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唐勤如他的名字一般手脚不闲,果真是个勤快人。自得了个儿子,忙得脚不沾地。

连香的儿子瘦弱弱跟只小猫咪差不多。我初见了就立誓要将这小子调养得肥肥胖胖,每次见着她那瘦弱的皮包骨的儿子我总觉得跟只剥了皮的狸猫没甚么区别,偏偏唐勤喜得忘了形。等我将这小子调养得白白胖胖,已经是第二年的二月份了。风笑天早已经下地能跑能跳,每日只是跟在我的身后转悠。有时候看我将唐勤的儿子唐小宝揉捏得鬼哭狼嚎还不肯罢手,旁边连香心疼得面无人色,唐勤老实人哆嗦着结结巴巴道:“小小姐,小小宝该吃奶了!”他这时候在我背后偷笑够了才板着脸,道:“小白痴,快将唐小宝还给人家!”

等到连香夫妻抱着唐小宝逃窜的远了,他才会将我整个人都拉着窝在他的怀中,柔声道:“喜欢孩子?”

我老老实实点头,唐小宝那一身肉肉捏起来太舒服,我总是忍不住捏了又捏。

“喜欢就自己生一个?”这是诱哄,第一次曾中套,老老实实考虑了半天,后来通通毫不犹豫的拒绝。

“为什么?”他咬牙道。这却是已经不耐烦了。这人我太过了解,温柔怜惜全不会。如果有,也只是装出来的。

“我可不想像连香一样心疼得直哆嗦。”我浅浅一笑,慢慢挣脱他的怀抱。

“我的儿子,谁敢欺负?”身后已经传来了磨牙声。

“我生的怎么会是你的儿子呢?”我大笑着跃开,身后传来暴怒声:“你生的不是我的儿子还会是谁的儿子?”

风府来往的家下人等早已避得避,散得散,不见人影。

仇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这年三月份,我朝与北胡之间的战争已近白热化,前方时有捷报传来。云谦这位纨绔公子出乎意料的打了几场胜仗,连师傅每次去宫里为太后治疗,回来也时有赏赐,谈笑间提起云谦,也是赞赏不已。

只是近日,师傅已有十余日不曾去过宫里,前两日连我都有些诧异,问及他许久不曾去宫里,师傅当时笑道:“太后的病情已经稳固,剩下的只需要好好调理便行。师傅只等着你风伯伯从漠北回来,与你跟小天主婚,师傅也好了了一桩心事,回忘忧谷去。”风笑天立在他身侧,笑得跟朵向阳花儿一般灿烂。

我极是不信,大睁了双目问道:“师傅最近难道没钱花了?”

师傅与风笑天皆是一脸疑惑,我只得哭丧着脸解释一番:“师傅要是还有钱花,干嘛想着拿徒儿去换聘礼来花?风笑天小心眼儿,论长相不如云谦,论温柔体贴不如胖子陈之航,师傅你也忍心”眼瞧着风笑天越来越黑的脸,我的小心肝扑嗵乱颤,将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

师傅瞅着我蓄势待逃的胆小样子,微笑不语,碍于师傅在旁,风笑天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我十分之委曲,拖着师傅的袖子撒娇:“徒儿年纪还小,师傅你也忍心将徒儿嫁出去?”

他点着我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惹恼了小天,等成亲了,让他好好收拾你!”

我嘟着嘴,很是不乐意师傅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

只是风笑天似被我那日的话惹恼了,连着两日都不曾睬我,倒让我心内惴惴不安,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整日想着怎么讨他欢心,跟在他后面好话说了一箩筐,也不见他回心转意。

正在无计可施之计,宫里面太后有旨,召师傅带着我进宫。对于师傅无数次进去过的皇宫,我倒是充满了好奇,立即将心怀不满的风笑天抛之脑后,兴冲冲跟着师傅进宫了。

一路之上,师傅神色凝重,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见我东张西望满目好奇的样子,也只小心嘱咐我在宫内切忌多言,只要跟在他后面便成,我瞧着师傅这拘谨的样子,一腔游兴顿时被浇灭了许多。

皇宫与云霄宫比起来,更为雄伟雍容,占地颇大。慈宁宫很是富丽,院内遍植许多珍稀花草,我跟在师傅身后进去之时,迫于师傅之前的交待,倒是管住了自己的眼珠子,不曾乱瞧,只一意低着头小步朝前走。

进得殿门,只觉殿内有些暗沉,脚下墨色方砖倒映出个黯沉的影子,真是让人不喜。师傅跪了下去,我也只得不情不愿跪了下去,鼻间一阵木樨熏香而来,听得师傅道:“草民向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我只沉默不语,心内将这位太后诅咒了无数遍,明明是师傅治好了她,到头来还得对她卑躬屈膝。

只听得一把缓柔低沉的声音道:“冉世子不必多礼!”另有一道婉转的女声道:“世子大人治好了母后的旧疾,本宫对世子大人感激不尽,哪里能受得起世子大人之礼,这位是本宫的二弟,素闻世子大人之名,今日竟然有缘相见。——母后,今儿臣妾与二弟可是沾了您老人家的光,方才认识了冉世子!”

