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吾的确太累,醒来时,她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嫁人。这里是东宫,不是太后的采辉阁,也不是侯府不云居。

她立即想起来,大婚第二日是朝拜尊长并盥馈,第三日乃是庙见,至奉先殿祭拜先祖,第四日则是认亲礼。

可这天时,秋阳爽爽,窗纱外早就是明晃晃一片。魏紫吾立即就想起身,腰间突如其来的疼痛,倒是令向来身手敏捷的她动作一滞。低低嘶了一声。

早就守在帐外的遇清赶紧上前扶她,道:“姑娘,不用着急。太后娘娘已赐下懿旨,免了姑娘今日的朝拜盥馈。”

“该改口叫太子妃了。”遇潋提醒遇清。

魏紫吾微微思索,道:“那怎么能免。这样的大事,你们为何不叫醒我?”

遇清心道,就算到现在,姑娘你也还没睡到两个时辰呢。正要答话,已听一道男性声音:“我让她们不叫你。”

能堂而皇之出现在东宫寝殿的男人,当然只有太子。

魏紫吾蓦地听到顾见邃的嗓音,立即想起昨晚他在她耳边说过的浑话,顿时双颊染红,其实她还没有做好再次见他的准备。

太子大婚有假期,不用理政,太子才见过精擅妇人科的聂医婆,便回来了。一干宫人皆向太子行礼,太子命所有人退下。

遇潋和遇清心里却不情愿,她们暗里是对太子不满的。两人都很清楚自家姑娘从未遭过这种罪,昨晚抽泣得嗓子都哑了。那老嬷嬷还不让她们伺候,两人也是今晨为自家姑娘盖被子,才见她露在中衣外的小半胸脯上痕迹密布。底下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被这位看起来光风霁月、衣冠楚楚的太子折腾成什么样。

太子的目光淡淡扫向杵着不动的遇潋和遇清,两人身体微微一颤,也只得退下。

顾见邃来到床边坐下,也不说话,就这么注视着她。

魏紫吾对太子的感觉一直很复杂,经历昨夜后更甚。

魏紫吾发现,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太子尤其喜欢抱着她说话。因此,当她再一次落入对方怀中,她也并没有太多意外。

顾见邃将魏紫吾拥在怀里,察觉到对方身体微微的僵硬,他知道是圆房一事,让她又有些怕他了。他想得到她想了太久,昨晚终于如愿以偿,着实是有些放纵自己。但她到底是第一次,因此生出些抵触也属正常。

魏紫吾现在的确害怕他。她还记得太子突然流露的不知从何而起的嗜杀之意,她根本不知自己哪里惹犯到了太子。后来,她被牢牢禁锢在他身下,承受对方仿佛无休无止的索要时,她甚至曾有一刻在想,太子娶她是不是就为折磨她。

当然,也只是那一刻赌气的想法而已。魏紫吾也知道,太子不可能拿太子妃的位置给他厌恶的人。

两个人都看向对方,太子在斟酌怎样哄她。魏紫吾则想到朝拜盥馈这样的大事竟耽搁了,便主动道:“殿下,你怎能不让遇潋她们叫醒我?”

太子不料她还在想这个,道:“昨晚你累着了,太后怜你,那你便多睡会儿亦无妨。过两天认亲礼再拜也是一样。”

魏紫吾道:“可是,过几天英王也要娶妻,这些事情,萧令拂肯定就不会耽搁的。我也不想叫人拿这些话来说我…我们俩。”

这个“我们俩”令太子一下便露出笑意。他嗅着她发间香气,缓缓道:“婼婼,你不需要跟她比。萧令拂就算起不来床,太后也不会特意为她赐下懿旨。”

意思是太后只会这样宠着她。魏紫吾没想到太子居然会这样说,恃宠而骄,哪里是他的作风,她诧异看着他。

太子看着魏紫吾张大的眼睛,略笑了笑,道:“这不算什么。将来,无论萧令拂还是别的女子,更无人能与你相比。有我在,太后下什么懿旨,你只管安心受着便是。”

魏紫吾一下便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在说,等他登基之后,她会比现在更加自在…

魏紫吾正在出神,发现他的手轻轻在她腰间滑动,以为他又起了心思,连忙按住他的手:“殿下…”现在可是大白天。

太子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好点没有,可有哪里需要再上药。”魏紫吾沐浴后先入睡,他也浴完后,回到榻上掀开她的衣裳细细看了,女孩这弱纤纤的一把腰,两侧的痕迹是最重的。

