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郎时常会勾起他的杀欲,原来他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是妒忌这个弟弟,只以为自己是缺钱缺成了穷凶极恶,但在方才那一刻,他眼睛看着金玉郎,没有想到旧恨,也没有想到金钱,单只是想杀了他。

这欲望非常可怕,让他几乎毛骨悚然。

他是要在这社会上顶天立地活一辈子的,他不能再有这种邪念。

金玉郎离了书房,脑子里活动着一点尚未完全成型的阴谋诡计,心情挺好。

他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心情挺好”,在构思阴谋诡计的时候,也只像个小学生做算术题似的,不动感情的思索,想着想着还会走神,做不成城府深沉的野心家。

抬头望了望天,他见天光尚早,便想去找段氏兄妹。

走出几步之后,他叹了口气,感觉有些疲惫,应该回房睡一觉,可是转身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他的院子里如今有了太太傲雪,不再是他独占的天地了。

于是他强打精神,还是决定去找段家兄妹。

金玉郎开汽车前往了自己那处不为人知的私宅——现在已经变成了段宅。

他不大确定那两个姓段的此刻在不在家,在家是最好,不在家也没关系,他可以随便找间屋子,先睡一觉。

慢悠悠的将汽车开进胡同,他隔着挡风玻璃向前望,忽然有点犯糊涂,怀疑自己是走错了路,定睛又看了看,他才确定了自己没错。

自己方才之所以会犯糊涂,是因为那处宅子门前变了模样。

先前这座宅子总是大门紧闭,门前相当的肃静,如今两扇大门大敞四开,檐下还悬挂了两盏宫灯式样的电灯,傍晚时分早早的通了电,将门内门外照得雪亮。

将汽车靠边停了,他哈欠连天的下车进门,门内摆着一条长凳,长凳上坐着个直眉瞪眼的小伙子,一见了他就站起了身,做了个阻拦的势子,这时,先前的老看门人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先是向着金玉郎问了安,随即告诉那小伙子:“你不认识,这是咱们二爷。”

小伙子立刻柔和了面目,陪笑向金玉郎弯了弯腰。

金玉郎莫名其妙,问老头子道:“怎么回事?” 老头子答道:“二爷,是这么回事,段大爷和段二小姐这两天招了些佣人进来,要不然连个烧水的人都没有,没法过日子。”

金玉郎捂嘴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了来。

兄妹二人这么干是对的,家里没有佣人的话,确实是没法过日子。

抬头瞧见前方正房灯火通明,他来了精神,心想看这个架势,自己不虚此行,那两位应该是都在。

大踏步走向正房,他走到半路,忽然感觉不对劲。

房中传出了笑谈声音,分明是有外人,而且外人的人数还不少。

加快脚步进了正房堂屋,他进门时几乎被扑面而来的烟气熏了个跟头,抬手在面前扇了扇,他觅声转身一掀墙上门帘,帘后的屋子本该是间卧室,如今正中央添了一张牌桌,四人围桌而坐打麻将牌,靠墙的床上还躺了一对男女,正在吞云吐雾的吸鸦片烟。

桌旁四人闻声回头望向了金玉郎,其中一人面朝着他,正是段人龙。

段人龙嘴角叼着一支香烟,险伶伶的要掉不掉。

两只眼睛盯着金玉郎,他有点生气,因为金玉郎这是度完了蜜月才回来的——先和新太太在青岛玩了一个多礼拜,然后再回bj找自家妹妹陪他继续玩,合着好事都成他的了,他在哪儿都不寂寞。

生气之余,他又有点欢喜,欢喜的原因倒是很简单:金玉郎回来了。

他半喜半怒的盯着金玉郎,没起身,也没出声,同时单手扔出了一张牌。

金玉郎等了片刻,见他竟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开了口:“我回来了。”

