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大亮他们才赶路。

老犇赶车的时候全神贯注,孙亮怀里抱着他的刀,神色如常,闭目养神。郑心竹拿了针线帮他们缝补衣裳,一路下来,风尘仆仆。他们不让她做,不过她坚持,她说自己不是什么小夫人,做小夫人的时候也做这样的活计。

只有阿云,手里拿了刀,却紧张的要命,清秀的面庞泛起淡淡的红晕,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阴风岭,地处要道。两边高山耸立,如果绕道,一是没有合适的道路,二是要走很远,甚至可能迷路。阴风岭上有一股强盗,都说他们三头六臂,勇猛无敌,蒙了脸专门抢劫远方来的有钱人,女人和财物,抢光,男人杀光。

两边是高耸的山,山上树木林立,苍郁青翠,偶然传来大鸟的叫声,林间清净,声音高亢渺远,马蹄踏地的声音特别清晰,马脖子上的银铃清脆叮当。风穿过林间的树木,吹过来,如同鬼魅飘过,只觉得背颈发冷,尽管是盛夏,却让人凉意渐盛。抬头几乎看不见天空,高高如云的参天大树直插云霄,头顶苍鹰盘旋,凄厉啼鸣。感觉到阿云身子颤巍巍的,郑心竹伸手握住他的手,朝他笑笑,她不是不怕,但是她觉得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经历过那么多,还能怕什么?该失去的都是去了,再得到的就是意外的收获,活着也是值得庆贺。

突然听得林中百鸟齐鸣,扑棱棱的飞上高空,远处听见马蹄声声,金属碰撞的铮铮声音随风入耳。老犇立刻勒住马辔头,然后朝他们使眼色,孙亮一翻手跳下马车,然后朝郑心竹和阿云招手。等他们一下车,老犇立刻砍断拉绳,两匹马便跳脱出来。立刻装上马鞍,孙亮翻身跳上一匹马,然后伸手拉了郑心竹,让她坐在他的后面。老犇拉了阿云跳上另一匹,“前面来了很多人,我们往后跑,”老犇打马回头,却没有动,因为后面听声音人更多。

孙亮低声道,“抱紧了!”然后打马飞速地冲出去,郑心竹身子一晃连忙抱住他的腰。孙亮的刀比一般人的要长很多,而且宽很多,反而有点像后来电视上看到的。

“把你另一把刀给我,”郑心竹觉得不害怕了,即使今天死了,也已经是幸运了。孙亮没有说话,却抽出那把普通的刀反手将刀柄递给她,郑心竹握着刀,心跳如鼓。要杀人吗?要杀人吗?她从来没有想过杀人,这么大,她没有见过死人,只觉得夏天的潮气在林子里凝集,更加闷热,汗水似流水。

前面冲进来一群高声叫嚷的马队,马上的人都是黑衣黑头巾,却没有蒙面,挥舞着马鞭,嘴里大声的喊。

“孙亮,先问问他们的头,我们没有什么钱,他们不至于劳师动众的吧!”郑心竹看不见冲过来的人,只能看到孙亮宽厚的背。

那群人一冲过来便将他们团团包围。

听得有几个人嚷嚷,“老大,不对呀!不是说今天有一批长安来得宝物路过此地吗?怎么没有呢?就这么四人?是不是被骗了?翟斌那小子耍什么花招?”郑心竹看不见对面,而且孙亮特意的将胳膊支起挡住她。

“真他妈晦气,还以为有了什么宝贝,老子才把全寨子里的人都给调动出来啦!”一个粗犷的男声说道。

“各位英雄,我们只不过是路经贵宝地的普通人,还望各位高抬贵手!”老犇朝他们作揖,“普通人你们带什么家伙?啊?说!”一个尖锐的男声。

“也不过是听人说世道不好,用来防身而已,”老犇作揖笑笑。

“我看你们不是一般人!”那个老大声音很响,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老大,这里有个女人,在他后面。”一个小喽罗指着郑心竹喜道。郑心竹虽然穿了粗布衣衫,为了躲避还穿了阿云的男装,但是那些男人还是一眼看出来是个女子。那个老大听说有个女人,双腿一夹,便纵马过来,孙亮冲着他也掉转马头,不肯他看见。

“喂,你站住,你这样我看不见!”浓眉直竖,一脸络腮胡的老大喊道。孙亮双手一拱,“还请英雄高抬贵手,我等只是路过此地!”那老大火了,挥着刀便冲过来,孙亮低声道,“小心了,”然后就见他身子微倾避过刀锋,然后挥刀架开强盗老大的刀,这样一错,那个老大却看清郑心竹的模样,“今天老子运气还不错,没有宝贝,弄个压寨夫人回去!小子们,你们给我看好了!”然后就见几个人上前为主老犇他们。

