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赵郡李姓,清河、博陵崔姓,范阳卢姓,荥阳郑姓和太原王姓是百年世家大族,喜欢自我标榜门第族望,虽然好几代已衰落,但如果非世族人家想与他们通婚,定要多索财物,导致当时的风俗有人丢弃原来的里贯而冒称名门士族,有的兄弟二人族望相等便以妻族背景相互比斗。

李世民对此非常厌恶,明面上虽一言不吭,可是心里对此等行为厌恶已久。尤其有些高门大户的人家,竟以娶到这些人家的女儿为荣,连公主们也不放在眼里,李世民对自己虽然严苛,可是对几个女儿们却颇为宠爱,甚至有些溺爱的味道,这话传入他耳中,早就憋了一口气了。

李世民冷笑道:“汉高祖与萧何、曹参、樊哙、灌婴等人均以布衣起兵,你们至今仍然十分推重景仰,认为是一代英豪,难道在乎他们的世卿世禄地位吗?高氏偏守山东,梁、陈二朝僻居江南,虽然也有个别英豪,又何足挂齿!何况他们的子孙才气衰竭,德行浇薄,官爵降低,然而还很骄傲地以门第族望自负,挂羊头卖狗肉,依赖高贵人家,寡廉鲜耻,不知道世上的人为什么要尊贵他们?如今三品以上公卿大臣,有的以仁德行世,有的以功勋称道,有的以文章练达,致身显赫。那些衰微的世族们,不值得羡慕。然而那些希望与世族们通婚的,即使多供给金银财物,还为他们所看不起,朕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如今想要厘正错谬,舍弃虚名追求实际,而你们仍然将崔民列为第一位,这是轻视大唐的官爵而依循流俗的观念。”

话说得这样重,语气又这样严厉,高士廉迅速明白过来,道:“皇上说得有理,是臣等愚钝。”

于是下令重新刊正,专以当朝品秩高下订定标准,于是便以皇族李姓为首位,外戚次之,将崔民降为第三。共定二百九十三姓,一千六百五十一家,颁行全国。这是后话。

武明空却在心里思量不已,李世民此举绝不仅仅是出于个人喜好,以他的脾性,这样的大举动,必定有其一定的政治目的参杂在里面。

陇西、赵郡李姓,清河、博陵崔姓,范阳卢姓,荥阳郑姓和太原王姓,这些家族都是从魏晋时期就开始显赫的百年望族了,李世民自己也是出自陇西的,只不过和另一家李氏不是同一族罢了。

第一百零九章 洛阳(二)

电光火石之中,武明空骤然明白过来,李世民这是在想着法子的打压这些高门贵族!

这些盘踞在各地多年的名门望族,早已在当地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势力,这就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长此以往,必定对地方的管理产生极坏的影响。

自科举制度实施以来,士庶对立,渐露端倪。

魏晋凡九品以上官吏及得到中正品第者,皆为士,否则为庶。士人中,又出现凭借父祖官爵得以入仕清显并累世居官的家族,是为士族。实际上,在隋末,李唐建立之初,一些士族在动乱中衰落,另一批士族却在动乱中崛起,士族政治的格局没有根本性的变化。

而那些寒门学子,十年寒窗苦,通过科举制度才步入仕途,对那些处处挤压他们的士族必定是大为不满,“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贫贱,坎坷长苦辛。”这大概就是每个寒士最基本的要求吧。

而李世民,作为一个一心想要开创一代盛世的君王,在受到这些士族无形的约束之后,势必会采取手段削弱士族的力量,加强天子的权力,只不过,李唐建国不久,从各方面都还需要这些士族的支持,所以才不敢狠下手,以免动摇根基,引起大乱。

想通了这些事情,武明空对李世民的一些举措也明白了许多,做起事来也得心应手,颇有些驾轻就熟的味道。

李世民见武明空聪慧可人,也总是好整以暇的将些政事细细说与她听,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似的。武明空一字一句都牢牢记在心中,暗地里总是一遍遍的拿出来警醒自己。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三月的长安,桃红柳绿,宫墙内的桃花也绽放了新颜,远远的望去,就像一片片漂浮的红云,幽美难言。桃花开得早,热闹中带着难言的收敛和沉静,好比歌宴后的丽人褪去浓妆,美得淡定心惊。风吹过一阵,落花似雨,便有些飘在水里。

晋阳公主就蹲在池边撩水玩,围了一圈明眸皓齿的宫女们,面含担忧的望着晋阳公主,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跌进水里去了,只是又不敢阻拦她,晋阳公主一抬头,远远的看见武明空,一面招手,一面轻轻的呼唤:“武才人!武才人!”

