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心竹跟着慕容凤,马上马下功夫精进了不少,除了体力耐力不行,速度灵活度已经小有成就。慕容凤安插在长安军营的人也按时的送来消息,不过长安现在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战争的端倪,百姓安居乐业,兵士操练有素,到处呈现一派歌舞升平。

(378年)

阳春三月,风拂面,花遮眼,流水迢迢,潇烟漠漠。

“心,你的功夫现在大有长进了,”慕容凤看着舞剑收势的郑心竹,薄汗微微,“但是,很多时候还是有力不从心的感觉,看来还是只能自保,上战场是肯定不行了,”郑心竹细细看着自己那把泓若秋水闪烁锋芒的剑,知道自己的身体曾经亏损得厉害,才让自己时时有力不从心之感。“心竹,首先要自保,而且我都能想象出来你上战场什么样子,面对血流成河,手都抬不起来,所以,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可以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慕容凤半仰头,风拂乱他的发,眼神幽远。

“道翔,即使再怕,我也要去!”郑心竹目光坚定,她不能退缩,因为凤皇在那里,不管什么困难,她要陪在他的身边,到最后一刻,那个时候同生共死,便也是解脱了吧!

“兰心姊姊,道翔哥哥,吃饭了!”阿云站在门口喊他们,阿云现在已经开始发育,成了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了,站在阳光底下,眼神清澈,看着慕容凤,心底仍然是突突地跳。

阿云做饭总是花样百出,每天都不重复,色香味,营养都是一流的,郑心竹看着她精心准备的饭菜,笑,“阿云,道翔的俸禄,可不够你这么吃几天的,每天都有鱼肉,这可是非常奢侈的饭菜!”他们三人从不分桌而餐,都是围在一起,象一家人一样,慕容凤有的时候不禁有点恍惚,但是却又立刻警醒自己。

“你们那么累,特别是道翔哥哥,每日忙里忙外的,当然要好好补补!”阿云夹了一块肉放进慕容凤的碗里,慕容凤却笑,“阿云做饭以来,凤几乎吃了从前十几年的肉了,”然后看看郑心竹,经过一个冬天,肤色恢复了莹白色,但是却依然清隽,微微敞开的衣领,可以看见精致玉白的锁骨,心中一荡,连忙收回目光,夹了碗里的肉放进阿云的碗里,“你现在长身体,家里的肉都给你吃都怕不够!”然后笑了笑开始吃饭。

郑心竹看见阿云神色忧郁,虽然她每日嘻嘻呵呵的,天真烂漫,但是神色间却日益堆起一丛郁色,然后又看看慕容凤,不禁心下了然,不住地轻笑。

“兰心姐姐,我怎么觉得你笑得特别邪恶!”阿云帮她盛了饭递给她,慕容凤一听她那么说也去看郑心竹,果然逮住她嘴角一抹来不及收起不同于往日那种淡淡的笑,而是一种仿佛抓了别人小辫子一样的坏坏地笑。

“啊!”郑心竹不期阿云会这样说,又见慕容凤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不禁面上一红,接了饭低头就吃,顺便偷眼使劲瞪了阿云一眼,阿云却笑嘻嘻地朝她皱鼻子。

“道翔,翟斌昨天又和我说那个事情了!”郑心竹吃完饭便将碗筷收叠起来,对慕容凤说,“什么事?”阿云敏感地问道,郑心竹朝她笑笑,“他问,道翔这么大了,都十八岁了,是不是应该成亲了,他想把翟樱许给道翔!”郑心竹解释,然后连忙往后退,果然,“不行!”阿云尖叫,郑心竹不禁皱皱眉头,“阿云,道翔哥哥年纪大了,就要成亲了,哪里不行!”她笑眯眯地看她,“那――那――反正――不行!”阿云撅着嘴巴,不乐意道。

“哈哈!”慕容凤看着她们闹,笑了,“我早就跟大哥说过,‘先王之事未竟,凤何以为家,’心,我现在都不考虑成家的事情,你帮我回了吧,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没有想到他又来纠缠你了!”他笑笑,眼睑低垂,面色沉静,只留嘴角一抹笑。

