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对皇家,就是对稍讲规矩的大户人家,从定亲到成亲才一个半月,也是少有的赶。这还是太子强求的结果。

太子妃的一件吉服,金丝银线用的都是最上等,凤尾图案不仅是彩线织绕,还捻入孔雀翠羽,缀上的珠玉亦是精挑细选,从画样过粉、绣金工、还有珠绣,走针用料无不精而又精,即使是数名最熟练的绣工点上明烛日夜赶制,也需得这样久。

太子也清楚,他再心急,却也不能委屈了她一生只有一次的出嫁。

魏贵妃笑了笑,道:“个把月一晃就到了,这些事迟早都要讲的,早些告诉你知晓,没什么不好。万一太子克制不住,在婚前索要呢?”难道魏紫吾还抵挡得住对方不成。又道:“你还要记得,不仅来癸水的时候不能叫他碰,前后两日也最好不要,否则易生些妇人科的毛病,记住了么?”

若撇开夺嫡牵扯的险恶和魏贵妃的私欲不谈,魏贵妃身为魏紫吾的女性长辈,同她叮嘱夫妻之道正符合身份,魏紫吾也只能听着。毕竟皇帝与太后皆希望后宫和乐。

魏贵妃轻声道:“总之,那种事情,享受的都是男人,麻烦事儿都是留给女人。若是我们自个儿什么也不懂,是要遭罪的。”

魏紫吾低低道:“知道了,姑姑。”她几不可察地微皱了皱眉,虽知道不该,但仍是对那种事有些抵触。

魏贵妃还没离开,顾熙乐已过来蕉云殿,先给魏贵妃打了招呼,而后朝魏紫吾嘻嘻笑道:“哟,三嫂!”

魏贵妃目光微动,道:“熙乐来了,我便先回宫了,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们慢慢玩儿。”

送走魏贵妃。魏紫吾有意拉着脸道:“熙乐,你在胡乱喊什么,我和殿下还没成亲呢。下回你可别这样喊了。”

“小气!提前喊两声怎么了,反正都要喊的。”顾熙乐才不怕她的故作生气:“三嫂,三嫂,三嫂——”

她又道:“婼婼,我真是太高兴了。你到底还是嫁到咱们家!”对顾熙乐来说,魏紫吾是她的二嫂还是三嫂,甚至是五嫂,都没差,反正只要能经常见到对方就成。

魏紫吾明白顾熙乐的意思,无奈笑了笑,捏捏她的手。

顾熙乐问:“不过,婼婼,二哥和五哥都有侧妃,为何三哥身为太子,却没有选侧妃?”她皇祖母最喜欢太子哥哥,没到底厚此薄彼啊。

魏紫吾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的确没有问。给太子选侧妃的事,太后不可能不提,想来是太子暂时不打算立侧妃?

萧令拂这时远远看着魏紫吾和顾熙乐,却也是在想这个问题,是啊,为什么太子这一次没有立侧妃。她嫁给英王,却要有周漓慧这样的人做侧妃。

太后真是狠心。只要让她做了太子的侧妃,她未必不能先于魏紫吾有孕。但太后却连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抹杀。

偏偏这宫里如今谁都知道,魏紫吾可是太后的掌上宝,底下的宫人亦是有眼色的,对魏紫吾可比对萧令拂等人恭敬细致得多。萧令拂纵有伤心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如此忧伤内郁,短短两日,她竟生了场病,躺到床上…

宫里一下要办这样多台婚礼,的确是捉襟见肘,便按照长幼秩序,便将顾见擎和温蜜的婚事往后推了推。

不过,这些天,这群即将嫁人的小姑娘倒是一个皇子都没有看到。

她们尚不知晓,在赐婚那日,因顾见绪与顾见毓斗殴,皇帝将四个皇子大骂一通后,便分派了事情,命他们各自回京去办,关键是要他们接下来的一个月不得出现在行宫,要他们都“冷静冷静”。

