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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接过来掂在手里却不知道什么东西,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然后试着拉拉牛筋,倒是像弹弓,却比弹弓小得多,眉头一皱,“这是什么东西?”“弹弓呀――”郑心竹朝他一笑,然后摸出几个弹丸走过去递给他,他拈起一颗然后瞄准了一个小太监的帽子,嗖的打过去,吓得小太监跌在地上,帽子却被打下来了。

他眉头一挑,“真是个好东西,”他眉开眼笑,坏坏地瞅着郑心竹,“还有你――你也是个好东西――”,郑心竹没注意竟然接口道,“我才不是东西呢――”说完听得一屋子的人笑起来,她脸一红,马上反应过来,然后伸手去挠慕容冲,“你却是个坏东西――”慕容冲却怕摔着她,忍着痒和她闹成一团,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小女孩的清香,他的脸红了。

轻轻推开她,“不许闹了,要不我就要反击了,你可别害怕――”他说着屈起手指,作势要来挠她,郑心竹吓得立刻爬起来跳下矮榻赤着脚跑出去。

小儿女自娇娆

整日里陪了慕容冲不是读书玩闹斗鸡习武就是去捉弄一些宫人,倒是也相安无事。空闲了郑心竹却是极为勤奋了解这个朝代的人文风俗以及皇宫礼仪,但是她本来不是非常智慧之人记忆力也不是过目不忘,时间长了还是似懂非懂的。

邺城的皇宫并不是特别大,没有郑心竹看过的紫禁城那么恢宏,但是宫内殿,堂,亭,台、楼、阁、廊、榭、轩、舫、馆、桥等却是让她应接不暇,独自出门有点心惶惶然。有次慕容冲捉弄她,让她独自去常去的园子给他送东西,然后暗中让小宦者跟着她,她却转来转去竟然转到了铜雀苑去,最后回不来了,慕容冲躲在她身后笑个半死。逼着她记熟了好几条常走的路,才肯让她自由活动。

还有让郑心竹不习惯的就是他们每天起床太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宫婢太监们就开始忙碌了,慕容冲虽然是小孩子,却是每天早起,坚持早起请安的习惯,这就让郑心竹每天昏昏欲睡挂着两只熊猫眼。有次顶着明晃晃的月亮,慕容冲没由带随从只带着她去请安,“凤凰,这么早呀!”郑心竹打着呵欠,睡眼朦胧,如同醉八仙。“不早了,大臣们早就上朝去了,皇帝哥哥说我不用上朝,可是也不能太懒散――”他边说着加快步子跳上台阶步上雕廊的木地板。过了一会却没由听见动静,听不见她呵欠连天的声音了。慕容冲回头却不见了郑心竹,吓了他一跳,叫了几声,没有答应。他急忙回头走,却在廊道下的台阶上发现她睡得正香,枕着胳膊趴在台阶上,小小的后背一起一伏,像极了睡熟的小猫。慕容冲心下变得软软的,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了回去。

这日,慕容冲照例给可足浑太后请了安,却带了随从和郑心竹转到一处园内。园内亭台楼阁,绿水繁花,香气馥郁。穿过水榭步上长廊拐出园子进了另一处阔地,宽敞肃静,园内却是繁花似锦,绿树成荫,紫藤翩然若蝶,一串串垂下紫色瀑布。

“公主,中山王殿下到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宫婢看见她们便向屋内通报,又有几个美丽宫婢迎上来,行到殿门处,一个容貌娟丽的宫婢伸手掀起蒲桃纹锦制的华美门帘。慕容冲朝郑心竹一笑便抬脚跨步进去,“皇姊,可有些日子没有来看你了呢,你有没有想我呀!”郑心竹听得他撒娇的声音暗自偷笑,举目望去却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华服美丽绝伦的少女,出水芙蓉面,盈盈秋波眸,云鬓高耸步摇生辉,长长垂曳的锦衣叠叠层韵,却是比那个太后皇后更加清丽的女子。

清河公主搂着慕容冲却见一个容貌清丽眼波水灵的小宫婢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由得轻笑出声,“凤凰,这个女孩子我可是没有见过了,你什么时候有了随身侍婢,我倒不清楚了,”说了便撒开慕容冲的手来拉起郑心竹的手细细地打量,吓得郑心竹赶紧行礼,清河却拉起她,“凤凰可是求了太后,你都不用见礼呢――”说完又对慕容冲笑道,“凤凰,你还是把她给了我吧,我一个人却是闷得很,”她回眸轻笑。

慕容冲却撩起衣摆一下子坐在绣榻上,伸手拈起银碗中的鲜红莹润的樱桃便放进嘴里,甜美脆嫩的口感让他眉开眼笑,“皇姊,我可不敢让她跟着你,你不知道,她笨手笨脚的,衣服自己都不会穿,走过无数次的园子还是会迷路,若不提着裙裾她就要摔跤,我那天看眼前没个支使的人,让她帮我拢两下头发戴个步摇冠,她没把我的头发扒光,我看呀――”他顿了顿又抓了几颗樱桃放进嘴里,眯着眼睛嚼了两下,吸吮了甘美的樱桃汁曼声道,“想过得舒舒服服的,还是不要留她在你身边的好,”

他说完端了银碗递到郑心竹跟前,“皇姊这里,你也不必拘谨,来吃吃看,这可是进贡来的,皇帝哥哥特意赏赐皇姊的,我们宫里都没有呢――”说着便将银碗塞到郑心竹的怀里,清河公主放开郑心竹,帮她把银碗仔细的放在手里,看着慕容冲轻笑道,“偏生凤凰会嚼舌头,皇帝哥哥有的哪样还少了你,前几天我可听说没有什么缘由的便赏了你一堆的锦帛玉器,我宫里的各色纹锦都用不完呢,你也不必在送过来了,”她顺势坐在慕容冲旁边的绣墩上,面朝郑心竹笑道,“明明是他不稀罕这些东西,偏生又来说别人偏心,”说完抬手丝巾掩口轻笑。头上的步摇金簪轻晃不已,在空气中划过丝丝金影。