“是呀,兰心姊姊,道翔哥哥都不想成家,你就帮他回了吧!”阿云盯着郑心竹,急切地说。郑心竹朝她笑笑,“小丫头,你的心眼我还不知道!”然后便端了碗筷去外面厨房,“我去帮兰心姊姊!”阿云对慕容凤笑笑,便跟了上去。慕容凤朝她笑笑,然后进屋去看书。他博览群书,通晓汉人典籍,除了出去忙,便是挤了时间读书。

“兰心姊姊,”阿云跟着进来,站在门口撅着嘴巴,“怎么啦!”郑心竹故意逗她,“你明明知道的!”阿云更加委屈了,眼泪几乎要流出来了。“我当然知道,但是每次问你,你都不说,还一副大义凛然好象我要出卖你的样子!”郑心竹一边将碗筷泡进水里,一边逗她。

“道翔哥哥自己说,他――”阿云幽幽地看着缸里的水被郑心竹搅得晃悠悠的,涟漪荡漾,如果是兰心姐姐,道翔哥哥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说了?她心里叹气。

“那你怎么打算?阿云!”郑心竹看着她怔怔发愣,抬起胳膊捅捅她,“反正我还小,我可以等,等到他先王之事已竟为止!”阿云是个开朗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可以难倒的,男孩子也做了,兵也当过了,她一定能够坚持的!

“阿云,要不要我帮你和道翔哥哥说?”郑心竹也希望她能够陪着慕容凤,有了阿云的照顾,他的生活更加的滋润一些,而有慕容凤的照顾,阿云就会更加安全一些。她希望别人都可以幸福,有个圆满的结局,她和凤皇没有的,希望别人可以替他们幸福。

“兰心姐姐,我觉得还是一切顺其自然的好,你这样和道翔哥哥说,他――”阿云走到一边拿了抹布擦灶台,由于心不在焉,却只是来回擦眼前的地方。郑心竹看着她发呆的样子不禁一愣,便说,“我下次见着翟酋长就告诉他好了,反正是道翔自己不愿意,其实翟樱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郑心竹朝阿云笑笑,然后瞅着她,阿云的脸更红了,“是呀,她骑马射箭,带兵打仗,能给道翔哥哥很大的帮助,她――是很好!”阿云低垂眼睑,有点不知所措。

“阿云,不要紧张,你虽然不骑马射箭,但是你很贴心,细心地照顾道翔哥哥的生活,只有吃饱了, 穿暖了, 才有精神做别的呀,你说呢?”郑心竹笑眯眯看着她,擦了手,又把厨房细细地收拾了一下。

“兰心姐姐,你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阿云歪头看着她,窗外的眼光照在她的脸上,明丽淡然。

“阿云,如果可以,我只想过普通的生活,没有战争,没有阴谋,没有杀戮,大家和和睦睦的,能够不用担心明日的太阳是不是还会升起来!”郑心竹幽幽叹道,现在她才觉得,从前自己觉得百无聊赖的生活,其实是最惬意安静的生活,现在?

郑心竹每日里除了和阿云聊聊天,陪她做针线,大多的时候反而是和慕容凤,翟樱大马头儿他们,去阴风岭的山寨,看他们操练队形,训练那些散漫惯了的强盗游民。

虽然郑心竹不懂得兵法,但是现代的电视看多了还是能提出一些他们比较愿意采纳的意见。

新安翟府校场。

翟樱是个爽快洒脱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马上马下功夫都十分了得,不过射箭却不如郑心竹。

“心竹,你身体柔弱,但却是个神箭手!”翟樱不禁夸奖她,“樱子,射箭不用你们真刀真枪那样的招式,只要熟练了,就可以了,我也不过是别的做不好,便多花了时间在射箭上。”郑心竹收了弓箭,卖油翁不是说过了,“无他,唯手熟尔!”

