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凤皇!不要走!”她的心大恸…如同什么失去了,再也见不到,绝望地,苦求不得的!

“凤皇,不要离开我!”她爬起来,大声喊着追过去。

却又跌坐在地上,身体根本动不了。

“凤皇!”她凄然大声呼唤,却只能看见他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心头的痛漫天压过,

想动动不了,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麻木了,没有痛意没有知觉,除了心什么都停止了,只有心头漫天的痛,如同浸入寒冬的冰水,再放进滚开的沸水中,将心放在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猩红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感觉不到疼,颜色便凄艳的红,想喊,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喉咙如同被棉絮塞出,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也只在喉咙里嘶哑,身体被什么定住,拼命挣扎却抬不起一根手指,心头急得恨不得脱壳而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血如同水闸开了,不断涌出,猩红的,刺眼,花瓣漫天,凄艳…

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做梦,她使劲地告诉自己,快醒过来,一定是做梦,否则怎么没有痛?

“凤皇?我爱你,可是注定却不能在一起?凤皇!这样的痛,你知道吗?知道了结局的痛?你能体会吗?凤皇?多么希望,再也不要醒来…”

凤皇,我不能和你同死,我却比你更痛?对你的歉疚,对苻睿的愧疚,对你的思念,对没有明天的绝望,对一切的疲倦,对命运的无奈,都是深深的折磨,让我求死不得,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自己背负这一切。

明明知道,是个无底洞,却不得不义无反顾;明明知道你会死,却依然爱到血脉相溶。这样绝望着的爱,要怎样的凄凉,怎样才能不伤?凤皇!

没有人能够知道,我心中的痛有多深。凤皇,我好想你,好想你!

凤皇,你好吗?

凤皇!如果我死了,未来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还要重新来过?

再回头!你还在那里?

凤皇!我好累!

好想睡,再也不要醒来…

为君断肠费思量

“心竹,心竹!”刘熏看着她的眼睑轻轻动了动,连忙轻扶她的头,焦急地大声唤着她的名字,看着她睁开眼睛,自己泪流泣不成声,“心竹,你醒啦,太好啦,太好了,我好怕!怕!心竹!”刘熏的眼泪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郑心竹茫然地看着周围,灰蒙蒙的,渐渐有了颜色,听见了声音,看到刘熏红肿的眼睛,她想笑,“你们哭什么?”却又觉得身体如同在火上烧,痛到火辣辣的麻,感觉到痛,痛意袭遍全身,“孩子!”她心头钝痛,大叫着又晕了过去。

前线的战事结束了,善后的工作全部交给苻晖,苻睿快马轻骑往回赶,半路上却接到家里的信。

信没看完,苻睿如同浑身痉挛,抱着肩膀蹲伏在地上,如同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将他重重的压下来,双肩触地,拱起背,如同奉献一样,将自己敬给什么,心里一遍一遍地祈祷,“吾愿吾命换吾妻!”…

心急如焚地回到府上却看到依然昏迷不醒的郑心竹。她气若游丝,面若金纸,双颊凹陷,身体赢弱的如同风中纤薄的残蝶,风一吹便会魂飞魄散。

他一下子跪在她身旁,伸手紧紧搂着她,亲吻她干涩皲裂的唇,凄然地呼唤她,滚烫的泪水滴在她的脸上,只是不断地呼唤,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暴躁,只是祈求她可以活下去,他的心竹…

屋外秋风卷残叶,漫过心头话凄凉。

郑心竹幽幽转醒的时候,看到面目大变的苻睿,他凹陷的大眼,充满了浓浓的血丝,脸颊削痩,胡茬长满下巴,似乎很久没有休息了,神情恍惚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苻睿,”她轻声唤他,声音却嘶哑地几乎发不出声音,“心竹,你醒了?”刘熏喜极而泣,双掌合什,连声祷告,然后叩拜在地。李方敏眼睛红肿得像个水蜜桃欢喜地看着醒来的郑心竹,苻睿也顾不得赶李方敏走了,紧紧地抱着她,泣声道,“心竹,你知道吗?如果你不醒,我就和你一起去!”他朝她凄然一笑,看得郑心竹竟然心头一痛,内心的内疚便更深了几分,硬生生地压下去,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除了脆弱到奔溃的边缘,她不会让自己失去理智。