强盗老大要单打独斗,他挥刀砍向孙亮,却伸手来抓郑心竹,郑心竹看着他们这么多人,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孙亮想将马掉头,郑心竹却抓住强盗老大的手一用力,两马贴紧,郑心竹一翻身便上了强盗的马,孙亮大惊,强盗老大也没有料到,差点被她拽下去,只好抽到回来稳住身体,孙亮却刀锋如电,嗖的刺来,唬得他连忙架招。郑心竹坐在他背后,抽出自己靴子里的小刀,那把吹毛断发的小宝刀,抵在老大的脖子上。

“这位英雄,您还是住手吧,让他们都让开,要是我们死了,那您可也就活不成了,那么大的寨子,没有压寨夫人不要紧,没有老大可就太可惜了,您说呢?”孙亮没有想到郑心竹会功夫,而且能在这样的境况中如此轻易的控制了局势。

“让开,让开,”老大苦着个脸,“格老子,翟斌个王八羔子,老子一定不饶了他,”他咒骂着,“喂,女娃,你叫什么名字?”“老大,我叫兰心,”郑心竹轻声道,“您别晃,能把我晃到地下,但是您的脑袋也就分家了,不如送送我们吧,以后定当想谢!”郑心竹在他后面吐气如兰,让那老大脸红脖子粗的,出丑难堪,栽在女人手里,看来没有什么脸面了。

“老大,老大!”一个小喽罗打马跑来,到了跟前勒著马缰绳,马咴咴的叫起来,前蹄离地。“王八羔子,你慌什么?”老大怒道。“翟斌翟斌!”小喽罗跑到上气不接下气,“你个兔崽子,翟斌是你老母呀,你吓成这样,没看见老子我忙着吗?”那小喽罗一看郑心竹在后面用小刀架着老大,唬得“完了,完了!”

郑心竹没想到阴风岭那样大的名气的强盗,竟然是这样的,不禁莞尔。孙亮听到翟斌却是一愣,外头看看老犇,他们当兵的,翟斌却还是知道的,丁零酋长,降了大秦,不禁更加紧张。

转眼间却觉得地动山摇一样,远处看见滚滚尘土,手上不敢放松,孙亮却趁机将长刀架在强盗老大的脖子上,这样郑心竹将手放下,有点酸,时间久了自己肯定坚持不住。

却看见更多的人马冲过来,为首的一个骑了枣红色高头大马,穿着黑亮的铠甲,相貌一般,但是却浓黑长眉,眼睛炯炯有神。

“大马头儿,挺狼狈呀,”那人哈哈笑得爽朗,同来的人也笑得大声。“翟斌,你个王八羔子,敢骗老子!你奶奶的!老子扒你皮!喂,丫头,你们把刀拿开,老子要和他拼了。”郑心竹忍俊不禁,对面的翟斌看见她,眉目如画,面色苍白,穿了粗布男子衣服,却使得眼前一亮,如同阳光下盛开的白莲花。不禁朝她看了几眼,笑笑。

“大马头儿,让你入我旗下的想法如何?给你很多天考虑了,今天无非就是借着这个地方和你最后谈判,如果不行,那么我们恐怕就要兵戎相见啦!”翟斌气定神闲地说道。

“兀那强盗,老子不服你,老子要去投奔平阴的那个白脸小子,比你英俊的多,我把后面的美人送去,他肯定喜欢!”大马头儿不管自己脖子上的刀,竟然和翟斌顾自的谈条件。

“不用了,他已经是我的兄弟了,和我是一家人,”翟斌笑道。“我不相信,”他扬着头,瞪着眼睛不服气道。

“你看看我身后的人,是不是很多都是他的人?他本来今天要来,但是有事情去了别的地方。”翟斌提起马鞭挠挠额头。大马头儿探头一看,果然都是。

“算了,老子就便宜了你,要不是他,老子可不跟着你,不过说好了,你不要管老子来抢劫的事,老子呆惯了阴风岭。”大马头儿还想着抢点财宝,抢个女人什么的,好不容易看到个自己想抢了不送人的女人,竟然还摆了他一道,不过他就是喜欢这样的。

“美人,跟我回山寨吧,给我做个压寨夫人!怎么样?”大马头儿竟然和郑心竹商量让她哭笑不得的事情。

“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孙亮把到抵得紧了些。

“这几位壮士,看样子却不是一般的人,不如跟我翟斌一起回去,如何?”翟斌欲图大事,见到人才就想拉拢。

“翟将军,我们还有事情,恐怕――”孙亮手不动,盯着翟斌。

“如果我不肯让你们走,你以为你们走得了吗?”翟斌冷然一笑,没有看见他动作,但是马却忽地冲侧方奔去,孙亮刀随手动,紧贴大马头儿的脖子。但是翟斌却意不在此,他猿臂轻舒,郑心竹便被他抓了过去,手一探将她的武器夺过去插在腰上,哈哈哈!大笑,然后打马回奔,“大马头儿,你虽然为人鲁莽,但是你说话也最为算话,明日你就去我那里,他们也都在,自然会给你个好的安排,走啦!驾!”双腿用力一夹,打马奔出,后面众人浩浩荡荡跟了。

