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狠,她的狡诈,她的聪明……看着她,我觉得放弃这样一个女人会让自己后悔。她是个不会让我觉得寂寞的女子。

驿馆火起,我不知道易中天为什么有这胆子敢烧驿馆。虽然我知道永夜有功夫,凭她的轻身功夫,逃命不成问题。可是我还是冲了进去。那一刻,焦虑与担忧让我发现,我对永夜的关心太重。

飞刀袭来的时候,没有射中我的要害。我回头笑了笑,她的刀让我知道她还平安。我看不到她,却知道她一定能看见我。心里有一分高兴,永夜的飞刀向来无情,也例无虚发。她没有再射我一刀,也没有射中我的要害。因为我的保护,她对我,终于有一分真情了吗?

“哼,皇兄还想什么?父皇是蒙了心,才会想让这样的女子当太子妃!”燕弟知道永夜背后给了我一刀怒不可遏。

我摇头,他不明白。永夜有她的难处。

“如果她爱上我,我会娶她。”我只这样回答燕弟。

“只是因为她长得美丽吗?”

“不,她的心像水晶,不同的光会发出不同的色彩。燕弟,我要她。”我知道,我的态度必须强硬,否则,燕弟会对永夜产生隔阂,父皇也会犹豫。

伤才好,我就回了安国,我不知道永夜会躲在哪里,但是我知道,以她的身手,她的狡猾,她一定没事。

碰巧在牡丹院外救了中迷药的她,我以为她看到我会有一丝欠疚和情意。但是我很失望,她对我除了防备撒谎,竟然是真的想杀了我。她对我的态度与对那个姓月的小子截然不同,我瞬间有些怒了。

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永夜相信我,她只要吐露实情,我一定真心以待。

她没有。

我很生气,想让她吃点苦头,吓吓她。于是我将她卖进了牡丹院,我知道一定能从她身上得到游离谷的线索。我也知道,游离谷一心想生擒她,断然有利用价值,不会伤害她。

可是,她失踪了,墨玉早已离开牡丹院,留守在牡丹院的居然是李言年。

一瞬间,我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情很沉重,变得焦燥不安。

安国宫变,我追踪李言年而去。我只能求上天助我找到她,我只求她不死,不论她遇到什么,我都决定照顾她一生。

找遍夷山的六天六夜里,不是我不疲倦,不想睡,而是舍不下她,找不到她,一刻也无法心静。

为她寝食难安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了。不管她杀了多少好人,不管她是否心里记挂着另一个男人,我都喜欢上了她。

找到石屋的时候,永夜很紧张地看着我。她的眼神透露出的防备与紧张并不是因为李言年,是我。

我就这么让她讨厌?让她恨?让她无时不刻想杀了我?

我告诉她,我并不想杀星魂。然而这个消息还是不能让她对我放下戒心。我不免吃味的想,她心里喜欢的人是月魄。

夷山石台下的竹屋里,我看到了一张纸条,是月魄写给永夜的。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情感,我心里更不是滋味,尤其是永夜贼兮兮的想看那张纸条的表情,让我怒。

在她睡醒冲口而出叫出月魄的名字时,我恨不得告诉她,她是已经定了亲的人,不能再想着别的男人,尤其是一个让我也觉得神出鬼没,行踪成谜的男人。

端王来信催齐国下聘。

李天佑成了皇帝,端王不想让永夜嫁给他。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端王要定这门亲事。

永夜在京都杀了太多安国的官员,一旦东窗事发,她性命堪忧。她嫁到齐国当太子妃,端王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可以保住永夜的命。

想通这一层,我与燕弟带了聘礼去端王府下聘。

想到永夜快嫁给我,心里有种喜悦。

我想见永夜,又有些不好意思,便以燕弟的名义请她赴宴。

佑庆帝下旨封永夜为永安郡主,我很期待她换了女装的美丽,可是永夜出现还是一身男装,我觉得这是永夜的风格,我又觉得她不穿女装还有别的想法。

后来听说她抗旨也不愿意让李天佑看到她穿女装,难道,她的女装真的只为那小子穿?这个推测让我心里很难受。

我不信,她敢男装出嫁。

永夜的一言一行无时不刻影响着我。心里窝了口气,藏住了身份不想告诉她,想等到永夜进了宫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也惊慌失措一回。没想到,当她从船上从一堆侍女身后露面的时候,我一口血差点吐出来。她真的男装出嫁,还理所当然。

她如此装扮,我看出两点。她心里的人是那小子。她顺从出嫁,只是为了让端王好交待。

永夜不明白,她只要踏上我齐国的土地,她就已经是我大齐太子妃。她如果离开,与人私奔,齐国皇室丢不起这个人。

在马车进入圣京的瞬间,我望着她走进驿馆的背影叹气,除非我成全她,让她隐姓埋名,否则,她永远也别想和那小子在一起。

与此同时,我很疑惑,难道我真的比不上那个不能保护她的小子?一时间很想剃了胡子,换了装去见她。

燕弟见我摸着胡子照镜,叹气道:“女为悦己者容,皇兄居然如此自苦!”

