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春还未褪去,初夏悄然来临。

四月份的时候,天气出现异象,有彗星出现在尾宿、箕宿之间,长达十多丈,经过太微星垣,扫掠东井星宿。寺天官记载:“彗体无光,傅日而为光,故夕见则东指,晨见则西指。在日南北,皆随日光而指。顿挫其芒,或长或短…”。太史令张孟对苻坚说:“彗起尾箕,而扫东井,此燕灭秦之象。”因劝坚诛慕容暐及其子弟。苻坚没有听从,斥责张孟道,“现在天下大定,谁敢有二心?爱卿不要陷害忠良啦,虽然慕容氏故燕旧部,但是终究现在归顺我大秦,我们自当一视同仁才好,以后切莫再提!”阳平公苻融也上奏要求击杀慕容氏族,苻坚回复道,“朕方混一,以六合为一家,视夷狄为赤子,汝宜息虑,勿怀芥蒂。大惟修德可禳灾,苟能内求诸己,又何惧外患乎?”接着又封慕容暐做了尚书,慕容垂为京兆尹。

不过因为彗星的事情,苻坚却带了人南祭天北祭地一番,然后堵住众人之口,让他们不要在说什么。

时慕容凤慕容泓已经出任在外,郑心竹除了丞相府便没有了可去之地。现在人心慌慌都在议论彗星事件,尽管皇帝祭天地,但是坊间百姓却依然议论不休。

刘熏看郑心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提议带她出去散心,郑心竹经过刘氏的许可,便和刘熏一起乘了马车慢慢地走。

长安城宽阔的大道,街市繁华,人潮熙攘,四月夏初,丽日和暖,天气清明,空气中花香浓郁。他们赶了车一路向北,穿过绕过集市径直出了北门,郑心竹想去田野里看看,呼吸一下泥土的新鲜气息。

田野里绿草如茵,花团锦簇,蝴蝶追逐花香,花香随风荡漾,触目所及,绿涛阵阵,飞红万点。躺在草地上,天空一望无际的蓝,云彩似是细致到了极点的丝绢,丝丝缕缕,如同美人鬓间的发丝清透明媚。

一片空明静谧,刘熏也不打扰她,顾自在一边采摘野花编成花篮。

“救命,救命――”凄婉的呼救声划破静美的画面,郑心竹立刻坐起来,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声音似乎从不远处的树林传出来的。郑心竹连忙从车夫那里要了马鞭,快速地跑过去,刘熏和车夫紧紧跟在后面。

冲过去的时候只见地上一个素衣净面的女子,容貌娟丽,被两个大汉拖着,她凄婉的呼叫声令闻者动容,郑心竹想也不想立刻出声呵斥。

那两个大汉一看竟然又来了三个人,还有两个更加美丽的女子,看穿戴打扮却似贵族女子,不禁心花怒放。送了那个女子上来一个拉刘熏一个抓郑心竹,刘熏哇哇大叫又踢又抓,郑心竹待到他走近了,进入势力范围,便挥鞭抽出,因为是马鞭所以鞭梢很长,如果今天乘了牛车,那么连鞭子都不带了,郑心竹不禁暗自庆幸。

一鞭抽在冲过来的男子脸上立刻抽起一条红红的浮印,疼得他啊啊直骂娘,看着另一个去拉刘熏,郑心竹一鞭卷过去,抽在他的手臂上,初夏正午,衣服穿得少,抽在胳膊上十分的疼,那大汉立刻放开刘熏,合二人之力向郑心竹欺进。

幸亏两个大汉就是有蛮力,并不是真会功夫,饶是这样,郑心竹打得有点吃力,一个大汉顶着鞭子冲过来,郑心竹一招用老招式来不及变化,眼见他直直冲过来,只好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脸上,大汉头往后扬手却来抓她的脚,郑心竹不想被他碰到,只好脚迅速下踢,然后右手翻转用鞭尾狠狠抽上他的头,自太阳穴处,大汉受不住,捂着脑袋滚在地上。另一个大汉偷袭了过来,一旁的车夫一看立马大叫着冲过去,用头顶他的肚子却被大汉一把扔开去,车夫年纪大了,王猛家的下人很多都是有点残疾活着年纪大的人,他为人宽厚,总是把那些人家不愿意用的人雇回家,

刘熏连忙去扶车夫,郑心竹却缓过来,一鞭抽在大汉的眼睛上,抱着头在地上抽搐,鬼哭狼嚎的叫。郑心竹没有想到自己会打得那么狠,连忙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出手重了点,今天没有带钱在身上,二位可以去长安丞相府王大人家,我们会补偿二位的,”她温言软语,但是出手却狠辣,两个大汉本来怕了,现在一听丞相府,两人爬起来一溜烟就跑了。

气得刘熏直骂胆小鬼,然后拉着郑心竹笑得灿烂,“心竹,你功夫也很好呀!谁教的?”“苻睿,”郑心竹不想再给她解释慕容凤慕容泓的事情,所以直接说是苻睿教的,刘熏双手交叉抵住下巴,“好羡慕呀,英雄美人,花前月下,拳来脚往,你侬我侬,啊!好美呀!”她自己在陶醉。

转头看却见郑心竹已经在询问那个女子了。

“这位姐姐,怎么会遇到歹人?伤着没有?”郑心竹连忙扶起她,虽然满脸惊恐,梨花带雨的模样,但是面容姣好,清丽脱俗,不由让人心生怜惜。

“奴家山东人士,和夫君到北方来做茶叶丝帛生意,却不曾想遇到了强盗,将我夫君打伤,还要――呜呜!”话未完哭了起来。

郑心竹连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泪,“大嫂。不必伤心,可带我去看看你家夫君?”她虽然心里有点害怕,但是还是鼓起勇气,血没有什么好怕的,她不是决定以后要去军队的吗?

