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竹,父王在未央宫设了宴,叫的都是自家的人,父王却独对你好,说你也可以去,”苻睿眉开眼笑,“苻睿,你知道,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就说我身体还是不好,推拒了吧,”郑心竹难掩心头的一丝愠恼,他不知道她恨他么?还是故意地来打击她?那个皇帝,真是――她重重叹了口气。

“我已经替你回绝了,知道你不喜欢去,我也就不去了,天儿怪冷的,先回屋里歇着吧”然后苻睿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郑心竹却轻轻地挣开他,“我自己会走,”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冷,苻睿愣了一下,怔在当风的空地里,心里的忽地被灌满了冷风,透心地凉。

郑心竹步上台阶上了游廊才想起来,回头看他,他正傻傻地站在园子出来当风地儿里,连忙唤他,“怎么还站在那里?受了风,就不是闹着玩了,”虽然语气有点冷,但是苻睿听了却觉得喜欢,连忙地跑上来,替她打起帘子,里面的丫鬟便争先地开了重门。

“最近风大雪厚的,也不能出去,我帮你找了一些书,还有很多画卷,画笔,纸,彩墨什么的,你权当拿来打法时间吧,”苻睿将大氅摘下来扔给丫鬟说,然后又看看她,觉得她的脸色苍白的厉害,“心竹――”他还要说什么,但是她回头朝他一笑,淡然象外面悄然开放的白梅花,在他的心里绽放出千朵万朵。

“好呀,我――很喜欢”郑心竹轻声道,然后便坐在火炉边上,似乎在烤火又象在发呆。

苻睿将所能收集来的上好的各种样子的笔,砚,墨,纸,书都弄了来,堆了暖阁外面又临时辟出的暖间。苻睿除了带兵打仗却并不喜欢这些个玩意儿,别看他收集了一堆的用品,自己却是一点兴致也没有。

他忽然搜罗这些东西却把从苻坚到自己的兄弟一干大臣谋士都吓了一跳,以为他吃错药了,转性了?他也不以为意,顾自的去抢人家宝贝的东西,名家字画书贴,笔墨纸砚都不落下,所以这阵子谁家有这样的好东西都是藏地密密实实的,不让他知道。

“心竹,看看这些东西中不中用?”他已经学了很多郑心竹的生活方式,不再跪着,而且坐在铺了软暖垫子的矮凳上。“怎么不中用,就是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干不吃不喝就在这里写写画画,也够用了,”郑心竹看着那一屋子的用品,虽然她不懂但是看成色却都是极好的,跟着慕容冲读书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么好,想到慕容冲,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突地一下,手便松了力道,一滴墨汁滴在雪白的纸上。

冬天里北方是万里冰封,苻睿都不出门,只在家里习习武,偶尔读读书,大部分的时间却是看郑心竹在那里写写画画,她的画技比先之好了很多,那一枝痩梅却是别有一番韵味,他看不懂,却也知道好,不住地称赞。

然后也会缠着郑心竹教他一些她前些时候写的奇怪的字,他又会讲一些朝堂之上的笑话给她听,“你可知道行唐公?”苻睿笑笑,“他打仗有功,父王赏赐他很多兵书,他却说‘陛下,我打了胜仗为什么还要受到责罚?’哈哈!你说好不好笑?”苻睿笑呵呵地看着郑心竹,她也会报之一笑。

期间慕容凤和慕容泓来过几次,但是苻睿却不让人告诉郑心竹,她也不知道他们来找过她。偶尔的时候想着天气和暖点了是不是去看看他们,也不知道慕容凤母亲的病如何了。

春天,冷冰冰的天地似乎一下子被漫天的春风吹软了,湛蓝温柔的天色看得人心醉,满院的春色跳动着,尖尖的竹笋,嫩嫩的柳芽,桃树杏树辍满花苞。转眼间似乎一夜的功夫,就“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了,”整个长安皇都,烟柳漫漫,桃花鲜艳,春风吹过,便是花雨漫天。

人们跟了花树一起脱下冬衣换了春衣,在春风里温暖的笑,大声的唱歌。整个长安城洋溢在春天来临的喜悦中。

巨鹿公府的别院也悄悄地摘了厚厚的门帘,撤掉重门,推起厚厚的窗帷,挂起轻巧飘逸的蜀地冰魄丝织锦帘,明珠翡翠,玛瑙琉璃,叮叮当当,悦耳动听。

父子同道,肖?

苻睿这几天一直很忙,朝堂上事情多了起来,似乎是辽东那边的战事完全肃清,押解了慕容评回来的人也到了长安。郑心竹乘了犊车前去慕容凤府上,离了还有几条街的样子她便下了车,吩咐她们先回去,看到巨鹿公就说她去探望一下慕容凤的母亲,让他不必记挂。

自己也十二岁了,抬头看看四周的辍满花苞梧桐树,想着初来的情景,最后深深叹口气,自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会想些让自己难过的事情。快到后院角门了,连忙收敛心神,上去敲门。

开门的人一看是她。连忙兴高采烈的跑去通报,郑心竹笑笑回身关上门,她在这个园子也住了一段时间,与她们混得都是极好的。

同慕容凤跑出来的还有一个人,竟然是慕容泓,慕容泓今年有十五岁了,个头已经跟青年男子一样,高高瘦瘦的,相貌却是越发的俊美了,慕容家的男子本来都是个个相貌不凡身材绮丽。慕容凤尽管才十二岁,却是比慕容冲十二岁的时候见高,眉宇间英气逼人让人面对他俊逸的相貌时候更多的是惊叹他气宇轩昂,资质不凡。

“心竹,你――身体好了吗?”慕容凤眼神清亮的盯着她,郑心竹却没有忽略他眉宇间的那抹忧伤。慕容泓微微眯了眼睛,他的眼睛狭长微挑。“道翔,夫人病好了吧,”郑心竹想着走得时候他母亲病得很重,话音未落却见慕容凤神情黯淡,眼睑低垂,敛漫天春光,瞬间都变了模样。