其实也就是不准这三个儿子见魏紫吾。不止太后担心,皇帝也不希望多生事端,究竟是几个儿子的大事。

而魏紫吾等几位准王妃、侧妃,都开始集中在鱼莲阁,接受大婚前的引教。

皇家的媳妇儿不是这样好当,规矩繁多,每年要参加皇家各种典礼祭祀活动也多。虽然贵女们大都从小学习过仪态,行走起坐的姿势颇为大方,但离王妃的标准,未必能叫上位者满意。为了让凤子龙孙们更妥帖,按照惯例,这些准王妃嫁人之前都是要进行特别调教的。

便有掌管王后等贵人礼仪的女史过来,负责教习这些准王妃。

这女史名叫岳桐,三十多岁的年纪,是已逝的一代大儒洛生的女儿,在女子当中,属才华第一等的人物,谙熟宫规,为人更是严肃审慎。在岳桐面前,各位贵女自然都是规规矩矩的。

见魏紫吾一本正经的样子,周漓慧暗里翻了个白眼,不料却被岳女史看到,便将她叫到前头,训诫了一番,教她知晓尊卑,要周漓慧牢记太子妃远远尊贵过她,定要让她因“白眼”对魏紫吾道歉认错。

周漓慧先时瞧不怎么上女史,硬说自己没有翻白眼。最后被女史说得面红耳赤,不得不向魏紫吾行了礼,请求对方原谅。

魏紫吾看着周漓慧那副倒霉样儿,受了她的礼,倒是笑得颇为愉悦。

顾熙乐来看魏紫吾的时候,发现她们一个个坐得端整,比小时候入学还要认真,忍不住笑着跑掉了。

公主们当然不必受训,她们不是嫁人而是出降,婚后驸马想做什么还得先征求公主的同意,受训的反而是驸马们,那是反着来的。

这样一连受女史教习月余,周漓慧是最惨的,被金藤条打过两次手心。

不过魏紫吾和温蜜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两个原就喜欢舒活筋骨。

在回蕉云殿的路上,温蜜道:“这一个月,我的屁股都从圆的坐成了扁的。”

“我也是。”魏紫吾点点头。

温蜜哼道:“萧令拂倒是聪明。一病病了这样久!”

“我听说,她以后会被岳女史专训。”

“真的?那就太好了!”温蜜笑起来:“不过,好歹是要回京,不用再上课了。”

因为太子大婚的婚礼要在京城举行,按照钦天监计算的时间,明日就该启程回京。

温蜜便问:“这都一个月没见到太子哥哥了,你是不是很想他啊?”

魏紫吾翘起嘴角,笑道:“还好。”

温蜜嘁了声,又小有感慨道:“我倒是有点像看看阿擎,他知道要娶我,也不知是个什么反应?说起来赐婚以后我还没见过他呢。感觉真有点像牛郎织女…”

魏紫吾看看温蜜,没有说话。

而被温蜜“惦记”的萧令拂这时却不是一个人。她躺在床上,站在不远处的顾见绪问她:“萧姑娘感觉好些了么?”

因为太后和皇帝明日就要起驾回京城,太子兄弟几人也被允许过来行宫。

而顾见绪一到行宫,魏贵妃便告诉他萧令拂病了,要他去探望。顾见绪自然要来。

萧令拂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却是不满的,这是魏紫吾她们下课的时候,顾见绪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看她,抱着什么心思再明显不过。

果然,魏紫吾和温蜜慢慢溜达回蕉云殿自己的房间,便见到了从萧令拂房里走出来的顾见绪。

而自从下了赐婚的圣旨,名分就算定下。魏紫吾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害怕顾见绪。从前她的身份不足以自保,但现在是准太子妃,有礼制宗法在,顾见绪只要还想要皇位,就不敢再在明面上对她无礼。

顾见绪几乎是贪婪地看着一个月没有见的少女。魏紫吾没有什么表情,只同温蜜一样,淡淡叫了句殿下,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魏紫吾刚走进去,门就从她身后被关上,她随即感到自己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拂在她耳后:“我怎么听到有些人说,这一个月,也并不想我?”

第64章

魏紫吾微怔了怔, 太子果然是好身手。

她当然是有想到他的。哪个女孩嫁人能无动于衷?