“心竹,你可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也说来给皇姊听听,”慕容冲斜倚在榻上,双手交叉支在脑后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郑心竹又扭头对清河公主道,“皇姊,你不知道,她却与慕容凤挺投缘,我们在习武场习武,他们却偷偷跑一边去自己玩耍,对了――她还会做这么个东西――”他伸出左手做成现代人照相最多的手势,然后右手在两指之间比划拉牛筋的动作,“说这是弹弓,”清河诧异不已,“弹弓?是哪里学来的?汉人都是这样弹弓么?可也没听说晋国是这样的――”她顺手捡起放在雕花乌木桌上的绣花绷子,一对并蒂莲花已经完成了大半,荷叶青翠,红莲灼灼。

清河公主抬眼看了看郑心竹,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不说话,也不吃樱桃,便道,“心竹,吃个樱桃吧,这个时节还不是樱桃成熟的时候,能吃到可是你的口福呀!”郑心竹笑了笑便捻起一颗鲜红欲滴的樱桃放进嘴里,却是甘甜清爽,不禁目露赞色。“过来这边坐,”慕容冲拿脚踢了踢他,自己往里让了让,郑心竹便顺势坐下,“皇姊,她见了生人老实得跟门前那棵桂花树似的,要是熟悉了又跟个野猫子似的,嫌我们宫内睡得早起得早,竟然领着一帮宫婢宦人们不知道折腾什么,经常大半夜我看见他们还笑的嘎嘎的――”说着他翻了个身,拿膝盖顶顶郑心竹的腰,“心竹,也给我和皇姊讲讲,让我们也高兴一下,”郑心竹被他膝盖轻触的地方痒得厉害,便往外靠了靠,“我可以教你们翻花绳,”说着将手里的银碗放到乌木桌上,然后在头发上拉下一跟翠绿的带子,两头一系然后在手上绕了几下出了一个花式。

清河看着新奇竟也放下绣绷来看个究竟,郑心竹给她讲解了一下,她便心领神会,伸出纤纤素手挑,勾,翻,竟然将丝带翻在手上,定睛一看却又换了花式,不禁觉得好玩,郑心竹看他们兴趣满满的样子,便接着翻下去,又指点着清河来翻,女孩子做这样细巧的游戏向来有天赋,几下过来,清河竟能翻出新的花式了。

几个近身伺候的宫婢也觉得好玩,便在一边绑了丝带互相翻花绳,翻绳本来就是女孩子的游戏,简单易学,上手便能自有发挥,几个人竟然玩得不亦乐乎。

“给我翻一下,”慕容冲看着好玩,坐了起来,伸手便要来翻,郑心竹给他讲了讲,他却不听,“就一根绳子,还能出什么花样,”然后伸手勾进去,不管郑心竹的劝告,“就是这样了,你撒手吧,”他自信道,“殿下,这样可是要散架了,”郑心竹微笑地看他,他却点头,用胳膊来拐她,“你快点吧,”结果一撒手,却是环环脱扣,变成一圈绳子。

“不玩了,女孩子的玩意儿――”慕容冲将绳子往郑心竹怀里一丢,清河却觉得非常有意思,捡了起来继续玩。郑心竹看着他们一帮公主宫女太监的竟然都在玩,心里不由得同情他们,古人看来真是娱乐贫乏呀。男人除了读书,习武,逛烟花巷,好像没有什么消遣,大不了就是斗鸡,都蛐蛐,下棋之类。女人更不用说了,绣花,照顾孩子…

慕容冲做不来这样女孩子的游戏,有点不开心,郑心竹笑笑便对他说道,“来,我给你弄好玩的,”慕容冲一天好玩的,便蹭得坐起来,“什么好玩的,快说给我听!”清河连同几个宫婢太监听说有好玩的也不禁停了手来听。郑心竹便把在家里经常玩得扑克说给他们听,54张牌,各张牌的大小,以及管辖,常玩的几种:够级,升级,吊主,保皇,跑得快,五十开,4A4 …简单介绍了一下,他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在讲细节的时候遇到一点麻烦,因为他们并不认识1,2,3,4,…这些东西,如果大写又太罗嗦,后来先教他们念会“尖,J,Q,K”等发音,然后画出来一个个给他们看,这种游戏他们却是一学就会,清河却又不感兴趣。

醉里不知国事重

慕容冲便吵吵着要回去做扑克牌了,便辞了清河公主领着随从们回自己寝宫。小孩子对于新鲜事物一旦接受便兴致盎然,马上召集了小太监宫婢们开始准备扑克牌。

郑心竹也不知道他会弄什么材料做扑克牌,因为古代没有那么硬的纸壳,但是当慕容冲做出来以后她才彻底的佩服了他们这些古人的效率和创造力。比现代的扑克牌稍微厚点,稍微大点,但是却更加的硬挺,郑心竹拿起来却发现不能折,不能像现代这样噼里啪啦的洗牌,不过却也凑合。

慕容冲要她将一张张扑克牌的画面画在纸上,由他一张张誊在扑克上,郑心竹握着那只软塌塌的毛笔犯了愁,自己钢笔字都写不好呢,还毛笔字。“你不是说你会写字的吗?”慕容冲一手摆弄着桌上的雪白厚实的宣纸,一手把玩着狼毫笔顶端的流苏,笑眯眯地看着她。浓郁的墨香混着一点臭臭的味道,郑心竹皱皱眉头,然后抬手拔下头发上的一根小细簪子,握成铅笔状,也不管慕容冲他们惊奇地看着她,就趴在纸上画来画去。鼻尖充斥着浓浓的墨汁味道,金簪笔尖很流畅,可是却总要蘸墨汁,好不容易写完了抬起头来,慕容冲一看扑哧地笑出声来,只见郑心竹额头,鼻尖,脸颊上全是黑色的墨迹,郑心竹看他笑得露出闪着玉泽的牙齿,不禁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我脸上怎么啦?却惹得他笑得更加的欢畅,“你变成小张飞了――”,末子笑吟吟地拿着铜镜过来,郑心竹一照镜子里一个黑面小包公,连忙跑去洗脸。好不容易把脸上的油墨给洗掉了,回来的时候慕容冲却画得都差不多了。