武明空正带着壁仪在桃花树下看花儿,清香披了她一声,骤然听见一声声稚嫩的呼唤,笑弯了眼,鞋底似乎都沾染了桃花的清香,一路伴着翩翩飞舞的蝴蝶来到水池边,晋阳公主站起身来,甩着沾满了水珠的手,吩咐左右的人:“你们都下去。”

壁仪同那群宫女就一同散开了,唯有晋阳公主的大宫女莺儿不敢走,苦苦哀求:“公主,就让奴婢在这里伺候着吧。”晋阳公主沉下脸,“不行!”武明空看了看这四周,都是清亮碧透的水流,知道莺儿必是不放心晋阳公主,这才不敢走开,就笑道:“不如我们去那亭子里坐坐,歇歇脚。”

晋阳公主方才在水池边蹲了一阵,着实有些脚软,闻言立刻点了点头,“好。”又转头吩咐莺儿:“不许跟上来!”莺儿求助的看向武明空,武明空冲她微微颔首,意思是会代她照顾好晋阳公主的。

莺儿想到武才人一向小心,放下心来,心无芥蒂的走到那群宫女中间去了,晋阳公主就贼兮兮的拖着武明空向亭子里走,“我们说说话。”武明空看着她的神情,奇道:“公主又有什么新鲜事了?”

晋阳公主双臂倚在石桌上,撑着玲珑的下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听九哥说四嫂有了梦熊之喜呢。”

长安的春风这样的大,这样的喧哗,她却什么也听不见了,无数星辰自眼前陨落。时间凝在那一刻…

那些碎片的记忆,便是一小朵一小朵的风花,拼成了整个春天。

武明空竟低低笑了进来,逗弄晋阳公主:“晋王又是怎样知道的呀?”晋阳公主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道:“还有什么是我九哥不知道的呀,什么事问问他总能知道。”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这样的无心之言,却令武明空心微微一颤,李治在宫里的眼线,应该很广吧。魏王有了子嗣,应该上报至宗正,李治既然敢堂而皇之的告诉晋阳,想必李世民也应该知道了。

武明空望着落英缤纷,如梦幻一般的桃花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也好…

三月末,李世民自长安巡幸洛阳,途经河北县,满目都是苍茫的青山,耳畔响起黄河的咆哮,武明空跟随李世民下了车架,站在黄河岸边,看着奔腾的黄河浩浩汤汤的东流而去。日影斑驳,草色深深浅浅,看不到始终,偶尔有蜂飞过。

砥柱山就像一株高大的石柱,矗立在黄河的急流中,从三门峡汹涌而下的流水,以万马奔腾之势向砥柱山奔去,砥柱山迎着险恶的水势,巍然不动,毫不动摇。

是时正是正午时分,一行人坐船登上了砥柱山,四周万仞绝壁,唯有一条小路直通山顶,李世民豪情万丈的率领众臣登上了山顶,武明空站在这高高的山顶,南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东看太行巍峨入云天,放眼中原,便是只有百里之遥的洛阳城。

这样广阔的天地,这样苍茫的山林,武明空耳畔呼啸尚有些寒意的山风,那一刻,突然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也有一种沧海一粟的感慨,在这样的巍峨面前,人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武明空心中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恨不能对酒当歌,唱尽心中的汹涌。

有些时候,真的要走出围城,到外面广阔的天地看一看,才能发觉原来自己的心胸是那般狭隘。

正神思恍惚间,忽闻李泰温润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晏子春秋?内篇谏下》曾曰:吾尝从君济于河,鼋衔左骖,以入砥柱之中流。今得观砥柱中流,岂不令人想逆流而上,长歌一番?”