“不用,这些事情让遇潋来就可以了。”魏紫吾赶紧道。她没法这样快习惯让太子看她,尤其是白天。

“我也是跟着石总管学过些粗浅医理的,你把我当成太医便是。何况跟我有什么好害羞的?”顾见邃压低的声音与热气往她耳里钻:“婼婼先前睡着了,我看那里有些肿,还给你上药了。”

魏紫吾怔忪看向太子一本正经的脸。

第69章

她哪敢把太子当成太医使唤?抚在她腰间的手又开始游走,魏紫吾害怕太子又想要…便用两只手用力握住他的手, 不让他继续。她还有事情没弄清楚。

随后她看向顾见邃, 道:“殿下,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魏紫吾的语调和神色,令太子立即猜到她想问什么。他知道她向来敏感, 他那时的暴戾,虽然只在一念之间,还是叫她发觉了。还有他的那句话…

太子便收回了手,道:“你说。”

“殿下可还记得, 昨晚…在我们的第一回结束之后, 你突然问我,是不是对你很失望?这个失望是指什么?”

因为第一回的时间不算长,魏紫吾那时意识尚清醒,不似后来被他折磨得浑浑噩噩, 她仔细回想, 终于记起来, 男人真正有异样举止的最初,其实是在他看了她的元帕后, 他突然将她点了穴,还用被子将她罩起来。

难道是元帕有问题?魏紫吾渐渐想到一个可能,身体亦冰凉下来,难道…上面没有落红?只有这个可能, 才会让太子从之前的柔和变得陡然起了杀心罢。

但是, 这也不对啊…她随即想到, 如果元帕真的没有落红,那也应当是太子对她很失望,接着质疑她的贞洁,对她审问,甚至追究她整个魏家。为何他却反过来问她是不是对他失望?而且瞒着她这件事。

魏紫吾实在想不出头绪,便催促道:“你回答我,殿下。”

太子的确不好作答…其实那句话,从他问出来,他便后悔了。太子城府再重,但在面对心爱之人时,总也会有不能自制的时候。他终究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殿下…是不是我的元帕,没有落红?”事关性命,魏紫吾索性将猜疑问了出来。敢以非清白之身嫁给太子,若皇帝要追究,也够处死她了。

太子见魏紫吾这寻根问底的态度,知道她既生疑心,不与她说清,她心中难安,便道:“是没有。”

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得到证实,魏紫吾脑中空白少顷。竟然真的是这样…可是为何如此,她明明没有与别人做过这种事。

“那,殿下看到元帕以后,起初的时候,是想杀…我么?”太子那时候的杀意果然不是她的误解。

察觉到怀里的小妻子身体越来越僵硬,太子轻叹口气:“我若想杀你,你还有命在这儿?”

“可是,那太后…岂不是已知道了?那太后为何不降罪,反而免了我的朝拜盥馈?”

“你该改口叫皇祖母了。”太子微微正色。

魏紫吾急得手颤,他却还纠结这些细节,但太子坚持,她只好道:“皇祖母为何不降罪?”以太后对太子的偏爱,不可能看到一张没有落红的元帕是这样的反应。

“不就是一点血么?谁还没有。”太子将自己左手食指尖递给她看:“放点出来,那帕子不就有红了?”

魏紫吾略反应一下太子的话,知道性命已无忧,心中悬石好歹是落地了。但是她却难以说清此刻的感觉,尤其是太子答得如此理所当然。

魏紫吾思索之后,没有问太子是不是怀疑过她。她觉得他大抵是有怀疑过的,但是他的第一反应是要保护她。魏紫吾并非不辨是非的人,手指微微收拢,道:“谢谢你帮我,殿下。”

太子并不喜欢魏紫吾谢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魏紫吾决定与太子说清楚,她毕竟已嫁给他。虽然初衷是为了换取他庇护她爹,但他们终究是做过真正的夫妻了。

她便又道:“殿下,虽然我过去因为立场的关系,的确对殿下耍过心眼,但是…我还不至于都与他人有私情了,还要处心积虑嫁给你。”

魏紫吾声音里有委屈,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又怎能瞒过太子。

顾见邃轻拍了拍魏紫吾的背。他费尽心思才娶到手,哪里舍得她刚嫁人便不开心,看着魏紫吾这自以为没有破绽的表情,他就知道她估计是又想她爹了,还是觉得爹是无条件最爱自己的。

太子低低道:“我知道,婼婼的人品和骨气我自是清楚的。是我,我处心积虑想娶你。”