他的工笔画画得不错,特别是大小王,画得有几分皇帝皇后的味道,除了那几张电话号码的牌,其他的已经全变了模样,郑心竹左看右看的也就凑和了。“我们先玩够级,需要6个人一起玩,我们刚好做了四副牌,”然后慕容冲便召集了几个小太监宫女。郑心竹详细的给他们讲解够级的规则,慕容冲吩咐了小太监记下来,准备拿到学堂去和他们玩。

先玩了几圈,等到大家都记住规则了,便开始玩真的。“如果输了要怎么样?”慕容冲满脸欣喜,手里摆弄着扑克牌,看着郑心竹,“往脸上贴纸,或者输钱,或者喝水,或者干活,怎么都行,反正都是自己定的,也没有规矩――”

“那我们就贴纸好了――”慕容冲笑嘻嘻的开始让他们准备,郑心竹见过他们的钱,经常都是物物交换,钱很少,所以估计他们也不流行赌钱。

郑心竹玩扑克往往都是开始的几把运气特别好,总是能赢,连捎带闷带打点的话能得好几张贡,但是慢慢的就不行了,到了最后郑心竹为首的宫女们便落了下风。但是总的来说慕容冲也没有赚了便宜,虽然他们占点先,但是却没有通力合作,所以尽管他赢得多,却被同帮拖了后腿。

玩了半天,小太监和宫婢们却是要去做活计了,中山王可以无所事事,他们如果偷懒太久却要被内务查办下来。慕容冲便缠着郑心竹和末子还有老太监代付玩,他想单人打单人的,便又玩单人独打跑得快,这样几十把下来郑心竹变成了一张条状的脸,上面便几乎没有可以贴纸的地方了。

慕容冲笑呵呵的,眼神清亮,在贴满纸条的郑心竹面前左看又看,比划了几下却没有地方下手,“殿下,这纸也很贵呢,还是不要浪费了,”郑心竹眼睛几乎看不到外面了。“把嘴巴张开――”慕容冲命令她低下头看见她紧抿着唇,“不是吧?”郑心竹心里哀号,真是自作自受呀!后来慕容冲还是贴在她的嘴唇上,省了他的唾沫了。

转天他便带到学堂里去,几个小孩子便更加地不读书了,一味地玩扑克,只要中山王玩的,各家王爷府上便都流行起来,只不过玩法却都通过学堂讨教了回去,这样闲暇时间贵族王公们也有了打发时间的消遣了,茶余饭后倒是兴致勃勃。

整个皇宫沐浴在初夏的阳光中,明媚和暖,翠叶环绕绿柳成荫,宫墙在阳光中闪烁出耀眼的光辉,宫殿檐角的宝铎在风中发出铮琮的撞击声,胡桃油浸过的瓦当在阳光下发出清幽的光芒。

皇帝慕容暐侧卧在高阶之上铺就华丽细锦的五重席上,饮着艳丽侍婢递上来的美酒,左拥右抱毫不顾忌。

下面太傅吴王等站了一地,慕容冲却把郑心竹打扮成个小太监让她站在一边。郑心竹听说皇帝除了皇后等还有后宫佳丽四千余人,后面宫殿层层叠叠,住满了艳丽妩媚的妃嫔美女。偷眼望去,却见皇帝青衣锦袍,玉面生春,年轻美丽的脸上却是纵情酒色留下的虚浮。

“皇上,我军与晋国开战以来,战况不利,还恳请皇上能够三思让臣下带兵迎战――”吴王慕容垂拱手上奏,“吴王――这里又不是朝堂之上,何必总是拿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烦扰陛下?现在的战事顺利的很,有乐安王足够了,”太傅慕容评回头讥讽道。慕容垂本名慕容霸,一日跌下马摔断了门牙,先皇帝本就不喜欢他,所以赐名慕容缺,他嫌缺不雅观,便自更为垂。郑心竹想着听来的故事,歪头去看他,却见他目光如炬直射自己身上,吓得她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

“皇上,虽然我大燕兵多将广,但是对于边防之战却是万万忽视不得,”吴王苦口婆心道,皇帝有点不耐烦的挥挥手,“王叔多虑了,我大燕威名在外,物产丰富,又有众多的将士,小小晋国哪里是我们的对手?”他抬眼扫了一下下面站的人,看了看慕容冲又将目光落在太傅慕容评身上,“上庸王自当多与吴王沟通一下,不可杞人忧天。”皇帝喝干高脚玉杯中的酒液又着人来倒,吴王依然不甘心上前一步,“皇上,如今百姓缺水严重,若一味地卖水敛财却是置百姓于水火之中呀!”吴王话一出口,太傅哼了一声,“此事陛下早已知悉,水源欠缺,百姓用水,自当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太傅冷冷打断他。“两位王叔莫要生气,今天找了大家来,原为了热闹热闹的,饮美酒,赏歌舞,何必搞得不欢而散?”底下几个大臣便附和上庸王连声称是。吴王气得脸色发白,“皇上,今日宫中盛传一种玩了叫做扑克,上至王公大臣,下至百姓士兵都好此耍,实乃玩物丧志之举,还恳请皇上遏制此不良风气,”郑心竹听得他如是说,心里深觉内疚,头更低了。