“请女侠随我来,”女子看她功夫耍的好,竟然叫女侠,郑心竹也不以为意,跟了她过去。却见到不远处一辆马车,马车普通的载人载货的马车,一个差不多三十岁的男子躺在车厢里,面目赤红,左臂到前胸的地方用衣服粗粗的包了,依稀可见丝丝血迹。

郑心竹一下子有点犯难,如果她带了他回府肯定不行,“你们可愿意去官家?”郑心竹想别人照顾他们更方便一些,那女子却神色微微一变,但是看郑心竹小女孩模样就说道,“您有所不知,我们犯了官司在身,有个地方长史他――因为不愿意被侮辱,我的夫君就把他给杀了,所以我们不敢走官道,专走僻静小道,现在我的夫君又重伤,奴家,呜呜!”她说着又低头哭起来。

郑心竹没有见过古代的山东人,但是却听人家说北方风大,天气干燥,女子大多都皮肤皲裂,面色稍微黑红,哪有如此晶莹剔透的肌肤?如果她是富家的妻妾或者南方来得倒也有可能。“这样吧,你们且先进城,我帮你们找大夫,想必你们钱也被抢光了,就帮你们连客栈也找了吧,”那女子连连下拜感谢,又道,“奴家夫君重罪之身,还望姑娘保守秘密才好,以后我们定当全力报答!”郑心竹连忙扶起她,“夫人您严重了,”她越看越觉得这女子不平凡,那么和她一起的男子应该也不会是粗鄙之辈,然后便答应替他们保守秘密。又扭头对刘熏和车夫嘱咐一番,车夫是个老人,本来就不多事,而且他平时专门做郑心竹的车夫,郑心竹待他极好,他 非常感激,而且丞相府也从未吩咐待郑心竹还要留意汇报什么,所以他根本不多话。而刘熏最是喜欢那些两情相悦的才子佳人故事,看到那女子容貌美丽,气质不凡,加上与丈夫同生共死的气度,她早就感动的稀里哗啦了。

郑心竹和刘熏先留在外面,她觉得奇怪,这长安附近怎么会有强盗?那两个男子也不会功夫,紧紧是见色起意?他们断断打不伤那个女子的丈夫,他的丈夫正当壮男,身材高大的模样,郑心竹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看着他们却都是正直之人,也不去追究。

车夫赶车将他们送进城然后找了家客栈住下来,说是自己外面的亲戚,还让店家不要乱说,免得自己的主子知道了不好说又请了大夫,多给了银子,只说是亲戚来的路上遭了贼。

再出了城接了郑心竹他们,便回去丞相府,天色也不早了,便没有去客栈看他们,打算过天再去。

无意闻得君消息

“心竹,巨鹿公这两天没有来了吧,一定是――”刘熏撅着嘴有点不乐意,郑心竹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笑笑,“倒像是你要嫁他一样,”然后拿了棉巾子洗脸。刘熏脸一红,“你这可没有正经了,我哪里想嫁给他了,又不是你觉得好的别人也觉得好!”她白了郑心竹一眼,脸红扑扑的。

郑心竹一笑,然后将棉巾递给她,“他最近有点忙,现在朝廷事情多,加上出了这么档子大事,秦王又拜天又祭地的,他也忙坏了,让他天天跑也累,”郑心竹将手脸擦干了然后去换了衣裳等了去给刘氏请安。

“听说巨鹿公最近要离开京城,去雍州,你也不去看看他?”刘熏收拾好了,拿了郑心竹帮刘氏做的绣品陪她去请安。

现在朝中上下的人都在拿着彗星的事情做文章,不断的上奏诛杀慕容氏,连义父也不例外,虽然郑心竹对慕容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想想几十万人,即便是杀宗族皇亲也有好几万呢!

人命在这里,为什么显得如此的廉价和脆弱?看过几本史书,关于羯族宰杀汉人而食,而汉人冉闵政权又在短短时间全歼几十万羯族,乃至灭族的血腥历史看得她触目惊心,字字皆是泣血之记,如果在杀掉几十万的鲜卑人,那么慕容也要灭族了吧!

郑心竹觉得王猛虽然为官清廉政绩卓绝,但是对于异己的态度却未免太狠绝了些,他最多的是从秦的政权考虑,根本没有从人的角度考虑,但是她又不能拿现在的观点去苛求古人。

长安城的梧桐花开得烂漫,梧桐树基本家家门前后院都会栽种,因为干净虫少,而且树冠硕大,所以喜种者多。如果家里园子大的也会栽了桃树李树杏树水果类树木,既可以观赏又可以食其果子。坐在车里,风卷了帘栊,便嗅到清甜的香气,没有熏香那样缠绵细腻,但是却有熏香没有的清甜透心。

郑心竹和刘熏带了些补品点心衣服之类的,坐了马车去看昨天救下的那对夫妻。他们住了一处安静朴素的客栈,客人不是很多,而且都是一些来往商人百姓,大夫看过了,那位男子要慢慢调养,问题也不大,就是失血过多,昏迷过,身体现在很虚弱。

听着车夫大致的介绍了一下,郑心竹也知道了他们的情况,跨进客栈后院就看见男子躺在院子的竹席上休息,女子在他旁边缝补衣服。男子很俊美的容貌,女子又是娟丽不俗,两人沐浴在初夏的阳光里,整个弥漫出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就冲着这个,能够相守在一起,我也要帮他们的吧!