我愣住,放弃了让永夜见我真面目的打算。堂堂男子竟需以貌博她欢心,我不屑为之。

我没对永夜说出实情,在我内心,我盼望她留下,哪怕是为了两国之约而留下。我想成亲之后,她是我的妻子,我会让她喜欢上我。然而,永夜还是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如同太阳沉入了落日湖,眼前一片黑暗,心冰冷。

我要看看,看看她与那小子究竟感情深到什么地步。

她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平安医馆。竹楼里那张纸条上是这样写的。圣京只要出现这个医馆,他就离不开我的视线。

远远瞧见姓月那小子牵了她的手走进医馆,夕阳照在他俩身上,一个英俊出尘,一个丽色无双,实在是一双璧人。

我令士兵去搜查,回报说里面是一对恩爱的老年夫妻。

那一夜我醉后对燕说:“我不会做太子了。”

燕弟沉默良久对我说:“你再瞧瞧,再想想。”

我拍案而起,怒道:“我本就不想做太子!若不是永夜……”

“皇兄可曾想过,永夜为何刀下留情,又极想杀你?她逃婚不想嫁是事实,可是皇兄忘了,永夜并不知道要嫁的是你。”燕弟这时反过来劝我。他的话像清水淋头,我瞬间酒醒。

永夜并不知道嫁的是我,她才逃婚。这句话重新让我燃起希望。

我多次救她,永夜对我也存了一份情。她是怕我知道她是星魂杀了她吗?如果永夜知道嫁的是我,她还会离开吗?

我离开皇宫,伏在平安医馆的对面,远远的看着那座院子。

我离院子很远,远远的看他抱她,看他们在院子里吃饭说笑,有种被压着喘不过气的感觉。和永夜在一起,斗嘴试探,从来没有这样温馨的一刻。

心里矛盾之极。

我是该成全她与那小子,还是抢了她走?

我若是对她用强,她占不到半分理。她已经以永安公主的身份进了齐都,天下人皆知她是齐国太子妃。

可是永夜的笑容,小院中和谐的氛围,永夜从小在游离谷受的苦,让我狠不下心来。

她与月魄分居东西厢房,她难道不想嫁了他?我松了口气,她如果成了他的人,我无论如何会放手成全。我继续观注着平安医馆。

十天中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人,似乎他们也对陋巷中的平安医馆感兴趣。

我在巷口拦住了三拨人。然而,在我询问前,便服毒自杀,没有得到一人的口供。我只知道他们是游离谷的人。

如果永夜和月魄离开圣京,我难以护她周全。我下令封圣京四门查人。留她在视线中,更安全。

月魄和永夜终于独自出了巷子。我跟着永夜,见她去当铺当东西。我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极清贫。这样清贫的日子永夜甘之如饴,我无话可说。一个女人决定跟着一个男人,为他吃苦,粗茶淡饭如品珍肴,她一定爱极了他。就算我强要了永夜,也得不到她的心。她不是普通女子,不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有思想,很独立。

我心如死灰。决定灭了游离谷,就放他们走。留一个不爱我的女子,留满身孤寂萧索难过的永夜在身边,我宁可放她自由,让她随兴的生活。

回去的时候,我和永夜都看到了那两个窥视平安医馆的老年夫妇。永夜跟了上去,我也随后跟着。

那两人死于有毒的紫雾。

永夜瞧两人尸体的同时,我看到了月魄从这个院子离开。他的功夫相当高,我没有跟上去。

怎么形容那小子呢?他长得很英俊,剑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从前我觉得他像个斯文的书生。现在,他让我诧异。

他居然有这么高的武功,身法形同鬼魅。他为什么要杀这两人?他为什么瞒着永夜他会武功的事实?有这身功力,他怎么会让蔷薇郡主落入游离谷的手中?难道这些窥视平安医馆的人是来找他的.