段人龙想要回答,然而刚一开口,嘴角的香烟就落了下来,正好掉到了他的袖子上。

他一甩胳膊,香烟又飞向了旁边那人的手背,烫得那人扬手大叫了一声。

段人龙不假思索的先去看了对方的伤势。

桌上一时间混乱起来,余下二人也伸了脖子去看,又张罗着去找烫伤药,于是房中乱纷纷的,依旧是没有人搭理金玉郎。

金玉郎独自站在门口,又是困又是累,本以为到了这里可以休息一下,哪知刚进大门就被个陌生小子拦了路,如今进了屋子,屋子又被这些陌生人熏得像个臭烟囱一样,段人龙则是干脆给了他一张冷脸,不但不起身迎接他,甚至连一句“来了”都不肯问,干脆的视他为无物。

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待自己? 金玉郎上前几步,伸手就把牌桌给掀了。

稀里哗啦的大响之中,那手背受伤的倒霉蛋又被桌角狠狠撞了一下伤处,疼得他叫了一声,回头抄起桌上茶壶就掷向了金玉郎:“你他妈的是谁——” 段人龙上前一步挡在金玉郎面前,用后背为他挡下了这一砸,同时怒问他道:“胡闹什么?疯了?” 金玉郎没理他,弯腰举起一把椅子,绕过他就要去砸那人。

段人龙抬手硬夺下了椅子,回头说道:“老张你们先出去,这小子疯了。”

其余三人相视一眼,随即开始络绎的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有人带着风冲了进来,是段人凤。

段人凤这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进大门就听说金玉郎来了,又走了几步,她发现前方屋子里声音不对,而等她拨开闲杂人等冲进那卧室里时,段人龙正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看着金玉郎呕吐。

原来金玉郎方才被一股邪火一攻,气得头昏脑胀,又被这房里的烟气一熏,竟是五内翻腾,叫骂的话尚未出口,他下午在家吃的饭菜先涌上来了。

他扶着窗台,弯了腰吐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都是涕泪。

段人凤上前一手搀扶了他,一手一下一下抚摩着他的后背,段人龙趁机对着床上那对男女一使眼色,把这二人也给瞪跑了。

第30章 抒情

段人凤费了不少的力气,总算是把金玉郎收拾干净,送去了后院的干净屋子里。

段人龙一路紧跟着,一手端着一杯热茶,一手托着一条热毛巾。

金玉郎脱了外衣,弯腰坐在床边喘息,短发湿漉漉的,是方才闹出了满头满身的大汗。

喘成这个样子,他还强挣着要说话:“我下午一点钟下火车……回家……两点钟吃午饭……一直忙到刚才……我来看你们……”他颤巍巍的抬手去指段人龙:“结果他不理我……” 段人龙开口说了个“我”,随即又被金玉郎的声音压了下去:“我坐了这么久的火车……都要累死了……到家之后先来见你们,结果你们这样对我。”

他仰起头问段人龙:“你是瞎了,还是哑巴了?”随后又问身旁的段人凤:“你又死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吗?” 然后他垂下头去,透不过气似的继续大喘,喘得带了哭音。

段人凤和段人龙对视了一眼,全都是暗暗的很惊讶。

他们两个天性凉薄,活了二十余年,一直活得如同风行水上,无牵无挂,至多只留一点转瞬即逝的涟漪。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所以他们胆大包天,既能冷静到无情,也能抛却理智一起发疯。

然而他们没想到,自己会遇上个金玉郎。

金玉郎像一碗滚热的糖稀,迎面泼来,烫得他们一惊,也甜得他们一惊。

他们得忍烫捧住了他,否则他落在地上,立刻就能被人践踏成泥。

“别哭了。”

段人龙开了口:“你误会了,我没冷落你的意思。”

随即他转向段人凤,把方才的情形讲了一遍。

段人凤静静听着,等段人龙把话说完,她拍了拍金玉郎的肩膀:“明白了吧?” 金玉郎没接这话,只喃喃的说:“我困了,要睡觉。”