那缓柔的声音嗔道:“你这丫头平日话少得可怜,今日见了冉世子话倒多了不少!还不快请世子起来?!世子后面的小姑娘可是你徒儿?”

师傅拖了我一把,双双起身,答道:“正是草民的徒儿!”我抬头去看时,入目之处是座紫檀木坐榻,榻上镶玉嵌金,倚着一名年约五旬的老妇,五官端丽,极是富妍。老妇下首榻上坐着一位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发上珠翠堆叠,瞧着有些眼熟,再看她身旁侍立的少女,我方才想起来,这侍女正是有一晚我贸然闯进宫中去时,那名叫惜月的女子。那这位年轻女子——岂不正是冒充东方家大小姐的妃子?

我正盯着这位妃子出神,渐将这笑意盈面的女子与那夜泪水涟涟的宫装丽人重叠在一处,却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向我扫来,被一道冷冷的声音吓得回了神。

那人道:“晚辈东方钰,久仰前辈大名,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我侧头去看,方才发现,那位年轻的妃子下首还立着三人,正是东方钰与东方寒兄弟俩,还有那日差点甩了我一鞭子的红衣少女。

东方兄弟俩看着我的目光极是复杂,那红衣少女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不以为意,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倒将她笑得一愣。

师傅似也是认出了这三人,那目光也算不上好看。一边用眼神示意我稍安勿躁,一边奏请太后欲为其诊脉。

太后抬起丰腴白皙的手来,对我招招手,道:“不急。老太婆近日觉得身体已是大好,倒是世子的小徒长得很是齐整啊。小丫头,过来,让老婆子好好看看!”

师傅示意我上前,顶着三道奇异的目光,我一步步蹭到了这老太婆面前,感觉自己的手被她那柔软的手握着,将我上面打量了一番,眉开眼笑对下首的东方家假小姐道:“枫儿你瞧瞧,我尝说这后宫里你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岂料今日见到这孩子,竟然比你还齐整些,瞧着眉眼,可怜见儿的!不怪世子藏着掖着,感情是怕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瞧见了,抢了去?”

那东方贵妃软语撒娇:“母后可别今日见了这位妹妹就觉得枫儿邋遢,以后都不让枫儿来慈宁宫伴驾啊!只是不知道这位妹妹叫什么名字?”

我咬咬唇,只觉这位东方家的贵妃话里并无一丝好意,什么姐姐妹妹的,初次见面,哪有这般亲热。勉强自己俯身下去敛衽为礼,道:“民女莫晨羽,给太后娘娘请安!”

背后传来轻微的一声“噫?”我听那声音,竟然是东方寒那莽小子的声音,太后笑盈盈道:“三公子莫非见过莫姑娘?”

东方寒结结巴巴道:“不曾草民不曾见过莫姑娘!”

太后状似无意,笑道:“冉世子,你这位爱徒本宫瞧着很是喜欢,不如就舍了来宫中陪伴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如何?”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差点骂出一声:不要脸!这老婆子真是好不要脸,师傅辛苦将她的病治好,居然想将我留在宫中?纵是那皇帝千好万好,听人说老婆却是不少,我来凑什么热闹?若是风笑天听到这话——心中暗笑,那皇帝老儿不知道脑袋是不是还保得住?

耳听得背后师傅小心翼翼答道:“回禀太后,羽儿久居山野,粗野不知礼数,倒是早几年就许了个平常人家的孩子,只等着亲家公下月来京完婚,哪里配入宫伴驾?”

太后握着我的手一僵,随即笑道:“可惜了这孩子哀家倒是极喜欢这孩子!罢了,冉世子这就进内殿为哀家诊脉吧!”