“道翔,怎么啦?”郑心竹急急问道,慕容泓轻轻一叹,“你走了不久,夫人就熬不住了,然后就去了――”说完他的眼神清冷,嘴角微微上斜,恨意便没有任何遮掩的流露出来。

“心竹,你身体不好,快进屋里坐,”慕容凤调整了一下心神,抬头朝她笑笑,看得郑心竹却是心里酸痛不已。宜都王被杀的时候,他几乎伤心欲绝,除了最亲近的人几乎是整日不说话,现在母亲去世――

他们没有进屋,却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了,郑心竹看着眼前的少年,人生的事情从来都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微微的别过眼去,看到一只鸟儿在桃树的枝头叽叽喳喳,鸟儿不知人愁,啾啁飞上重楼,呼朋引伴的享受春天,全不管人厌不厌,漫天柳絮飘起来,遮了眼,似那愁绪点点,擦不干,摸不净。

“心竹,你真的打算――”慕容凤想要问她,却又觉得都是自己的过错,心里又恼恨自己。“什么?”郑心竹回头看他,他隐在葡萄架下,自从母亲死后便一直不再束发,就象郑心竹给他梳的那样,松松的披散下来,倾泄如瀑。“景烨都告诉我了,心竹,我――”他却还是没说完整,心头便纠结难受,他怎么可以让心竹为了自己却走那条痛苦不堪的路?

“道翔,景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郑心竹叹了一口,站起来,走到葡萄架的边上,伸手去揉捏刚生出的一点小嫩芽,“不是苻睿,不过是苻坚,我们都是他的棋子,他不过是――是为了――”心痛的无法收拾,手上不由的力道大了,一下子将葡萄枝折断在手里,“啪”地一声脆响,惊了三个人的心。

慕容凤一下子明白过来,抓他的是苻坚,放他的必然也是苻坚,能让苻坚放人的自然只有――慕容冲,他心头的恨意和屈辱更盛,慕容家的人都将慕容冲看作是一只羞耻,不可提及的隐痛,但是慕容凤却时刻的同情着深陷紫宫的慕容冲,他们都是靠了他的牺牲才活着,尽管屈辱,可是毕竟活着,才有机会。

慕容泓没有说话,但是他紧抿的唇,冷凝地眸却肆意地张扬他的恨意,他几乎忍不住了,如果不是慕容垂慕容暐他们拦住,让他一忍再忍,他不怀疑自己会杀进皇宫去。

“听说慕容评被押解进京了是吗?”郑心竹知道他们都恨着这个太傅,如果不是他一味挑拨使坏,慕容垂不至于举家潜逃,让大燕失去一名良将。“三哥已经和叔父商量,由冠军将军代为向苻王请命,要求诛杀慕容评,一雪前耻――”慕容泓愤声道。“只怕事情没有这么容易,”郑心竹悠悠叹道,抬眼去看慕容凤,又说,“苻坚最是讲究这样的仁义道德,玩弄权术,做表面功夫,慕容评必然不会被杀,”慕容泓一听,“他不杀,那我去杀,”慕容凤连声道,“景烨不可鲁莽,这样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郑心竹也点点头。

郑心竹后来说去拜祭一下夫人的灵位,慕容凤便领着她去了摆放灵位的单间。拜祭过后,又到了正厅坐着说话,却听见有人在哪里吵闹。慕容凤连忙站起身来和慕容泓出去看。郑心竹便也跟了出去。没看到人进来,却听到气呼呼地声音,“我巨鹿公的夫人还要你们通报?就是拆了你们的宅子,慕容凤他敢说半个不字?”然后就看见苻睿气冲冲地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慕容凤的家人。

郑心竹一看他生那么大的气,没有转过弯来,不是让人告诉他的吗?慕容泓一看他气冲冲地走过来,便挺身拦在前面,论功夫他们几个不相上下,但是郑心竹可不想他们打起来,连忙上前,但是慕容泓却拦住她,“她就算答应你了,你也不用总是将她拘在园子里吧,她不是你的犯人,”慕容泓朝苻睿冷冷道。苻睿眸光冷然,瞪着他,慕容家的男人长得好看,也都是做男宠的料,他冷笑一声,鄙夷地勾起嘴角。

他的鄙夷让慕容泓怒火大盛,根本不考虑后果就和苻睿缠斗在一起,慕容凤虽然想阻拦,但是慕容泓的脾气他却知道,拦也拦不住,特别是他知道慕容泓送郑心竹那夜发生的事情,他就甚至有点放纵,只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动手。

心竹一看他们打起来,暗暗叫苦,这个慕容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忍耐,难道他不知道他们的处境吗?还是一味的强出头。

郑心竹连忙冲上去,架开慕容泓的拳头,用身子隔开他们,她虽然也学了功夫,但是慕容泓全力打出的拳头她还是架招不住,如果不是慕容泓看见她冲进来马上回抽,那么她的胳膊恐怕就要脱臼了。

苻睿看见她不管不顾的冲过来,一时更是气急,“你不要命啦?”然后生气地瞪着她,完全没有了一丝的在巨鹿公府那样的温柔神色。

郑心竹没有想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慕容泓竟然也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就打,她伸出胳膊隔开他们,“苻睿,我这就要回去了,不过是来探望道翔的母亲,才知道她老人家竟然去世了――你本来知道,却不告诉我对不对?”郑心竹冷冷的声音让苻睿更加地窝火,她自己跑出来竟然就为了慕容白虏家死了那么一个老妇人?