“好了好了,吴王若是觉得和我等无趣至极,还是请回吧,”皇帝挥挥手,令吴王退下了。“你们也都散了吧,不在朝堂之上,以后就不要来烦朕了,不是还有太傅大人吗?”皇帝如此说,下面的人便都散了去,吴王更是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凤凰,上来坐吧,”皇帝慕容暐看着他们都散去,然后招呼慕容冲,慕容冲本来也不喜吴王,听得他说些许的不是,撅着嘴小步跑上去,“皇帝哥哥,吴王真是惹人厌,”皇帝轻轻一笑,让侍婢帮他斟了酒,“凤凰,我们当及时行乐,他哪里懂得这些!”慕容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看见屏风后面一袭青衣轻拂,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躲在后面,站在下面看不清楚,如今却能看见轮廓。

“皇帝哥哥,后面那个人是谁?”他抬手指指屏风处,皇帝面色微微一怔,现出一丝尴尬,拉下他的手,岔开话题,“下面的那个孩子可是你带来的?”他抬眼扫过郑心竹,郑心竹早就站得腿脚有点麻木,好在这皇宫竟然一点都不诡异森严,心理压力倒是小了许多。

“就是那天掉下来的那个女娃么?”他饮一杯酒轻笑道。

皇帝青色锦袍,白色的中衣在深深的大殿里被窗棂投进的阳光荡出深浅不一的颜色,他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容貌却是端丽至极,脸上现出浓浓的疲态,特别是饮酒以后,有点昏昏欲眠。

“皇帝哥哥,你现在越来越容易瞌睡了,而且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玩了,”慕容冲定定看着眼前的皇帝,长长的睫毛轻轻阖上,倚在美丽的宫婢怀里,竟然沉沉睡去。

他叹了口气,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举步走下来,郑心竹立刻跟上去,快出殿门的时候,郑心竹回头看见一个身形秀丽的少年跪坐在青年皇帝身边,不禁心中一紧赶紧跟在慕容冲的后面走出去。

“心竹,我们去找七哥他们一起玩,”他一出殿门,金色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精致白皙的脸上漾起轻快的笑容。“少年不识愁滋味――”郑心竹心头划过这样一句话。来到这里的这些日子,她见到的几乎都是奢靡华贵的景象,皇帝心血来潮大队仪仗出游赏春、夏季开始登临漳河沿岸赏水,斗鸡台上聚众游乐,动辄便在铜雀台摆下千人宴,宴请那些达官贵人。或者在宫里将众多的美女聚在一起,丝竹弹奏,琴笙和鸣,莺歌燕舞,醉生梦死,只在今朝对月饮,不问明朝何烦恼。经常是灯火通明,通宵达旦的玩乐,事无巨细全由太傅大人处理。

皇宫里到处弥漫着或浓或浅的甜腻的香气,从宫殿精致无比的熏笼里飘出来,混合了淡雅的花香清澈的草木香气,熏得人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初夏为了避暑,花园的凉亭,四处的水榭亭台楼阁都装上了细锦混了细竹编织的帘子,以及轻纱幔帐,风吹过,花木摇曳,轻纱曼舞,端的是天上人间。

郑心竹躺在六角攒尖凉亭内的竹榻上,飞檐挑出垂下细碎的流苏丝绦,轻薄纤细的纱幔用丝绦缚住绑在刻花纹饰的亭柱上。慕容冲玩得倦了便在一边的榻上睡着了,郑心竹看着眼前这个同行同止的男孩,想着他将来的命运,没由的心中伤感起来。

世事难料到谁也不能肯定地说我明天会如何如何,她至今还会恍然梦中觉得自己醒来会在自己的那张床,妈妈叫她起床的声音,爸爸的报纸,弟弟的音乐。可是眼前实实在在存在的这个人,这座皇宫,又真真的打碎了她的幻想。阳光透过薄薄似雾的轻纱,在亭内筛出细细的光晕,投在他白瓷一样细致明丽的脸上,让郑心竹赶到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那种不可思议在空气中流转渐渐的弥漫到心坎里去,化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锦心笑口

学堂里。

“你输了,不许耍赖-”慕容凤拉住慕容泓要往他脸上贴纸条,慕容泓却不肯让他来贴,“道翔,你给我站在那里,”他边躲开慕容凤的手边喊。慕容冲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闹,慕容泓每次输了都是要人闹个半天才肯就范。

慕容凤今天穿了素净颜色的锦袍,越发的显得俊眉飞目气度不凡,因为头发被郑心竹给削了一片去,如今倒是随了郑心竹帮他梳的发式,头上绑了一个发髻然后戴了小小的步摇金冠。

慕容冲让小太监将扑克收起来,玩了半天也乏了,半眯着眼睛把玩腰间的玉佩。

郑心竹看他似乎要睡着怕他在外面睡了回了寝宫却又睡不安稳便对他说道,“我给你讲个笑话吧,”郑心竹学习不好,但是却喜欢看跟学习不搭边的书,看多了也记了一些在脑子里。“讲笑话?说来听听――”慕容冲睁开眼睛然后手拉住郑心竹的胳膊坐在起来。

“我们先说好,不许着恼了,”郑心竹朝他笑笑,先给他提个醒,慕容冲盯着她清灵水润的眼睛,“我什么时候恼过你?”然后趴在几上让她快讲,几个小孩子听说要将笑话也凑过来听,有个小孩子招呼了慕容凤和慕容泓。

“邺城一家百姓养了一头猪,这头猪很聪明,一天它独自上街,却不小心转到了皇宫的大门口,大门口竟然没有人,它左看右看,你们说它要干什么?”郑心竹讲完便站起来走到靠近门口,倚在雕花的门框上。

“他一定是想进皇宫,”慕容泓抬头瞪着她,“这猪也知道皇宫好呢!”然后扭头对边上的一个小男孩“你说是不是?”小男孩想了想,“我觉得它可能迷路了――”“它要回家――”“它饿了――”什么答案也有,慕容凤看着她仿佛躲在门口,便不说话,慕容冲白了她一眼,“哪里好笑了?”他伸出指头敲打着桌面。

“嗯,猪也是这么想的――”郑心竹一说出来,慕容凤笑得差点呛着,几个小孩子停在那里愣了一下回过味来,“哈哈!”有的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慕容泓拿眼瞪郑心竹,“你过来,”郑心竹却不肯,知道慕容冲拿眼瞪她,她才磨磨蹭蹭地过来,“罚你再讲一个,否则就收拾你了――”他伸手抓住她的手,不肯让她逃到一边去。

郑心竹想了想,他们都是小孩子,如果太出格的不能讲,就讲个小孩子的吧,清清嗓子开始讲,

“ 从前有位很爱美的少年郎,经过一家衣服店的时候看见一只鹦鹉,鹦鹉翠绿的羽毛非常可爱,他便朝着美丽的鹦鹉道,‘鹦鹉我好看吗?’