她抬手抚上小腹,“孩子!”还是深深地揪痛了她的心,泪水悄然而落,刺痛了干涩的眼,不管她是不是愿意的,但是孩子却与她血脉相连,不由地心中大恸,泪水更加汹涌。

苻睿紧紧抱着她,心痛更加厉害,“心竹,心竹,只要你醒了只要你活着,心竹,即使一辈子没有孩子,我也不在乎!”他的泪滚烫地流在她的脸上,滑进衣领内,

郑心竹不由地抬手去摸他削痩的脸颊,他却将眼睛贴进她的手心,任泪水湿了眼眸。

刘熏连忙端了燕窝粥和药来,苻睿端过来一勺一勺喂给她吃,吃了半碗她就摇头,“苻睿,你多少天没有休息了,快睡一会吧。”郑心竹看着他憔悴不堪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心痛了。

苻睿躺在她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睡着了,眉头已然紧皱,脸上浓浓的哀伤却是挥之不去。

“心竹-都怪我!”刘熏眼睛肿的几乎睁不开,她又要泪流,郑心竹拉着她的手,“刘熏,别胡思乱想,张太医本来就说我身体不是很好,”郑心竹悠悠叹道。李方敏端起药给她吹冷了,喂给她喝,郑心竹抬眼想朝她笑,却见李方敏泪流满面,心头难过,便闭着眼睛将药喝下去,刘熏递给她蜜饯她却摇摇头,她已经感觉不到苦了,心头的苦已经够浓了。

“妹妹!都怪姐姐没有照顾好你?”李方敏低头擦泪,刘熏看了她一眼,面目哀伤到了极致。

最大的苦是什么?

谁也没有答案,人往往以为自己承受不了了,心伤了,死了,可是还是继续地痛。以为到了极限,却还是又更加无以描述的痛。你孤独地走在漆黑幽深的走廊,推开一扇门,是魔鬼,推开了数不清的门,你以为,到了尽头,可是推开去,后面依然是门…

她的双胞胎,她凄然而笑,也许是惩罚,或者是命运?她本就不该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郑心竹看着那张已经憔悴不堪的,成熟的男子的脸庞,刚毅帅气,却又削痩清峻,被战场山的风沙磨砺的蜜色的肌肤上一些细削的疤痕历历可见,他闭了眼,眼窝深深的凹陷,但是却依然看见烟圈红肿。

伸手抚上他的脸,郑心竹心里的痛就自己也理不清了,各种的痛交织在一起,纠缠着她以为自己可能崩碎的心。心似乎麻木了!

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消失了,她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腹部隆起,伸手上去,却平平的,痛意便自最底处蔓延上来。

别人看来,她更加地沉静,几乎不言不语,但是笑容却更加淡然,似乎云淡风轻,随时追风而去。

刘熏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几乎寸步不离,李方敏除了每日的探试,却又带不同的太医帮她诊治。

糟到不能再糟糕,没有一个人敢笑,也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巨鹿公府别院,如同坟墓地一样凄凄惨惨。连园子里的树木也无精打采,早早地落光了叶子,在残秋里,呜咽凄风。

有过了些日子天气冷了起来,身体也不见大好,没有了孩子以后身体就差更利害,仔细的调养,也不好。

心里也更加的难过,总是莫名的酸。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呆发了多久,别人和她说话她也恍恍惚惚,苻睿有时候好像又很忙了,经常进进出出,脾气也更加不好。虽然看着她的时候柔情蜜意,怜惜无限,但是她却觉察到他隐隐的怒火。“刘熏,刘熏!”郑心竹喊了半天,却没有看见她进来,一个小丫头叫小荷的走进来,“夫人有什么吩咐?”“刘熏呢?”郑心竹急道,自从她病了,她寸步不离,今天怎么不见了?

