝望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的皇上,额头上淌着丝丝冷汗:“奴才听说就在今个晌午,九王府的奴才推开门便看见辕大人他,他死在屋子里。”

寝宫众人皆惊起,一声冷冷的抽气声响遍四周,我的手微微一颤,却被皇上紧紧握住。寝宫中蓦然陷入一片冷寂,诡异的气氛将我们笼罩着,唯有冬日的冷风在外呼啸。

“代朕备礼,慰问九王爷。”终于,在皇上这句话脱口而出之际,凝重的气氛终于散了去。

*师微微叹息道:“昭昀郡主不仅克娘娘,更克九王爷的家人。”

此话一出,才松一口气的奴才与大臣又陷入一片凝重,皆垂首不语。而皇上也未再驳诉法师他妖言惑众,而是用沉稳犀利的目光盯着与我交握的那只手。良久,良久……

深夜,当未央宫再次陷入一片宁静之时,我披上一件袄子便翻身下床,推开紧闭着的紫檀窗。冷凛的北风迎面扑来,冷如刀割,有那一瞬间我险些缓不过气来,只能紧紧捂着胸口艰难的呼吸着,却不曾后退一步,仍旧迎着凌厉的东凤。

若它能就此将我摧残,便也心字成灰,尽湮灭。

可是它不能,它不能!

寝宫门被人缓缓推开,一声稳健的步伐悄悄朝我移来,我没有回首,仍旧承受着那无情的冷风。

而那个步伐亦然停在我身后,无人说话,却是这样安静。

我不禁闭上了眼睛,喃喃问:“宫人们如今可有在传?”

“回主子,传的很厉害。”声音略显沧桑,却有着止不住的沉稳与老练。

“哦?都怎么说的?”我颇有兴趣的问。

“人人私下都传昭昀郡主天生命硬,不但克得未央主子您昏迷三日,还克死了九王爷的父亲。”

终于,我睁开了眼睛,回身对上瑞姑姑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我笑了。而她的嘴角也随着我勾起淡淡的笑容。

半晌,我突然敛起笑容,淡淡的问:“我是不是很自私。”

“何苦。”她的目光随着我而渐渐黯淡,何苦二字让我很是心酸,却只能强颜欢笑。“昭昀郡主配不上他。”

“那主子认为谁配的上?”她的眼露精光,悄然逝去的狐疑仿佛看透了一切。

淡淡的收回与之对视的目光,怕继续下去会被她看穿。“此事我自有主张,这次你帮了我,而我答应你的事也会做到。”

瑞姑姑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那奴才就等着看主子您是如何对付她了。”

我没再言语,黯然转身望着漆黑无星的夜,乌云密布胧残月。

没错,在大婚之前我便与瑞姑姑打开天窗说亮话,早就查到瑞姑姑的亲弟弟曾在莫攸涵的手下做奴才,后来不知因何事竟被莫攸涵命人杖责致死。而瑞姑姑面对此等情景,竟然袖手旁观,更未自恃自己是皇上奶娘的身份而为弟弟求情,所有人都认为瑞姑姑与她的弟弟不亲。但是谁又能知道,毕竟血浓于水,即使再疏离,他也是自己的弟弟。我不信瑞姑姑她不恨!就像我的父亲,辕天宗……当我听闻他死在屋内之时,脑海中瞬间慌了神,即使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个父亲。

当我问起瑞姑姑她是否恨莫攸涵之时,她没有很快的回答我,只是不言不语的盯着我眼睛许久。我知道她想用眼睛将我看透,看我是否值得相信,最终她僵硬的吐出一个‘恨’字。我便知道,她已经决定要将自己的命交给我了。

于是,我仅用一件事作为条件,那就是让昭昀郡主千夫所指,无脸待在九王府。

在九王爷大婚之前,我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受风寒,瑞姑姑对此事很是精通,她掐准了时间,让我在大婚的前一日受了些风寒。之后我就顺理成章的病倒,御医来诊断,我却是受了风寒没错,谁又能怀疑我装病。

我知道,壁天裔这样圣明的君主绝对不相信迷信,而我的目的也不在乎于壁天裔是否相信,我只要整个帝都乃至天下人都知道昭昀郡主命硬。为了让这个戏演得更加逼真,我侮辱了那个早已对自己当年所作之事而忏悔的辕天宗,我本想他年纪大了,顶多被我气的病倒在床。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死了。