他哼了一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便往外走,慕容泓看见他粗鲁的样子又要冲上来,慕容凤脸色冷峻挡在了苻睿的去路。“你们别冲动,”郑心竹连忙道,“他没有恶意的,”然后转头对苻睿道,“苻睿,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你凶巴巴做什么?”然后甩开他自己快步地走出去。苻睿盯着当地的两个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跟上去。气得慕容泓飞起一脚踢在院子里那棵桃树上,震落了满树花蕾。

郑心竹提了裙摆快步地往外走,也不理睬紧紧跟着的苻睿,“心竹,你慢点!”苻睿在身后叫她,郑心竹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瞪他,“苻睿,你一会赶着我回去一会让我慢点,你到底要怎么样?”她生气的看着他,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苻睿没有想到她那么生气,愣了一下,却不肯说话,加快了步子拉着郑心竹往前走,等在门外的侍从一看他过来,连忙打起帘幕,他便抱着郑心竹跳上车。

“苻睿,我不是你的犯人,你不要这么紧张,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的,”郑心竹微微挣开他的怀抱,他身上已经有了青涩男子的气息,让她不是很舒服。

“我可记得你是为了他才来求我的呢,而且你住在他家的时候不也是亲密得不得了吗?”他话里的酸意浓浓地不过两人却都不是很明白,郑心竹生气道,“你不是天天赖在我身边,又怎么啦,你――你就知道无理取闹,”她总是用现代的标准来衡量古代的男孩子,十几岁还都是小孩子,但是苻睿却不那么想,“二哥比我小的时候都当爹了,我的弟弟也都成家了,父王问我是不是可以娶亲了,”苻睿气呼呼道,“那你就娶呗,”郑心竹绞弄着腰带,她知道他们氐族人结婚很早,十三岁就可以当爹了。

“那你就是答应了?我明天就去告诉父王,和你成亲,”他喜道。郑心竹没有想到他这么说,愣了一下,“你胡说什么?”她斥责道,“你的兄弟们哪个不是娶了公主贵亲的,哪有随便就娶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女人的?”郑心竹冷眼看他。他却以为她关心他,笑道,“有什么要紧?我是巨鹿公,让父王封你个什么,对了,王大人可是喜欢你的很,让他收你做女儿,不是很好,”苻睿说着往她跟前挪挪,“但是,现在还是不行――”他烦道,郑心竹看了他一眼,也不管他。苻睿却想起和苻坚的对话

“永昌,你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成家了?”苻坚低头看文案没有抬头。

“父王,您不是答应让我娶心竹了吗?”苻睿上前急道,“难道你想塞个什么女人给我?”他向来知道父王会将归顺的部族的女儿许配给众皇子,大哥长乐公苻丕就是这样娶的夫人。

“原来不是说让她做你的侍妾吗?怎么啦?来真的啦?”苻坚抬起头,搁下笔,朝着苻睿笑笑,他最宠爱这个儿子,说不上来原因,他的儿子,苻丕,苻晖都是能征善战,但是他却独独喜欢苻睿。

“父王,难道您嫌弃心竹啦?”苻睿以为苻坚嫌弃郑心竹没有庞大的家族背景,不禁有点着急,“当然不是,”苻坚笑笑,看着苻睿一脸着急的样子,“永昌,我是说要是动心了,就别拖了,拖久了就出了变故,那总是不好,”苻坚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一旁的铜灯。“可是,我又不能对她用强,要是她不愿意,那多不好,”苻睿脸红了,上次他拐弯抹角地问她,她一听要成亲,眼睛瞪大溜圆,“你们都是大尾巴狼呀,我才十二岁,”她气呼呼的样子,眼睛里却是鄙夷,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说了非常下流龌龊的话一样难受。

“苻睿,有的时候,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要看你要的是什么,”他轻笑,目光却低低地没有焦点。“父王,我――我想让她想我对她那样对我,”苻睿难得有人愿意帮助他,将他憋了许久的话吐出来,而且这个人是他最敬佩的父王。

“永昌,有的时候不是等就等来的,”他的眸光骤冷,“时间久了,她自然也会喜欢上你,得到了她的人,难道她的心还能飞了吗?”苻坚冷笑了一声,让苻睿有种错觉,父王不一样了。

“可是――父王,还是不可以,”苻睿有点说不出口,“有什么不可以,你去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你,愿意的话就尽快,不愿意,你问她可有关心的人?可有放不下的事情?”他冷冷道,难道他的儿子要个女人还要如此的费心?不管她再特别,也不可能跑到天边去。

“不是的,父王,是――心竹还没有成人,”苻睿说的时候脸通红,苻坚看看他叹口气,这个儿子这点可不象他,他在他这个年纪儿子都有了。他知道苻睿指的是什么,那她就是个发育晚的丫头了,可是也仅仅是身体发育慢而已。他抬眼看看苻睿,“那有什么要紧,等到成人了,自然可以生儿育女,只要有了孩子,你赶她走,她也不会再离开你了。”苻坚帮儿子出谋划策。

苻睿虽然听父王的话,但是这件事情却觉得还是不能太着急,他见不得郑心竹那副伤心的模样,如果他――他都不敢想。

丞相归来好事近

郑心竹看他半天不吱声,却又来关心他,“你怎么啦? 你放心了,我说了嫁给你就会嫁给你,可是,你怎么也等我十五岁好不好?”郑心竹脸红红的,几乎说不出口。苻睿想到她十五岁他就要十八岁了,大哥十八岁都好几个孩子了,又有点着急,“可是――”郑心竹不想和他辩解这些,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想成亲生孩子,可以先娶别人,你们不是都好几个老婆的吗,有什么关系?”她冷冷道。“什么老婆?”苻睿不明白,“哎呀,就是侍妾,夫人之类啦,”郑心竹有点不耐烦。