李世民眼底都洋溢着笑意,满意的看了李泰一眼,道:“魏王甚肖朕!”武明空就看见一旁的李承乾脸色变了变,眼中隐隐有杀意。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武明空心头,总感觉这次洛阳之行会出什么事似的。

魏征也颇为畅快的笑了一笑,道:“臣亦要班门弄斧一番。”李世民饶有兴致的觑着魏征:“朕洗耳恭听。”

“维十有一年,皇帝御天下之十二载也。道被域中,威加海外;六和同軓,八荒有截;功成名定,时和岁阜。越二月,东巡狩至于洛邑,肆觐礼毕,玉銮旋轸;度崤函之险,践分陕之地;缅维列圣,降望大河;砥柱之峰桀立,大禹之庙斯在;冕弁端委,远契刘子;禹无闲然,玄符仲尼之叹,皇情乃睠,载怀仰止。爰命有司勒铭兹石祝之,其词曰:大哉伯禹!水土是职;挂冠莫顾,过门不息;让德夔龙,推功益稷;栉风沐雨,卑宫菲食;汤汤方割,

襄陵伊始;事极名正,图穷地里;兴利除害,为纲为纪;寝庙为新,盛德必祀;傍临砥柱,北眺龙门;茫茫旧迹,浩浩长源;勒斯铭以纪绩,与山河而永存!”

“哈哈哈…”李世民仰天大笑,“好文!好文!”魏征自是谦逊了一番,李承乾的却有些心不在焉,屡屡瞟向李泰的目光似尖刀一般锋利,一直注意着李承乾一举一动的武明空就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生在帝王家,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暮色降临,洛阳城内,万家灯火暖春风。鹅黄的月落挂在树梢,树影疏寂。灯火辉煌处,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耀。

浮云外,缭绕川原;落照间,参差宫阙。

李世民的车舆缓缓驶进了洛阳城,万人空巷,争相奔走相告,一睹天子真容。李世民始终面露微笑,带着一种天子的高贵,坐在车中,听着车帘外雷动的呼声。武明空想,任何人在此刻,都会得到极大的满足,站在权力的高峰,听着万民的呼声,没有比这更值得人骄傲的事情。

难怪那么多的人,用尽一生的心血,汲汲追求那些虚妄的权势,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李世民夜晚歇息在襄城宫,这座华美的宫殿是由阎立德一手构建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滕萝翠竹,点缀其间,幽雅宁静,精妙非常。

武明空就同几个宫女们一起收拾李世民的寝宫,直忙得背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才渐渐有了个样子,宫女们就点上熏香,掀起了明绡帐子,武明空闻着那熏香似乎不是李世民平日里用的那一种,就随口问了问:“这是什么香?”

宫女笑道:“这是龙兰香,是洛阳特产的熏香,皇上见了喜欢得了不得,就让点着了。”武明空想了想,也没有太在意,已经奔波了一天,现在做什么都提不起神来,觉得全身酸痛的厉害,只想早些服侍李世民睡下了自己也好去歇息。

第一百一十章 洛阳(三)

天上一轮弯月似微湿银钩,远远的林间一阵阵的凉风吹着那绿叶子,好似波浪一般的动摇,树影中有一人身穿靛青色长袍,厉声道:“你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另一人穿着一身盔甲,长长的佩剑别在腰间,垂着眼,满腹心事,不敢答言,身穿靛青色长袍的那人就冷冷道:“你不要忘了,你家小还在主人手上,劝你还是识时务些,否则,到时候你们一家可一起上路了。”

穿盔甲那人犹犹豫豫的道:“你容我想想。”“哼,我容你想想,我主人可等不得了,你只说做还是不做,我也不勉强你,只不过嘛,奉劝你,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等主人事成,这大将军之位跑不了你的。”

一只还巢的鸟雀飞过,引得叶子簌簌作响,那身着靛青色长袍的人离开警觉的向四处望了望,发现是一只乌鹊,笑骂道:“原来是一只没长毛的乌鹊,没得害得老子虚惊一场。”二人又切切细语了片刻,各自散去,那只栖息在枝头的乌鹊扇了扇翅膀,也消失在茫茫的夜空里。

小宫女点燃了香料,龙兰香的芬芳顿时弥漫开来,武明空嗅着那气味觉着有些奇怪,然而是李世民钦点的,又不好多问,只得罢了,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拿薄薄的纱帘罩住了,只甜沁沁的透出些许香味来。

李世民慢慢踱了进来,双手负在身后了,双唇紧闭成一条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浓浓的酒气,武明空知他必是饮了不少酒,斟了被热茶递与他,李世民就着武明空的手饮了几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就势在窗前坐下,一把拦住武明空的纤腰,调笑道:“累了?”

武明空脸一红,眼睛余光瞥见那些宫女们都陆陆续续的退了下去,更是觉得耳根子发热,李世民见着他神情扭捏,莫名的心情愉悦起来,忍不住胡乱亲了亲她的手,笑道:“怎么脸皮子这样薄?”