就这样……死了?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

算算日子,到达这个皇宫已经有三个月,如今离我及笄之日只剩三个月了。现在每过一日,我便在心中刻下一道伤痕。

站在寝宫后苑的‘烟波亭’赏湖面涟漪阵阵,惨淡的白云与碧绿的湖面相互依照。近日来昭昀郡主命硬一事早已经闹的沸沸扬扬,宫人不但将昭昀郡主之事当做笑话私下闲聊,就连整个帝都都将此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如今回想起当日她在大殿上那样盛气凌人的说要嫁给九王爷我都会不禁失笑,现在的昭昀郡主应该学会了安首本份。那么……下一步便好办多了。

而辕沐锦每日待在我身边伺候着,卓然把一切重活全部交给辕沐锦做,将其折磨的筋疲力尽。皇上每日都会来未央宫小坐,那时我必定要辕沐锦在身边伺候着。

我知道,当最爱的人站在面前,却连爱的资格都没有,那才是最大的煎熬。

而我要的就是辕沐锦每日饱受这样的煎熬与折磨,我要让她身心疲劳。

“主子,靳雪姑娘来了。”卓然清脆的声音在这近春时分显得精神异常,一阵微风拂过,我悠然转身凝视着那个依旧白衣胜雪,容貌清丽动人的靳雪。我冲她一笑,她先是一愣,随即也冲我一笑,恭谨的唤了声:“未央主子。”

我摈去卓然在远处候着,邀靳雪在亭内坐下,亲自为其斟下一杯西湖龙井。杯水相冲间水声潺潺,烟雾迷蒙笼罩在我们眼眸中。

她受宠若惊的接过茶连声道谢,可是眼底却有明显的戒备。

我也不拐弯抹角,直插主题:“九王妃如今在府中地位如何?”

她被突然其来的话怔了怔,双手捧着翡翠杯诧异的看着我片刻,才道:“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

“那你可有当她是女主人呢?一府上下的奴才可有当她是女主人?”我紧紧跟着问题不放。

她这才意识到我话中有话,正色问:“未央主子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轻轻拨弄着熏炉里的炭火,淡淡的烟雾伴随着清香飘渺扩散,随性而笑:“若不嫌弃,让未央给你与九王爷做媒如何……”话才落音就听见‘哐当’一声,靳雪打翻了手中紧握的翡翠杯。

直到我掏出帕子为她将手心上的水渍擦去她才回神,倏然起身跪下:“未央主子,您别拿靳雪开玩笑了。”

“未央从不开这样的玩笑。”我的表情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些冷然。“昭昀郡主性格乖张跋扈,自恃是皇上的妹妹便以为高人一等。这样的女人配做九王妃吗?”

“所以,未央主子你便要为九王爷选一个配的上他的女子。那个人便是靳雪吗?”她的神色突然缓和,有些慌乱的情绪已渐渐平息下来。

那瞬间我们安静的沉默了下来,各怀心事相互对视,暖寒相冲。

看着那种种复杂的情绪渗透在她的表情里,有挣扎,有隐忍,有复杂,有欲望……那些个表情变幻之快让我的脸色更加深沉。

深深吐纳出一口凉气,我才开口:“只要你点点头,我便能让你成为九王爷的二夫人。”

靳雪依旧跪在地上怔怔的瞅着我,片刻后才说:“昭昀郡主不会同意的,她的性格……”

我冷声截断:“不然你以为我费尽心机让其变为人人口中命硬的女人为的是什么?”

靳雪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凄惨的笑了笑,又道:“做了这么多只为了灭灭昭昀郡主跋扈刁蛮的个性,让她无脸拒绝九爷纳妾。事到如今,靳雪还能拒绝吗?”

见她能很快反应过来,我怅然一笑,上前将跪着的她扶起:“雪姐姐……九王爷,就交给你了。”突然感觉到她的手一颤,想要回握着我说些什么,我却很快的松开了。慵自转身离开烟波亭,朝卓然走去。

“未央,你放心。”

身后传来靳雪微微哽咽的声音,我的步伐顿了一顿,随即莞尔一笑,迈着看似轻快却又无比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烟波亭。

哥哥他……需要的是像靳雪这样懂他体贴他的女子,而不是像昭昀那样只知占有,得不到就越想要的女子。

我知道,靳雪很爱九王爷,她是个好女孩。更相信,她会珍惜这份感情的。

靳雪,请替未央好好爱他。

◇◆◇◇◆◇◇◆◇

次日,紫薇殿。

我跪在紫薇殿外已经整整一夜,夜里风寒露重,卓然为我送来袄子我却拒绝了。而瑞姑姑则是面无表情的立在我身后,陪了我整整一夜。

昨夜我亲自求皇上为九王爷赐婚,而皇上则用深不可测的目光盯着我说:“你答应过朕不再提起‘辕羲九’三个字,否则不得好死。你是要违背誓言吗?”