“家主说从今天起,让小荷伺候您,”小荷跪在当下道,“刘熏呢?她做什么去了?”郑心竹觉得心慌地厉害,虚汗淋淋,大声问。小荷却摇摇头。

“心竹,怎么啦?该吃药了,”苻睿从外间端了药碗走进来,“苻睿,你看没看见刘熏去哪里去了?她出去也不和我说。怎么换了小荷了?”郑心竹询问地看着他,苻睿淡淡一笑,极力忍住心中的痛意,但是还是丝丝缕缕的从眉宇间流露出来,“她有别的事情去了,”然后弯腰扶起郑心竹,拿靠枕垫在她背后,又吩咐小荷出去。

“她做什么去了?我会不知道?”郑心竹语气有点生硬,“先养好身子,回头再找她,”苻睿用勺子喂她,“我不想吃。”郑心竹别开头,手下意识一推,药便洒在苻睿的身上。“心竹,不要任性!”苻睿声音里满满都是痛,“你现在身子很亏,要好好补慢慢休养才行,”然后又对着外面喊,让她们把药再端一碗了来。

“苻睿,到底怎么啦?”郑心竹见不到刘熏觉得心里不踏实,苻睿看她坚持不吃药,用嘴含了药,然后强行喂进她的嘴里让她咽下去,一碗药吃完, 她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苻睿想哄她,心里却凄苦万分,硬下心肠不去理她。

见不到刘熏,郑心竹就觉得什么都不是个滋味,都不得劲,苻睿也越来越神秘,很多事情都背着她,总是强行喂她吃药,吃燕窝粥,他的态度大变,让她摸不着头脑,本来孩子没有了她就难受到不能自已,便心里更加的苦,一连几日也懒得去理他。

苻睿对她虽然还是极好,却冷漠了很多,沉寂不语,总是皱了眉头,伤心里却有着无限地愤怒,隐隐地怒火,随时都能流露出来。

日子慢慢过去,她的身体好了一些,尽管还有是虚弱,但是却觉得利索了很多。苻睿每日里睡在她身边,她让他去李方敏那里,他却大发雷霆,后来她就不管他了。他每夜都紧紧搂着她睡觉,她起来如厕他都会醒过来,手一定要搂着她才能睡着,而且睡梦中搂着也很紧。

李方敏每日按时派人送补品补药给她,苻睿对她更加的差了,不肯看她,看见她来便要生气。

郑心竹觉得身体好多了,就是有点贫血但是她想起刘熏那个时候帮她买的草药,说是补血补气的东西。想她可能回家看她妈妈去了?但是现在苻睿也这么奇怪,和刚开始知道她病了完全换了个热闹似的。她叹了口气,越发的想她,便让人把刘熏买的草药给她熬了,身体好点了,她再好好的问问刘熏到底哪里去了。

郑心竹坐在席子上,整理了那些小孩子的衣衫,不禁泪水直流,她和刘熏做了很多小孩子的衣服,出生到几岁的都做好了。

刘熏到底去了哪里?苻睿怎么性情大变?她心头乱乱的,理不清楚,连李方敏也少来了。

小荷端了药来,郑心竹伸手端过来,药汁浓黑,刘熏知道她怕苦还给会给她准备蜜饯,然后她自己对刘熏笑,“良药苦口,利于病,说了这个就不苦了!”,想着刘熏,心里软了,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怎么也不打招呼。盯着药碗出神,叹了口气,举起便喝。刚要喝,却看见苻睿满脸怒容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嘴里喊着“郑心竹,你一定要逼疯我吗?”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痛意,浓浓的恨意,他的身体剧烈地抖动,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站在她面前。

郑心竹不知道他怎么了,继续扬起头喝药,“啪!”一声脆响,郑心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人都要蒙了,苻睿一巴掌打掉了她的药碗,那一巴掌也打在了她的脸上,脸上登时火辣辣的痛。

“苻睿,你疯啦!”郑心竹盯着他,苻睿现在很不正常,夜里缠着她纠缠,一反常态地一点不肯顾忌她的挣扎,总是彻夜不肯休息,经常是猛烈的,甚至是绝望的,有的时候都弄疼了她。

“怎么啦?”李方敏从外面急匆匆跑过来,看见郑心竹的脸颊,连忙跑过来,“永昌,你怎么这么狠,心竹可还病着呢,你要是听到了些什么,别乱七八糟的都信,没由的误会了,”李方敏拿出手帕擦擦郑心竹的脸,看着几个肿起的指印,心疼的给她吹风。