想挣脱却又不敢挣脱,武明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似在火上煎烤。

想不到都这么久了,自己还是无法适应…

赫然听见滋滋的声音,武明空警觉的循声望去,私下里都不见踪影,蓦地一抬头,却发现房梁上竟缠绕着一条全身赤红色的大蛇,正吐着鲜红的信子!

武明空自燕青平手中得到青蛇与黄蛇后,与蛇打交道也有多时,早已克服了当初对蛇的畏惧,只是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鲜艳的蛇,在烛光中红蛇的每一块鳞片都闪闪发光,浑身散发着诡异的危险气息,武明空暗叫一声不妙,又唯恐惊扰了李世民,只得急急说道:“皇上,襄城宫地处潮湿之处,恐爬虫横行,不妨…”

武明空话尚未说完,就猛的住了口,她一直注意着头顶的红蛇,只在心里盘算着法子要怎样抓住它才好,岂料不过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见那红蛇骤失踪迹,武明空知那蛇必有剧毒,此刻还不知躲在哪个暗处伺机咬人一口,那可就麻烦了…

李世民看着武明空眉宇间都带着浓浓的忧心,顺着她的目光向上望去,又没有什么异常,忍不住问:“怎么了?”

武明空正欲说个明白,突然转身,俯身自李世民肩头一抓,两根手指夹住一条三尺来长的绿蛇提了起来,“有蛇,皇上暂且不要动。”武明空蒙燕青平教诲,又仔细钻研过医术,知道这种绿蛇身子虽然不大,但剧毒无比,但凡被咬上一口,不消一刻钟,就会丢掉性命。

李世民看着武明空手中犹自在挣扎的绿蛇,变了脸色,只一瞬间,又恢复了常色,依言一动不动的坐着,只低声问:“还有多少蛇?”武明空直直看着李世民背后的窗口源源不断的涌进蛇来,偏生又不敢叫侍卫进来,恐惊到了蛇群,到时候只要李世民被蛇咬上一丁点儿的小伤口,恐怕就是性命堪虞。

说时迟那时快,武明空趁着群蛇进窗的间隙,一掌啪的打在窗棂上,将窗紧紧闭上,然后战战兢兢的用怀中一直不离身的匕首,将李世民的前襟划破了一道口子,迅速扯下了李世民的外袍,好在绿蛇都盘踞在后背上,此时衣衫已落,绿蛇已威胁不到李世民。

李世民不知自己身上是否还有绿蛇,只留神看武明空的脸色,武明空拔下墙上用作装饰的长剑一阵乱舞,刹那间绿蛇血肉横飞,武明空看着满地的狼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皇上,没事了。”

李世民就势站了起来,武明空见他方才历经如此险境,却依然神色自若,处变不惊,真真是有天子的风范,正暗自佩服,忽见李世民望向门前,神色一紧,武明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神色大变。

只听哧哧声不绝于耳,眼前不过几步远的地方万头攒动,群蛇大至,比方才从窗外爬入的蛇何止多了百倍。武明空眼看着成千上万条绿蛇,闪烁着绿莹莹的光芒,似潮水一般蜿蜒而至,后面络绎不绝,不知尚有多少。

武明空自服食过燕青平强行塞下的花鸟后,已是百毒不侵,可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庞大的蛇群,眼看着门口的绿蛇一点点靠近,武明空迅速回头,试图寻一处安全之所,却一样瞥见那红蛇正盘踞在那熏炉之上,吐着信子。

武明空看着此等情形,若有所觉,但此时形势混乱,也不敢肯定。

李世民自少年时随父亲一路打下大唐的江山,历经大小百余次恶战,形势不可谓之不险恶,却也没见过这等诡异的情形。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并无手足无措,反而愈加镇定。

说时迟,那时快,李世民三步做两步赶至榻前“哧拉”一声将那帷帐一把扯下,用烛台点燃了,顿时火星子四溅,李世民将那熊熊火团扔入蛇群之中,满屋子都是烧焦的味道,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来。

武明空跟随在李世民身侧,一脚踹开了门扇,冲了出去。

岂料刚一出门,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见一只冷箭迎面而来,李世民拉着武明空向旁边一闪,箭从耳畔呼啸而过,只不过几毫米的距离,耳朵生疼生疼,武明空出了一身冷汗,飞快的扫了一眼四周的形势,同李世民一齐躲在假山丛后,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襄城宫是一座独立的宫殿,坐落在洛阳城的东南角,有汲取天地之灵气的含义,李世民喜静,选择了这里作为行宫,因是太平盛世,李世民也没有太过提防,左右侍卫不过百来余人,以显示与民同乐的意思,怎料得今晚会有如此变故!