郑心竹心下觉得欢喜却又是心酸,恰巧女子回来来看见他们,连忙轻唤男子,然后起来招呼郑心竹他们。“心竹妹子,让你帮我们这么多,哪里好意思,还要送东西给我们,”女子结果东西感激不已。他们早就厮认过了,女子叫苏玉,浙江人士,男子陈玄,河南人士。

郑心竹留意他的手掌上面,指腹处硬硬的老茧清晰可见,而且他们两人面目气度皆不凡,绝对不是普通商人或者农民,他们不愿意说,郑心竹也不点破,谁没有点不能说呢?

“心竹妹子,真是非常感谢,没想到小小年纪却是古道热肠,”陈玄醒了过来,连忙直起身子见礼,郑心竹忙让他躺了休息,“陈壮士还是躺着地好,免得扯动了伤口,又要麻烦。”郑心竹看看刘熏,刘熏便又拿出些钱来,“这里有些钱,还有一些玉器金银首饰,想必你们会用得着,”陈玄夫妇也不推却,他们路远迢迢正是需要的时候,“心竹,大恩就不言谢啦!以后有什么用的着我们的尽管开口,”然后他拿出一个像锁片的玉片东西递到郑心竹手里,郑心竹却连忙推却,“壮士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不缺这些,”然后笑了笑,陈玄见她误会了,解释道,“这是我在这里的朋友给我的信物,本来是来投奔他,现在又不欲惹了麻烦给他,既然蒙你们相救,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去长安东市后面的杏子街,找那棵家里有最老的杏树的人家就好了,给他看这个,不管什么自当尽力达成所愿,”郑心竹看他说得慷慨,便不再推拒,道了谢收进怀里。

“你们就不怕我是坏人,来拿了你们的东西又去报官?”刘熏笑的咯咯,如同银铃一般清脆,陈玄爽朗大笑,“我的叔父告诉我,欲要交人需要交心,欲要交心,就要先看人家的眼睛,两位姑娘眼神清明,黑白分明,任何时候都是纯净无暇,这个我却不会看走眼,如果两位藏了心机,顾盼间必然会有多躲闪!”

郑心竹佩服得紧,确切的是佩服他的叔父,“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拜会您的叔父了,听了便心向往之,”郑心竹心中便勾画出那么一位相貌儒雅,须髯飘浮的老者,眼神清明,温和睿智,看人是淡淡的,不似有些人挟枪带棒的看得人心慌慌。

“如果有机会,玄,一定尽力引荐,”陈玄朝郑心竹作揖道,他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小女孩便将她看轻了去,如果可能他到希望她可以跟他们走了。

“你们且在此养伤,等到风头过来再走也不迟,而且也未见有通缉两位的海捕公文,所以你们这个不用担心了,钻进了皇城,人家却是拿你不到了!”郑心竹笑道。

和他们聊了些风土人情,然后叮嘱了一下便告辞,让苏玉有什么需要的打发小二去府上告诉一声,她派人送了来,不用什么都自己出去。他们听得她是丞相府的干女儿,却也没有惊慌,反而更加觉得她不是个普通人。

东西市上逛了一下,她一直记挂着那个卖她戒指的武小一,可是转了好半天也没有看到他,他当时的话很奇怪,而且这枚戒指怎么会从他手里到了自己手里?心里好多的疑问却根本没有人能够解答,晚上睡觉了却又不能随心所欲地做梦问问题,她觉得甚是苦恼,话也每处说了,憋闷异常。

刘熏看她走了一大圈,神色却越来越黯然,以为她累了,便叫了车夫回府了。到了府里巨鹿公府却派了车来接,接的人只说是王妃吩咐的,刘氏也不好阻拦,便枝枝节节都叮嘱过来,然后让刘熏好好伺候着。

一下车李方敏便笑着迎上来,“妹妹,想的我们可是好苦,请了多少回,你都不肯回来,今儿可不能让你就回去了,”不等郑心竹见礼,便笑着牵了她的手,“我们姐妹还讲究什么礼数?快免了吧!”然后在丽服美貌的丫鬟簇拥下进了府里。

郑心竹自从他们大婚就没有回到府里,里里外外修葺一新,初夏时节,轻纱幔帐,明珠玉铛,花香四溢,富丽非凡。

“我看着妹妹的院子太清淡了些,便着人收拾了,现在永昌也不睡那个屋子,空着也可惜,等到妹妹回来,成亲以后自然要住到正院去,哪能住在别院,委屈了不好!”李方敏拉着她的手往正屋走去,雕梁画栋,细锦窗格,门口挂了细锦冰魄丝的门帘,窗户上也挂了玉珠帘栊,风吹过,叮叮咚咚,如溪水淙淙,煞是好听。

正堂本来是苻睿住的地儿,后来他搬去郑心竹的别院,大婚了李方敏住在这里,苻睿却不来,苻睿去了雍州十天,却还没有回来。

虽然过了很久了,但是内室里还贴了大红的喜字,鸳鸯贴纸,雪白的淡青色的羽纱幔帐,暗红色的崭新红锦地衣,鎏金博山香炉,袅袅轻烟,摆设铺陈,皆是富丽堂皇,各种古董玉器,莫不价值连城!