金玉郎说睡就睡,段人凤和段人龙走出门去,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并肩坐下了,段人龙抬手摸了摸新剃的后脑勺:“这他妈的!” 段人凤也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今天到bj,可我以为他总得明天才能过来找我们。

早知道今天他来,我就不出门了。

这一场闹,真是闹得不值得。”

段人龙点了点头:“胡闹。”

二人暂时无话,心里都有点懵。

段人龙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烟盒是镀金雕花的,买这烟盒的钱,够个老烟枪痛痛快快的抽上两年的上等烟卷。

在花钱这一方面,他们兄妹无需行家引导,天生就很上道。

一摁机括,盒盖翻开,他抽出一支香烟叼到嘴上,然后把烟盒送到了妹妹面前。

段人凤扫了一眼,摇摇头。

段人龙收回烟盒,给自己点了火。

两人坐着吹秋风,心里还是懵。

懵了许久,后来两人均感觉屁股都坐凉了,这才不约而同的一起要起立。

就在此时,后方的窗户一开,他们回头一瞧,见金玉郎探出了上半身,笑吟吟的问:“你们这么坐着,不冷吗?” 段人凤起身面对了他:“不生气了?” 金玉郎摇摇头:“早不生气了。”

段人龙问道:“早?有多早?” 金玉郎转向了他,露齿一笑:“龙?” 段人龙一皱眉毛:“别这么叫我,我跟你没那么亲。

再说你比我年纪小,龙是你叫的?要叫也是叫龙哥。”

金玉郎缩回脑袋关了窗户,转身走到门口推开房门,对着段人龙又说了话:“龙,晚上你打算怎么给我接风?” 段人龙向旁一指:“问凤。”

段人凤翻了个白眼,而金玉郎却是正色摇头:“不,段人凤就是段人凤。

我偏要连名带姓的叫她。”

“为什么?”段人龙笑问:“和我亲,和她生分?” 金玉郎望向了段人凤,继续摇头:“不是生分。”

“不是生分是什么?” 金玉郎思索了片刻,末了自己笑了:“说不清楚,我得好好的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段人凤怕段人龙一味的逼问金玉郎,再逼问出什么令人尴尬的真话来,所以这时赶忙说道:“别闲谈了,还是说说接风的事吧。

是出去吃?还是从馆子里叫一桌饭菜送到家里来?” 金玉郎走到了段人凤身边,和她紧挨着站了:“客随主便,我没意见。”

段人龙说道:“出去吃吧,顺便让你看看我的新汽车。”

这个晚上,金玉郎很愉快。

新汽车很好,接风宴也够排场,金玉郎心里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够如此的豪阔慷慨,完全是因为手里攥着自己给出去的那二十万。

二十万,一笔巨款,但是花得不冤。

这二十万让段氏兄妹救了他一条命,二十万元换他一条命,值。

况且他所得到的不止是自己那一条命,他还得到了段氏兄妹这两个活人。

席上他观察着那兄妹二人,段人龙大说大笑之余,对他像是又有点亲、又有点嫌。

而段人凤似笑非笑的垂着眼,偶尔看他一眼,也像是又有点高兴,又有点不是滋味。

他当然知道段人凤为什么会“不是滋味”,而她的不是滋味,让他在心花怒放之余,又有一点为难。

他需要她爱自己,可又不想她对自己的爱只是男女情爱。

情为何物?他始终是不大清楚,恋爱他是谈过的,人家都谈,于是他也谈,反正他是阔绰漂亮的公子哥儿,人又不古怪,简直可以由着性子挑选女朋友。

恋爱对他而言,和交个新朋友、找个新乐子差不太多,用不了许久就会腻烦,所以他认定了自己的爱情不值钱,而他不能拿这不值钱的东西去糊弄段人凤。

酒过三巡,段人凤对他说道:“别喝了,够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大高脚杯,随即扭头答道:“我才喝了一杯半,还是葡萄酒。

威士忌是龙喝的,我没喝。”