鹦鹉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先生,先生你真丑――’

男子生气道,‘你再说我打你-’

第二天他又经过那里,又看见那只鹦鹉,鹦鹉朝他轻蔑的扬扬头,‘先生,先生你真丑――’男子气呼呼地骂他,然后威胁鹦鹉,‘再说我扒光你的毛――’然后威胁的伸手去拽它的腿,‘鹦鹉惨叫一声:哎呀娘呀!你想摔死我呀!’郑心竹一皱眉头学得惟妙惟肖,众人一听轰得笑起来,郑心竹继续讲,

“男子便笑着走了,可是第三天又经过那里,那只鹦鹉仍然高傲的看着他,而且将腿藏在翅膀底下,男子看鹦鹉不敢说话,笑嘻嘻的要走,鹦鹉摇摇头挑衅道‘先生先生――”

男子看它叫他就做出威胁的样子,鹦鹉却慢慢低下头道,“我不说你也知道――’”

郑心竹讲笑话的时候绘声绘色,特别是说我不说你也知道的时候,头微微歪着,眼波流转,嘴角微微的漾起丝丝笑意。几个小孩子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联系到第一个笑话,一个小孩子看着慕容泓道,“济北王,我不说――你也知道哈哈!”却被慕容泓摁住胳肢得只求饶。

“心竹你可真不简单,即会做弹弓小玩具,又会翻绳玩扑克,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呢?”慕容凤迎着照进来的阳光,眼眸如同阳光洒下万千碎银的粼粼湖面跳动的波光。“郑心竹,你说,你什么不会?不许说很多,要一句话概括,否则――哼――”慕容泓瞪着她,眼睛里充满威胁。郑心竹不知道为什么慕容泓处处针对她,每次看她都不顺眼。

“济北王,一个人不会的事情多了,怎么也说不完呀――”边上被他痒痒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男孩盯着他,“她不是厉害么?自然要会了――”慕容泓轻哼了一声,斜睨着郑心竹,慕容冲却不帮她说话,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慕容凤也是好奇的看她怎么说。

“我不会我不会的东西――”郑心竹如同绕口令一样说了句,众人嘴巴里重复了一下却觉得确实是这样的,慕容凤爽朗一笑,“可不正是了!果然答得好!”慕容冲抬眼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微微挑起来。

几个小孩子看郑心竹会讲很多笑话,便缠了她一直讲。

时间在郑心竹淡淡的微笑中,众少年开心的笑声中慢慢溜走,夕阳西斜,阳光低低的照在窗棂上,透过窗纸滤过一层淡淡的金色。

散了以后慕容冲又让郑心竹讲了很多,他都一一记在心里,然后拐进太后宫里却给太后讲了。可足浑太后看着小儿子开心的模样心里觉得满满得都是幸福。如果他不开心,她又如何肯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呆在皇宫里?

天气热起来,宫殿里都是笼着清爽淡雅的香气,雕花的窗户都是向上支起,晚上细竹锦帘都挽上去,任晚风裹卷着庭院里湿润的鲜花木叶的香气飘荡进来,熏香里添加了专门驱蚊的东西,郑心竹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的蚊子。

慕容冲闹了一阵子在太后的软塌上睡着了,高枝铜灯投下的清冷光晕淡淡的笼住他,像夜色下静静开放的睡莲。太后着人专门给他扇着扇子,去带了众宫婢以及郑心竹到了侧殿。跪坐在锦席上的太后面色清冷严峻,盯着跪在下面的一个宫婢。

“勒马丽娥,我却不知道你吃着皇宫的饭,却成了别人养的狗了――”她清冽森寒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让郑心竹觉得从头到脚的寒冷。“太后――”下面的宫婢俯身在地,声音颤抖地不成声调。“你以为我是不知道么?你仗着皇帝多看了你几眼让你在跟前伺候,便不把我们都放在眼里了――”她冷声道,那个宫婢更是抖若筛糠说不出话,太后的残酷她却是极为清楚,“你将皇帝和本宫的消息传递给人,他便没有料到今日么?”太后冷笑道,却不多说,只吩咐道,“将她拉到后殿去,杖毙-”冷酷的声音一出,那宫婢却来不及求饶就晕了过去。

太后扫视了站在下面的一圈人,目光在郑心竹脸上停了一下,“你们在皇帝,皇子身边侍候的,不管如何都应该尽了自己的本份,若是以为自己得了脸了忘记了自己的分寸确是万万不该,若是有人做了他人的探子来监视宫内的境况,那除了死却是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众宫婢胆战心惊的连声答应,郑心竹似乎能听到惨叫的声音隔了重重宫闱轻飘飘的钻进来,心里恻然不已。

她虽然得慕容冲欢心,对下面的宫婢们却是极为亲和,而且和她玩耍多了,大家也都会和她说很多事情,甚至找她帮忙什么的。其中也包括很多关于太后的消息,太后远远不是表面的雍容华贵,气度清闲,受她折磨的宫婢很多,大家也只能偷偷的流泪,更加小心翼翼的做事情。她曾经因为莫名的原因将吴王的段王妃在狱中活活折磨死,后来又将先皇的段昭仪活活杖毙,幽禁了她的养子慕容温。下面的宫婢因为照顾慕容冲不周到的被杖毙着不可胜数,所以末子才会想尽办法的讨好郑心竹让她逗慕容冲开心。