这些日子, 魏紫吾想到太子竟真的要成为自己的丈夫, 也不免觉得冥冥中命运的莫测。她最近时常梦到小时候, 梦里总有清澈的阳光,笼罩在年少的太子身上,连他笑时眼睛微弯的弧度, 也能清晰可见。

小的时候,顾见绪的确对她很好, 她对太子也是真的既讨厌又害怕。那时的太子, 虽然天资出众,功课是拔尖的,但性格行事却与现在迥异。皇帝为他简选幼军, 他便时常带着一帮世家子弟在内校场和啸风苑散漫游荡, 还打着出宫看外祖母的名号,在四方街 “长见识”。与从小就温文识礼的顾见绪相比, 也有人私下认为顾见绪更适合做太子。

可她前几天竟奇异地梦到了, 她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情景。

顾熙乐等几位公主挑选伴读那天,顾熙乐挑中魏紫吾后, 便带着她到处炫耀。

在丽章湖畔, 顾熙乐看到身穿白色锦衣, 头戴明珠冠的少年, 远远就认出是太子, 自是兴奋地打招呼:“三哥, 三哥你看——我也有伴读了, 是我自己从很多小姐姐里面挑的!”又向魏紫吾介绍这是太子殿下。

魏紫吾便看向这个在内苑也能骑马的小少年,朝对方行礼参拜。她当然记不清对方当时的服饰了,脑海里却始终印着对方高高在上的冷淡表情。

太子骑在马上,策马来到她身边,略弯腰打量她,又对顾熙乐说:“她是姐姐?比你矮这么多。”似是觉得顾熙乐挑的伴读是个矮冬瓜。

顾家几兄妹都是从小就比同龄人长得高,但魏紫吾幼年身高普通,她是从十二岁时才猛地抽高,因此那时看起来是比顾熙乐还要矮那么一截。

魏紫吾从小都是被人夸可爱的,第一次听人说她太矮,心里也并不怎么开心。

“可是我一看就觉得最喜欢她!”顾熙乐又介绍:“三哥,她叫魏紫吾,是二哥的表妹!”

“唔,老二的表妹啊。”少年闻言多看了看这个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妹妹,那声音一听就在打坏主意。

不过太子也没有多作停留,留下这么一句后,便略一打马扬长而去了。

但因为只是个梦,她也不知到底有多少是真实。

魏紫吾腰上突然一痛,唤回她的走神,便见太子面色深沉问:“我抱着你,你都能想别的。看来没见着的时候,是更没有想我了?”

魏紫吾便说:“不是,我只是在想,殿下为何这样久都没有出现过…”

觉得久?那是好事。太子笑了笑:“父皇安排了些事,所以忙得久了些。”他还以为魏紫吾先前突然见到顾见绪,以致心神难定。终究与她有多年婚约的人是顾见绪。

听她这样问,便也不再追问,反正现在人是他的了,他有的是耐心。

魏紫吾这时却是在琢磨魏贵妃的事。

对于魏贵妃想暗算太子,她细想了想,倒是不担心的,太子这个人,只有他算计别人的,哪里轮到别人算计他。从前觉得太子可怕,现在换个立场看,倒是觉得他很令人安心。

魏贵妃掌宫这样多年,太子非但没有受其所害,反而成长为今日的羽翼丰满。想来除了对太后,太子的戒备心是对任何人都从未放下过的。

魏紫吾想起上回去关中定陵,他对她不也是防备着的么?

她便忍不住提出疑问:“殿下,你…有没有怀疑过我嫁给你的动机?”帝王家的人都多疑,太子难道从未有一丝疑心,她兴许是魏家的细作?朝中一定会有人这样想。

太子疑惑道:“什么动机?我们不是情投意合?听说后来皇祖母也问过你,你也承认了。”

魏紫吾怔了怔,知道他分明是故意这样说。她被岳女史这一个月训的,都险些忘记这一茬…

太子又略弯唇角,声音意味深长:“而且就算是细作,这样美的女细作,我自然是收下了。”

男人说话的语气令魏紫吾面红耳赤,她看看太子,觉得这个人果然还是个坏的。偏偏不知如何作答。

“不过,想来你也不是。”太子拉过她的手,道:“你这样的细作,怕是什么也打探不回去。”