襄城宫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也无人前来救驾,武明空在心里暗暗叫苦,只怕那些侍卫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给杀死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眼下不知有多少此刻虎视眈眈的埋伏在暗处,一个不小心,没准就会被射成筛子!

自第一支箭射出后,隐藏在暗夜里的刺客再无进一步的动作,周围陷入一片死寂,武明空顿时心里没底起来,总感觉头上悬了一柄明晃晃的利剑般不安,她倒希望现在能有些响动,至少就能知道危险何时会降临了。

“害怕了?”李世民握着武明空冰冷的柔似无骨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眼睛里隐隐有些笑意,语气似乎有些调侃的意味,武明空忍不住腹诽: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笑得起来。但还是实话实说:“自然害怕了。”

李世民看了她一眼,眼神变得有些遥远,“朕像你这么大,不,该是比你大个几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就在黄河边遇见了敌人,那时候朕身边只有五六个侍卫,寡不敌众,朕就躲在那麦垛里,手里握着剑,只等那群人拥上来,当时正是冬天,黄河水都结了冰…”他醇厚低沉的声音就像历经岁月的古曲,令人心神顿时平静下来。

说着,李世民指了指自己鬓角的一道疤痕:“这就是那时候留下的,那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朕还以为会被活生生冻死在黄河岸边。”武明空就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见李世民的鬓角有一道并不十分明显的伤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想是时日已久的缘故。

李世民话还未说完,忽听后殿有一阵宫女们惊恐的尖叫声传来,在静谧的夜晚格外刺耳李世民脸色一变,道:“他们去后殿了。”武明空看着他骤变的脸色,有些感慨,方才他身临险境,那样的危急,也能始终神色从容,现在一听见后殿出事,立刻变了神色,还不是因为后殿住着李承乾,李泰,李治三位皇子。

为人父母者,紧要关头,最关心的还是子女的安危!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武明空突然萌生出一种极大的勇气,悄声对李世民说道:“臣妾去后殿看看。”说罢,小心翼翼的将身形隐藏在假山投下的阴影里,躬身要走,手却被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紧紧握住:“朕同你一起去,朕贵为天子,福泽延绵,岂会贪生怕死?”武明空没有多想,顺从的跟在他身旁,蹑手蹑脚的穿过了回廊。

眼前的景象令武明空惊了一惊。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相依(一)

后殿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武明空看着那起火的方向,分明是李承乾和李泰的住处,幸而前殿与后殿相隔甚远,中间又隔着荷花池,否则如此火势用不了多久就会波及前殿。

火光肆虐处,李承乾,李泰,李治三人被一群黑衣人牢牢围住,满地都是宫女,侍卫们的尸首,武明空的心瞬间被揪了起来,不待李世民发话,一路快跑,迅速举着长剑冲入了人群中。

李世民紧随其后,自地上死去的黑衣人手中夺过一柄剑,四处挥舞,所向披靡,无人能敌。武明空也依样画葫芦的乱舞了几下,不得其法,说到底,她还是狠不下心去亲手杀死一个人。她骨子里到底还是现代人,这么多年的思想根深蒂固,始终无法逾越。

“你来做什么,还不快走!”李泰最先看见武明空,顿时失去了一向温文尔雅的仪态,急得跟赤眼鸡似的,大吼大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武明空苦笑不已,这种时候,还怎么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说不定现在襄城宫的每个角落都爬满了绿油油的蛇,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这才是真正的血雨腥风,真正身临其境,亲眼目睹到这种血肉搏杀时,那种血肉横飞、刀光剑影的震撼力无法用任何形容词能描绘。饶是武明空胆大妄为,真正要亲手杀死一个人时,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虚长这么多年岁,她还从来没有杀过人!

“你发什么呆?”李治挥起利剑,刺进一名企图偷袭武明空的刺客身体,再也不复往日的沉静,急红了眼:“快走!”

武明空心微微一颤,如若自己迟迟不动手,只会成为负担,令李泰和李治齐齐分心护自己,反倒让诡谲的局势更加危急。她不想拖累二人,更不想二人因为自己的无能受到任何伤害!