“妹妹可喜欢这屋子?”李方敏拉着她的手轻笑,“等到妹妹和夫君成亲,姐姐把这个屋子让给你,到时修葺得更加华美无双,这样才配得上妹妹的模样”,李方敏说得时候抿嘴轻笑。“王妃莫要这样说,心竹福薄,恐怕消受不起如此大的福份,别院就很好了,”郑心竹轻声道,“妹妹快别这么说,哪有夫君喜欢的人,却住了那冷清院子的道理?我们既然做了一家人,姐姐难道还要让妹妹受了委屈?是姐姐对不住你,”说完神色黯然,几欲滴泪。

“姐姐莫要如此说,让心竹更加过意不去,心竹本来出身贫寒,哪里当得上这样的礼遇,太后选了姐姐,是苻-永昌的福份才对,”

“妹妹没有怪我,我就放心了,我还怕妹妹怪了我去,不肯回来住,永昌必然会恨了我,”说完她轻轻的抹泪,郑心竹一时觉得内疚,想当时苻睿冷脸看人的时候,李方敏也没有给他难堪,现在又嫁了过来,她必定是喜欢他喜欢的紧吧!

“姐姐不要这样说了,我哪里会怪谁,我谁都不怪,”郑心竹说的时候头微微的侧开去,避开李方敏的眼神,一只蝴蝶从附近的牡丹花上惊飞到不远处的芍药上,蝴蝶恋花,花待蝶至,可是那一朵才是她命定的?她飞来飞去,阅花无数,也许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那朵在哪里?也许那朵花早已化身为蝶,同来翩翩飞舞,一同飞过乱花去。

“妹妹想什么了?”李方敏看她微微有点出神,出言打断她,“永昌去了雍州,本来要去和你辞行的,不过那边催得急,然后我这里事情一多就忙乱了,去请了几次,你又不肯来,”李方敏笑道。

“姐姐今天找了我来,可是有要紧的事情?”郑心竹朝她笑笑,朝着花丛走去,让自己背对着她,“过几天陛下要带人郊游,说着大好河山,需要尽情放眼看,妹妹自然要和我一起,永昌不在,我们姐妹要互相扶持才对!”李方敏说着走过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听说妹妹也是邺城来的,最近好像紫宫那位病了,很厉害,自从永昌被陛下打了那夜就病得很厉害,一直不见好,这次出现了彗星,陛下拜天祭地,恐怕也有为他祈福的成分呢,”顿了顿,看见郑心竹脸色一下子煞白,轻笑,“妹妹自然还是关心原来的人,这次郊游,陛下估计是带他散心来得,”李方敏轻笑,又道,“妹妹听了也不必当真,陛下跟前的人能差到哪里去?他要是治不好的,我们也不管用,不过这话可不能让陛下听了去,我们这些做臣子儿女的,好像编排不是一样,”李方敏轻轻揽着郑心竹的肩膀,她的肩膀削痩,脸色莹莹透白,水灵的大眼愈发的灵透,只是那春色却是略显苍白了些,她细细看看,叹道,“妹妹真是天仙一样的美人了,也无怪永昌为你神魂颠倒了,不过这脸色却是不好,我让他们给你多送点补品,丞相大人为官清廉,哪有上好的给你吃?你这唇色也白了些,想是血气不足,我再让他们给你配些补血的,上好的胭脂唇红的也带点过去,略微地一打扮,妹妹可是这皇城第一人了!咯咯!”她笑得如同金玉叮咚。

郑心竹神情恍惚的却是什么也听不见,只听到那个病了,自那夜起病得厉害,陛下治不好…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的痛,在李方敏面前几乎忍不住,抬手按着胸口,“才说妹妹身体不好,这是哪里不舒服了?来,快进屋,我去叫太医来!”李方敏牵着她的手关切地问。

“不让姐姐烦心了,我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先回去了,没有和母亲说呆太长时间,回去晚了,她老人家要记挂,”也不管这个借口合不合理,连忙告辞了领了刘熏回丞相府。

悠悠君心如青玉

她倚在车壁上,只觉得浑身无力,刘熏看她冷汗直流,吓了一跳,看模样像自己那几天疼的模样,但是郑心竹虽然十三岁却并未见来,刚才还好好的,哪里就突然的像大病一样?“心竹,李方敏是不是和你说什么啦?”刘熏就知道那个李方敏肯定是借机来欺负她,“刘熏,别没尊卑的,她是王妃,她没怎么的,是我突然不舒服,你别胡思乱想的,没由的又去怪这个怪那个的,”刘熏看她这样说有点不服气,“我就觉得她不好,”

“我们去太医院走一趟,去借几本书来看看!”郑心竹强打了精神,“心竹,都这样了还看书?不过去太医院也好,正好让他们给你看看,”然后便吩咐车夫去太医院。

太医院的太医基本都派出去了,只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太医在那里翻看典籍,郑心竹认得那个老太医叫张茜的,都称他活扁鹊,他一般给太后苻坚等人看病,因为苻睿得宠,他也找了他好多次给郑心竹看病,故而就熟悉了。

张茜一看郑心竹脸色苍白的过来,连忙起身迎接,郑心竹跟着太医到了里间,让刘熏他们在外面等。

没有外人,郑心竹跌坐在席上,太医看着她,“心竹,你是心结郁结,越积越深,现在年纪小小,以后恐怕不好办,我看你还是好好调理的好,免得到时候想调理却为时晚矣!”老太医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点中要害。

“太医令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他――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很要紧?”郑心竹泫然欲泣,盯着太医,最开始在紫宫的时候太医给郑心竹诊断过,慕容冲生病也是他诊断,他看两个小孩子天真烂漫,常常觉得小儿女情怀让他也不禁觉得温柔起来,后来的变故都是大家料不到的。

反正说了这个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不是叛国谋反,他小声道,“说厉害就厉害,说不厉害也没有什么要紧,和你一样的病,几乎三年不语不笑,吃得都是极少,脸色一直苍白得厉害,血气也是不足,现在又是长身体,高了许多,却更加的清癯起来。”