太子又道:“北边有好消息过来。”太子知道魏紫吾在辽西生活了大半年,对东突厥的情况很是了解。便道:“侯爷带兵占领东突厥北浑城,又离间呼利的心腹归降,迫使其向阴山撤退,撤退中,未至阴山,呼利便在平河遭宁绩截击,损了四万兵,后在白道谷又被侯爷和段潜以犄角之势围剿,如今大势已去,已逃亡铁山方向。这下你该放心了。”

魏紫吾住在宫中,消息来源闭塞,她也不好主动向太后打听,闻言的确是安心许多,她点点头,想着以她爹的性格,定是要乘胜追击活俘捉呼利的,那段潜到底是掌握了一部分兵权?便说:“殿下,你答应过我,段潜不会取代我爹的…”

她担心的是皇帝下手。

太子将她拥入怀里:“那是当然。都到现在了,你还不信我?”

魏紫吾想了想,将头慢慢靠在太子胸膛上:“信。殿下对我很好,太后娘娘也很好。”

她很清楚,上次顾见绪和顾见毓打架,若不是太子和太后力保她,皇帝不知会怎样处罚她,何谈太子妃。人总是要在逆境时才能看清彼此的真面目。在父亲没有中毒受皇帝排挤之前,谁能料到她的表哥竟会想对她用强。

“还有一个人,你也要防备。”太子突然正色,眼底隐着寒芒:“在曲风峡和上元夜那晚想掳走你的人,都是老五。”又道:“不要以为他上次冲进来救你,便是个好的。老五比老二更喜欢玩阴的。”

那两次…居然是顾见毓?魏紫吾怔了怔,惊讶地看向太子,但只是一瞬,就已相信了他的话。不过,她觉得太子其实更狡猾,否则如何知道别人玩的是阴的还是阳的。

门外这时有宫人道:“紫吾姑娘,太后让你过去用晚膳。”

每天皆是如此的,下课后休息一会儿,便用晚膳。魏紫吾便说:“殿下要一起么? ”

太子道:“好。 ”

顾见绪是来探萧令拂的病,而太子没有特别的理由,当然不好与魏紫吾出双入对。魏紫吾便先出了房间,过一阵太子才去房门。

魏紫吾同温蜜一起来到正殿,便在长廊里与过来给太后请安的顾见毓碰个正着。

长廊并不算宽,顾见毓在长廊中央站着不挪步,魏紫吾和温蜜当然不好忽略他就走过去。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

顾见毓一句话也不说,目光却牢牢攫着魏紫吾。

魏紫吾想起太子的话,心跳得极快,她没想到那个两次让她担惊受怕的男人,竟是从顾见绪手里救下她的顾见毓。她不敢想象顾见毓掳走她之后,是会将她关起来,还是会怎样。总之,她现在倒是庆幸自己被定为太子妃。

温蜜也知道岐王和英王因为魏紫吾打起来的事,但她怕魏紫吾尴尬,这段时日一直没提。陡然见顾见毓用这样的眼神看魏紫吾,也有些担心,便主动道:“五哥,阿擎过来行宫了么?”

顾见毓自然也知道温蜜被指给了顾见擎,便道:“来了,估计一会儿过来。”

“哦。”温蜜笑了笑。

第65章

被温蜜这样一打断, 顾见毓又看魏紫吾一眼, 便慢慢收回目光,再也没有看过对方。

魏紫吾按下心中起伏, 想来岐王也不敢当着温蜜做什么,而且太子就在后面不远处, 便也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顾见毓依然不让步, 但魏紫吾想着已行过礼,便绕开对方与温蜜一同离去。

因有太后和皇帝的轮番敲打,这一夜倒是平静无波度过, 隔日便由禁卫军护送,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启程回京。

钦天监根据各位皇子与皇妃的生辰八字算出吉时,太子大婚在英王大婚的前几日。业已临近, 魏紫吾便被直接送回侯府待嫁。

纳彩宴是早在一月前就赐到魏家, 婚礼三日前, 皇家又赐下催妆礼, 含太子妃的九翚四凤冠、吉服锦帔、流云飞鸾鎏金镜、雪娥脂粉、沐洗香膏等。太子派石冬诚亲自到侯府守着魏紫吾, 有这老太监在,任何人闯侯府也不担心。

凌夫人守着对方试吉服,魏紫吾穿着这身艳红如火的嫁衣, 愈加显得肌肤晶莹白嫩, 满头青丝如漆。她一双灵动的眼睛纯黑干净,注视着凌夫人, 问:“娘, 我穿这个怎样?”