这皇宫确实不是外面看到的那样光鲜灵秀,那粉的墙,青的瓦却原来是无数宫人的青春和鲜血滋润起来的。

自从吴王规劝不得后,太后和皇帝却是更加的讨厌吴王,加上上庸王在皇帝和太后面前的煽风点火,让皇帝和太后恨不得吴王永远都不要出现在眼前才好。

郑心竹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去太后的宫殿,每日里跟着慕容冲打牌,讲笑话,去学堂,习武场,倒也快活。本来慕容冲还缠着郑心竹做其他好玩的,郑心竹因不想让人抓了太多的把柄,却不肯告诉他更多,只说自己也不会了,然后在扑克牌上变花样。

风雨雷电起苍黄

盛夏的天气在烈阳炙烤下更加的闷热透极,没有一丝风,天边如同有一只巨手慢慢将大块的墨黑的云朵推到头顶上,越积越厚越积越多,风像有人关了起来又一下子放出来一样,剧烈作响,黑云压顶风欲摧,满园的花茎树木在狂风中摇摆挣扎。一道紫蓝色的闪电在远处天际划过,如同扯碎了天空角落,惹怒了天宫打翻了琉璃盏,顿时雷声大作。紫色的闪电彼此交错在浓黑的天空狠狠划过,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头顶炸开。

郑心竹和慕容冲本来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躲荫凉,却没有想到夏日的雨来的那么快,雷电交加便是暴雨倾盆。郑心竹被那撕破黑暗天际的闪电以及轰然作响的雷鸣弄得心惊肉跳,扭头去却看到慕容冲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竟然是怕打雷的,郑心竹虽然也怕,但是毕竟18岁的人不会那么胆小,伸手握住他的手,慕容冲的手心轻颤不已,冰凉湿濡,感觉到她的手心的温度,慕容冲用力的握紧她的手。

郑心竹只觉得闪电从眼前闪过,雷声便在耳边轰鸣,回头却看到后面不远处一棵高高的槐树如同被一条紫色的火焰缚住,咔嚓的霹雳,高耸的槐树便从半腰折断,郑心竹心中大惊,立刻扯住慕容冲的手冲进倾盆的暴雨中,刚逃出去,哄然巨响六角攒尖的青瓦凉亭便被压塌了半个角,站在几乎睁不开眼睛的雨中,慕容冲吓得几乎昏过去,郑心竹紧紧的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兜头泼下的暴雨将两人的衣服泡的透湿,活动更加不便,雨水冲进眼睛嘴巴,咸涩的腥气夹杂着雨水砸在地上飘起的尘土气息让她几乎难以呼吸。

几乎辨不清方向,头上却是雷声轰鸣闪电翻飞,慕容冲拉着她躲在树底下不肯走,“殿下,-这里不安全,快点走”郑心竹急得赶紧拖他,他却几乎迈不动步子,“凤凰,凤凰,快点离开这里――”郑心竹急切的拉着他,他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身体却滚烫,慢慢的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郑心竹吓了一跳,半拖半扶着他,逃出那片花木繁密的花园,倾盆的大雨浇在身上,几乎让他们裹足不前,好不容易拖着他挣扎到花廊门口的地方却再也支撑不住,加上繁琐的衣服贴在身上,绊住脚步,两个人跌在泥水里。

慕容冲牙关紧闭,面色如纸,喷溅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溅上点点泥水。郑心竹把他半抱起来,“凤凰,凤凰,快醒醒――”却又着急那些宫人们怎么不来寻找他们,他们难道不知道他怕打雷吗?

“心竹,心竹,凤凰――”一个焦急的声音自外面传来,“道翔,道翔,我们在这里――”郑心竹听得慕容凤叫她,立刻用尽力气答应,虽然全力却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慕容凤却在倾盆的大雨中听到她微弱的呼喊,立刻冲了过来。后面竟然跟着慕容泓,慕容泓要来拉郑心竹,她扶着慕容冲道,“济北王,你力气大,还是把司马大人背回去吧,”慕容泓看看牙关紧闭的慕容冲,便蹲下去,慕容凤低头蹲在泥水里扶起虚弱的慕容冲将他放在慕容泓的背上,慕容泓临起来的时候小声在郑心竹耳边道,“你欠我一个人情,记住了”然后背起慕容冲转身便走。慕容凤要背郑心竹,她却摇摇头,“我自己能走,”她一开口雨水便灌进她的嘴里,几乎呛住喉咙。

不过慕容凤还是紧紧的扶起她,让她几乎是靠在他的身上,还没有到宫殿便遇上来寻找的宫人们,一看慕容冲的模样他们吓了一跳,立刻派人却寻了太医令。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慕容冲安顿下来,末子他们立刻帮他换了湿透的衣服,门口卷进来的雨丝令郑心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只觉得心头升起一股冷意,连忙和一个宫女去内室换了衣服,

自有侍婢拿了慕容冲的衣服给两位王爷换了。

“快去报告太后吧――”慕容泓嘴角勾起眼睛盯着着末子,末子身子一软吓得跪在地上,“济北王,千万不能告诉太后,否则-否则”说完泪水便滚落下来。“你以为不告诉太后太后就不知道了么?”他厉声道,“济北王,还是先等太医令来看了再说,何况如此大的雨,太后出门也不方便,”慕容凤抬眼看看慕容冲,他面色苍白,现在擦干了又泛起薄薄一层潮红,扭头看见郑心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关切地看她一眼。

郑心竹上前试试慕容冲的额头,烧的滚烫,太医令还没有来,这样大的雨,就是去了再回来也是半天。连忙吩咐了人拿湿毛巾覆在他的额头上。郑心竹碰到末子的手觉得她颤抖的厉害,知道她害怕什么,她也害怕的紧,太后可能一怒之下把他们都给杖毙了。