一团黑影已然笼罩下来,刀光霍霍,寒芒四溢,武明空尚来不及出手,就见李治一个转身,将武明空护在怀中,竟露了个大破绽,将后背完完全全暴露在此刻的刀影下,眼看着李治就要血溅当场,千钧一发之际,忽见李泰不知何时已靠近过来,举剑将那黑衣人的剑瞬间挑开,李治这才幸免于难。

李治虽逃过一劫,武明空却愧疚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感觉自己的身子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仿若秋日里随风飘摆的一片枯叶,看不清方向,手起剑落,一名刺客就此倒下。

鲜血似薄雾一般悉数溅落在武明空身上。

武明空的心似撕裂一般痛楚,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从最初的惊惶里挣脱出来,身体里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她从来也不知道,原来自己骨子里,也是这般好战的。

武明空的身子犹如燕子一般轻盈,在人群里倏然来去。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所到之处,犹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武明空不由在心底再次感叹燕青平的神通广大,若没有燕青平早前给了自己百毒不侵的灵药,又教了自己一些时日的武功,今日自己不是被毒蛇咬死就是被刺客杀死,如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刀剑相撞,摩擦出哧哧的火花,照亮了武明空雪白的脸。

血,化成薄雾,染红了半边天幕。

一场恶战,黑衣人终于全部倒下,武明空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湿冷的地面上,迎面是李泰焦灼不安的脸,眼眸中明明白白的萦绕着担忧与哀伤,“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武明空想到李世民就在身侧,不着痕迹的站了起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气喘吁吁的摇了摇头,“我没事。”那句“多谢魏王垂问”鲠在喉间,如何也说不出来,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李泰眼中一黯,垂下头去不再言语了。

李治的目光一会落在李泰身上,一会落在武明空身上,静静的凝视了武明空片刻,半晌没有说话,只侧头遥望着那熊熊的火光,喃喃自语:“这火烧得可真大。”

李世民检点了几人的伤势,发觉不过是些皮外伤,很是欣慰,慈爱的摸了摸李治的头,道:“小九儿受惊了。”李治勉强笑了笑,脸色不是太好看的样子,李世民见了,忙问:“可还有哪里受伤?”

“没有受伤。“李治虚弱的微微一笑,俊雅的面庞上犹自沾着血污,道:“只是没有想到会有刺客,好在四哥将殿堂点燃了,现在火势既大,侍卫们应该马上就赶过来了。”李世民赞许的颔首,笑道:“青雀素有急智。”

“父皇!”李承乾唤了一声,走上前来,一身遍布血污的衣衫早已辨不清颜色,“父皇,您可安好?”李世民看了他一眼,豪气云天的大笑:“你父皇我自十七岁以来,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哪里就会栽在这几个不知轻重的刺客手里!”

李世民看了看肆无忌惮的烈火,果断的吩咐:“立刻出去。”

武明空等人依言簇拥在李世民周围,急急奔了出去,刚踏出宫外,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传来,武明空忙警惕的握住长剑,转头去看,原来是卫士崔卿、刁文懿带着一队人马过来了,武明空只在李世民的车舆前匆匆瞥过他们二人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见二人,顿生劫后重生的喜悦之感,险些热泪纵横。

那二人看见李世民,也没有下马跪拜,就连他们身后的侍卫,也都没有什么动作,武明空正觉得奇怪,就见李治瘦削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竟是被崔卿、刁文懿一齐拉上了马。

这一变故实在突然,众人皆来不及挽救,一来没有想到崔卿、刁文懿二人竟同那刺客是一伙的,二来这二人动作实在太快,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二人的马就已奔出百步之外。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的侍卫们也都调转马缰,扬起一路尘沙。

原来方才崔卿、刁文懿趁众人不注意,暗中将绳索挽了个结,只待一发力,便将人绊走。他们原本的目标是李泰,只是人算不由天算,他们二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抓错了人。此刻天色黯淡,他们也没有发觉,只是一路狂奔。

武明空离李治最近,眼睁睁看着李治深陷险境,顾不得许多,腾身跳起,凌空一扑,将最后一人从马上扑将下来,自己飞身上了马。这一扑实在险恶,只是武明空无心思考良多,策马扬鞭,跟随那崔卿、刁文懿而去。

李泰看着武明空的背影就要追上去,被李世民厉声喝止:“回来!追不上了。”李泰立在原地,急得直跳脚,忍不住大骂:“这些猪油蒙了心的混账,食君之禄,竟不懂得忠君之事的道理,诛九族亦不为过!”