孙亮老犇他们一看,也只好打马跟上去,大马头儿气得大骂,但是又没有办法,今天翟斌是给了他面子了,他也不能不听从,只好回山寨准备。

郑心竹被翟斌搂在怀里,他的怀抱很宽广,盔甲硬硬地咯的她很不舒服,他双臂环住她,马跑得飞快,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出了阴风岭,外面却是晴空万里,阳光灼灼,当空曝晒。

郑心竹只好闭了眼睛,免得飞起的尘土飞进眼睛里。翟斌没有说话,但是嘴角却微微扬起,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怀里的女人散发出一种淡雅幽兰的香气。

“你叫什么名字?”他在她头顶上问,她的头发被风吹起,拂在他的脸颊上,麻痒的感觉。女人他不是没有,但是他觉得她很特别,让她留在身边,倒是也不错,他不由得轻笑。

郑心竹听得他笑,“我叫兰心,翟将军必定是朝廷的官员,还希望能放了我们,我们只是路过此地。”“你要走,也可以,在此地勾留几日,休养一下也不错,我看你们都风尘仆仆的,肯定很劳累了!”翟斌笑声爽朗。

马蹄飞点,尘土大作,一群人滚着漫天尘土冲进外面的营地,然后穿过去,便到了后面的庭院。翟斌揽着郑心竹跳下马,立刻有人上前来将马牵走。

翟斌是丁零贵族,降秦以后被苻坚举家迁移安排在洛阳西面的新安和渑池,丁零的部族已然跟着他。

“来人,带客人们去沐浴更衣,吃饭休息!”翟斌对着几个侍婢吩咐了下,然后便去一边的房间。

“小夫人,”阿云一直被老犇挡在后头,急得跟什么似的。“阿云,别着急,且随遇而安,有吃喝的,别亏待了自己,去吧,你不吃不喝估计他也不放我们走,”老犇和孙亮面色沉重,对望了一眼,他们知道翟斌,但是翟斌不会认识他们,翟斌受秦王恩惠,却未必是真心臣服。

“老犇,孙亮,事情可能要慢慢商量,恐怕要有变化了,要是你们能够离开,就走了吧,”郑心竹朝他们笑笑。

“我们还没有送你到江南呢,”阿云急道。“我现在叫兰心,不要再叫我小夫人,知道啦?”郑心竹叮嘱他,阿云点点头。

翟斌虽然强留了他们,但是倒也不生为难,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白日里聊聊天,他也很忙经常骑马出去。

他想让郑心竹跟了他,老犇和孙亮看起来也是深藏不露的人,他想让他们加入他的麾下,但是那两人有命令在身,自是不答应,事情就这么拖着了。

那个叫大马头儿的强盗头子答应入了翟斌的部队,那日来,见来郑心竹倒是客客气气的了,“唯,女娃,你会功夫不错呀,看不出,你细胳膊细腿的!不如跟我回山寨吧!”他不忘记找压寨夫人。自然被翟斌一顿抢白了去,他本来不服翟斌,那日却也不欢而散,说以后再来。

且行且近且挂牵

一场雷暴雨过后,地上湿答答的,流水顺着石板缝隙向外面的排水沟流去,院子里的树木洗刷一新,透出青翠,院子里的不知名的花在暴雨过后却没有凋残,开得正艳,花红叶绿,弥漫着清馨的气息。

郑心竹站在院子里和阿云聊天,安慰他不要着急,就听得翟斌洪亮的声音响起来,“贤弟,你可回来了,哥哥是有好事情对你说呀,大马头儿那边收了,是托了你的面子,哥哥还得了样宝贝,你肯定想不到!”说话间就看见翟斌揽着一个穿了深色衣服的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兰心,我给你介绍我的兄弟――”他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郑心竹和他旁边的兄弟对望着,她的脸上是不可思议的惊喜,如同多年不见的亲人。而旁边的兄弟也是满脸笑意,眉眼含情,“心竹,倒是好些年不见了!”慕容凤朝郑心竹走去,郑心竹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慕容凤,想想也对,苻睿不是说慕容凤被派到洛阳地带的嘛?

“道翔,别来无恙!”郑心竹对着他笑,笑容美过雨水洗后明丽一新的湛蓝天空。慕容凤长得很高了,长身玉立,英姿飒爽,浑身散发出成熟男子的气息,脸上风吹日晒肌肤微黑,却显得眼睛更加的明亮,灿若星辰。

他那样站在雨后的天底下,就成为那一刻最美的画!