苻睿哈哈一笑,“可是我不喜欢他们,娶她们做什么,”他自然地说出口,其实他的父亲,哥哥娶了妻子也不见得是喜欢,或者大多数是看着喜欢,长得好看就收了,但是他和郑心竹在一起以后就不觉得这样,他就时刻想着他喜欢她娶了她,这样他才快乐,要是对着别的女人,和她们在一起睡觉他就觉得别扭。

郑心竹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标准的现代一夫一妻的思想,她都不介意他拿个什么劲?“随便你啦,”郑心竹扭头撩起窗帘去看外面。

长安宽宽的街道两旁是整齐的青瓦房,围墙却不甚高,能看到里面的桃花杏花,梧桐婆娑着伸出枝桠,挑满花苞,空气中便随风荡漾着淡淡的花香,湛蓝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一样的天空,云朵慵懒的随意飘荡。

“心竹,你愿意嫁给我吗?”苻睿又来问她,她随口道,“愿意,我不是早答应你了吗?我愿意,”她的声音平淡,心底里却极力的压抑着什么,“如果没有慕容凤的事情,你愿意吗?”苻睿想知道她是不是只是因为慕容凤或者慕容家的人遇到危险了才会被逼着嫁给他,他希望她是诚心诚意的幸福地嫁给他。

“你有完没完?”郑心竹一下子火了,她就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逼着她嫁给她,却回过头来问她是不是自愿的,如果她现在说不愿意他能放过她吗?她才没有那么傻,他们一家人都是变态,卑鄙无耻的人,她陡然的怒气让她的脸憋得通红。

苻睿一看她生气了,心一下子冷了,却竭力地忍住。郑心竹看他面目紧绷,眼眸如同蒙上冰雾的琉璃,又觉得自己对他太苛刻,但是却狠心地别过头去不理他。

回到巨鹿公府郑心竹就没有机会出去了,苻睿是铁了心将她关在府里,她要出去便有人跟着,不出去门口也有一堆的人等着伺候。

除了宫里的聚会,她就只能呆在府里。去了几次她却都是憋了一肚子气,都是苻睿的兄弟,还有公主,王爷的儿子们,只有一个人她看得还顺眼点,也是一名降臣叫杨定,不过他一投降就被苻坚招为驸马,所以郑心竹觉得在对待俘虏的问题上,苻坚其实是不一样的。长乐宫苻丕的正室也是投降部落的公主,清河也是公主,但是待遇却就不一样,慕容家的少年英雄很多,却没有一个是能够做驸马的。

慕容评被苻坚派出去做了范阳太守,很多的旧燕王爷都被苻坚派出去做了边境州郡的官吏,但是他却将自己的子侄等大肆封王封侯派往全国各地,一时间长安城内外痛哭声声,悲雁啼鸣,引得很多人说是家散国破的前兆。

待到盛夏六月六日苻坚又封赏镇守关东六州的王猛,为丞相、中书监、尚书令、太子太傅、司隶校尉,其特进、常侍、持节、将军、侯爵则仍旧保留。到了八月王猛便从邺城返回长安。

王猛返回长安的时候,苻坚亲自出城迎接,一干皇亲国戚浩浩荡荡,从长安城络绎不绝一直行出十几里路。

苻睿带了郑心竹乘了车一同参加迎接王猛的仪式,实际也就是让她跟着散心,他不强娶她,可是却也不肯让她随意出府,也许父王说得有道理,只要管住她的人,她的心能跑到哪里去?但是看着她在府里总是淡淡的话也少,除了看书作画就是发呆,他又心疼得很。

苻睿骑了马跟随在苻坚身旁,阳平公,太原公等一干人还有太尉李威以及一帮谋士皆华服贵冠出行,长安城的百姓听说王大人回朝,更是将旷阔的大道两边站得满满的。

盛夏的长安也极为酷热,因为城高墙厚,加上深宅大院也多,太阳明晃晃的在天上火辣辣地炙烤大地,整个长安就像是个蒸笼了。郑心竹的衣服已经稍微改良过了,她将长长的内衣改短,然后外面的锦袍不变还是轻绡透薄的细锦以及素娟,但是因为里没有中衣,所以也凉快了很多。没有了中衣,所以胸前的链子和戒指便隐约可见,她都是拉紧了衣领不欲让人看见,特别是苻睿。苻坚看见她还是淡微微的笑得和暖,但是郑心竹却从他的目光中读到一抹威胁警告的气息。她从来不会正面的忤逆他,但是当对上他如有所思的笑容时,她也只是淡淡的笑,仿佛他只不过是路边的一棵树,一棵草,她对了树和草会真心的笑,对了苻坚眉眼在笑,心里却积聚浓浓的不屑和恨意。

郑心竹第一次感觉到不自由,感觉到有心无力,被人控制得死死的。她躲在车里胡思乱想的,根本没有顾及到周围,也不知道行了多久车却停了下来。她微微探出头去,吓了一跳,这黑压压的人群,简直跟迎接皇帝差不多,苻坚经常对苻睿他们说,“你们对待王公要像对待我一样。”对他极为推崇。

郑心竹正想下车就看到苻睿朝这边走来,见她探身出来连忙快步过来将她抱了下去。然后牵着她的手朝苻坚和王猛走去,郑心竹想把手抽出来,苻睿却紧紧地握住不肯让她挣开。

苻坚揽着王猛的肩膀,亲密地说着什么,再见到王猛郑心竹却觉得恍然如梦。王猛看见她站在苻睿身边朝她笑笑,“丫头,我们又见面了!”风吹过,他的须髯轻轻飘荡,郑心竹看着和他挽着的胳膊,这个苻坚,呸!郑心竹见礼完毕便站在一边,王猛却走得近点牵起她的手,“在长安还住得惯吗?要是闷了去我府上玩耍也是可以的,”然后回头朝苻坚笑笑。