郑心竹忍不住流泪,然后摘下腰间一直戴的明月清花的玉佩,递到太医令的手里,“大人――”太医令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叹口气,“心竹,你自己可是要保重身体呀,这么小的年纪,这样可是不行,到时候我送些调理的草药到丞相府,你让他们熬了,慢慢调理,要不你的身体成亲以后生儿育女都有问题,”太医令看了她的脸色,眼睑,唇色,舌苔,然后开始写方子。

写完了又吩咐人去配药,就听得外面有人喊,“老头,老头,快点,陛下招呼你呢,那小子又病了,你快去看看!”一个粗鲁洪亮的声音在门口喊,郑心竹一听觉得耳熟得很,太医令忙对郑心竹道,“你且在我这里喝杯药茶,我去紫宫,很快就能回来!”然后拍拍郑心竹的肩膀就出去了。

米大重等的不耐烦那,“你个老头真是慢吞吞,快点,耽误了陛下的事,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上次那小子割破了手,你们慢吞吞,让他多流了点血,就那么几滴,老子挨了打!老子打仗流血流多了,少了那点哪里就有事啦?”郑心竹听出他的声音,想出来和他说话,却看见太医令拽着他走远了。

郑心竹无力地坐在地上,问了,多是让自己伤心,一点益处也没有。刘熏连忙过来扶她,端了帮她泡的药茶,“心竹,怎么啦?不舒服吗?肚子疼吗?太医说什么啦?”刘熏一连串的问,“我挺好的,”郑心竹喝了口茶定了定神。

“太医的方子去配了吗?”郑心竹看着她,不想让她大惊小怪的,“回去什么也别说,就说来拿点药,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你莫要吓着夫人,”郑心竹将茶杯递给她,心里慢慢的按压下来,坐在哪里翻看典籍等待太医回来。

喝了几盏茶的功夫,太医就回来了,看见郑心竹,呵呵一笑,“我的药茶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然后又似乎无意道,“刚才看的,也没有什么要紧,尽是点伤风咳嗽,大半年了,时断时续的,也没有什么要紧的,”然后让刘熏去拿药,他掏出一个物什递给郑心竹,“这个是他换来的,他说我那个好看,换了给他,我老人家要了没用,就帮你换了,你瞧着看看吧!”郑心竹接过来道了谢,将慕容冲从小戴的那块墨绿玉佩捏在手心里,然后揣进怀里,等刘熏拿了药,郑心竹借了几本书,太医令给她拣了几本调理的书籍,便告辞去了。

听太医令说他没有大碍,她的心就静了下来,只是这大喜大悲的一来一去,却觉得心头更是事情急了跳如擂鼓,咚咚的几欲崩裂而出。

觉得很是疲惫,回到府里就躺在榻上休息了。刘氏少不得揪着刘熏一通问,然后让她好生照顾,又吩咐人煎药,熬补品,巨鹿公府送来了上好的燕窝等,她也都让人按量每天给郑心竹做来吃,虽然不喜欢那样的味道,郑心竹拗不过,也就吃了。

空间去看了几次陈玄他们,陈玄伤势好的很快,修养了一段时间就好的差不多了,还和郑心竹切磋了功夫,指点了她几招,他的功夫却又是比慕容凤他们还要厉害的多。

五月的夏日,虽然炎热,但是荫凉蔽日的地方却依然凉爽舒适,苻坚开始开窟颁冰,丞相府却没有要,王猛家里不兴这个,刘氏说郑心竹身体本就畏寒,更是要不得那么寒凉的东西。

苻坚非常高兴的模样,召集了众臣以及皇子们游乐上林苑,苻睿不在,王猛却是不喜欢如此奢靡不肯去,李方敏特意携了郑心竹陪同一起去。

“妹妹上次去了太医院,不要紧吧?”李方敏关切地盯着她,“姐姐上次说得是,我便去太医那里寻了调理的药,加上姐姐 给的补品,吃了身体却是见好了很多,多谢姐姐挂念!”

“姐妹互相关照是我们的本分呀,而且我们的关系却又比姐妹更加亲近,妹妹可不要见外了!”李方敏拉着她的手,观量她的气色,连连点头,“确实好多了!可要记得连续了吃,尽管放心的吃,不够的,我自然会再了去,”将郑心竹的手放在手里里握着,“妹妹的手这么清凉,倒是不用避暑了,本身就是给人避暑的,咯咯!”说完又笑起来。

连绵不断的车马,浩浩荡荡的仪仗,在长安城绕了很大的一圈,周围的百姓开心地呼唤“陛下!陛下!”苻坚乘了高头大马,却是温温地笑,和颜悦色,一脸自得。绕了很大的圈子却了上林苑。

上林苑最主要的建筑是建章宫,与未央宫隔衢相望,有飞阁相连。因为不受城墙的限制,所以宫城规模特别庞大,豪华程度也更甚于未央宫。宫墙周长10余公里,南面开正门阊阖门,门内有别凤阙。北门和东门外也分别有阙,名北阙和凤阙,宫城由36座殿宇组成,号称“千门万户”。主要建筑有前殿、骀荡宫、馺娑宫、枍诣宫、天梁宫、承光殿、奇华殿、鼓簧宫、广中殿、函德殿、神明台和井干楼等。此外,宫域北部还有太液池,池中起高台,并有蓬莱、方丈和瀛洲三岛。