“我误会?我误会什么呢?心竹,为什么,我的孩子,就让你那么难堪吗?”苻睿暴怒,一脚踢翻身旁的矮凳,吓得小荷赶紧躲到一边。

“永昌,你太不像话了,这不是心竹的错,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方敏替郑心竹辩解道。“就算是跌一跤哪里就能把孩子没了?”苻睿痛心道,如同疯狂的猛兽。

郑心竹一愣,她怎么没有想到,跌一跤孩子就没有了?苻睿看她的神色,以为她内疚了,咬牙切齿道,“为什么要喝这种药,你告诉我?”苻睿冲过来捡起滚在地上的药碗,拉住郑心竹的胳膊,双眼几欲滴血。

“怎么啦?是刘熏早买的补血的药呀!”郑心竹看着苻睿,大声道“苻睿,你不要无理取闹!”

“哈!我无理取闹,我无事生非!郑心竹,我以为,我用了不光明的手段留你在身边,我亏欠你,我内疚,我愿意用一切补偿你,而你也接受了,你也愿意和我一起生活了,你怀了我的孩子,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你呢?你怎么对我的?你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吗?心竹是这样吗?用这样的方式替慕容冲报复吗?你告诉我!”他大声的愤怒的咆哮,手上用力的抓住她的胳膊。

“苻睿,你胡说什么!”郑心竹痛得身体缩成一团。“永昌,你冷静点,别胡说八道,”李方敏赶紧来劝他,“滚开!滚出去!”苻睿朝她们大喊,李方敏还想劝他,苻睿毫不客气地一脚朝她踹去,李方敏一下子被踹在地上,郑心竹看得心头大怒,“苻睿,你疯啦!”她想下去扶她,苻睿一把扯住她,就来撕扯她的衣服,李方敏恨恨盯着他,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苻睿,你冷静点,”郑心竹被他抓的胳膊手腕都要肿了,“苻睿,你到底听到什么了,你说出来,你――啊!”郑心竹只觉得胸口一阵疼,苻睿用力地咬她的心口,痛地她眼泪直流,“苻睿,你弄疼我了!”郑心竹拍打他的身体,苻睿抬头死死瞪着她,“你也知道疼吗?你知道痛吗?你知道我有多痛吗?你要我怎么爱你,你才会回报我哪怕一点的爱?再卑微一点,只求你不恨我,你能做到吗?”他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他不要听她的解释,他不要她骗他,她昏迷的时候喊得是凤皇,是雅兰,一个也不是他。

他只要占有她就好了,只要她的人在他的身边,他什么都不管。他疯狂的发泄地报复地占有她,折磨她的时候,他的心痛得更厉害,可是只有这样他才能恨她少一点,才能不会杀了她。

苻睿派了人紧紧盯着她,逼她吃饭吃药,郑心竹每天身体疲惫不堪,白日里也昏昏沉沉,这样折磨了她,让她的心越来越沉,越沉越远。

谁人识得东风面

“夫人,求求您,吃药吧,如果您不吃,主公会打死我们的,”小荷跪在地下苦苦哀求,郑心竹神情恍惚,闭了眼睛,不想听她罗嗦,“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爷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那天喝得药到底怎么啦?”郑心竹厉声道。

小荷第一次见她这么严厉地说话,吓得战战兢兢,“小――夫人,小荷,真的不知道,药是刘熏姐姐留下来的,”小荷死命地磕头道。

“我问你药怎么啦,没有问谁买的药!”郑心竹不耐烦地问。“小荷,不知道,请小夫人饶命!”小荷在地下砰砰地磕头,碰地有声,郑心竹看得难受,“你下去吧,”小荷却依然磕头,让她喝药。

“怎么啦?”苻睿人没进来,愤怒的声音却已经传了进来。小荷抖如筛糠,“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和爷说,”郑心竹吩咐小荷,小荷看看苻睿,他点了下头,她逃命似地跑出去。