苻睿连忙给苻坚使眼色,苻坚看他紧张的样子觉得好笑,拍拍他的肩膀,他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个头都快赶上他了。苻坚哈哈一笑,“景略,要是喜欢,认了做个女儿,这样,我们也做个儿女亲家,怎么样?”苻坚热切地看着王猛,伸手扶着王猛的胳膊。

王猛一听,然后回头看见苻睿有点赧然的样子,哈哈大笑!“倒是不错的提议,丫头,你觉得怎么样?”转头去看低头咬着嘴唇的郑心竹,他上次见她,是和慕容冲在一起,现在才几年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而且主上竟然?王猛心中微微有些不快。

“心竹拜见义父,”郑心竹连忙下拜,有个干爹怎么也比自己一人强吧?苻坚哈哈一笑,挽着王猛大步地向前走,带他一同去拜祭祖庙。

苻睿上前牵住郑心竹的手,黑灿的眼眸清亮如水,嘴角微微地露出会心的笑意,旁边的苻晖擂了他一拳,“永昌,现在顺心了?”然后斜睨了郑心竹一眼,郑心竹对苻晖却没有什么好印象,他粗鲁而且霸道,一副我瞧你不起的样子。

经过长安街道,百姓们热情高涨,激动地喊着大王,丞相,郑心竹觉得凭心而论,苻坚是个好皇帝,他礼贤下士,重用贤臣,体恤民情,宽礼待人,但是――

郑心竹抬头看看天上的烈日,炙烤无比,树间的知了嘶声地鸣叫,不过比起现代的夏天却觉得不知道凉爽了多少,驰道两旁的宽宽密密的林荫遮住阳光,便觉得凉爽舒适。

郑心竹抱了胳膊斜倚在树上,闭了眼睛感受往来的风,周围非常的安静,天子銮驾而且是祖庙,方圆几里都是鸦雀无声,除了风声,知了嘶鸣。

迷迷糊糊地似乎是睡着了,世界如此的安静,却看到那个明丽的自己坐在对面朝她笑,“你怎么又来了?”郑心竹叹口气,“我可没有叫你,”她觉得不可思议,“你不叫我,我哪里会出来,”另一个自己笑嘻嘻的,眼波莹莹流光溢彩,郑心竹觉得比自己漂亮多了,“你肯定又烦心了,难过了,所以说不出口的话就会找我诉苦,”另一个自己唉了一声,挑挑眉毛,然后双手交叉脑后,躺了下来,“我不想嫁给他,我――我想――”郑心竹忽然哭了起来,“我不想凤凰受苦了,虽然我看不到他,但是我知道,他好久不说话,不笑,不开心,他――”郑心竹心酸地一下子坐下来,“心竹相信我,你的心酸我都知道,因为我是你,你是我,我能告诉你的不会不告诉你的,”另一个自己看她伤心的样子,轻轻的揽住她,“跟着王猛,心竹,他会帮你的,”另一个自己想说什么,但是又觉得非常痛苦的样子,惩罚还远远没有结束呢,是福是祸,只能看她自己的抉择!

“心竹,心竹,”苻睿看见郑心竹跌坐在地上,手扶在心口上,着急的唤她,然后又气道,“都死了吗?人呢?”郑心竹一下子被他吓醒,才发现又做梦了,“你喊什么?我很好,整天咋咋呼呼地,”郑心竹瞪他一眼,苻睿看她没事情,笑了笑,放了心。

等苻坚他们出来的时候,郑心竹连忙迎上去,“义父大人,”她甜甜一笑,晃得苻睿眯起眼睛,他好像从来没有看她笑得如此甜美过,忽然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竹,有什么事情吗?”王猛就觉得和这个女孩子有缘,也是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她像自己的女儿一样亲切,不过看年纪她做自己的孙女都绰绰有余了。

“心竹拜见了义父大人,义父大人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呀!”郑心竹盈盈一拜,说道,“噢!你想要点见面礼呀!哈哈!”王猛扭头朝苻坚笑,苻坚笑笑,“心竹,王大人为官清廉,朴素节俭,恐怕好东西没有巨鹿公府上多呀!”说完和王猛相视一笑。

“陛下,义父,您会错意了,心竹不是这个意思,心竹的意思是,既然有了父亲,是不是可以去父亲的府上居住,这样有了父亲的教诲,心竹也会更加的懂事,”郑心竹一拜在地。苻坚愣了一下,看见苻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却听到王猛道,“你若要去我府上住,还不是随时欢迎?就怕――”他若有所指地看着苻睿,苻睿却立刻上前道,“心竹若要去丞相府居住,自然可以,不过就是叨扰丞相多加费心照顾了,”然后将郑心竹扶了起来。

郑心竹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大起来,却硬着心肠刻意地忽略掉。

苻睿亲自收拾郑心竹的衣服用器等物件然后送到丞相府去,丞相府在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前方,离巨鹿公府也不远。

苻坚亲自下令为王猛修建的丞相府,庄严气派,宅院四四方方占地宽广,里面青瓦屋顶鳞次栉比,端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

从正门口进去,穿过前面的大院,便是高大雄伟的前堂,前堂一排五间青瓦房,挑青檐,如同皇宫雕梁画栋。进了前堂绕过当地摆放的紫檀香木的大屏风到了后面穿过几厅便来到后面住人的院子。垂花门,雕花游廊,楼台水榭,别园林立,却丝毫不比巨鹿公府差,苻坚对王猛自是极好的,即是君臣,又情如兄弟,他常常说得了王景略就像刘备得了诸葛孔明,让他如生双翼。

明媚少年心花艳

王猛派人给郑心竹 安排了别院,他安排的地方她很喜欢,和巨鹿公府的差不多,清幽别致,不奢华不张扬。先让她休息一下,说等一下派人请她去前堂,给她介绍家里的人。

“心竹,你且放心住着,不要觉得拘谨,要是缺了什么东西不好意思告诉丞相大人的,你就派人告诉我,我帮你弄了来,还有,别委屈了自己,别在开了窗户当风的地方睡觉,别总是闷在屋子里发呆,闷了叫人找我陪你出去玩,不许去慕容凤慕容泓他们那里,”最后一句说得坚决,郑心竹听他开始唠唠叨叨的时候还觉得很感动,后来听他这样说也就没有理他。