李世民脸色阴沉的看着绝尘而去的崔卿、刁文懿,斩钉截铁的吩咐李泰:“拿着我的令牌,速去洛阳府,命人派兵捉拿崔卿、刁文懿两个逆臣,定要寻回晋王和武才人,若有阻者,杀无赦!”

李泰接过李世民的令牌,应声而去,迅速消失在夜色里,一路奔跑,汗透了衣襟,却并不觉得累,只是觉得心如刀割。李世民望着武明空离去的方向,久久矗立,有一种大漠苍鹰掠过般的苍凉。

李承乾看着目光阴悒鸷猛,面色寒冽如冰的李世民,忍不住硬生生打了一个寒战,这样的父皇,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武明空趴在马上,血水浸透了罗衫,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劲风扑面,带着刺骨的寒意。不知这群人要逃至何处,亦不知自己是否被人发觉,武明空丝毫不敢大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唯恐一个不留神,让李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失去了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天微亮,前面的人马似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武明空心中暗喜,放慢了速度,悄悄跟了上去,只见奔跑在最前面的崔卿、刁文懿率先勒马停住,望着一株百年的老银杏树,道:“弟兄们,先歇息一下。”那群人依言纷纷翻身下马,围绕着银杏树坐下,手里还提着刀,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武明空趁机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形势,目光所及处,都是郁郁葱葱的高树,时不时还有几只鸟在枝头飞过,一看就是人烟稀少的地方,不远处还有几处小山坡,心里顿时暗暗叫苦,这样隐蔽的地方,也不知那些官兵要费多久的功夫才会找到…

只见那崔卿将横躺在高头大马上的李治慢慢放了下来,扶着他喝了几口水,突然脸色一变,“刁兄,这好像不是魏王。”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刁文懿原本站在一处高地上观察有无追兵,闻言立刻变色,三步做两步冲了下来,仔细看了李治几眼,额头冷汗冒了出来,惊惶的和崔卿交换了一个眼色。

第一百一十二章 相依(二)

早春的风这样料峭,吹在人面上凉飕飕的,此时朝阳初升,露水尚在叶片中未干,武明空将身形隐在茂盛的树丛后,分明看见了崔卿眼中一晃而过的杀意。

武明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侧耳倾听,只听见风从耳畔轻轻柔柔的拂过,树叶子沙沙作响,却没有任何人马的声息,也就是说,援兵还没有到。而李治,又被缚住了双脚,无法自行逃脱,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

纵使自己拼上了这条性命,只怕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不过,武明空着实有些奇怪,既然是想要李治的性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定要抓住他才行,若当时在襄城宫前就一刀刺死李治,李世民心神大乱之下可能还不会立刻下令追捕二人,等到回过神来,冷静下来,没准这二人已经逃到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了。

现在,就这样硬生生带走李治,李世民纵然是天涯海角,也一定会追查到底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们二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只要被抓住,必定性命不保。人心隔肚皮,个人自有个人的打算,这么大一群人,谁又能保证不会有人告密以求一线生机。

更令武明空感到费解的是,这二人怎么会偏偏要抓住李治?若是为了求财,暂且不说能不能得逞,李承乾身为太子,他的分量不是更重么?若是谋反,那也应该抓住李世民,毕竟他才是当今天子,怎么想也想不通会揪住李治不放。

崔卿已抽出了明晃晃的匕首,向李治的脖颈刺去,刁文懿面色一沉,低叱一声:“你做什么?”

被他一喝,崔卿本欲收刀退开,不料手一抖,刀锋一偏,将李治的脖颈划了一条细痕,鲜血缓缓的沁了出来。刁文懿啪的一声将刀子打落在潮湿的草地上,有些气急败坏的怒喝:“你疯了?现在他可是我们的护身符。”

崔卿急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说话都有些结巴:“那,你说,你说该怎么办?”刁文懿捏住下巴想了想,眼中划过一道危险的寒芒,看着李治,道:“我听闻这位晋王自幼养在皇上膝下,皇帝对他是百般怜爱,只要有他在我们手里,皇上应该也会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动作。”

崔卿眼睛一亮,满面喜色的连连点头:“你说的极是,是我一时糊涂。”刁文懿就弯下腰,与捆坐在地上的李治平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晋王,您是千金之躯,不比我们这些粗皮糙肉,一路奔波,本就辛苦不堪,您若是起了别的心思,那就休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