“苻睿,你把事情说清楚,不要动不动就发怒,不给别人分辨的机会,”郑心竹盯着他,他现在越发的痩,最近又酗酒,面色憔悴不堪,苻坚骂过他很多次,他也不听。

“你觉得,我还会对你说什么?让你更彻底地伤害我吗?心竹,即使没有孩子我不在乎,我只要你留下来,离开我,你做梦都不要想!”苻睿冷冷地盯着她,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来,“就是要我死,是不是也要有个明白的死法?”郑心竹尽量平和心态。“你没有死的权力!”苻睿听她说死,又愤怒了。

“那你给我个解释,苻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孩子没有了我的痛难道就是假的吗?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你告诉我!”郑心竹觉得那种百口莫辩的苦心无力地感觉让她几乎疯掉。

他竟然会说她故意害死他们的孩子来报复他,他竟然这样说!她只觉得嘴巴里都是苦的,苦得连咬破了唇角都感觉不出来。

他冷冷一笑,“你自己做的事情,让我来告诉你?你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苻睿闭上眼睛,面容痛苦地扭曲。

“可是我确实什么不知道啊!”郑心竹几乎急疯了,“没有关系了,心竹,什么都没有关系了,反正,你不会再有机会,我苻睿哪怕就算此生没有孩子,我也不在乎,”他说得斩钉截铁,然后忽地站起来,冲了出去。

“小荷,你去找王妃,说我请她,”郑心竹对着帘外喊。听见她答应了,又觉得心头砰砰地跳,身上的汗水明显地感觉到流下来,呼吸也莫名的困难,几欲窒息。便闭了眼睛斜倚在席上细细地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孩子没有了,她病了,接着刘熏不见了,然后就是他大发脾气,对待她如同仇人一样。

她细细地想每一个环节,出事以前她觉得身子不是很好,然后也见了太医,说没有事情,一直在吃药,但是跌了一跤孩子却没有了。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心痛,自己两个孩子就那样没有了,觉得心痛得纠结在一起,无可释怀只好紧紧地抓住被子。

也不知道多久,听见李方敏说话,“妹妹,你找我!身子好些了吗?”李方敏忙走近来关切道,自从被苻睿踢了一脚她就不到别院来了,只是每天打发小丫头来看她,回去告诉她小夫人病情怎么样了。李方明捂着腰,眉头轻皱,“姐姐,又痛了吗?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生休养才是,”郑心竹关切道,“妹妹才需要好好休养呢,妹妹今天找我倒是少见,有什么事情吗?”李方敏勉强地朝她挤出一丝笑。

郑心竹略微思忖了一下,问道,“我不知道姐姐知不知道苻睿为什么发那么大火?孩子没有,他很伤心,但是开始他没有生气,怎么过了这么些日子,反而生这么大的气?看了我就好像仇人一样?”郑心竹叹气,抬手抚上左胸,接着说,“还有就是刘熏去了哪里?苻睿不肯告诉我,想必姐姐会知道一点,”郑心竹抬眼看她。李方敏叹了一口气,“这事情也难说,永昌也不知道听了谁胡说八道,说是孩子没有的蹊跷,然后就说你吃的药有问题,把太医都找了来,药是他们开了然后我们派人去太医监拿的,自然没有问题,但是苻睿不相信,后来说是刘熏也煎药给你吃,就说她给你买了堕胎的药,然后就把她关起来,结果后来刘熏说是你支使她买的,还有很多避孕的药,”她慢慢说完,郑心竹却听得冷汗直冒,眼前直冒火星,身体晃晃了,李方敏连忙扶住她。

“姐姐可知道刘熏在哪里?我要见她!”郑心竹不相信刘熏会做这样的事情,更不相信刘熏会说她支使她,她们两个都对肚子里的孩子喜欢的不得了,怎么会?想到苻睿那样的脾气,刘熏被他抓起来,肯定好一顿折磨,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心里急怒攻心,便觉得气血翻涌,硬生生地压下去,“刘熏?我也不清楚,永昌的事情,你也知道,他见了我像仇人,哪里肯告诉我?”李方敏无奈道。

李方敏正安慰郑心竹的时候,苻睿回来了,将大氅往地上一扔,瞪着李方敏,“你来做什么?”