苻睿走了以后,郑心竹便跟着王猛派给她的贴身丫鬟刘熏去前厅拜见王家的一干人等。出了别院门口,顺着细白石子小道,曲曲折折,又过了几道垂花门,然后便是正院的扶手游廊,一直走到尽头下了台阶,再一段距离就到了大堂。

大堂里聚满了人,男男女女,主子下人等,王猛和夫人刘氏端庄跪坐在大堂正对门口的位置,旁边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妇人,是王猛的妾侍。下面两排几个年长的,年轻的,少年的男子,还有几个女孩子。他们衣服朴素不似平日里看到的那些官宦人家锦衣华服,环佩叮当,金玉钗钿的模样。

郑心竹不用丫鬟搀扶,轻轻地甩开她的手,在满屋子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到王猛和刘氏下方,盈盈下拜,“心竹拜见父亲母亲大人,祝二老身体康泰,笑口常开!”说完轻轻地磕头在自己的托在地面的手背上。她一路走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点不知所措,头脑发昏,腿脚发软,但是她还是镇定自若地坚持下来,至少表面是镇定的,微微地笑着。

王猛哈哈一笑,“快起来,”然后朝刘氏使眼色,刘氏早就急不可待地站起来走下三级台阶,赶紧扶起郑心竹,“夫君,真真就是我们的女儿了,看着眼熟,”刘氏拉着郑心竹的手,朝她细细地打量几眼,“我那些日子对你说我可能会有个女儿,你却说我人老了开始痴人说梦,说我生不出来,我生不出来,难道还找不到女儿不成?”刘氏冲着王猛娇笑,郑心竹见她虽然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却不见老态,肤色均匀,身材适中,一脸的富态,但是一笑起来却是眉眼弯弯,虽不是绝色,年轻时候却一定是个美人。

刘氏只生了三个儿子且都在已经长大成家,王猛七七八八子孙也不少,有的在外地做小官,大多数却是都务农。王猛官高权重,功勋卓著,但是他的儿孙们却基本都是务农为主,入仕者少,除非几个特别有才能的,苻坚不肯埋没人才多次强留他才肯放出去做个小官。

王府的人个个都朴素和蔼,没有半点的架子,又都觉得郑心竹是个文静可心的人,所以都跟她处的很好。

八月的时节,桂花飘香,那淡金的的,银粉的,朱红的一簇簇一团团的桂花,散发出浓郁悠远的香气。天空中那轮明月洒下万点银辉照在随风摇曳的桂树上,叶子跳动了月光越发显得清莹明透。

王猛领着郑心竹他们几个在月下闲话家常,后来夜深了,他们几个都告辞散去,只有郑心竹斜斜地偎在桂树下面,淡淡出神。

“心竹,来了这些日子,住的习惯么?兄弟姐妹相处可感觉顺心?”王猛捋着须髯,看着郑心竹有点面色沉郁地隐在树下暗影里。听到王猛问自己,郑心竹连忙欠欠身子说,“谢谢父亲关心,父亲日理万机还来关心我们这些细屑生活小节,却是浪费时间了,”郑心竹连忙站起身来,从树影里走出来。“心竹,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开朗明丽的女孩子,不要让生活中的苦难揉缩了你的心,开心一点,”王猛朝她笑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一脸黯然的样子他就觉得不忍,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却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就像二十几岁的历经沧桑的女子。

“父亲,有件事情,不知道应不应当说,心竹知道您感激陛下的知遇之恩,一直都是倾力相助,而陛下对您也是极为信任,”郑心竹顿了顿看着王猛。

王猛朝她笑笑,“心竹,人一生找到一个知己不容易,特别是如此信任的朋友更难,你想说什么呢?是不是--?”他就着月影去看她。郑心竹连忙跪下来,“父亲,心竹希望您可以劝说陛下,放了---”她极力地忍住但是还是抑制不住的些微颤抖,王猛连忙扶起她,叹道,“心竹,你放心,事情自然有它发展的规律,”然后又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夜深了,你早些去歇着,要是身体不好了,巨鹿公可是会心疼的?”他哈哈一笑,笑声爽朗,回荡在桂花丛中。

王猛白天上朝还要经常留在宫里和苻坚谈论国事,有了郑心竹刘氏却觉得非常贴心,郑心竹很懂事,而且总是能说道她心坎里。一有空闲刘氏也拿了活计带了丫头到郑心竹的别院里去呆着,和她聊天解闷,而郑心竹也知道是王猛他们怕她无聊才总是派人来和自己说话,虽然她现在并不是很想和人闲聊,但是也不好拂了别人的好意。

“心竹,”刘氏一边飞针走线绣着小巧精致的荷包,一边和郑心竹聊天,“我看巨鹿公的态度似乎是除了你不会再纳妾了,这不但在我们大秦即使在整个天下也少见了吧?心竹,巨鹿公对你这么贴心,以后你会很幸福的!”刘氏笑眼微微眯起。郑心竹正低了头帮她描花样子,没有抬头她只是轻声道,“那也只怕由不得他了,他现在是还小,过些时日,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刘氏以为她担心,连忙劝她,“心竹,你放心,我看那就算 巨鹿公会纳妾但是对你肯定也是最好的,你尽心地对他好,他哪里会不知道?”刘氏低头轻笑,神色间却有一丝娇羞,郑心竹低头并未看见。