李治闭上眼,没有说话,刁文懿却以为他是害怕的说不出话来,满意的笑了。

武明空虽隔得有些远,听不见二人之间的对话,但将情形窥得一清二楚,替李治捏了一把冷汗,暗暗将长剑紧紧握在手中,只待一有变故立刻冲上前去,与贼人来个鱼死网破,趁乱与李治逃之夭夭。

崔卿也跟着干笑了几声,但笑一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眼睛直勾勾的朝武明空所在的方向望去,林子间似乎有道黑影在缓缓移动。崔卿就对着刁文懿使了个眼色,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刁文懿会意,从背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弯弓骑射,树林里顿时传来骏马的嘶鸣声,铁蹄声惊起林内群鸟,一匹浑身黑色的高头大马从林子间疯狂的奔了出来,背上还插着三只箭,一路向东跑去。

武明空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长剑握在手中也有些滑不留手的,方才,她追上崔卿、刁文懿后,就一跃而上,攀爬上了树梢,那匹马就系在不远处,预备她和李治一同逃跑用的,现在看来,自己的行迹多半已经被发现了。

武明空索性把心一横,忍痛划破了自己的胳膊,鲜血不断涌出,顺着雪白的手腕滴落在青草地上,流了这么多血,不知青蛇和黄蛇有没有感应…

现在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了。

崔卿看着那疾驰而去的奔马,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笑骂了几句,不以为意的说道:“原来是匹马,小畜生,害得我们白担心了一场。”刁文懿的脸色却没有和缓下来,他直直盯着那林子良久,见再无一丝动静,打了个手势,两名佩带着大刀的侍卫就小心翼翼的靠了上去,崔卿看着他的神色,困惑的问:“怎么了?”

刁文懿冷冷道:“今时不同往日,还是小心为上。”崔卿立刻赞同的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

武明空眼看着那侍卫越靠越近,再也顾不得许多,从树梢上一跃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长剑刺入了一人的后背,然后一个回旋飞踢,一脚踹上了另一名侍卫的头,那名侍卫当场晕厥在地,不省人事。

崔卿侍卫久久不归,知道多半遭遇不测,立刻拔出大刀,虎视眈眈的朝着武明空所在的方向奔去,武明空从树后闪身而出,刀剑相交,火光四溅。

崔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女人,身形娇小玲珑,生得倾国倾城,眉眼十分精致,顿时起了几分轻视的心思。撇了撇嘴,满脸的嚣张狂傲:“原来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怎么,也想陪我练练刀法?”

刁文懿却奔回了李治身旁,牢牢看住了他,唯恐出现一线差池。

武明空被崔卿几人团团围在中央,顿生出一股无限的勇气,昔日燕青平教过的那些招数此刻无比清晰的在心头一一涌现,用尽力气一一使出,转眼就刺死了三名侍卫,崔卿吃惊不小,立刻收起了那小觑之意,眼中燃烧起熊熊的杀意。

武明空到底还是女子,力道不足,几招下来已经是气喘吁吁,好在身姿轻盈,倒也不至于受伤,只是要取胜却也不易,想着李治还在刁文懿手中,武明空下手又狠戾了几分,又斩杀了七八名侍卫。

崔卿杀得眼红,全身上下杀气腾腾,一刀猛的劈下,武明空虎口发麻,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崔卿一刀顺势而下,眼看着拿刀就要劈向自己的胸口,武明空用尽力气向上一跃,惊险的避过这致命的一刀。

崔卿顿时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拼命挥舞大刀,银光乱舞,令人眼花缭乱,武明空见他刀法大乱,门户大开,趁机瞅准一个空子,趁虚而入,一剑刺入了崔卿的腹中,剑没入数寸,脸上随即一热,鲜血喷溅而出。

余下几个侍卫见崔卿已死,作鸟兽散,都奔回了刁文懿身边,惊慌不安的看着武明空浑身是血的一点点靠近,刁文懿阴森森冷笑了几声,目光很不善:“小娘子身手倒不赖。”

武明空已看出他是这群人的首领,知道他必定没有崔卿那么好对付,心里生出几分不安来,却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武明空暗自想:此生已经是再世为人,老天爷待我实在不薄,今日便是死了,也了无遗憾。何况还是舍生取义,当真是最好的归宿。言念及此,精神大振,叫道:“晋王,你不要怕,我拼了这条性命也会救你出去的。”李治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她,双目竟是异常明亮,他竟然朝武明空眨了眨眼,又闭上了眼睛。

此话一出,武明空自己突然呆了一呆,为什么会为他拼了这条性命?为什么偏偏是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