依然是那个自己捧在手心的娇柔少女, 却多了几分陌生。凌夫人看着看着,泪水便流下来。魏紫吾见状忙安慰道:“娘,你别难过,太后娘娘说了,只要我想见你和木丁,随时都可以召你们进宫。”

凌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用手帕捂捂眼,转身先出去了。

魏紫吾怔怔看着凌夫人的背影,她没有想到自己嫁人,她母亲竟难过成这样。

魏紫吾叫人帮自己换下嫁衣。其实,除了以后没有做姑娘时自由这一点,她对与太子成亲是没有什么抵触的。既然她以前能接受嫁给顾见绪,那现在便能接受嫁给顾见邃。更何况…太子是第一个真正与她亲密的男子,在魏紫吾心里多少有些不同。

离开不云居的凌夫人却是找到了魏陵,她擦掉眼泪,道:“魏陵,不如你带着婼婼走吧。将真相告诉她。做个局嫁祸到那岐王或是英王头上?”

魏陵沉默片刻:“夫人,太晚了,太子早就派石冬诚过来守着,这老太监的武功极高,姑娘走不掉的。何况,姑娘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丟下夫人和公子一走了之。”

凌夫人紧皱着眉:“可是,侯爷…”

“姑娘与太子成婚,未必就是坏事。”魏陵慢慢道。

凌夫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对方,他居然这样说…他以前明明是最痛恨太子接近魏紫吾。

魏陵慢慢收紧双手,道:“我以前那样反对,是因为不相信太子真的会娶姑娘。但现在太子既是要娶姑娘做正妃,而非纳妾,未必没有真心。”

凌夫人微微不屑抿唇,男人的真心能管多久。她道:“皇家的男人就算真心也有限,英王是婼婼的亲表哥,尚为了那个位置背信弃义。婼婼那点手段,哪里够太子看的,若是他以后对婼婼不好…”

“可是,除非姑娘一辈子不嫁人,否则嫁给太子也并非就是坏事,至少太子能护得住姑娘。姑娘品性引人爱重,太子定然会对她好的。”

见魏陵这样说,凌夫人只好作罢。在大婚的前夜,凌夫人不得不教魏紫吾翻看小册子,

魏紫吾的眼睛往左瞟瞟,又往右看看,压根不敢往那图上放。

凌夫人也舍不得逼着魏紫吾看,便收起册子,命遇潋一起带进宫,只在口头粗略地教魏紫吾在大婚之夜如何应对太子。

魏紫吾红着脸听母亲道:“东宫有司寝,你们圆房时该怎样做,太子想来是谙熟的。届时参加喜宴的皇室宗亲众多,虽无人敢灌太子的酒,但太子在大喜之日,应会主动添杯。男子吃了酒,更易由着性子胡来。你…若实在不适,定要告诉他。虽则太子身份尊贵,但你是他的正妻,并非那些个以色侍人的妾室,适时规劝丈夫是可以的。”

她便点头:“我知道了,母亲。”

凌夫人这一点想的和魏贵妃一样,对着这么个天姿国色又冰清玉洁的少女,均觉得太子会把持不住。又絮絮说了几句,凌夫人想着魏紫吾明日会格外辛苦,便让她早早睡下。

***

为了看太子迎娶太子妃,一观未来帝后的风采,许多百姓天不亮就涌到街头等候,不过南衙军出动更早,前一晚便已将太子迎亲需途经的街道严密把持,将百姓统一拦在交叉的刀戟之后。侯府大门两旁甚至拉上明黄围幄。

魏紫吾也是天不亮便被叫起床,为她梳头的,是太后特地派来的两名姑姑,为了戴凤冠,两名姑姑将魏紫吾的长发梳作了花冠髻,往她白净的脸蛋匀着香粉胭脂。

魏紫吾看着镜子的自己。真正临近成亲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到紧张。毕竟这样重要的时刻,她最依赖的父亲却不在身边。