“…”魏紫吾微嚅唇瓣,转头看看他。她原本是想接着说,若是殿下实在介怀她的清白,也可以休妻…但看着男子近在咫尺的面容,她却说不出口了。

魏紫吾眼眶突然有微微的红:“那,可是我的元帕为何会这样?”她还没有注意到,她这是只对魏峣才有的语气。就连对凌夫人也几乎没有。

她在心里回想自己的经历,在她爹病倒之前,顾见绪甚至没有摸过她的手。她从辽西回来之后,顾见绪也没有与她做过这事。难道是…夜泊瑶洲那次,顾见毓其实已经…只是她那时什么也不懂么?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太子捏捏她的下巴,道:“待过些时候,我命人从旁打听打听。等傅予州回京,也可以问问,兴许这并非是每个姑娘皆会如此?”得避过他大婚的时间再打听。他定然会查清。

魏紫吾从不怀疑太子办事的谨慎可靠,便点点头。又问一遍:“你真的相信我?”

太子颔首。从他冷静之后观察她的各种生涩反应,就能肯定她是没有过别人的。至少,不是在她有意识的时候。

但魏紫吾还有疑问,便说:“可是殿下,你还是没回答我,对你是失望是指哪方面失望?”

“…”事关颜面,太子当然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婼婼,我已回答你那样多问题,你现在总该让我看看了罢。”

魏紫吾见太子今日是势必要看,想了想,答:“好。”

征得同意,他便将她平放在榻上。

直到他的手钻进她嫩黄色的湖丝中裙里,魏紫吾才发觉不对:“…殿下难道不是要看我的腰么?”她刚醒来,还没来得及打量自己,但腰是最不舒服的。太子的神色一派君子坦荡,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要看她的腰。

“是要看腰,但别的地方亦要查看。我今日问了聂医婆,她说像我们昨晚圆房那样长的时间,需得悉心照料太子妃才好。”

魏紫吾简直羞得无地自容,他竟去告诉别人他们圆房多久。然而她接着更是微怔,她没想到,他要查看的竟是那般难以启齿之处,下意识地立即并拢双腿,阻止顾见邃不规矩的手。

“殿下,不可以。”她现在身上还觉得被碾过似的,他再来两次,她会散架的…

“婼婼,我真的只是看看。”这回魏紫吾的确是冤枉了太子,他再是尝到前所未有的甜头,也不至于这般饥渴。

那也不行。魏紫吾拼命摇头,道:“殿下为何不直接让聂婆婆过来?”

“聂医婆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经她点拨,我也算略知皮毛。”意思是我帮你看不逊于她。

魏紫吾还是摇头。见她始终不信,太子无奈,只好道:“那你的腿松一点,让我的手出来。”

魏紫吾的脸红透了,突然就觉得太子那只手滚烫得能将人灼伤一般,赶紧放开他。

“殿下,少詹事过来了。”石安静突然在外道。

太子便说:“我出去一会儿。”

魏紫吾巴不得他赶紧出去,点点头。

顾况见了太子便道:“殿下,方才得到消息,定北军已活捉呼利一家子,皇上多半会命魏侯爷或是宁绩都督回京献俘。”

第70章

太子颔首以示知晓。命魏峣回京献俘…这也是皇帝同意他娶魏紫吾的原因之一。

若非魏紫吾嫁人, 魏峣现在是不可能回京的。定北军刚刚大败东突厥, 还有突厥一众归降的残部需要安置。战利尚需分配, 大军尚需调度, 这个时候回京, 实在容易让段潜有机可乘。

顾见邃回到寝殿, 魏紫吾已又睡下。

这样快就睡着了?他俯身凑向闭着双眸的魏紫吾, 越靠越近, 对方睫羽轻颤, 就是不张眼。顾见邃笑了笑, 站直身体, 道:“还打算与太子妃说说魏都护的事, 居然又睡了, 那便晚些罢。”

魏紫吾一听,不得不撑起身一把扯住对方衣袖:“殿下,我…你坐下说。”

顾见邃看看拽着自己袖口的小手, 又慢悠悠看她一眼。

魏紫吾装作看不懂男人眼中的揶揄,等他坐下,主动问:“是我爹的什么消息?”她才到东宫, 当然不能立即联系魏陵。这也是她之前不想嫁进宫里的原因。

顾见邃说:“你爹活捉呼利, 有可能会回京献俘。”

魏紫吾微愣后说:“殿下, 你能不能向皇上建言,不指我爹回京献俘, 不是还有宁绩和段潜么?”