上林苑内有庞大的御花园,苻坚领着众人进去绕了一圈穿过阙门,往长安北门出去了。队伍浩浩荡荡,马鸣风萧,辘辘辚辚,旌旗飘摇,好一副天子郊游的热闹场面。

出了北门往东,本来是猎区,但是现在苻坚不打猎,反而改成了园子,里面珍奇鸟兽,各种名贵品种的鲜花灿烂,树木繁盛,遮荫蔽日,殿台楼阁,水流淙淙,清脆的琴音,袅袅的香气,各个亭台间摆满了各种水果点心,美酒佳肴。苻坚带了乐师舞姬,便在庭前翩然起舞,虽然没有华丽奢靡的白纻舞,但是却也笙瑟和鸣,舞姿不凡。看着苻坚洋洋自得的模样,郑心竹心里憋得很,她跟李方敏告辞了去,说出去转转,李方敏要陪她,她说自己就随便走走,摘几朵花来,也不带刘熏独自绕过水池步上小桥,过了园子,顺着游廊往另一边走去。

很大的一片园子,到处是花园,树木,假山,流水,一样的亭子,走来走去竟然迷路了,四面看看都一样,随意地捡了方向信步过去,等下她不回去,他们自然会来找她的。

愿弃凡尘与君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细白石子的小路转成了鹅卵石道路,两旁幽谧的灌木花丛,传来时浓时淡的花香,舌尖都感觉到一股酥酥的甜,眼前蝶舞翩然,成双成对,树上的小鸟啾啁和鸣,呼朋引伴。

阳光透过头顶上的树冠枝叶,洒下不匀的光线,走着走着身边渐渐变暗,竟然是一片幽暗的竹林,一缕幽怨凄婉的笛音悄然传来,听得心头微酸,几乎忍不住眼泪,心中有痛的人,最经不住勾逗,一缕凄婉的琴音,一片落叶,一丛残花,一场雨,一个笑容,一片蓝天,都能让人心生恻然,泪水涟涟,何况这笛音虽然婉转悠扬,却又夹杂了深如炼狱般的苦痛,如同鬼魅一样,丝丝缕缕,蜿蜒攀升,声音断处,却又呜呜咽咽,如同抽泣。

郑心竹泪流满面,却依然举步前行,穿过没有路的竹林看到竹林中间的空地,白衣轻飞,黑发飘扬,长身玉立的男子,吹奏一曲凄婉到钩魂荡魄的离殇!

郑心竹欲哭却笑,生怕惊动了自天落入凡间的仙,男子似乎感觉道什么,猛然回头,俩俩想望,泪眼迷茫,时间凝滞了,似乎有几个世纪那么长,他们一直都在对望,越过空中的太阳,穿过空间的苍茫,多少年后,都没有改变当初的模样!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如同那纯洁明丽的花,在清澈深邃的水中飘荡,洗尽了尘世的模样,成就了世间最耀眼的那缕光,整个竹林变得亮堂堂,金色的光芒透过葱茏苍翠的竹叶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鲜翠欲滴的颜色在他的面前也黯然无光,天地间,只有那一抹颜色,在他苍白如玉的脸上,波光流转处,敛进风华绝代,成就倾国倾城的凤皇!

忘了怎么开始,忘了怎么结束,空掉的几年,没有任何的语言,不知道怎么开口第一句,不知道怎么表达第一次能够说出的思恋,到了最后,只有眼泪无声的往下滴…

“心竹,带我走吧!没有你的日子,我再也无法煎熬!”慕容冲说出他最想说的那句话,不用在乎那些什么牵绊,我已经努力过了,只希望有生之年,也可以给自己一个想念,即使死了,也不会空空荡荡的全是遗憾。

“好!”郑心竹笑了,她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要狠心推他回去那黑漆漆的炼狱?她要带他走,不管什么历史,不管什么任务,不是说了么?一切顺其自然,现在就是―――她要带他离开,带她的凤皇离开!

紧紧的拥抱,两个赢弱的人,力气却大的似乎可以将身体紧紧的嵌进对方身体里去。慕容冲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色,眼睛如同琉璃灿若星辰,他牵着郑心竹的手悄悄地拐到没有人的偏僻的地方,掏出一个包裹,和郑心竹换了衣裳,郑心竹惊讶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兴奋,脸上泛着红光。化装成普通人的模样,头发微微散乱,脸上涂了灰,牵了手开心的逃亡。从树丛跑过,钻出灌木层,冲过花堆,越过小溪,奔过小桥,绕出园子。

郑心竹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长了翅膀在天上飞翔,恨不能立时对着蓝天大声地喊,只觉得心里密密实实,浓浓郁郁地挤满了幸福一样的东西。

没有人认为他们会私奔,所以她们说说笑笑,说她可能走丢了,派了几个人去找。

慕容冲拉着郑心竹的手,狭长清亮的凤眼荡漾成了一片醉人的池水,面对了岔路口,“心竹,我们往哪里走?”郑心竹看看十字路口,每一条都通往未知的方向,“如果他们发现我们逃走了,肯定会派人快马加鞭抓我们,一路下去,一路通缉,我们怎么都躲不掉,不如回长安吧,回到长安,他们想不到我们会那么大胆!”郑心竹想起人家常说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那我们就去长安!”慕容冲哪怕是只有一天的时间能够重新呆在一起, 他也心满意足了,所以才不管去哪里。

郑心竹路上碰见几个乞丐,和他们换了衣服,然后把脸手臂摸的更脏,给了乞丐钱让他们往远离长安城的地方走,如果有人问他们碰见的人去哪里了,就告诉他们说往晋国去了,和人一起走的。乞丐开心地不得了,然后就出发了。

郑心竹领着慕容冲提个破碗,打狗棒,看慕容冲即使破衣裳也是一副过分美丽的模样,抬手将他的头发弄得更加的乱,抓起一把土撒在他的头发上,慕容冲也不介意,朝着她嘻嘻地笑,“不许笑了?再笑让他们抓回去!”慕容冲马上闭了嘴巴,但是眼睛却亮晶晶的黑灿如星,郑心竹仔细地打量他,基本看不出惊人的模样了,才领着他大摇大摆往长安走,他们没有走北门,而是绕过北门去偏僻点的百姓走得多的东门。

“心竹,我们去住客栈吗?”慕容冲没有在长安逛过,不知道情况。“我有办法!”郑心竹没有想到陈玄欠的人情这么快就要还了,真是及时!