太医令被几个太监匆匆抬进来,仔细诊断过之后却说是连惊带吓加上被雨淋才发烧昏迷的,惊吓的成分居多,醒过来就不要紧了。众人松了口气,慕容泓却拽过郑心竹走到门口,郑心竹轻轻的挣开他的手,“济北王,您有什么吩咐?”郑心竹小心翼翼看着他,怕他一个不顺心跑去告了状。

“你只要记住你欠我一次,我便不去告诉太后,”慕容泓伸手撩起檐下泼落的雨帘,风卷着雨幕飘落在两人身上,在发丝上笼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好!”郑心竹唯有答应。“不要忘记了?”慕容泓缩回手掸掸手上的水滴,也不和别人打招呼便冲进雨幕远远地跑去了。

“心竹,不要紧吧?”慕容凤走过来关切问道,“不要紧”郑心竹朝他莹莹轻笑,快步走过去看慕容冲。

药已经煎了来,末子一点点喂他喝下去,然后将他放平躺下,抬眼看郑心竹。郑心竹拍拍她的手,他们已经嘱咐宫里的人不许出去乱说,否则太后知道了肯定要办他们的不力之罪,只有等慕容冲好了,事情才能松口气。末子又特意去准备了重礼送给太医,留他一边歇着等雨停了再走。“大人,外面问起来,只管说是心竹淋了雨,着了凉,才让您急匆匆的赶来的,”末子殷切的交待,太医看慕容冲也没有大碍便爽快的答应了。

“道翔,谢谢你,要不是你找到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郑心竹让宫婢倒了茶亲自捧给他,慕容凤连忙接过,微微倾倾身子,却道,“其实是济北王先找到的,他说你们可能在那里,我们才寻了来的――”慕容凤并不邀功。

一阵大风吹来,吹起满室的纱幔,层层叠叠飞扬曼舞,风中夹杂了雨后泥土芬芳的气息,雨停了,天空却还是乌沉沉的。慕容凤抬眼看看天空然后便向他们告辞,郑心竹站起来,“我送送你――”然后将手里的棉巾递给末子。

经过暴风雨的洗礼,院子里那丛蔷薇花凋零了一地,绛红的花瓣飘在石板地上的水泡里,是凄艳的美,花瓣随了急速流泻的雨水飘了满院都是,那柔嫩的花瓣糟了狂风暴雨早就不复先前的娇艳,即使美丽也是一种惨烈凄婉的痛意。

两人都没有说话,穿过扑满水气的廊道,木板发出钝钝的声音,不复先前的铿锵清脆。廊道边上的草木枝叶摇曳着滴滴雨水,清新凉透的雨水冲刷过的枝叶香气扑面而来,谢了残红却润了青绿,一物一极生。

穿过廊尾下面是宽阔的紫藤架,飘了满地的淡紫色蝴蝶一样的花瓣,满架的紫色瀑布已经稀疏了许多,青翠的叶子却是愈发的葱茏莹翠。

一道风吹来,反而清透了许多,乌沉沉的天空滑然撕开了一个口子,清亮如水的光线倾泄而下,洒落在远处宫殿高高的青瓦上,雨水反射了清莹的光线如同粼粼的画面明丽耀眼。

“心竹,回去吧,凤凰估计要醒了――”慕容凤抬眼看着郑心竹,流泻而下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清莹白皙的脸庞点缀了如同褐色琉璃一样的双眸,滢滢若有波光在里面流转,心中一叹,便告辞离去。

回到内室,慕容冲却是醒了过来,看见郑心竹眼睛瞪得大大的,朝她遥遥的伸手过来,郑心竹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心中大是不忍立刻上去扶住他。慕容冲握住她的手,手心却已经凉丝丝的,“心竹,我做了一个梦,可是却模模糊糊的非常奇怪,”郑心竹轻轻的将大大的靠枕靠在他的背上,“做了什么,说来听听――”伸手覆上他的额头,已经好了许多,却是来得快去得快,醒过来就好了。

“我也说不清楚,好像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有很奇怪的四方的东西会跑――”闭眼想想,却又不记得了,“我忘记了”他笑笑。他醒过来,末子他们都松了口气,“殿下,刚才因为雨大,没有立刻禀告太后,现在是不是要去通报一下?”末子过来请示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估计母后会知道,也不要紧,你就去告诉她一下好了,说我只不过淋了一点雨,没有什么大碍,好了自然亲自去和她说――”不过想到那劈断的树枝却是心有余悸,想了想又道,“如果太后问在哪里淋得雨,就说快到宫殿了,跑得慢了几步刚好浇了――”手却抓主郑心竹不肯放松,他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不害怕了。

“我是不是――”他脸微微一红,垂下眼睫,郑心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小孩子都会怕雷电的,我也很怕呢,”安抚地拍拍他的胳膊,他白皙的脸上却升起淡淡的红晕,只得干笑。

末子回来说,太后他们正在议论那株被雷击的槐树,太傅大人也在。他们好像说天生异象,必出妖孽,然后意有所指。太后听说凤凰病了就要来看,末子说就是被雨浇了,现在已经好了,没有大碍,加上太傅大人在,她才没有过来,只是厉声的吩咐他们好好照顾殿下。

朝堂之上因为那株被雷击的槐树举行了一番辩论,或说自然现象不可无中生有,又说天将迁怒云云,最后皇帝便答应去祭拜祖庙。

为了祭祀的事情由忙活了一阵子。等到一切忙完已经时至秋天了。

孔雀台上凤凰飞

秋高气爽的时候,天空是凌厉的刺眼的蓝,如同幽深的蓝宝石一样溢光流彩让人只能眯起眼睛来膜拜天清旷远的震撼。

园子里洋溢了成熟的果子的气息,火红的柿子,酱紫的李子,抱团紧蹙的葡萄,在花园的角落里弥漫出成熟香甜的味道,慢慢的蔓延到整个园子,俨然成了花园的主角。亭台楼阁,舞榭花坊都摆满了成熟的气息。

水晶白玉盏,琉璃玛瑙杯,这个时候都盛满了晶莹可人的葡萄,红枣,石榴…

慕容冲的宫殿里,即使他不喜欢水果,那么也是摆满了最新鲜最可口的上品果实。他摆弄着那些晶莹圆润的葡萄,然后一颗颗剥了皮去了籽放在银碟里给郑心竹吃。郑心竹便享用着美味的葡萄笑得眉眼齐弯。

“明天早上可是要早起的,”慕容冲手里拈着那枚葡萄却直接送进她的嘴里,然后拿过手帕擦擦手,便吩咐了末子把吃不完的水果放在那里收好了,免得坏了,末子心里暗笑,宫里的果子那天不是新摘了送过来的,哪里会留到过夜,不过他既然这样吩咐却也不去解释。

“早起来做什么?”郑心竹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一下关节,这跪着确实不是长久之计,简直虐待!