我直视他那双令人不敢直视的瞳子,平静的说:“昭昀郡主天生命硬,若是继续与九王爷生活在一起,九王爷永远不会开心的。”

他眯着眼,一字一句地说:“那又关你何事?”

“皇上你知道的,那是我哥哥,我只想要他幸福。”

看着我倔强的表情,他沉默良久,一句话不说的将我赶出了紫薇殿。而后我并未离去,只是这样静静的跪着,我知道……皇上一定会答应的。一定会的。

当天已破晓之时,瑞姑姑终于出声道:“主子你可知这样做会影响到皇上与九王爷的兄弟情?”

“瑞姑姑你错了,若我不这样做才会引起他们之间的隔阂。”此时的我早已经全身僵硬,却仍旧强自欢笑着。今日此举不仅是为了成全靳雪与九王爷,更是为了化解九王爷与皇上之间那因我而产生的隔阂。

当初九王爷拒婚后竟又请婚,我便知道他是为了化解与皇上之间的嫌隙,更是为了让我死心。可是单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化解?也唯有未央退出他们两人之间亲自表情态度……只有这样才能化解。

瑞姑姑一声叹息后,始终紧闭的大殿终于打开了,我仰头对上的是一双深邃复杂的目光。

与我对视了片刻,他提步朝我而来。

直到他停在我跟前,半蹲与跪着的我平视,他才开口:“你赢了。”

是的,我赢了壁天裔。

可是,我却输给了自己,输的狼狈,输的彻底,输的连最后一分情都由心间摈弃。

第二阙:金猊龙廷 皇朝深宫黯惊魂

偶尔听宫人提起九王爷的家事,譬如辕天宗唯留下‘为父有罪’四个字便自尽,譬如昭昀郡主听闻皇上在她成亲不到一个月便赐给九王爷一个小妾而亲自面圣,譬如九王爷对于父亲的死一滴眼泪都未留,只是草草将他葬下,譬如皇上唯一的大皇子突然大哭不止,高烧不退,譬如在一个枯井中又发现了一具女尸,正是失踪多日的芙嫔……

宫廷的是是非非每日都在不停变幻,令人匪夷所思的宫闱秘事一桩接着一桩,谁又能真正道破其中真相?谁又有胆子敢捅破其中,那可会遭杀身之祸。

是夜,初春的夜凤很大,吹乱了我那未绾上的发丝,绯色的裙角飞扬飘散。

我与瑞姑姑一道行走于青石花阶上,悠然前行欲往无痕宫。她手中为我捧着一条石青锻缀四团燮龙银狐貂裘袄,跟在我身后静静的述说着有关于涵贵妃与成昭仪之间的恩怨。

“当年皇上初登大宝为了安定朝廷,便下旨立了四位嫔,她们分别是成太师长女,成昔。高大学士侄女高紫清。兵部尚书卢云之女,卢婉。户部尚书穆翔之女,穆雪珍。当时以成昔封的位最高,便是九嫔之首昭仪。

一年后朝廷渐渐稳固起来,皇上又立了一位嫔,便是莫攸涵,封为涵贵人。涵贵人的到来获得了皇上的全部宠爱,夜夜专宠专房。记得有一回涵贵人使性子说她要天上的月亮,皇上竟带着她去碧水湖捞月,后宫妃嫔们无一不眼红心妒,而此事在宫中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涵贵人虽受宠无比,但是这个初入宫闱的小女子连个靠山都没有是很难生存在这弱肉强食的后宫的。当时以成昭仪为首联合后宫八位妃嫔联合打压涵贵人,要知道成昭仪家中势力可谓遍布半个朝廷,她想要对付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后来朝廷中每日都有人参奏涵贵人是红颜祸水,要皇上将她赐死,皇上他却是置若罔闻。直到涵贵人她身怀两个月的身孕,皇上便册封涵贵人为涵妃,位居成昭仪之上。可是不幸的是,半个月后涵妃便小产了,御医说是身子太虚,导致小产。