经历过几年,再次见面的时候,中间隔了浓浓地沧桑,看在他的眼里,她的笑容不再是从前纯净的模样,有无奈,有凄凉。

“道翔,兰心,你们认识?”翟斌看着两人互相端望的样子,心里觉得有点遗憾,不过算了,看他们郎才女貌的。

“大哥,说来话长了,”慕容凤朗声清笑,眼眸黑灿,亮若琉璃,“兰心?”慕容凤疑惑地看了一眼郑心竹,郑心竹敛眸笑笑,朝他点点头。

郑心竹当着翟斌的面不好说什么,慕容凤看她面色苍白,眉目间忧郁连绵,便不再问她。而只对翟斌说是以前邺城认识的人,后来燕灭之后大家流离失所,都给冲散了,现在重新见面喜不自胜。“大哥,我希望兰心可以跟我一起,”慕容风朝着翟斌作揖倾倾身体道,翟斌看着慕容凤和郑心竹,哈哈大笑,“道翔,是你的缘份呢,要是我当时放了他们,你们就见不着了,成亲的时候不要忘记我这个媒人呀!”他伸手拍着慕容凤的背说道,阿云他们听他这么说微微动容。

慕容凤面色一红,看看郑心竹,她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红晕,还有一丝尴尬。拜别了翟斌慕容凤带了郑心竹和另外三个人去了他的住处,慕容凤被派发到这里,没有受到重用,但是却相对非常自由。

老犇和孙亮住了几日,看出郑心竹和慕容凤关系不一般,便商议让她留在他的身边,这样也好照应,然后回去就说已经送到山东地界,这样也是个办法,不过就是需要郑心竹自己掩藏好身份,一旦暴露出来,恐怕后果很严重。

郑心竹知道,如果苻睿知道她活着,肯定会千方百计来找她,如果这样那么李方敏肯定不会放过相干的人。而且她因为苻睿的命答应了她,她就一定会做到。所以她现在让别人叫她兰心,不再是郑心竹。

老犇和孙亮要启程的前一天夜里,郑心竹和慕容凤找她们聊了很久。

“让阿云留下来吧,”郑心竹看看偎在她旁边的阿云对老犇道,“你们都知道,他参军就是因为生活苦,有补贴,他哪里会打仗?还是你们帮着他,有了事情还要拖累你们――”“我才没有!”阿云急忙辩解,小脸涨得通红。

“阿云,别打岔,”郑心竹朝他笑笑,然后又说道,“你们都去过战场,知道战场的惨烈,不适合他,”郑心竹叹了口气,慕容凤正在看她,他的眼神清亮,隐在灯影里。

老犇面沉如水,孙亮没有说话,但是却点头,他们知道,“你们回去也不用说送我去了山东,就说在路上碰到了土匪,然后我和阿云功夫不行,被杀了,你们自己逃了回去,至于地点,不要说这里,就随便找个远点的,地方比较混乱的说,想必她不会怀疑。”看见他们点点头,郑心竹手心在木桌边缘上来回摩挲着,想了想,又说,“回去以后,小心一点,自己就当什么不知道,以后也不要再见她了,巨鹿公府更不要去,如果以后有人查这件事情,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即是巨鹿公亲自问,也一定咬紧牙,不知道。”郑心竹盯着孙亮的眼睛,她现在一点都不相信李方敏,她太阴沉了,让她觉得任何的事情都不能松懈。

老犇和孙亮点点头,“这里的事情也不要有任何的透露,就当心竹在此求你们了,谢谢你们一路的护送,你们都是好人,”郑心竹看着他们,心里觉得庆幸,如果是另外的人,也许她不会如此幸运。

老犇和孙亮朝她作揖,“小夫人是巨鹿公宠爱的人,我们虽然有所把柄,但是这点,我们还是知道的。我们今日就当别过了,就当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然后孙亮看看阿云,“阿云,你不要担心,你家里那边我会替你照顾的,留在这里总比死在战场上好,现在四处不安定,”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幽暗。

阿云也就不争了,而且他喜欢呆在郑心竹身边,“嗯,我知道了,你们回家告诉我大哥大嫂,让他们不要记挂,我很好!”他清秀的眉目在灯光里眩目的亮。

他们依旧循原路慢慢回去,拖延计划好的时间。

慕容凤的家是座小小的院子,正屋5间瓦房,东西厢房,南面大门是片小花园,中间的空地铺了青石板,成了片小院子,院子里有几株果树,没有多余的摆设,虽然小也显得空阔。在中间打打拳,或者围坐在苇席上闲聊。他虽然挂了一官半职,也是可有可无,去不去都无所谓,所以他每天去报道以后出去做自己的事情。