相必她是幸福的,郑心竹瞥了她一眼,四十几岁,虽然是个续弦,但是王猛对她却极为尊重,妾室子女对她又是极好的,她为人善良温柔,自然会幸福了。郑心竹恍然间却好像真的把她当成了妈妈的感觉,“母亲,父亲为官清廉,而且主上赏赐的财物都推拒掉了,就靠了父亲的俸禄一大家子生活能够吗?”她停下画笔,然后将花样拿起来用扇子扇。刘氏没有想到她这么说,叹口气,“谁说不是?而且你父亲他还不许家里的人出任仕官,收入不多也就是刚够,不过,心竹,我们也不觉得为难,反而觉得过的舒心,没有堆成山的金银财帛,我们可以睡得很香甜,一家人和睦美满,才最幸福,”刘氏笑得如同窗外淡雅宁静的桂花,性柔香远。郑心竹看着她,觉得刘氏真的很不简单,夫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但是她却淡泊名利,为丈夫密不透风得守着后院。

正在聊天闲话,小丫头欢快地跑过来,“夫人,心竹,巨鹿公来了!”郑心竹一直要求那些丫头们叫她的名字,刘氏也不介意,丫鬟们乐的和她玩成一片,更当自己家的人。一听巨鹿公来了,刘氏连忙站起来笑道,“人真是不经念叨,才刚说那,就来了,”扭头从支起地糊了窗纸的高窗外看见苻睿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待到了窗口却略微顿了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袍放慢脚步踱进来。

刘氏回头对郑心竹笑,“巨鹿公却是个细心的人呢,”然后又叫了小丫头们,你们伺候了茶水然后就到外间候着好了,我也回去了,原打算出去逛逛的,心竹,你也别冷落了巨鹿公,两个人说说贴心话 ,”然后笑嘻嘻地带了丫鬟走出去,在外间遇到苻睿互相见了礼便走了。

苻睿自从郑心竹离开巨鹿公府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平日里也不大有精神,倒是已有时间就往丞相府跑,惹得苻坚和兄弟们都笑话他,他虽然脸红,却是不以为意,跑得更勤。“心竹,我来看你了,今天可好?”苻睿看郑心竹低了头在描花样子,便走过来。

“你反正天天都是来地,我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的?”郑心竹不抬头,她虽然不喜欢他天天来看她,但是也不好拂逆了他,怕他不开心又要生事端出来。

“你父王不是封你去邺城做侯爷的,怎么推掉了?”郑心竹不抬头看他,只是低着头,发丝挡在眼前,连花样子也看不见了。“我跟父王说等成亲以后才去,现在去了,我又不舍得――”他想说的清楚点,但是怕郑心竹说他不正经,用了那样的法子逼着她答应了他,他又看的紧紧得不肯她和慕容家的人见面,按说也改放心了,但是他还是心头有种莫名的慌乱,他不知道父王的办法到底是不是真的管用,他留住她的人,万一伤了她的心,那不是让她一辈子都恨他?他们一辈子都不开心?

但是看着郑心竹微微低头的模样,他的心又定了下来,按照父王说的,总归自己不会后悔错过了。她发丝垂在脸侧,露出细腻白皙的颈项,精巧圆润的耳垂带了温润滑腻的白玉耳坠,在微微凹陷的细腻肌肤处轻轻晃动,闪出一片柔和的光晕。头发挡住看不见他的脸,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拢她的发丝,心却跳得厉害,正在这个时候郑心竹一下子抬起头来,吓得他赶紧缩回去。

“听说你父王把慕容家得很多人又封官放出去做郡守长史了?”郑心竹随口说着听来的消息,“嗯,慕容垂家的一些人都封了太守之类,慕容泓做了北地长史,慕容凤去了洛阳附近,”苻睿拣那些她认识的人一一做了说明。平日里和她说话都是他自顾自的说,今天难得她主动来问他,他说的就更多了。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于别个女孩子他看都不想去看她们对他说话他也嫌烦,罗里罗嗦的不爽快,可是对于郑心竹,他就巴不得她罗嗦一点,又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她面前罗里罗嗦了。

郑心竹任他顾自地说,偶尔也插两句话,他现在五官开始长开了,浓眉大眼,眼神清亮,鼻梁高挺,温软饱满的唇,略尖的下巴,成了一个帅气阳刚的青年了。幸亏不象苻坚,郑心竹有的时候也感叹,如果他长得像苻坚,自己如何能日日面对于他?

太后欲把鸳鸯点

古代的冬天总是来得早,郑心竹一直不习惯这样宽松的冬衣,尽管束了袖口,但是冷风还是能灌进衣袖,让人遍体生寒。

院子里的几株早梅竟然早早地开放了,开得晚的残菊还未干枯,郑心竹便着人搬到房间里来,还有苻睿帮她寻来的冬天开的雏菊,细条针菊,放在温暖的房间里,开得鲜艳。拢旺了炉火看书写字,郑心竹一日重复一日,虽然才十二岁倒觉得自己成了退休的老人。古代没有多少消遣,她又没有心思去折腾什么好玩的玩意,每天倒是宁愿这样闷了下来,什么时候苻睿嫌烦了,不会再来理她。

王猛夫妇一家对她很好,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又多读了些书,加上怎么也快读完高中,所以有时候和王猛谈论起来,王猛便觉得非常的畅快,她总是能知道他说什么,而且还加以附和。王猛属于法家人物,对于法治的理念比较强烈,自从做了丞相以后,更是刚明清肃,善恶著白,放黜尸素,显拔幽滞,劝课农桑,练习军旅,官必当才,刑必当罪,秦国越发的国富民前,境内大治。而郑心竹毕竟受法治观念熏陶比较浓厚,所以经常能给他提出一些他觉得非常新颖切实可行的想法,所以王猛经常和苻坚说,如果是男子,上朝为官当是国之栋梁。