当看到盛装穿戴完毕的魏紫吾,两名姑姑皆在心里发出喟叹,论姿仪相貌,太子妃与太子殿下当真是极为般配了。

一名姑姑便笑道:“吉时快到了,殿下亲自来迎亲,看到太子妃,心中一定欢喜。”

魏紫吾闻言,亦笑了笑。

顾见邃的确是要亲自迎亲,却是不会如普通新郎戴花骑马,而是按照仪制,乘坐皇太子的金辂车,从东和门出皇城,由仪仗与太常寺大乐开道,车后是礼赞官员、东宫亲卫、多名世家子弟组成的傧相队伍随侍。

迎亲队伍在吉时准时抵达弘恩侯府,礼赞官跪请太子降辂,至侯府内行了奠雁之礼。

太子又出府之后,魏紫吾这时亦受过醮戒,被簇拥着从府里走出。

宫人考虑到天气,为魏紫吾制作的吉服面料主要是丝绢与细纱,因此虽样式繁复,却难掩少女窈窕曼妙的身姿与优美的步态。

凤穿牡丹的裙幅迤逦漫过红毡。魏紫吾的发上金凤生辉,钿璎累累,珠滴剔透,即使她的正脸隐在一缕缕金丝流苏之后,看不真切,却忍不住叫人从她的身条和惊艳的侧脸,去想象掀起流苏后的面孔,是何等的殊色。

顾见邃从未见过魏紫吾做这样雍容庄重的装扮,以他的自制力,也盯着看了好一阵才舍得挪开视线。

而魏紫吾根本不敢去看太子的方向,直到被迎上四周挂着密珠帘的凤辇车,她才透过金缕流苏的缝隙,远远看向前方金辂车上端坐的男子身影。

礼赞官先引着顾见邃与魏紫吾去太仪殿殿前行了大礼,礼成之后,便请太子、太子妃入东宫。

魏紫吾记得她第一次来东宫时,这里给她的感觉是华贵而清冷。而今日,却是另一番景象,东宫到处悬挂着团喜缉珊瑚珠的喜牌,床榻铺陈簇新的日月龙凤寝被,石榴红般灼目,敬国公府文老夫人将被枕铺得整齐,红绡帐用一对篆凤金钩挂在床榻头尾,帐头垂挂玉璧。

魏紫吾坐在喜床上,想起她上回中了媚药,还在这床上躺过,脸上更红了一些。

太子接过宫人放在托盘里承上的金缕花嵌宝石的如意,在一众女宾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勾起垂落在魏紫吾面庞前的金流苏,搁在凤冠羽翅上。

魏紫吾的额心贴着一枚小巧圆状红宝,口脂嫣红,配上华美的凤冠,流光溢彩的霞帔吉服,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艳丽,恍若笼罩着一层光晕般,叫周围的女人也看得屏息片刻。

章蕴长公主回神后先笑道:“哟,母后到底是最疼太子啊。看到太子妃,怕是我们太子殿下都舍不得去前边宴宾了。”

这话引来一众年纪大的命妇低低的笑。因闹亲之仪本就是为了消除新人的紧张,因此笑一笑是无妨的,否则何人敢取笑太子,这兴许是一辈子唯一的机会。

众位女眷便也齐齐看向太子。

太子坦然接受长公主的打趣,面容带着淡淡笑意,墨缎似的长发束在玉冠中,吉服以纁红为主色,腰间束着同色龙首宝带,佩绶带玉环,完美的体格将吉服穿得卓然括挺,是一种如玉山般峻立的风度气势。

东宫的绿苒、芽露等宫人也在一旁候命。芽露偷看了太子几眼,只觉得对方难得穿如此鲜艳的颜色,太子本就生得俊美无俦,此刻唇角带笑,实是郎艳灼灼,叫人不可逼视。她顿时心跳如雷,不禁极为羡慕此刻坐在喜床上的太子妃。

大多数女宾则是感慨这一对新人当真是太得上天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