秋日的天空,清朗明媚,流云蓝天,明澈耀眼。太阳灿灿挂在西天,红霞漫漫,流光溢彩。

“兰姊姊,快点,我都拿不了了,”阿云将衣袍的下摆撩起来,里面兜满了新鲜的桃子还有柿子,朝着屋子里的郑心竹叫道。郑心竹拿了簸箕赶紧跑出来,“来啦,来啦,”她跑过来,连忙接了阿云兜着的桃子,桃子上面布满细小的白色绒毛,青黄的柿子外面一层白色霜,衬了翠绿的叶子,水灵灵的,散发好闻的果实清香。

“道翔,够了,别摘了,”郑心竹扬起头看着正站在树杈上摘桃子的慕容凤,他穿了墨绿的袍子,倒是和桃树融为一体。

“多摘一点,等下可以送给邻居们吃,”慕容凤又让阿云去接,阿云乐呵呵地拿果子,然后放进簸箕里,“兰姊姊,道翔哥哥站在桃花树上,像不像桃花仙?”

阿云指着郑心竹抬眼笑看,桃树都修剪的枝桠婆娑,低低垂上地面,树冠却空出来,慕容凤站在那里,玉树临风,黑发轻飘,玉面生春,不知道神仙有没有那么好看。慕容凤刚好抬起头来看她,朝她笑笑,然后摘下一颗桃子朝她掷过来,“兰心,看看你的功夫是不是进步啦!”他没有用全力,但是桃子却挟着劲风猛烈地投过去,郑心竹看桃子来势汹汹,笑道,“我再进步,可也赶不上你的皮毛,”连忙让开不敢去接。要是接住了,恐怕也要坐在地上。果然看见桃子落在地上砰的四分五裂,“道翔哥,你要杀了兰姊姊吗?好大的力道!”阿云惊讶地看着地上碎裂的桃子。

“哈哈!”慕容凤一笑,跳下树来,“如果这样可是上不了战场的,”他拍拍身上,然后走到旁边的井边汲水洗手。郑心竹和阿云也将水果拎过去,放在瓦盆里洗。“阿云,你洗水果,我和你兰姊姊有话要说,”慕容凤朝正在弯腰洗水果的郑心竹笑笑,擦擦手,走进正屋。

郑心竹连忙站起来,让阿云洗得干净点,边走边在裙摆上擦手,跟着慕容凤走进正屋。

在矮几苇席上跪坐下来,郑心竹抬眼看看慕容凤,他的领口开着,刚才洗脸敞开着,脸颈上的肌肤经过一个夏天的曝晒,与颈下面白玉晶莹的肌肤对照,黑白分明。看着不由得笑起来,慕容凤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不知道她为什么而笑,阳光斜斜的从窗户射进来,照在她的脸上,让他觉得就像阳光底下盛开的菊花,虽然历经风霜,但是却生命顽强,不会因为一场秋雨,花瓣凋零,也不会因为一场霜雪暗自枯萎。她只是自己那样从生到死,自然而然,在这个世间,他多么希望,有人和自己,一起承担那些风霜,一起分享那些阳光!

“道翔,你要和我说什么?还神神秘秘的!”郑心竹朝他盈盈一笑,伸手去拿桌上的铜茶壶,帮他斟了茶,推过去。“苻坚好像一直在筹划着对晋用兵,他统一了北方,就觉得时机自然到了,所以跃跃欲试,”慕容凤眼神清冷,说到苻坚 ,流露出浓浓的恨意。

“嗯,现在王丞相不在了,他估计不会听别人的话了,南朝的形势怎么样?”郑心竹对这段历史真是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她知道淝水之战是谢安做丞相的事情。

“南方现在谢安担任尚书仆射司徒侍中兼五州大都督,掌管军政大权。”慕容凤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她,看见她面露笑意,“苻坚的辉煌,终于要结束了!”郑心竹不由得说出口,慕容凤愣了一下,抬眼看着她,“谢安这个人很厉害,从小就是个神童,吟诗作赋,经韬伟略,恐怕不比王丞相差,他掌管晋国军政大权,那么苻坚要对南方用兵,恐怕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慕容凤轻轻颔首,黑眸若星凝视她,“我们等了太久了,”他声音幽幽,仿若叹息。“道翔,”郑心竹想安慰他,但是想到战争发生以后,又是一片生灵涂炭,百姓何其不幸?