天还黑洞洞的,慕容冲便把郑心竹摇醒了,“快点了,起来了――”郑心竹正在做梦捡钱呢,捡的眉开眼笑的,被他一下子摇醒发现什么也没有,不由得叹了口气,眼睛瞪着他,“这下床气可要不得――”慕容冲早已经穿戴整齐,依然是白色描蔷薇花的细锦袍子,金色的步摇冠,他也不待那些宫婢来帮郑心竹穿衣服便拿了衣服往她身上套。郑心竹迷迷糊糊地任他折腾,却觉得身子一轻,他抱起她往外走,“放我下来,”郑心竹还是禁不住的脸红,他笑嘻嘻的放下她,拉了她的手,“快走,我们不和母后皇姊一起乘云母车,我们骑马去-”身后自有一大群的宫婢太监们跟着。

“凤凰,到底去做什么呀?”郑心竹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神神秘秘的根本不肯透露给她,“去了就知道了。”

他吩咐了大半人去跟着太后的云母车,自己却领了几个随从带了郑心竹骑马去。他坐在她的身后,将她半围在怀里,跃马飞驰而去。

天黑蒙蒙的,借着那即将逝去的月光却能朦胧的分辨方向景致。秋天的风凉爽惬意,纵马驰来却是凉意袭人,他温热的气息笼住她,竟然让她不再害怕。虽然马跑得快,却是极其稳当的,穿过宫门进了铜雀苑。“我们要去铜雀台么?”郑心竹想歪歪头,声音便被迎面而来的风击碎了。

铜雀台位于冰井台和金凤台的中间,却是最富丽堂皇,远远望去如同慢慢天际振翅欲飞的大鸟,待到近了却看见顶端的铜雀舒翼若飞,神态逼真。铜雀台的楼阁有五层之高,在当时已经算是最高的建筑,在台下引漳河水经暗道穿铜雀台流入玄武池穿过城南居民区自城门流出。铜雀台与其他两台之间有高高的浮桥连接相通,一眼望去却是蔚为壮观。

皇帝的銮驾还未出宫,台上只有守卫的将士们,看见司马大人领兵的头领便来见礼。“司马大人,已经都按上庸王的吩咐安排完毕――”慕容冲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便让他们退下了。

铜雀台上的宫殿却依然金碧辉煌,高枝铜灯,雕花的灯笼,点燃了黎明前的清冷。

靠在栏杆上,看见皇帝的驾辇,大队仪仗,太后的云母车仪盖,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驶了过来,马车辘辘,牛车辚辚,高高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穿戴崭新的铠甲的士兵队列整齐,踏地铿锵有声。

慕容冲赶紧迎上去,早有人在大殿准备了美酒佳肴,新鲜水果。皇帝却要他们摆到殿外的广场上来,“在此欣赏日出才是极致”皇帝伴在太后身边,旁边簇拥着美丽华贵的皇后,千娇百媚的妃嫔。后面跟来文武百官,王公贵族,这边皇帝到了铜雀台,宫内却还有源源不断的队伍行进过来,在铜雀苑内列队守卫。

清河公主身体微恙太后让她休息了,吴王却也告了病假不肯来看日出。

站在铜雀台上,整个邺城皇宫大好江山尽收眼底,远处浩淼飘荡着粼粼如波的浮游空气,雾蒙蒙的如同站在山巅看大海苍茫。

郑心竹在一帮小孩子里看到慕容凤,他没有同宜都王一起,而是领了一帮年纪小的孩子。看见她倚在栏杆上,他便走了过来,“原来是看日出,却没有想到如此多的人?”郑心竹朝他笑笑,脸上掩饰不住困意。

“是呀,主上经常如此雅兴,想到了便要做出来,如此一番,倒是颇为消费了――”他抬眼望着台下的官兵,云集的牛车马车,台上战列的百官,走在最前头的皇帝太后。他们在宫婢们准备的软塌上坐定了,便开始赏赐美酒佳肴,“独乐乐,不若众乐乐,各位爱卿,朕希望可以与爱卿们同喜同乐,一同观赏这江山美景。”皇帝举起高脚刻龙玉杯,在面前举举然后一饮而尽,各大臣齐声称颂谢恩。

慕容冲本来在太后的旁边,但是回头却不见了郑心竹,便告辞了跑出人群,看见她和慕容凤倚在栏杆上聊天,便踱了过来,慕容凤看见他过来,连忙见礼。“怎么没有看见吴王以及几位哥哥?”慕容冲似乎随口说,慕容凤轻轻一笑,“吴王说是得了风寒,出不来门,几位哥哥自然在家伺候不敢出门。”慕容冲却冷哼了一声,太傅和太后告诉的却是他不满天子带百官赏日出,说是奢靡游乐,败坏法度。

慕容泓本来想溜出来玩,但是却被人盯着呆在皇帝左右,出门的时候母亲便叮嘱他要处处小心留意,不要惹了太后皇帝还有中山王。太后不厌恶但是也不喜他,他若有个什么小动作,她便觉得心烦,所以跟着慕容泓的侍婢时时提醒规劝着他,让他不得自由,只好恨恨盯着一边正在自由聊天的三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