她拉着慕容冲非常迅速地穿过小巷,来到集市后面,不时地回头去看,没有可疑人注意他们,慕容冲牵着她的手,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梦中睡过去一样,心里想着就出现了,开心地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看着郑心竹熟门熟路的领着他在长安的小巷里转来转去,他恍惚又记起从前的事情,中间没有一点的隔离,因为他每日就靠那些回忆活着,每天将从天的日子一天天对等的想一遍,时间就和过去一样快慢。

一进杏子街就能看见那棵古老的杏树,树皮从中间裂开,树干上滴着流出来的树胶,褐色的树胶晶莹剔透,在阳光里闪烁光辉。郑心竹连忙上去敲那对黑漆木门,然后喊着,“主人家行行好,给口干粮吧!”惹得慕容冲笑出声来。

大门吱嘎开来,看见两个乞丐,便拿出一些饭菜,郑心竹连忙拉着慕容冲从门缝里挤进去,也不管那人唉唉!地叫她。

冲进院子里,门口看不见的方向,郑心竹拿出那块玉片,那人一见脸色顿时大变,恭恭敬敬地朝她作揖,然后着人立刻关了大门,将郑心竹他们让进前厅后面的书房里。

“想必是郑心竹了?”开门的那个老者拿着锁片便拜下去,唬得郑心竹连忙去扶,“老人家,您可折了我的寿了!”老者笑道,“姑娘救了我们家主,我们做下人的可自然是知道的呀!”老者呵呵一笑,郑心竹一愣,“既然老人家是陈玄的家人,怎么?”老者笑呵呵地看着她,“姑娘不要多心,家主城外受伤,我等却是不知道的,到了长安,贸然联系也不是很方便,所以才借助姑娘的身份,进了城呀!”老者捋苒轻笑,郑心竹心头有点迷迷糊糊说明白不是很清楚的感觉,“这样说吧,我们家主要进长安,但是因为身受重伤,而且怕人认识,所以才希望借助姑娘的身份,那两个大汉是假的抢劫,您救了家主却是真的,老朽在此受家主所托向您道歉啦!”老者弯腰又要拜,“老人家, 你快快请起,”郑心竹难为坏了,这些人拜个不停怎么行。

互相介绍过,老者姓陈名琨,一直在长安打理陈玄这座宅院。

“郑姑娘的意思是?”陈琨看着化装成乞丐的两个年轻人,“陈老伯,我们想在您这里躲一段时间,然后找机会逃到南方去!”慕容冲又拉着郑心竹的手,紧紧地。

“嗯,这个,我们需要周密的计划,两位既然逃出来的,又躲到我这个隐秘的地方,看来来头很大啊!”陈琨捋着他的须髯不住的点头,然后眸光乍现盯着慕容冲,虽然慕容冲脸上涂的黑黑的,头发上都是土,穿了破烂的衣服,但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混合了淡然,高贵,郁郁的气质却让老者一下子发觉了不对,“想必这位!――”老者盯着慕容冲,看着他的眼眸灿若琉璃,冷光闪现,长睫轻轻的颤动,“老伯,我们是从皇宫逃出来的,你一定要帮我们,”郑心竹不想慕容冲再回到那个黑暗的炼狱中去。

“主上说过,无论姑娘要求什么都尽量答应,但是这个事情――”他顿了顿,“如果苻坚追来,那么我们就前功尽弃了,”但是转眼对上郑心竹哀求凄婉的眼神,他又想起主上的话,“那也是个历经苦难的孩子,能帮的尽量帮她,”

“好吧,平日里,你们就住在这里,当作我的一双孙儿好了,宅子后面有一栋普通的小院,独门独户,与这间大宅相通,平日你们就呆在这边的后院,如果有人来,就去通着的别院,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家院落。”郑心竹拉着慕容冲拜在地上,“多谢老伯,若能逃出长安,我们一定报答大恩!”老者扶起她,“这是大家的缘份,不必客套,后院的生活只是稍嫌苦闷,两位不要介怀,”郑心竹哪里会嫌苦闷?扭头看慕容冲他正朝她笑,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涌动。

当郑心竹慕容冲换了粗布衣衫出来的时候,老者惊得连捋胡须都忘记了,待到觉得痛才发现,胡须拉下好几根,那个男孩子无论是什么人看到都会有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感觉,仿佛天上地下,眼中所见便只有他了。

院子里本来佣人也少,佣人也都是老家过来的,都是经特别训练,所以他们住在这里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长安城外闹翻了天,苻坚当场大怒,斩杀数人丝毫不顾及大臣的苦谏;苻睿得到消息快马加鞭往回赶。苻坚着了羽林军秘密追捕,就是翻遍整个天下,也要把他们找出来,即使晋国也没有任何的顾忌。