慕容凤一直派人打听她的消息,开始说逃走了,但是却找不到,后来却被抓走,然后只知道她嫁了苻睿,其他的却都听不到,慕容凤叹了口气,却更加地内疚,“如果不是我?”他沉声说,“道翔,我们不是说过了吗?不是因为你,你的事情只是个借口,是种手段,你不要再自责了,以后都不要――”郑心竹定定看着他,清眉朗目,俊逸脱俗。

郑心竹只说自己诈死逃出来,但是没有告诉慕容凤详细的事情,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事情,恐怕会更自责,所以不告诉他是对的。

“心竹,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苻坚招凤皇回京了,就是这两天的事,”慕容凤说着他的探子打探来的消息。

郑心竹听到他说慕容冲神情一呆,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似痛又似幸福的迷离,黑眸无痕,仿佛静止的湖面,风吹微皱。

“巨鹿公府闹成一片,”慕容凤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他知道她会想听的,虽然她从来不问,她甚至连慕容冲的消息也从来不问。慕容凤看到郑心竹低垂的长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继续说,“苻睿不肯相信你死了,大闹长乐宫,说是太后逼走了你,让她交出来,后来苻坚亲自下令,然后苻睿主动请求到雍州去,镇守蒲板。估计今年会到任。”他大闹长乐宫了吗?他那样的脾气,一定是――不敢想象他的模样,他疯狂的样子,只觉得那颗以为已经尘埃落定,波澜不兴的心,还是掀起巨浪,一阵阵痛意袭来。

发生过的,烙在心底的就再也抹不去,曾经以为,自己保持着客观的心态就可以置身事外,但是自从慕容冲被禁在皇宫,她就觉得自己其实一点都没有把握控制自己的感情,一点都不能够。即使再如何地恨苻坚,看到他两鬓斑白,她也会心软,即使心中对凤皇的爱那样浓,她还是被苻睿感动。

她以为自己认命了,其实也不过是在不可逃避中去感受那千万种的痛,来源不一样,却是一样的痛。

“你现在刚逃出来,尽管别人都相信你死了,但是苻睿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肯相信,他四处派人搜查,不过别人都以为他疯了,不肯理会他,搜查的士兵也都是潦潦草草不当回事。估计过段时间,就不要紧了,这里认识你的人很少,是郡县小地方,不会有人注意,那样就可以轻松点。”慕容凤觉得她闷在这里肯定会烦了。

忽然想起什么,郑心竹脸色煞白,“道翔,你说凤皇,他――他回京了?”她语调颤抖,显然受了很大的惊吓。“是呀,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他不明白她怎么啦,看她害怕的样子,以为她担心那个事情,“你放心,他就是回新兴侯府看看,苻坚没有怎么样,苻坚――现在宠一个姓张的女子,封了她做夫人,比嫣然受宠!”他捏着手里的茶杯轻声安慰她,却见她的脸色依然白的吓人。

郑心竹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种深深地恐惧攫住她,让她觉得没有任何的气力,心跳的几乎爆裂出来,凤皇,凤皇,她心里惨然念道,不要做傻事,不要!

心中气血翻涌,焦虑至极再也承受不住,竟然昏了过去。

她一昏过去,慕容凤吓坏了,赶紧扶起她,让她躺在席上,然后大声唤了阿云进来,他跑出去找大夫。

阿云一见,郑心竹昏迷不醒,以为道翔说什么气她了,眼泪汪汪的,“阿云,没事,我去找大夫,你好好照顾兰心,”然后匆匆出去。

为君千里渡长安

郑心竹迷迷糊糊,前面迷雾蒙蒙,似乎是一片草地,她挥手拨开浓雾走了进去,却看到那个自己,她正蹲在那里低声的哭泣,“你怎么啦?怎么躲在这里哭?”郑心竹看着那个自己,觉得好笑,她抬起眼望着郑心竹,“你的心太酸了,太痛了,我就忍不住哭了,”那个自己擦擦眼泪,想笑,却又哭了,郑心竹抬手擦擦她的脸, “真没羞,我都没哭呢!”她朝那个自己笑笑,为什么要哭呢,她多么幸福,那么多人对她好,为她牵肠挂肚,她多幸福!

“你可以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吗?”郑心竹看着那个哭泣的自己,朝她笑。“我的故事,等到你的结束了,你自己就会知道了,”那个自己抬起泪眼,扑哧笑了,使劲地擦眼泪,我想起自己的故事,加上你的心酸,我就哭了。

“你的故事,很精彩吗?”郑心竹看着她,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

“我的故事不是很精彩,但是很自私!”那个自己看着她,“对不起,现在的痛苦,有一大半是我的错,不对,全部是我的错!”那个自己看着她,伸手碰碰她的脸颊。

“为什么说是你的错,你现在又不存在了,”郑心竹好笑地看着她。“我已经穿过一次啦,做了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是我太任性了,太不负责任了,我改动了历史,所以,就有了你我,”那个自己笑得很无奈,但是眉眼弯弯又很幸福。