太后说着,松开了我的手,在一众宫女簇拥之下,向着内殿而去。师傅紧随其后,用眼神示意我稍待,我垂手退了下来,立在了东方两兄弟与那红衣女子下首,装聋作哑。

片刻时光,师傅便在女官的陪伴之下从内殿出来。那女官端着个鎏金漆盘,唱道:“太后娘娘有赏,莫姑娘钟灵毓秀,佳期将近,今特赐翡翠手串一对,碧玉簪一对,玉佩一对,以作添妆之礼!”

师傅面上方带了丝喜意,拉着我跪下谢恩。我对这跪来跪去的地方已经产生了莫名的厌烦之意,若非瞧着盘内那些东西的面子上,当真不愿意再跪下去。

谢恩已毕,我收了盘中东西。那女官传了太后谕旨,令众人散了,东方贵妃在前,东方钰与师傅相让了一回,并排出了慈宁宫。

东方钰上前与贵妃辞行,我偷偷瞧去,那贵妃面上已带了凄楚之色,似极不舍与弟弟分离,但那夜我误闯宫中,自然知道她与东方钰的关系,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只换来东方寒极是怨恨的一眼,他轻声道:“你这妖女少假仁假意!”

旁的人也就罢了,反正我已被人骂惯了。只是未曾料道此话被师傅听道,他居然板起了脸来,也不顾前面东方贵妃与东方钰正在辞行,恼道:“三公子此言差矣!老夫徒儿从来心性慈善,岂能担得起你一句妖女?”

东方寒涨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暗暗偷笑,上前挽了师傅胳膊,轻声道:“师傅别生气了!三公子性子鲁莽得很,师傅大人大量,跟个莽小子计较什么?”

那东方贵妃似泫然欲泣,转头走了。倒是东方钰,转头瞧了过来,那红衣女子自以为得令,冷冷道:“不知死活的丫头,寒哥哥岂是你觊觎的了的?你如今便是扮作了良家妇,也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罢了!”

话音未落,我只觉师傅已挣开了我的胳膊,“啪”的一声脆想,那少女面上已是鲜红的一个掌印,师傅正面对着她,我偷偷去看之时,他目中似要喷出火来,食指指着那丫头面孔,道:“若是再让我听见你这丫头不知死活,丧谤我羽儿一句不好听的话出来,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我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得呆住,从未想过向来温文儒雅的师傅也有发大火的时候,一时之间只觉心内如生吞了七月青桔,酸得刺心,又似灌下了许多蜜水,甜得令人难以承受,眼眶生涩,哽咽道:“师傅——”

师傅侧头摸了摸我的脑袋,仍是无限慈爱的样子,道:“羽儿乖!”

我只轻扯着他的衣袖再不放手,便如小时候跌倒了耍赖一般。东方钰疾步走了过来,皱眉道:“小西,你怎么信口胡说?还不快向前辈赔礼?”

那名叫小西的红衣女子含了两眶眼泪,脖子一梗,嚷嚷道:“凭什么?二哥,我才不会向这丫头赔礼!”

我扯出一抹笑来,拉着师傅的袖子道:“师傅莫气,羽儿也不生气!为些不认识又不相干的人,不值得生这么大气!”拖着他越过东方钰,随意的转头看了一眼,只瞧见东方钰僵硬的表情,似带着一丝疑惑,随即抛诸脑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们,燕子回时已经完结,劳各位久等,从今天开始正式更新莫问归处!

多谢各位等待!

旧事

又过得两日,去了登州数月的云秋居然又回到了风府。

 

风笑天近日本来就恼我,见我又无缘无故招惹来了一名吃白食的,那神色又黑了几分,令我十分的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应对。

 

云秋这厮倒是脸皮格外的厚,不顾风笑天一再警告的眼神,直往我身边凑,软磨硬缠要带我出去逛逛。我本来对逛街这种事情并不是十分执着,只是在家瞧着风笑天的黑口黑面,心内十分的不畅,自然遂了云秋的意,答应同他去街上逛逛——这个小肚鸡肠的人,只因为我几句话就记恨了这么多天,我果真没有看错他!

 

风笑天见我居然真要同云秋前去逛街,双眼简直能射刀子一般,冷冷道:“云公子带着这小白痴,难道真能保护她的安全不成?”

 

他已许久不曾叫过我小白痴,今日当着云秋的面叫,果真好听得很,直让我心头窝着的一股火腾的就冒了起来,也不再似这几日好言好语一般由得他使性子,冷冷回他:“有劳风公子挂念,本姑娘傻人有傻福,跟云公子出去自然万无一失!”

 

师傅拈须在一旁笑得欢畅,这老头,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最后倒是他发了话:“羽儿出门总是惹事,莫若小天随你们一同出门吧!”