老者冷眼旁观,时常派人到市井打听消息,回来也不与郑心竹他们说,他们现在躲着,过一天就是一天的幸福,这些烦心的事情,还是不与他们说的好。两个少年也真耐得住寂寞,陈琨经常呆呆站在窗户的位置看他们,苦苦守着这座宅院,打探消息,他都好多年了,熬到了满头白发,那对璧人一样的少年,却相对盈盈,笑容璀璨,仿佛这里是极乐世界,天上仙苑。

郑心竹觉得如同做梦一样,真的不敢相信竟然逃了出来,而且那么自私地不管不顾地,一点也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就这样逃出来,第一次,突破了禁忌,让郑心竹觉得心里那样的开朗舒畅。

慕容冲的脸色依然苍白,一直痴痴望着郑心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清楚一样一直地看,“心竹,我做了很多梦,”慕容冲现在的性子更加的沉静,一坐便是一天,动都不动,如一株寂寞仙林里的仙葩,脸上荡漾了几近羽化成仙的笑靥,淡淡的,酸酸的…

郑心竹伸手捧住他的脸,“凤皇,做了什么美丽的梦,说来我听听!”他的肌肤触之生凉,细腻温软,他动了动,让自己的脸颊更加的贴近她的手心,微微闭上眼睛,长睫如蝶,振翅若飞,“心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我都无所谓,我只要能够看着你,每天看到你就好了,”慕容冲轻闭双眸缓缓说道,心底蔓延上的痛还是忍不住皱眉,如果是做你的弟弟我也愿意,爱到了极致,却是越发的不能放弃。谁说爱的极致就是放手?他不要放手,他要生死都和她在一起,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都可以…

浓情蜜意两心知

长安又闷热起来了,闷得没有一丝风,天边渐渐聚拢过来的浓云慢慢将最后一块湛蓝也吞噬,黑压压的便是漫天的浓黑如墨的云。“凤皇,要下雨了,估计要打雷了,”郑心竹看看天,浓墨地厚重让人觉得沉甸甸地压下来,没有一丝的空间。

“有你在,我不怕打雷!”慕容冲站在她的身后,从后面揽住她,她温暖的身体让他觉得自己冰凉的心一点一点的暖和过来,温暖的感觉充盈整个怀抱,心里便也满满的,再也不舍放手。他低下头,满头浓墨重彩的黑发如瀑倾泄,滑过她的发落在她的肩膀前胸,与她柔软顺滑的青丝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丝丝缕缕,分不清彼此。

感觉道他凉爽的身体贴在自己的后背,郑心竹微微歪歪头,让他将下巴贴在自己左耳脸颊处,温腻柔嫩的肌肤彼此摩擦,碰撞出细腻粉红的颜色。他的呼吸温润清柔,淡淡地吐在她的脖颈和脸颊上,弄得她痒痒的酥麻的感觉。

“凤皇,要不要帮你洗头?你散了头发不束发辫会容易热得,”郑心竹轻声道,鼻间却嗅到他淡雅清香的味道,这样的时光仿佛让她忘却了他曾经的伤,以为生来就是这样一副模样,他们心贴心似乎不用去寻找方向。

“好呀!”慕容冲搂紧她,脸颊贴上她的脸颊,如同梦里的触觉一样,细腻温润生香。

将门窗都大开着,这本来就是院中院,不临街,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模样。

搬了长长的竹椅来,让他在上面躺了,轻轻地将他的衣领推下去,露出白玉一样晶莹的颈项,他躺下来,锁骨便精致而完美的呈现出来,白皙的颈项与下巴处交接出完美的弧度,尖削的下巴微微翘起,淡微的红唇如同春天第一朵蓓蕾。

郑心竹拿了云纹篦梳轻柔地替他梳那铺了满眼的黑锦一样柔滑的发丝,手抹过他光洁清莹的额头,触之温腻。

浓云还在厚厚地积聚,他们两个却全然没有意识,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不分彼此。洗他满头黑发,如同溪中浣纱,如丝细滑,丝丝都绕在心头,不绝如缕,密密实实,再也剪不断扯不开,在心头千千结过,同根同生。

洗完了头发郑心竹又伸手给他做头部按摩,当是为了雅兰吵闹她,她特意在网上学得,现在想到雅兰,她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因为长大的慕容冲俨然就是雅兰的模样,在这个异时空里,大家挣扎地那么辛苦,为什么,还要计较那么多?错也好,罪也好,就当是,放纵一次,梦一场!

她的手力度始终,轻柔捏弄,按摩在头上,却将心里丝丝缕缕的恐慌一点点的理顺抚平,表面上和原来一模一样,忘记了忧伤,慢慢的在心底的地方泾渭分明了两个房间,一间是温柔阳光,幸福畅想;一间紧紧地关闭着,没有人去打开窥探,只怕汹涌而出的是魔鬼或者炼狱中最凶残的猛兽。什么都不用想,就这样,有你在身旁,我就是睡在充满阳光与花香房间里的凤皇!

黑云压城城欲摧,连着暗暗地阴了两日,雨却没有下来,依然没有风,偶尔细微的从这丛树梢没来得及跃到另一丛树梢,便力消而杳。鸟儿在枝头上乱喳喳地叫,知了嘶鸣地嗓子都哑了,还是不肯歇息。

郑心竹在凉席上坐了用丝线编中国结,同心圆,手链等小玩意,慕容冲慵懒地躺在她身边伸手把玩她长长的发丝。他拿起剪刀趁着郑心竹不注意的时候剪掉她一缕头发,等她发现了,他已经在朝她无辜地笑。

反手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他学了她的样子,用丝线缠在里面,将两人的头发编成了两条发结,又拿了郑心竹做得精致的绣了卡通图案的荷包,分别将发结塞进去将荷包绑紧,一个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一个放在自己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