郑心竹经常把苻睿送来的东西转送给王猛的子女小妾等,而且她为人宽厚温和,与世无争的样子,丞相府里的人都分外与她亲近,特别是丫鬟刘熏,本来是刘氏娘家的丫头,因为生的俊俏伶俐,被主母不喜,后刘氏带了来家,现在跟了郑心竹却觉得欢喜得紧,她比郑心竹大了几岁,却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这日因为外面风雪太大,关了门窗和刘熏几个在房间里闲聊说着听来的故事打法时间,突然刘氏的大丫头急匆匆地来说太后宣郑心竹进宫。郑心竹除了跟着苻睿一起去给太后请过几次安,从来没有单独和那位严厉睿智,深不可测的太后打过交道。深不可测是太后给她的感觉,她只觉得太后那双智慧犀利的眼睛仿佛能洞穿所有人的心思,很少有人敢和她长时间对视。

刘氏免不了前前后后都嘱咐一番,让刘熏陪着郑心竹一起坐进马车里,然后又多派了个小厮跟着,如果有什么事情提前回来打个招呼。

“心竹,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刘熏毕竟年长她觉得事情很奇怪,便帮着郑心竹分析,“太后前几天不是刚宣了你和巨鹿公去了了?而且以前也从来没有让你单独去过,现在不但让你自己去,事情不是很奇怪吗?”刘熏瞪着水灵的大眼忽闪忽闪的。

郑心竹朝她笑笑,“太后是明事理的人,找我可能有什么事情,我们哪有那么多怀疑?倒是你,上次一起进宫差点没惹祸,那个苻晖原也不是什么特别正经的人,要是他再讨你,我可就管不住了,”郑心竹逗她。

“心竹,你可不能这样呀,自己找了贴心可意的人儿,就把我拿了做了人情,”她笑眯眯地嗔道。贴心可意这个词让郑心竹呆了呆,却又轻笑,回头挑起窗栊,头一下气。车窗外白雪茫茫,雪地上纵横交错的车辙印,厚厚白白的积雪被压得松散,却不脏。

“哎呀,心竹,冻死了,还把帘子挑开,快关上吧,”刘熏喊着,然后将棉被往郑心竹身上又捂了捂,“心竹,你怎么越发的痩,巨鹿公都那么往死里疼你了,真不知道还要怎么个好法了,可是你还是越来越瘦,”刘熏顾自说着,没有注意到郑心竹清瘦白皙的脸颊慢慢的沉寂下来。

长乐宫里端的是冰雕玉砌的宫殿群了,白玉的树,冰雕的楼,扫过的石板路上又接着落满厚厚的雪花,天空也是灰暗阴沉的没有一点清朗的兆头,压得心头都是闷闷的。

郑心竹一来就有人通报,刘熏她们却被拦在外殿,宫婢们只领了郑心竹进内殿暖阁去拜见太后。太后苟氏正手捧了暖炉和一人并排跪坐在矮矮的暖炕上有说有笑。郑心竹进来立即下拜,起来的时候却愣了一下,和太后坐在一起的却是太尉李威李大人,虽然她也听说李威和太后关系不同寻常,但是却从未亲眼见到,现下却看见他们亲密地有说有笑,微微有些尴尬。

苟氏不以为意,让人在下首帮她放了矮几在席子上跪坐了,然后又赐了热茶点心。却又和李威在一旁调笑,不来理睬她,郑心竹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么大的电灯泡她还真是当不起!

“伯龙,敏儿今年也虚龄十六岁了吧?我可是听说她一直喜欢永昌所以不肯出嫁,我看倒也值得成全,小儿女的感情,自然来的腼腆一些,说不出口的,我们要是题着张罗了,她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李威只轻笑,并未答话,底下的郑心竹却觉得浑身更加的不自在,原来太后是为了这事来的。

李威的孙女李方敏,小子敏娥,听说一直喜欢苻睿,不过她却没有见过,苻睿也从不说起,只有王猛偶尔说过李威跟苻坚提,苻坚说苻睿不愿意倒还不如找个愿意的儿子,这样免得小夫妻以后过不好。

“心竹,虽然我们氐族不比你们汉人,不那么过分讲究什么三从四德,七出八条之类的,但是作为皇子的侍妾却是需要知道自己的本分,永昌是王爷,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为了子嗣昌盛你也该多劝劝他,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美丽的女子?谁会拒绝多娶几个?我们都知道永昌这孩子宽厚大度,脾气却不是很好,可是最听你的话,你也不必管着他,没由的让人笑话了去,”太后慢条斯理的说着话,可是语气里却是浓浓的警告意味,说话的时候眉梢高高扬起,尾音拖长上扬,听得郑心竹心里蒙地一下,

连忙道,“太后明鉴,心竹从来没有不允许巨鹿公娶妻纳妾之类的话,只要巨鹿公喜欢的,无论多少心竹自然不会干涉,”她朝着太后拜了下去,

太后咯咯地轻笑,“我也知道永昌喜欢你的紧,如果不让他纳了你,他是不会罢休的,这孩子现在小,认死理,跟你时间长了,难免受点影响什么的,这样吧,你就回去问问他,太尉的孙女李方敏,他愿不愿意,指婚的事情原是陛下做主的,我们也不好逼了他去,倒是你去和他说最合适,我们也就是要看你的意思了,”太后说得轻巧但是一字一句却都是针对郑心竹霸夫嫉妒,不肯让苻睿娶妻纳妾。

郑心竹也不再辩驳,他们认定的事情往往不会让你解释,解释了也不会相信,反而更生事端。“心竹尽力,”郑心竹心中无奈万分的叹息。

“心竹,做女人做妻子,都要有个分寸,守着该守的本分,没有人会来责怪你什么,去吧,回去好好劝劝永昌,挑个好日子把事情办了,巨鹿公府也不能总没有女主人。”说完她转头又和太尉说笑。

郑心竹连忙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