“我们逃到漠北,逃到江南,浪迹天涯,四处游玩,真的很幸福。但是,事情需要它本来的轨迹,所以我们被迫不幸福,等到发现不过是自己的心里的影子的时候,觉得好痛苦。

一切还是要从头来过了,心竹,知道吗?其实你的感受我真真切切地感受。爱上凤皇,你也是身不由己,因为有过一次经历,不管你有没有记忆,你和他的牵绊都不会消失。”那个自己笑了笑,然后仰天躺在地上,“你说我是因为你爱上了凤皇?可是我觉得我是因为――”郑心竹心中一痛,“你是说雅兰吗?”那个自己笑得眼眸闪灿。郑心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有点呆,“其实,不用问缘由,也不用问过程,爱了,就是爱了,至死都不会忘记了,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颗心,两份记忆。”那个自己笑了笑,看着遥远的天际,这里的天空,怎么总是雾蒙蒙的,你就不能给我一片蓝天吗?

那个自己叹了口气,看看郑心竹,郑心竹疑惑看着她,“这是你自己的心里,你的心鲜花盛开,却迷雾漫漫,偶尔的时候有太阳月亮星星,一起挂在天上,好美丽,但是有的时候会大雨倾盆,让我措手不及。”那个自己伸出手指头,在空中画圈圈。

“不要担心你不知道的事情,”她轻轻拍拍她的手。

“凤皇回长安了,他-”郑心竹又难过了,为什么还是痛呢?梦里也会痛吗?

“你怕他会死吗?”那个自己笑道,“是呀,他说了同生共死,他真的会那样做的,”那个自己轻轻叹息。

“那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他死,不要!”想哭却哭不出来,天空旋即乌云密布,大雨就那样泼了下来,两人浇得透湿,“你看,你又下雨了,我还真是措手不及。”那个自己叹口气,抬手捋了捋湿透的头发。

“不行,我要回去找他,”郑心竹立刻站起来就跑,那个自己笑道,“你怎么这一次这样主动?不怕回去被抓了?不怕凤皇拉着你死了?嘻嘻!”然后望着天空,“凤皇,真的好想你!可惜,除了我,你不会再有那段记忆了,这却是 给我最大的惩罚呢!”

郑心竹跑得很快,却一下子跌倒,刚要爬起来,却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唤她,“心竹,心竹!”郑心竹立刻睁开眼睛,看见慕容凤焦急地看着她,阿云在一边抹眼泪,她立刻坐起来,“道翔,我得回长安!”然后立刻就要起来,慕容凤急得连忙扶住她,“心竹,你身体不行,要好好休息,你放心,凤皇再快,也要好多天,我替你去,快马加鞭,肯定可以赶上。”然后他朝她笑笑,让她放心。

“道翔?你――不是没有宣召不能回去的吗?”郑心竹担心地看着他,“没有关系,这点小事情,编个典故就好了,事不宜迟,我马上出发,你在家好好休息!”然后他又嘱咐了一下阿云,吩咐了一下家里的仆人,然后便立刻出发了,望着他的背影,郑心竹心里涌上一阵感激。

慕容凤走后,阿云陪了郑心竹静静等候。郑心竹每日睡的很少,从很早就坐在窗边想事情,等到阿云来叫她吃饭,然后在院子里做事情,在熬到晚上,一天如同一年那样长,熬得她坐立不安,翘首期盼。“兰心姐姐,你不要那么着急,道翔哥哥肯定会赶得及的,”阿云安慰她,朝她笑笑。郑心竹一天到晚都心不在焉,自己也觉得这样真不是个办法,人没等到自己先垮掉了,果然静下来。

她总觉的阿云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劲,她现在关心着慕容冲的事情,反而没有心情去理会其他的,所以也不细细追问。

耐了性子和阿云在院子里剥毛豆,慢慢地一粒粒的将毛豆细细地剥出来,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要耐心,要慢慢的平心静气的,但是手却还是不停地发抖。“兰心姊姊,你一定很爱他对不对?”阿云笑嘻嘻地看着郑心竹,心竹一愣,停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她疑惑地看着阿云,“兰心姊姊,你和凤皇的事情,长安,有几个人不知道?嘻嘻!我们坊间都有你们的故事在流传呢!我好羡慕你们,能有那么刻骨铭心的爱情!”阿云眼神清亮,微微地笑。

“阿云,这就是你们对我好的原因吗?因为你们同情我是吗?”郑心竹看着他,问,“兰心姊姊,你放心,你一定可以和他在一起的,”他朝她笑笑,眼神里坚定无比。

郑心竹看着他轻笑,“你又知道了!”然后低首叹息,我和他的故事,你们哪里会知道?我们哪里会在一起?