顾见邃道:“你以为你嫁人这样的大事, 若非恰逢东突厥举兵, 你爹能不赶回京?”

魏紫吾也知道她爹约莫早就想回京看她,但她实在担心魏峣的身体。而且那个向她爹下毒之人,还隐藏在迷雾后,万一又伺机动手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魏紫吾想起上元节前那一晚,皇帝曾在飞来烟渚单独召见她,一曲《将军令》将皇帝对她爹的忌惮之心表露无遗。若是没有东突厥这件事还好,正因为与东突厥这一仗赢得利落漂亮。狡兔死,走狗烹,魏紫吾才更忧心。说起来是回京献俘,但真正等待她爹的会是什么,她不知道…

魏紫吾道:“可是,我爹的身体原就余毒未清,十分虚弱,指挥作战又极耗心神,这刚刚才结束大战,便让他入京献俘,他哪里还能禁得住长途跋涉?也不知他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顾见邃宽慰说:“你爹的身体没有你想的那样弱。而且傅予州会跟着他上京。”

魏紫吾却是坚持:“殿下,我真的很担心我爹,你能不能跟皇上说说看?”虽然魏紫吾也很想看到父亲,但哪有父亲的安全重要。除了求助太子,如今她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顾见邃注视她片刻,道:“好,我试试。”

魏紫吾朝他笑:“多谢殿下。”

太子亲了亲她微翘的唇角,道:“你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再睡会儿。”

“那殿下你呢?”

“我去书房处理点事。”尽管太子昨晚也未睡,但他没有白日里歇息的习惯。

魏紫吾点点头,可她想着父亲的事,这下却睡不着了。绿苒点了助眠的合息香,魏紫吾这一睡便过了晌午,她醒来后喝了些甜粥,便有宫人进来禀报:“贵妃在东宫外,要见太子妃。”

太后和皇帝都爱看合家欢,至少明面上要一团和气。连皇后和魏贵妃这两个恨极对方的女人都得相互容忍,魏紫吾自然不能与贵妃撕破脸。因尚未穿好外裳,便说:“请贵妃进来。”

魏贵妃亦是第一次到东宫,尤其是进太子的寝殿,目光不着痕迹在殿内流连。很快,她的视线落在披着一身魏紫吾身上。

不知是不是魏贵妃的先入为主,她总觉得今天的魏紫吾看着便格外娇弱,仿佛一朵清露璀澈的牡丹,带着被雨泽滋润过的痕迹。那脸庞白嫩透红,露在外边的肌肤如玉莹洁,就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有种想要试试这清灵少女是否一揉就要碎掉的感觉,惹来太子如此不知节制,太正常不过。

魏贵妃目光再扫到那张喜床,脑子里自然地就浮现出太子与魏紫吾纠缠的画面,不免皱了皱眉。

魏紫吾先打招呼道:“姑姑。”

魏贵妃闻声回过神:“婼婼方才刚起身?”

魏紫吾的沉默等于是默认了。

“太子实在没个轻重。”魏贵妃心疼道:“也不知怜惜新妇,实是个不会疼人的。”

魏紫吾闻言有些尴尬。但她知道,若是凌夫人此刻见到她,约莫也会说这样的话。但现在她与魏贵妃、顾见绪的关系有变,魏贵妃说这话,其实已不再合适。便不做声。

“来,让姑母看看。”魏贵妃想也想得到,魏紫吾昨晚定然吃了苦头。宫里当然不可能教授太子殿下如何取悦女子,既然叫侍寝,那自是妃嫔服侍取悦君王和皇子们。

魏紫吾赶紧按住魏贵妃要来掀她衣襟的手,侧身避开,惟恐对方看到什么,道:“我无事的,姑姑。”

这显然已是疏离了,若是从前的魏紫吾,绝不会如此。魏贵妃只得收回手,说:“你表哥今日亦从宫中搬去了英王府。”又叹道:“婼婼,若是你表哥之前有言行失当之处,希望你可以原谅他。他也是太在乎你的缘故…”

“姑姑。”魏紫吾霍然站起,冷声道:“不论我与表哥过去是不是有过婚约,但我现下已与太子成亲,你就不能再说这样的话。”

魏贵妃一怔,见魏紫吾态度坚定,安抚道:“好,好。姑母也只是私底下道两句。婼婼既不喜欢听,我以后都不会再说。”

这样的对话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冷了许多。

魏贵妃又道:“我私底下听说,绿苒从前颇得太子宠爱,你需多注意着她,虽说太子定然是赐着避子汤的,但这种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可不能让她有孕在前头。”