段人龙听到了“龙”字,低头做了个干呕的动作,然后抬头吐了一口酒气:“真他妈肉麻,龙。”

段人凤向着金玉郎手里的酒杯撩了一眼:“你肠胃不好,葡萄酒也不能多喝,别喝了。”

金玉郎一舔嘴唇,摆了个架势,分明是要长篇大论的反驳,可是话到嘴边,他忽然泄了气,举杯又抿了一口酒,他放下酒杯,转向段人凤一笑:“好,我听你的话。”

紧接着他侧身往段人凤身上一倒,嘿嘿笑道:“我是个乖宝。”

段人凤猝不及防,用肩膀顶住了他,而段人龙尽管距离他们二位较远,但这时眼疾手快的一欠身,相当及时的把金玉郎揪了住:“你是醉了还是怎么了?” 金玉郎被他揪得重新坐正了身体:“我没醉,我喝得又不多。”

段人龙连自己带椅子一起横挪,挪到了他身边:“既然没醉,那你能不能轻点撒娇?还他妈乖宝,回头用不用再找个奶妈子给你补几口奶?我跟你说,你少跟我妹来这一套,我妹是女的,要撒娇也得是她撒,还轮不到你。”

段人凤连忙摇头:“我没那个爱好。”

段人龙不理她,继续对着金玉郎训话:“原来看你也没这么肉麻,你这都是从哪儿新学来的本事?在青岛跟你那新太太练出来的?” 金玉郎忽然正了脸色,竖起食指向着段人龙的脸上一指:“龙你不要乱说话,我一到青岛,就和她分开了。

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贪图女色的人。

自从我说我要结婚之后,你拿这种话侮辱过我两次,你不可以再这样做,你这样做对不起我。

你这样小看我,我会伤心的。”

他直视着段人龙的眼睛,黑眼珠潮漉漉的,眼白透出隐隐的红血丝,是个动了感情含了泪的模样。

段人龙被他说了个手足无措——他有点招架不住这小子的感情了,他招架不住,他那妹妹更是彻底的沦陷投降,单剩了个脸冷嘴硬。

目光游移着滑向了段人凤,他向妹妹求援:“醉了,他真醉了。”

段人凤倒是没感觉金玉郎醉,她看金玉郎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不是酒后吐真言的那种实话实说,他对他们存着真心,实话想说就说,用不着酒。

只不过他们兄妹二人向来不对外人流露真情,彼此之间又是直接可以心照,所以口中太久不说实话,偶然听了金玉郎说,便不能相信,只以为是醉话。

但不管怎么样,这场接风宴已经进行得够久,金玉郎即便不醉,这样一坐坐到半夜,肯定也要累。

段人凤当机立断,搀着他起了身:“那就回去吧,反正他早就吃饱喝足了。”

段人龙连忙也站了起来,因怕金玉郎继续对自己抒情,他高声大嗓的呼唤伙计过来结账,然后和妹妹合作,一阵风似的把金玉郎卷了出去。

段人龙开汽车,把金玉郎带回了家中。

金玉郎再次享受了人质待遇,段氏兄妹七手八脚的给他铺了被褥脱了衣服,段人凤托着一把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而段人龙弯腰蹲在地上,草草的给他洗了脚。

他仰头枕着椅背,像是醉得呆住了,一双眼睛半睁半闭的望天,其实心里还清醒。

一只手张开五指,缓缓梳过了他的短发,是段人凤的手。

他缓缓移动眼珠,望向了她,她低头俯视着他,面无表情,像是看得痴了。

于是他向她无声的一笑,笑得她瞬间回了神抬了头,不看他了。

第31章 报馆一日游

金玉郎在段宅好睡了一夜,翌日上午,他坐在房里,等人伺候他洗漱穿衣,等了许久,他等来了段人凤。

段人凤推门进房,见他裹着毯子坐在床上,便靠着门框站住了,冷冰冰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金玉郎反问:“你什么时候给我洗脸刷牙穿衣服?” 段人凤的嘴角翘了一下,似是要笑,但随即把脸板住了,依旧是冷冰冰:“在青岛那几天,是谁伺候你洗脸刷牙穿衣服的?” “没人伺候我,全是我自己做的。”