郑心竹看着他凶巴巴的样子,气道,“姐姐是你的正王妃,她哪里就来不得了?你现在真是越发的坏脾气了!”郑心竹瞪了他一眼,他却冷冷地看着自己,然后又对李方敏怒目而视。

“她做她的王妃,于我何干?”苻睿冷冷道,然后盯着李方敏,“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李方敏被他气得脸色煞白,郑心竹看着她,气道,“她辛辛苦苦替你管着这个家,还生了儿子,你如何这样待她?”“是呀,她替我生了儿子,我待她不好,我却那么低贱的求你,你不屑于给我生,你是说这个吗?”苻睿冷着脸,低吼道。

郑心竹看着李方敏几乎站不住,气得满脸通红,身子轻颤,“李方敏,孩子也给你了,你就不要再来让我烦了!”苻睿气得无处发泄,便朝着李方敏怒道。

“苻睿,你疯啦!”郑心竹没好气地喊他。李方敏面色苍白,掩面抽泣,急急离去。

虽然苻睿恨着郑心竹,但是对于她他还是觉得有愧疚,他的第一个女人不是她,让他看见李方敏就想起她威胁他的时候,他就恨不得休了她,让她带着她的儿子滚蛋。

“苻睿,你既然和她生了孩子,就要对她好一点,她怎么说也-”“够了!”苻睿冷冷打断她,“儿子是她要的,不是我要的,是她的,”他气急。“苻睿,你什么意思?”郑心竹觉得他简直像个混蛋。

“没什么意思!”苻睿使劲地盯着她,他喝了很多酒才能告诉自己那个她是她!等他醒过来,他却又痛得要命,他就发誓,他不会再碰别的女人。但是现在他全心爱的女人,却将他们的孩子看作是最不堪,让他如何不痛得发狂?他难掩心中的怒火,使劲闭了眼睛,紧紧咬着牙,死死盯着郑心竹。

郑心竹看着他痛苦不堪地表情,本来恨极的心却竟然淡了下来,念及他种种的好处,不由地心头一软,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他微微一颤,却没有抗拒她。“苻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孩子没有了,我真的很伤心,苻睿,你相信我,”郑心竹流着眼泪,脸颊贴上他的脸颊,他脸上的胡茬刺得她生疼,他的眼泪比她的烫。

他反手搂着她,痴痴地吻她,嘴里喃喃低语,眼里的泪却更加汹涌。“苻睿,告诉我,你把刘熏弄到哪里去了?”郑心竹轻轻问他,却觉得他身体一僵,呼吸浓烈起来。“你认为我还会让她活着吗?”苻睿突然推开郑心竹,闭眼躺在席子上生气。

“苻睿,你-”郑心竹心头大乱,他不会真的杀了刘熏吧,他那个臭脾气,说不定真的会,吓得她揪住他的衣服,急急问道,“苻睿,你,你没有杀她对不对,苻睿,你别吓我!”郑心竹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在你的心里,她比我的孩子重要是吗?在你的心里谁都比我重要对吗?你爱的人永远不是我,你的心里对我只有恨?象恨父王那样恨我吗?恨他拆散你们?恨我把你留下来,”苻睿狠狠说道,“所以你要把我的孩子杀掉,是不是?为什么你不直接杀了我?”他气急了反手抓住郑心竹的肩膀,将她抵在炕头壁柜的地方。

郑心竹听他说得不堪,竟然也是气急,多年的委屈,愤怒,无奈,无力,无助,凄惶,心痛一阵阵的涌上心头,一下子爆发出来,

语无伦次地狠狠地回击,“是呀,苻睿,是,我恨,我恨苻坚,我恨不得他去死,我恨你,你凭什么那么自私,你爱了就要留住我,你们凭什么,只因为你们是强者,你们便掌控了别人的活命的机会,掌控了别人的命运吗?你们怎么能这样无耻,强迫别人接受你们的施舍,接受你们的冷嘲热讽,接受你们无尽嘲弄,还要象最卑贱的人那样感恩戴德,三拜九叩感谢你们象畜生一样的虐待,感谢你看上了我,让我成了你的夫人,感谢你苦心经营的牢笼?是不是?你们都是自私到这样的程度,强迫了别人只为了自己喜欢!只为了自己喜欢就可以把人以爱的名义关在笼子里!你强迫了我,还要我心甘情愿地爱上你?”