 

既然师傅他老人家下令,我做徒儿的焉敢不从?

 

三个人一同出门去,我与云秋对街边风物极有兴致,每看中一件小玩意,比如说泥捏的人像,或者是街边姑娘们卖的络子,还有桃木削的簪子等物,必会招来风笑天一顿批驳,令我十分的气愤。

 

往常我觉得此人虽然有几分自大,也不致于让人讨厌的地步,但今日他这番举动,却委实讨厌的紧。

 

逛街已是极为扫兴,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往酒楼而去。

 

京城最出名的酒楼有个大俗之名,曰“菜香园”。菜香园以最为新鲜的蔬菜食材而出名。前来京城之人,若有余资,皆以在菜香园吃饭为荣。

 

菜香园楼高三层,生意极是红火。一楼与二楼皆是大堂,桌椅板凳摆的极开,三楼却是雅间,听说价格不菲。鉴于我最近手头有些紧,风笑天面色不善,实在极难向他开口借钱,云秋那厮一惯的积习就是吃白食,指望他出钱只能饿肚子,我作主挑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会刚过了早饭时间,离午饭时间还有些远,二楼倒没什么人。云秋做惯了相府公子,招手点了一壶碧螺春,几色干果,荷香腰果,糖子松仁,五香花生等,直让我肉疼,数月没见,这厮越来越爱摆谱,一意殷勤劝我:“这糖子松仁可是一绝,甜美甘香,来来来,多吃点。”

 

我嫌恶的将那碟甜糊糊的东西推远一点,挪了那碟五香花生来吃,身旁坐着脸黑的跟锅底有一拼的风笑天,我夹在这两人中间,可谓寒暑有别,冰火两重,正在有苦难言之际,一行人在小二的指引下上得楼来,打头的正是那久已看我不顺眼的东方寒,身后跟着那凶霸霸的红衣女子,最后方是面无表情的东方钰,见得我在楼上,东方寒与那红衣女子甚是鄙夷,我对这二人向来也无好感,脸色倒也算不得和善,倒是东方钰那眼神颇为令人玩味,将我多看了几眼,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这几人一上来,直让我全无胃口,将面前五香花生推开,问左侧的云秋:“不如,我们去翠红楼玩会?”

 

云秋似想起了什么,点头道:“是时候去看看晚漓了!”

 

此言立即招来风笑天的反对:“不许去!好好的姑娘,怎么尽往烟花之地钻?”我近日有种感觉,只觉风笑天越来越迂腐而不可救药,管天管地还想管着我,真令人丧气,这种管法让我对今后二人成婚之后的日子越来越不能抱以憧憬幻想,只想将这家伙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是不是被虫给蛀了?鉴于本人武功与他尚有差距,此事只得作罢!

 

我朝天翻个白眼,怒道:“我是好好的姑娘吗?风笑天,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再作决定好了!”风笑天气得脸都青了,不过他面色这会本就黑沉,我倒不甚在意。

 

倒是东方寒那一桌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我假作不知,正欲扯了云秋的袖子走,只听楼梯口又传来脚步之声,一把充满惊喜的声音叫道:“表妹——”这声音中的惊喜如此汹涌澎湃,不得不令人为之侧目,我抬头去看之时,居然是谢惊鸿,这家伙身着宝蓝色团花锦衫,面如敷粉,朱唇漆瞳,镶金挂玉,光手上居然都戴了好几个圈,大拇指上套着一个玉色扳指,中指之上一个金镶祖母绿的大戒指,四指尾指之上皆有金玉之饰,瞧着真令人丧气,似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老财一般,跟雄踞南方的谢家商行的家主完全不能相称,更令我丧气的是他那声“表妹”,真是令人扯心扯肺的烦恼。

 

我冷冷瞪他一眼:“谁是你表妹?”再鄙夷一眼他浑身上下的打扮,他身后四个护卫倒是默默低着头,整齐划一的道:“属下见过表小姐!”

 

谢惊鸿说着就要上前扯我的衣袖:“父亲来京了,表妹同我去见见父亲吧?你还没有见过舅舅吧?”

 

我使力将他扯着我袖子的手拉开,硬邦邦道:“我没有舅舅!”若非这个舅舅,谢流云怎么会被逐出家门而死于非命呢?

 

风笑天上前抱拳道:“谢兄,许久不见!”