重重疑虑浮上心头,我却很高兴,像是找到了不把永夜交给他的理由。也许,在我心中,从来也不想让永夜跟着他。

我可以断定,月魄与游离谷的关系并不简单。永夜如此信赖他,他却一直相欺。我相当开心,从这一刻起,我决定抢回永夜。

我得承认我的手段很卑鄙。我一步步引永夜入局,我要让她自己去看清他的真面目。我就是想趁虚而入。感动她,打动她,在她最软弱的时候占据她的心。

情是双刃剑。永夜一点点发现不对劲,一点点伤心的同时,她的难过又何曾不是在伤害我。

没有一个男人不会难受。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别的男人痛苦,就算是陪在她身边,也心如刀割。

我很多时候都想放弃,不管月魄是什么人,只要永夜喜欢就行了。我想,等散了安家,破了游离谷,等永夜自己作主吧。

我爱她,很累。

我一直是个很冷静的人。我虽然不想当太子,我却知道自己是齐国的皇子,我有我的责任。

在游历江湖的时候,我可以行侠仗义,却也同时关注着安陈两国的动静,观察安国两国的地理、朝政、军事布署。我一直是在用另一种目光打量一切。

我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然而情感和人心最难琢磨。

永夜怀疑月魄的时候,她的情感天平不知不觉在朝我倾斜。我能感觉到她的矛盾与依恋。有很多时候,她就算不说,我也能感觉到她眼中偶尔的情意。

我和她在一起吵过很多次,冷嘲热讽,互不相让。我打过她,她也还过手。原因不是月魄就是她的太子妃的身份。

她不容易相信人。我又何尝不是。

我不肯相信她心里没有那个人。不肯告诉她真相。我希望她能主动爱上我。

我打她落水的那次,我是真的想放弃。

然而她伤好离开陈家时带走了我为她做的那身紫色衫裙,我忍不住又跟上她。

她对着一床竹席狂怒,那模样很可怕又极伤心。心里泛起一种痛,不管她还爱不爱他,我都不想再放弃了。

她极难过地问我:“为什么你也要我嫁给太子……”

我简直不敢置信,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和我争吵?我简直蠢到家了,我脱口而出时只想到她是嫁给我,却忘记她并不知道我是齐国皇子,自然以为我对她不是真心。

永夜在乎我了吗?至少她这么问,在她心中,她是有点在乎的吧?我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她一起面对。

她在我怀中,似乎想躲在我怀里。她没有推开我,从这时起,我能感觉到永夜对我的依赖。也许,那小子还没有完全从她心中消失,毕竟是个好的开始.

我想,就算是残忍吧,我也要绝了她对那小子的念想。

我没有阻止她进安家。墨玉是安家三公子,就一定能牵出月魄来。月魄不管是游离谷的什么人,我也明白一点,他是绝不会伤害永夜的。所以,我很放心。

永夜误会我利用她为齐皇室做事,当时我很想告诉她,如果我要收拾安家难不成就真的没有办法?需要她去涉险?最大的目的是让她死了对月魄的心。我很生气,我的做法也的确说不上光彩。这本来也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安家散得很顺利,顺利得让我觉得是别人在顺水推舟.

永夜画了两张图,一张是月魄,一张是佛堂的佛像。我见了安老夫人突然明白永夜当天为什么会画月魄。

安家只有两个儿子,与安老夫人长得像的月魄身负极高的武功。回想在安国的点点滴滴,我怀疑他与游离谷主不是一般的关系。

我接到端王密信,告诉父皇,下旨令永夜中秋成亲。

永夜肯定也知道西泊族中秋血祭的事,她一定会去查探。

我想,如果月魄真的在游离谷位置特殊。这个中秋血祭就一定会有名堂。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极爱永夜。

血祭是西泊族的事,又是深山异族,朝廷一向不管。我对血祭没有兴趣,我的私心是希望月魄与游离谷的人出现,让永夜看清他的面目,彻底绝了对他的感情。

谁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可爱的蔷薇郡主会死。

我中毒后用了内力,内腑痛得如刀绞一般,却也及不上永夜给予我的痛。她大喊着月魄的声音从地室里传来,像冰封住我的心。

她看到我吐蓝血张惶的模样让我怒。她难道真的看不清楚?她对着蔷薇的尸体还看不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姓月那小子已经勾走了她所有的魂?