其实在涵妃之前也有几个妃嫔怀过龙种,可她们不是小产便是滑胎,所以连续三年皇上都无一个子嗣,而今的涵妃也一样避免不了这样的厄运。

涵妃丧失孩子,每日郁郁寡欢,皇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了很多办法哄她开心都没有成效。直至皇上册封其为贵妃,将属于皇后的凤印交由她代为掌管,涵贵妃才露出了半年来第一个微笑。其后朝廷中的官员皆巴结这位掌握着凤印的涵贵妃,而那些原本被成昭仪一直打压的妃嫔们皆向涵贵妃靠拢。

瞬间,宫闱有了两股大势力,一是成昭仪一党,其朝廷最大靠山便是她的父亲成昭仪,二是涵贵妃一党,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一向只忠于皇上的玄甲卫统领郝哥也向她靠拢。

就在皇上登基的第四年,成昭仪为皇上产下唯一的皇子,便是如今的大皇子壁少桓。”

听完这些我便轻笑一声:“为何皇上所有妃子的孩子都会小产,唯独她成昭仪能顺利产下皇子呢?”

瑞姑姑依旧步伐稳健的随在我身侧,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主子您说呢?”

“还用说吗?”我嗤鼻一笑,这后宫龌龊之事多的已经数不清了,再说这些已是枉然,其实心知肚明便好。“曾与涵贵妃私下里交谈过几次,即使如今的成昭仪被关在冷宫,涵贵妃提起她便还是恨的牙痒痒呢。莫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会记恨到现在。”

又是一阵风过,我冷的打了个寒战,瑞姑姑忙将手中的袄子为我披上。口中还低声道:“成昭仪又何尝不是呢。她因恨涵贵妃,曾在床底下制了个小人偶,无数的针孔遍布其全身上下,狠毒至极。”

“哦?”我颇有兴趣的顿住步伐看着瑞姑姑,她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解释道:“当时成家窝藏北国大王子夜翎,成昭仪受累便被打入冷宫,后玄甲卫自其床上搜出了涵贵妃的人偶。”

“你信吗?”我不信,因为是玄甲卫搜出来的人偶,我可记得瑞姑姑说过,玄甲卫统领郝哥是莫攸涵在朝廷上的靠山。

“人赃俱获,由不得不信。”她眼底溜出一抹冷意,随即消逝。“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皇上会因为这个人偶而将成昭仪赐死,可是很奇怪,皇上竟只是将人偶丢入火炉里焚去,未追究。皇上他的行为真是匪夷所思啊。”

听她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话中有话。我沉思片刻便已明了,慵自一笑:“壁天裔是个聪明的皇上。”

“万万不可直呼皇上名讳。”她一边小声提醒,一边环顾四下无人的小径,怕有人听了去。

我暗自摇摇头,瑞姑姑行事也太过于小心了,我们此去无痕宫,也就是关押成昭仪的冷宫,路上怎会有人听见。不过我倒很是欣赏瑞姑姑,正因为她此番小心翼翼与稳重才会在面对自己亲弟弟死于涵贵妃手下而无动于衷。

我曾问过瑞姑姑,为何涵贵妃要将她弟弟杖责至死,她随即一声冷笑,告诉我说:“当年涵贵妃曾亲自要奴才跟着她一起对付成昭仪,因为奴才是皇上的奶娘,说话有一定的分量。可是奴才不愿夹杂进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便断然拒绝,涵贵妃当下便拂袖而去。三日后便听闻一个消息,奴才的弟弟小路偷她的蓝宝石,且人赃并获,要将小路打死。奴才知道,涵贵妃只是为了给奴才警告,忤逆她的后果便是如此……奴才没有求皇上开恩,因为涵贵妃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而皇上对其盛宠不衰,奴才去求情只能落得个维护亲戚,妄想以皇上奶娘的身份包庇小偷的口舌。”

当时听完瑞姑姑此番言论,我对她的钦佩又多了几分,故而我很放心与瑞姑姑谈论自己的计划。因为瑞姑姑其心机城府要比我高出许多,我自叹不如。更庆幸瑞姑姑能站在我这边,若是当年她从了涵贵妃,现在的我怕是四面楚歌,连个商议对策的人都没有。

我才收回思绪,便发觉已经到达了无痕宫,未踏入便已闻得里边一声声轻笑。笑声在这残破不堪的冷宫以及寂静无人的黑夜显得异常尖锐刺耳,这便是冷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