 

谢惊鸿苦着脸道:“风兄,你也劝劝表妹,让她去见见我父亲吧?父亲这么多年来很是记挂她们母女。”

 

风笑天略一迟疑,已被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风笑天你少管闲事!我可没有舅舅这号亲戚!现在想起我们母女了?当年在谢流云走投无路需要家里人关心爱护的时候他哪里去了?”不顾谢惊鸿惊愕的脸色,索性大声道:“现在谢流云都死了,化成灰也不知飘到哪了,又跑来认亲戚,谢惊鸿我告诉你,若非看在当日你我相识一场,信不信我今日一脚将你踢下楼梯去?”

 

他身后谢大谢二立时上前护住他,眼神微悯道:“表小姐若想踢人,还请踢属下,属下决不反抗!少爷全无武功,还请表小姐手下留情!——只是老爷近些年来身体不好,时时思念大小姐,还请表小姐移驾。”

 

我抬手推开面前这两尊佛,强行将心里那种不知名的怨气压下去,扒拉着谢惊鸿的胸口,拉起他的手来,换了张笑道道:“谢惊鸿啊谢惊鸿,你看看你这身装扮,与个乡下有老财何分别?谢丹云当年位列京城四公子,跟我师傅可是齐名,如今教出这般上不了台面的儿子,这老头,不见也罢!”顺手撸干净了他手上扳指戒指,再将他腰间一干佩饰悉数取下,只留了一件白色玉佩,尽数装进我自己的兜里,摸着下巴端详了一会,赞道:“这还差不多!”拍拍他肩膀:“兄弟,帮我付帐吧,我先行一步了!”

 

在他的目瞪口呆之中越过他身后的谢三谢四,眼角余光瞥见旁桌的东方钰古怪的眼神,反正我对这人已心如静湖,全无波澜,也不多加理会,径直下得楼梯,听得身后脚步声声,正是云秋与风笑天跟了下来,头都不曾回就离开了菜香园,顺手揪着路旁一名男子问道:“请问兄台,翠红楼怎么走?”

 

那男人脸色古怪的看我一眼,一把推开了我,边走边嘀咕:“这年头,连女人都上妓院,莫非这丫头疯了?”边说边走的远了。

 

徒留我立在原地,好不凄惨。

 

这年头,问个路也能遇到个把迂腐如风笑天的人物,真是悲摧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不更,后日来更,请大家见谅

端倪

我原本以为今日贸然前往翠红楼,定然见不到晚漓姑姑,哪知进得翠红楼,双足还未立定,已有丫头带我三人前往后院而去。

因着时间尚早,楼内姑娘们还在沉睡,这销金楼梦此刻很是清静,偶然有打扫的小丫头脚步轻巧而过,颇为诧异将我三人打量,似不能相信一大早便有寻欢的客人。

云秋将扇子摇的哗啦响,向着那小丫头微微一笑,怎奈这小丫头在风月场中惯见,竟然视若无睹从他面前走过,差点令我笑出声来,连一路之上面色不豫的风笑天也极难得的唇角轻翘。

晚漓姑姑居于翠红楼后苑一处幽静之地,见得我与云秋联袂而来,也只是倚在塌上随意道:“你两个怎么在一处了?”

我见她面色发白,暗道不妙,难道江寒又将她摧折?

只是她并不知那晚我与云秋撞破了江寒之秘,我倒不必急于一时点破,上前道:“姑姑瞧着面色不好,不如我来替姑姑瞧瞧?”

晚漓姑姑虽说以媚术见长,但擅使媚药者对医术总还有几分信心,若按着她往常习惯,此刻定然笑嗔着将我拍开,哪料今日她竟然随意躺在那里,任我摸腕。

我心中不知根底,以目询问云秋,见他并无要我拒绝之意,只得硬着头皮而上,一摸之下,大惊失色。

晚漓姑姑这分明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就算那夜我与云秋撞破之时,她被江寒折辱,时隔日久,也理应好的差不多了,今日来看,竟似新伤,难道近日江寒又伤了她?

她见我沉吟不决,面色凝重:“星儿不妨直说,可是我有不测?”

我心中实不知她如今可还听命于江寒,忍不住试探道:“姑姑近日可是遇到生死对头了?怎伤的这般重?”

她面色一变,却又强自控制,极不自然的掩饰:“与人切磋,比拼内力之时使岔了力”

我虽不才,但好歹跟过两位医术颇佳的师傅,虽知她一意瞒骗,也不好再戳穿:“姑姑也该保重身体才对,受了重伤就应好好养着,将手下事务能交了给别人办理,就暂且交出去,也好静心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