魏紫吾看看对方,收回目光,答:“知道了。”

魏贵妃也觉得魏紫吾语调清冷,带着提防,又坐了坐,便起身离开,魏紫吾自然得相送。

出去到了廊下,魏贵妃倒是没料到,竟会与太子迎头撞上,她心下疾跳。

顾见邃眯了眯眼,眼底似含冰霜,并不说话,只俯视着魏贵妃,毫不掩饰对她出现在东宫的不欢迎。

魏贵妃倒是忽而朝太子笑了笑,自然亦是冷笑。她还不至于现在就曝露自己的心思。

魏紫吾不希望两人起冲突,便略提高声音道:“姑母慢走。”

魏贵妃拍拍魏紫吾的手背,转身便走了。

第71章

魏紫吾有意对魏贵妃露出疏离之态, 正是希望对方以后少来东宫。有些关系, 既然没法直接拿刀子斩断, 那只好让它变淡。

从前是由不得她选, 魏贵妃与她父亲是亲姐弟, 魏家只能站在英王的船上。但这一年多来变故迭生, 她更是已嫁给太子, 立场自然随之改变。

太子倒是没对魏紫吾说以后不准魏贵妃再来之类的话, 只道:“父皇有召, 我要离开一趟。你若需要什么, 只管告诉石总管。”

魏紫吾点头:“殿下去罢。”他还特意告诉她?魏紫吾觉得, 他除了在那事上, 其实对她已十分体贴了。

虽说太子是放着假, 但皇帝的旨意来了,当然得去。

太子抵达皇帝书房,皇帝正在阅折子, 见太子到了,便让他坐。

皇帝道:“承递所的事你办得很好。朕刚刚看了兵部报来的进度,不出两月, 承递所便能单独形成格局。”

太子婚前那一个月, 皇帝命他不得出现在行宫, 正是在忙着这头。皇帝与太子的关系微妙,有些事情, 皇帝不想太子介入, 可也有一些事, 太子若彻底抽手,又惟恐伤及朝政根柢。因此,皇帝在压制太子权力这件事上,也小心掌握着度。但是,正因为不知不觉中,太子已让皇帝感到如此棘手,才更让称孤道寡、应站在唯一巅峰上的皇帝越发心惊。

太子只淡淡应了声,他知道皇帝绝不是为此事找他过来。这个时候召他,多半是说魏峣的事。

皇帝稍顿,道:“朕今日特地叫你过来,是想说说关于魏峣。下一步该如何安置魏峣,朕想听听你的看法?毕竟他现在与你多了一层关系。”

“父皇所言的安置是指…?”

皇帝道:“东突厥虽已灭,但守土不比攻城轻易,是要在东突厥一带专设都护府,还是一并划归定北大都护府管辖?这都得尽快议定。”

太子道:“儿臣以为,东突厥仅此一战,所剩以妇孺居多,需得休养生息甚久,无需专设都护府。”

皇帝颔首,问:“可若是划入定北大都护府,那么谁来任大都护?还是魏峣么?”他停了停:“魏峣原就军功彪炳,此番再加一功,又做了你的岳父。且如此年轻,若是定北都护府的兵力再壮大,继续交由魏峣掌握,怕是在武将中的影响无人可及…你也算行一望十,就没有考虑过,魏峣这些个拥兵自重的武将,若是不加以约束,在将来会越来越难以把控么?”

太子自然是考虑过的,却不能当着皇帝说。他道:“魏紫吾既已嫁给儿臣,对魏峣便是最好的牵制。”

皇帝面容渐沉,他分析利害,太子却仅凭姻亲关系,对魏峣轻描淡写。这并不是太子的行事风格。

“你应当知晓,一个合格的天子,无论娶一个女子,或是纳一个女子,都是巩固社稷的手段。”皇帝慢慢道:“女人而已,可以宠爱,但绝不可以为了她们动摇心志。”

太子目光微动,道:“儿臣知晓。”

皇帝缓缓道:“那朕若是下旨命魏峣回京献俘,你认为如何?”

“儿臣以为,不如将决定权交由魏峣自己。”太子道:“不过,魏峣刚获得大捷,若是在回京献俘的路上出了事,怕是会被西突厥或是有心人利用这一点。且禽困覆车,何况是魏峣,以魏峣的精明,不会不知道此时入京等于入困局,上京前必然会有周密筹谋。若真被逼至绝境,他会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准。望父皇三思…”

皇帝打量着太子,半晌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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