她将苦压在心头的愤怒委屈一下子喷发出来,泪水便肆无忌惮的宣泄,苻睿瞪着血红的眼睛,似乎不认识她一样看着她,他抬起手,郑心竹死死地闭上眼睛,“啊!”苻睿痛苦地大喊着,手便挥了下去,然后忍着痛,转身哀号着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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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心竹失去了力量的依靠,瘫软在地,地上碎了一地的花瓶碎片,斑斑殷红,如乱红点点,凄艳无比,放声痛哭,哭得累了,又觉得孤独无助,身体的亏虚,心中的凄苦,让她再次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见他伤心疲惫地倚在旁边睡着了。凌乱的发丝,憔悴的容颜,红肿的眼眶,杂乱的胡茬,想着他对自己的种种的好,心里又恨极了自己对他的残忍,又想到凤皇受的苦楚,自己的孩子,想着想着便更加的难以自已,放声大哭,哭到痛楚紧紧的揪住心口,怎么办,怎么办,无论什么都是对她的折磨,她只有一个人,一颗心,却要承受如此多的苦痛,爱恨纠缠不清。

她的哭声惊醒了苻睿,看见她哭得撕心裂肺,他又心痛难忍,不禁伸手抱住她,她没有拒绝,趴在他的怀里哭得惊天动地。 “心竹,伤害你,我必痛得更厉害,可是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他痛苦地盯着她,无论她如何残忍地对他,他都不可能真的恨了她,他――重重地叹气,“心竹,现在可以扯平了吗?你对我不恨了吗?我的孩子可以抵过慕容冲了吗?”他痛心而无奈地盯着她,似乎认命。

“苻睿!你-”郑心竹眼前发黑,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苻睿,难道那不是我的孩子吗?你――”她眉头纠结,眼泪却流出来。

苻睿看着她伤心的样子,恨意就慢慢的压下去,无边的痛袭上来,他的心无时无刻不浸泡在苦水里。

当得知她为了报复杀了他们的孩子,他不相信,但是他如何不相信?所有的证据都在那里,他要如果欺骗自己,她其实爱他,其实爱他们的孩子?

他用力地控制住眼泪,闭上眼睛,沉声问道,“心竹,如果我不在乎,你为了慕容冲报复我,我什么都不计较了,你原不愿意,放下一切,给我一个开始?心竹,”

他刚一问出口,就后悔了,为什么要找机会让自己难受,她不用说话,一丝的犹豫都可以让他彻底的崩溃,他不等她说话就猛地站起来想离开,却听到郑心竹沙哑的声音,她说,“好!” 郑心竹抬眼看着他,“苻睿,我愿意,去尝试,不管再难,我愿意尝试,我欠你的。”郑心竹认命的跪伏在地,如果一切的罪过,要她来背,那么她愿意。

苻睿听到她的答案,心头又涌上一阵无奈喜悦,尽管凄凉,可也是他求得的。掺进那浓稠似血的痛意里,让自己想也不想地蹲下来紧紧地搂着她。

“苻睿,我真的很爱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要害死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这样不信任我?你觉得我那样不堪吗?”郑心竹忍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失去孩子,她比谁都痛,那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的肉,她如何不痛?痛到几乎发疯。她越哭越伤心,身体不停地颤抖,哭到他的心碎了,又连连地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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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睿答应了郑心竹让刘熏回来,但是苻睿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刘熏自杀的死讯。刘熏的死让郑心竹无法接受,而且连她的尸体都没有看到,苻睿让人将她埋了,怕她伤心,不肯给她看。

她觉得自己已经痛到边缘无法再痛的时候,老天爷往往会冷笑的看着她,事情才是个开始,然后铺天盖地的痛意更多的涌上来。

后来苻睿给她讲了她想知道的。

那天他快马回来,她病得厉害,他一直守着她。后来却觉得不对劲,怎么会那么巧?然后找张茜问了,太医张茜说应该不会的,平地跌一跤不会那么容易小产,便怀疑是服了什么药然后让他将以前的药渣拿了去看看,结果发现里面有慢性堕胎药。