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我很伤心,恨不得她赶紧着去追那小子,从此再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她抱着蔷薇大哭的模样,我瞬间明白,我其实这样做,对她实在很残忍。

回到圣京,我告诉父皇我不做太子。我想问永夜一句话,干干脆脆一句话,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浪迹江湖。不用再去管游离谷,永远忘记那小子。

父皇盛怒之下趁我中毒将我关进天牢。他和我打赌,如果永夜不顾我的性命拒婚,我就必须当太子。

言下之意是如果永夜嫁,我可以不当太子。但是我不做太子,永夜岂非真的就嫁给了燕?

父皇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我做这太子。

这是手段也好,是赌注也罢。我没有拒绝。我也很想知道,永夜会不会为了我而嫁。我在她心中,有多重。

燕弟去而复返,笑嘻嘻的道:“永夜不来看你是心疼你,皇兄。我去找父皇拿钥匙放你出来。”

我忍不住笑。做不做太子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永夜的心,她的心里终于有了我。

脑子里又在想,月魄会让她平安出嫁吗?

没等我想明白这个问题,我听到隔壁传来动静。牢房的石壁居然动了。

我屏住呼吸,任来人劫走我。游离谷的老巢终于出现在我眼前,我轻叹,月魄居然是游离谷的谷主。注定他与永夜没有结果。`

这一刻,我希望永夜千万不要来。我想,月魄的身份会让她痛不欲生。

从我使手段拉永夜入局开始,这是第一次,我不愿意她来。

然而,她还是来了。是因为我而来吗?若是以前,我会高兴,现在,我沉沉的看着她,她有多痛,我就有多心痛。

永夜说她穿的第一身衫裙我是给她做的那身紫色衣裳。我明知是假却配合得极好。心里有些难过,她当着月魄的面这样说,是故意刺激他,故意气他?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因为,她换女装穿的第一身衣裳是遍绣星月的月白色衫裙。

她就算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她还是穿了这身衣裳。我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她扔下的竹管里是解化功散的血。我握住竹管,她为我流一滴血,值得我用一生还她。不管永夜心里是否还有月魄,我都能谅解。

事情就这样结束,月魄带着游离谷的人避向山林。

永夜第二次在我面前哭得如此伤心,我能给她的只有一个怀抱。她靠着我,像是捞住了一根浮木,是她最后一点希望。

从来坚强的永夜脆弱得经不起半点风雨。

我想带了她远离皇宫,流浪江湖。父皇却说,总要给永夜一个交待,一个坦诚相见的机会。

我同意,况且,我答应了父皇做太子,担起齐国的重任。我以为永夜心里有了我她不会在意是否进宫,她会理解,会嫁给我。

然而,我以太子身份出现在她眼前,她眼中只有惶恐与惊怒。

她很生气的歪曲了我所有的心意,且说完就走。

我没有留她。是我的错。不管我守了她多长时间,等她爱上我用了多大的耐心,我还是骗了她

我想,永夜生气,她心里有了我才会这么生气。她只是气我瞒着她,过不了这个坎。我希望她回去冷静想想。可能骨子里仍然是骄傲的,我很期待有一天永夜会来找我。

三个月后,端王八百里加急送来一封信,差点没把我气死。信中说,永夜有意嫁给李天佑。

燕说我的脸黑得像锅底。我只哼了声道:“李天佑没那个胆,不过是端王李谷信中写得夸张些。”

话虽如此,我还是快马兼程去了安国。

永夜还是那个灵精古怪的永夜。她将计就计让我吞下软骨丸。

我以为她拆穿了后,会一去不回头。没想到她的手段这般恶劣。对我上下其手让我恨得牙痒。

她说:“我喜欢你,真的,不是月魄。我对他可没半点情欲。瞪着我干嘛?你该高兴才对。”

我是该高兴,可是,她却要走了。

她说:“皇帝三宫六院,永夜消受不起!”

她走出门,没有回头。

永夜是只妖,她诱起了男人最原始的渴望和占有,我什么办法都想过,包括真的废了她的武功,折了她的羽翼,困她一生。

我设计让她进宫擒住她,她这回变成了迷人的蝶,与我抵死缠绵。我知道她醒了,知道她穿衣打算离开。我没有动。

这才是我想要的永夜,让她变得和普通女子一样又有什么乐趣。

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我终于明白,她是肯定不会留在皇宫里的。不管她是否爱上了我,她都不会留在宫里。

皇位与永夜,成了我的难题。

我不想做皇帝是一回事,做了皇帝再弃位又是另一回事。永夜的固执像一座山,横在我面前的高山。

“皇帝三宫六院,永夜消受不起……”这句话我反复念过很多遍,我很疑惑。如果她爱我,她为什么不能与我共执江山?我可以不立嫔妃只要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