“道翔!道翔!”门外传来一个清丽女子声音,郑心竹和阿云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院子里,却见到一个身穿红衣,粉面黑发,身材健美的女子。郑心竹只见她脸上漾出薄薄一层汗水,黑亮的大眼,红润的唇,不由地对她笑笑,“请问您是?”还不等她说完,女子爽朗的声音便响起,“我是翟樱,道翔呢?你是?”她疑惑地看着郑心竹。

“我是兰心,道翔有事情出去了,你可以过几天再来,或者我告诉她你来找过他,这样可以吗?”郑心竹轻笑。“兰心?你一定是郑心竹吧?”女子却语出惊人,吓了郑心竹和阿云一跳,“我姊姊一直都叫兰心!”阿云急忙辩解,翟樱却笑,“你们不用掩饰,道翔的事情,我们肯定也不会乱说,你在这里很安全,”她看看郑心竹,“好了,我先走了,他回来,让他去新安说翟樱找他,”然后同她们道了别,便又匆匆出去了。

她来去都是风风火火,倒让郑心竹和阿云面面相觑,“兰心姊姊,也没有听道翔哥哥说他有这么个朋友呀!”阿云不乐意地撅着嘴巴。

“阿云,道翔哥哥是做大事情,会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朋友,你才认识了他几天?”然后轻笑着拍他的肩膀。阿云其实才14岁,但是长的比较小巧,眉清目秀的,郑心竹看着他一派孩子气,不禁有点恍惚。

几日里和阿云呆在小院子里,郑心竹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是却心焦如焚,经常喝水的时候端了碗,后来却忘记自己做什么,呆愣了半天,阿云使劲喊她她才回过神来。

秋风轻旋,卷起落叶,月池浸色,淡云婀娜…

后来的几天,日日地站在门口的杨柳树下,望眼欲穿,越到最后,心情越是按耐不住,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只一心想着她的凤皇,从来没有这样的热切过,听到远处得得的声音,就觉得是不是慕容凤骑了马回来?

式微,式微,胡不归?

“兰心姊姊,道翔哥哥回来了,快看!”阿云激动的抓着郑心竹的胳膊跳起来,边朝骑马归来的慕容凤挥手。郑心竹只觉得如同末日宣判,血往上涌,心脏咚咚的没有了节奏,不知道接下来的是噩耗还是喜讯,如果凤皇死了,那么她所坚持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以后的日子也就没有方向了。

即使再长的巷子,快马跑过,眨眼即到。慕容凤风尘仆仆,阿云连忙扶了郑心竹迎上去,慕容凤看着郑心竹涨红的脸,心中却是痛惜万分,不禁朝她笑笑,郑心竹看剑他笑,知道事情是喜,不禁松了口气,身体一软,慕容凤连忙俯身扶住她,她却没有了一点支撑的力气,软软地倚在他的身上。

“谢谢你,道翔,让你受累了!”郑心竹朝他笑,泪却流出来,她要感恩,凤皇无恙。慕容凤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样子,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如果?叹了口气,要不要告诉她?

“道翔,你私自回去,不要紧吧?他们有没有难为你?”郑心竹知道慕容凤也有不经宣召不得返京的敕令。“心竹,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些年过来,这点小事还不足挂怀。”然后想把她扶起来。“道翔,让我在地上坐一会,一会就好!”郑心竹轻声道,她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自己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道翔哥哥,那你有没有对他说姊姊在这里,让他来找姊姊呀?”阿云着急道,却见慕容凤脸色淡下来。

“道翔,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郑心竹急切盯着他,慕容凤微微低眸,躲开她热切的目光,“心竹,凤皇成亲了!”他的声音低低的,但是却比雷声更响,几乎震得自己耳朵生痛,他猛然抬头看郑心竹,她却反而淡定下来,玉白的脸色挂着淡淡的笑靥,“道翔,凤皇长大了,已经十九岁了,自然要成亲了,”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以为自己死了,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死去?不禁暗笑,凤皇已经变了吧?经过五年,已经不会再那样冲动了,他已经是个大人了,懂得思考了!

凤皇!你――终于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了!郑心竹心里虽然酸,但是更多的却是喜悦!凤皇娶了别人有什么关系?她爱他!

慕容凤和阿云起初怕郑心竹想不开,但是看她却是笑语晏晏,没有一丝的阴霾,便放了心。

秋日晴空,碧风清透,白云悠悠。

慕容凤和阿云洗了新鲜的水果,坐在槐柳树下享受偷得的半日清闲。阿云在那里切苹果,一块一块的摆在盘子里,放到慕容凤跟前,然后又捏了片放进郑心竹的嘴巴里。郑心竹闭了眼睛,感受细微的清风,将脸隐在树影里,却终究忍不住问道,“道翔,你看见他的时候,他快乐吗?”问完了又有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