苻睿瞬间火山爆发,马上回家将家里的人都抓了起来细细的盘查。他向来讨厌李方敏,所以一开始就先查她,但是却什么问题都没有查出来。再后来一个小丫头吱吱唔唔地,说刘熏一直出去抓药,然后他派人去那家药材铺查了,一查之下,他几乎肝胆俱裂,刘熏抓的都是堕胎和避孕的药,而且堕胎的药都是慢性药,一点点积累起来慢慢发作,说至少三个月了。而且抓得那些避孕药都是些败血的毒性极大的虎狼之药,吃个几次估计就几年不孕,幸亏苻睿知道的及时,那碗没有喝成,后在又从刘熏买的那些药里翻出一堆的同类药材来。

刘熏开始一直说冤枉,他也不打她,只是把她关起来。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就承认说是自己使坏要害郑心竹,苻睿即将相信她的时候,她又改口说是郑心竹支使她抓药的,然后哭着说她是被逼的,她是被逼的,她死也不瞑目,她说她冤枉。

苻睿如同天地毁灭一样的绝望,所以回来便对郑心竹恶言相加,心痛到恨不立死了,却还是不肯伤害她。

郑心竹听完只觉得头晕目眩,“苻睿,我相信刘熏不会这样的,她对我们的孩子,是最欢喜不过的,怎么可能害我,”郑心竹一闭眼 就仿佛还能看见刘熏调皮的音容笑貌。“那也不一定,”苻睿冷声道,“嘎?苻睿,你什么意思?”郑心竹不解看着她。

“你生病,她替你写得信,信里还夹了一张素笺,”苻睿冷声道,“素笺?什么素笺?”郑心竹不解道。

“也没有什么,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诗句,我看不太懂,”他只记得几句思君心切,见君心怯,我为君心,君可知妾?后面那些他就不记得了,可能是刘熏暗恋他,所以才,他觉得心头又生气那股无名火。他怕郑心竹伤心,一直不处置她,他也觉得她不会这样做,但是自己却还是信了她的,以为是郑心竹要害死自己的孩子。

“苻睿,刘熏不会是那样的人,而且刘熏从来不写字的,即使往家里写信还常常是我代劳,你那张素笺还留着吗?”郑心竹急急问道,“扔了,我看不是关于你的我就扔了,”苻睿说道。

“可是刘熏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的,终究是冤枉,”郑心竹忍不住哭了起来。苻睿抚摸着她的肩膀,“你放心,我会查清楚的,到时候,给你个交待。”

苻睿一直怀疑着李方敏,但是前往百计的查,也和她没有半点的关系。

苻睿后来找张茜给给郑心竹看病,张茜眉头紧皱,“夫人身体里还有其他的寒毒,不止是堕胎,避孕那么简单,时间久了很可能会不知不觉中死去,”张茜沉声道,苻睿吓得冷汗直流,看着脸色苍白的郑心竹,他眯起眼睛,便叫了人,让人调了羽林军来,将家里团团包围起来,走了一个,格杀勿论。

此事惊动了太后和苻坚,都来问什么事情,他只说家里失了窃,很多次了,这次要一次除个清,太后训斥了一通说不象话,自李威死后,太后身体也不好。苻坚却只是一笑置之,任他去了。

派人将家里里里外外的补药,草药,珍贵的食品都都出来一一标注,那个房间的,哪里买来的,谁负责买的,都一一记录,然后开始一一审问。

他发了狠的掘地三尺,所有藏了的东西也都翻出来,谁说可以藏什么别人不知道?不知道的时候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一旦狠下心来了,哪个石头缝里的也可以清清楚楚地搜出来。

搜出一些有毒的草药,补品,苻睿瞪着充血的眼睛扫了一圈,就看见几个下人面色惨白。李方敏痛心地看着她们,“小夫人为人和善,你们怎么能如此歹毒?到底谁支使的?”李方敏吩咐拿出家法,那几个下人却都服毒自尽,已然做好完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