段人凤点了点头:“噢,既然是自己能做,为什么到了我家,就又不能了?” 金玉郎被她问住了,呆呆的看她,看着看着,他开始笑,是很不好意思的那种笑法,一边笑一边扯起毯子,似是要把自己兜头盖脸的遮挡住,可是遮挡到了一半他又放下了手,从那一堆毯子里钻出来伸腿下床,从床尾椅子上拿来裤子,坐到床边要自己穿。

段人凤盯着他,忽然发现他瘦了,瘦得膝盖骨头棱角分明,越发显得腿长,而双脚伸进裤管,一路磕磕绊绊蹬来蹬去,他的动作确实是笨和慢。

站起身提了裤子,他低下头,把衬衫下摆整整齐齐的束进了裤腰里。

很仔细的系好了腰带,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没穿袜子,于是原地转了两圈,开始茫然的找袜子。

段人凤一直冷眼旁观,观到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决定出手相助。

两人无声的忙了片刻,末了金玉郎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就要到中午了?” 段人凤反问:“你以为还早?” “我下午还有事要办呢。”

“嗯。”

“不问问我是什么事?” “是什么事?” “我昨天对金效坤说我想找份差事,他说可以,让我到报馆去帮忙。”

“你家还有报馆?” “唉,一家破报馆,前一阵子还惹了麻烦,被封了半个月,金效坤差点和报馆经理一起下大狱。”

“这是惹着谁了?” 金玉郎“扑哧”一笑:“他们疯了,在报纸上骂霍静恒。”

所谓霍静恒者,乃是督理直隶军政的一位大人物,这位大人物年轻气盛,权势熏天,岂是容人骂的?段人凤也知晓这位省督理的大名,所以就有点疑惑:“那你去那家破报馆干什么?难道还想再登一篇找死的文章,好让金效坤再下一次大狱?” 金玉郎一点头:“没错。”

“万一金效坤没下大狱,你先引火烧身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马上就要去点火,我当然也要筹划一下。”

说着他用手指一戳段人凤的胸膛:“我真的不傻——” 段人凤一愣,金玉郎随即也愣了——他一时间竟忘了段人凤是个女子。

慌忙放下了手,他后退一步,脸“腾”的红了。

在她面前,他说不上自己是更要脸还是更不要脸,总之一张面孔发了烧,无需她骂,他自己就已经很臊得慌。

而段人凤愣过之后,扬手给了他一个嘴巴:“你找死!” 这是个轻轻巧巧的小嘴巴,绝不至于打疼了他,可他抬手捂了脸,对着她勃然变色:他都这么羞惭了,她怎么还能打他?难道她也认为他是故意的要轻薄她吗? 他抡胳膊拨开了面前的段人凤,外衣也不穿了,拔腿就往外走。

在院门口他遇见了段人龙,段人龙问他“干什么去”,他不搭理,直接跳上了汽车。

段人龙目送着汽车驶出胡同,然后转身进了院子,却见妹妹拎着金玉郎的外衣,从后院冲了过来。

“他真走了?”段人凤问他。

段人龙反问:“你们怎么了?” 段人凤向前迈了一步,是下意识的想追他,可他是开着汽车走的,她怎么追?谁知道他去了哪里?其实打完那一巴掌她就后悔了,她知道金玉郎那只是无心之举。

金玉郎拿她当亲人来看待,她又怎么可以拿他当个登徒子来提防? 段人凤进退两难,并且惦念着金玉郎会冷。

而与此同时,金玉郎已经到了万国时报的报馆。

报馆经理接到了金效坤的电话,得知今日会有二爷到来,早已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报馆位于一座两进的四合院里,一片惨淡气象,虽然情形是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因为还能勉强发得出薪水,所以还不至于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