这时候却见慕容凤快马跑过来,到了跟前俯身跳下马,急匆匆走过来,“道翔,发生什么事情了?”翟樱看着他面色沉重,不禁问道。

慕容凤只和她轻轻颔首,然后对郑心竹道,“心,我有事情对你说,”他要背着别人说的,多半都是慕容冲的消息,郑心竹心突地漏跳了一下,连忙和翟樱打了招呼跟着慕容凤匆匆走出去。

“心竹,有消息说凤皇病了!”他皱着眉头看着她,怕她担心,所以并没有说得很严重。平阳太守病情严重,很多大夫看过,说需要卧床休养,于是苻诏允许他挂职休养,让高盖暂时替他处理政务。

“病了?严重吗?很厉害吗?”郑心竹着急地问,一定很厉害,否则慕容凤怎么可能专门告诉自己?不禁心跳得厉害,恨不得马上生了翅膀去看他。“心竹,你别着急,虽然病了,但是也不是非常严重,”他看她脸色都白了,急忙宽慰她,郑心竹心里却转个不停,他喝酒,他忧伤,他――他多年积下的隐患现在来折磨他了吗?

“心竹,你要是去平阳,我帮你安排!”慕容凤朝她笑,让她放心。“道翔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去就好了,反正路都是熟识的,那一段也很安全,不会有问题的。”郑心竹恨不得现在就出发了。

慕容凤还是坚持派了杨义他们保护她,但是郑心竹却不让阿云跟着,让她留下来照顾慕容凤,阿云虽然死活闹着要跟着她,由于她坚持,后来阿云还是留了下来。

似曾相识花容面

天高水长,清云漫漫。

郑心竹与杨义他们没有坐车,而是骑马,一路飞驰行色匆匆。

平阳城的城门进去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盘查,但是几个守在门口的人一见郑心竹他们进来却悄悄地打发一个人去报信。

郑心竹他们悄悄找落脚的会馆,却发现全城很多会馆都住满了,后来终于在比较偏的地方找到一家有空房间的会馆。

杨义他们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会馆客满,大街上人更多以外感觉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掌柜的,平阳城为什么如此多的人?会馆都客满?”杨义走到柜台地方向掌柜打听,掌柜的看看他们几个男子,其中一个面目俊逸无比,眉目如画,不禁笑笑,“这个么!你们也是来看太守大人的?嘿嘿!”掌柜笑道,“周围很多女子听说太守大人病重,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探望,所以城里的会馆就不够住了,您几位还是来得早,不过,我可要提醒各位,你们都是些男人,恐怕不是很好办呀!”掌柜笑笑。

“掌柜您多心了,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过几天便离开,对了,太守什么病,竟然这么劳师动众的?”杨义看了一眼郑心竹,又问掌柜。掌柜也歪头看看郑心竹,笑道,“厉害!病得非常厉害!听说呀――”为了增加气氛,他压低了声音,朝他们找找手,让他们凑近点,“听说太守大人做梦,梦见仙女下凡,得了相思病,于是那些个女人便来,让太守看,是不是梦见的人!你们说是不是好笑?”然后将钥匙门牌交给小厮,让他带了他们去房间。

安顿停当,郑心竹却静不下来,心里来来回回就滚动着掌柜说病得厉害,“杨义,我出去看看,打听点消息,”郑心竹急急地往外走,杨义想拦,却根本没来得及。

郑心竹想先到周围繁华地方打听一下看看,结果竟然又走到那个锦帛铺子,各色锦帛琳琅满目,外面依然支起凉棚,围坐了一干女子,中间还是那个叫清媚的妖娆女子,媚眼如丝,嘴角含情。

“清媚,听说太守大人病得厉害,你常出入太守府,是不是多透露点呀!”那些女人急急地问,郑心竹怕她们再骂自己,不禁假装站在边看看锦帛,然后听他们说话。

“太守大人病得还真的很厉害,”清媚那手帕掩了嘴,却瞥见旁边一个秀丽的身影,虽然穿了男子衣服,却是掩饰不住女子的娇柔。

“今天恐怕就先到这里了,我还要去太守府呢,”清媚忽然大声说,周围的女人虽然不乐意,但是也没有办法,“回来了记得来给我们讲讲呀,我们要知道太守大人所有的事情!”那些女人喊着。

“咯咯!”清媚娇笑,“你们等我的消息吧!”然后小腿用力,扶了案几站起来,婀娜多姿地从郑心竹身边走过去。郑心竹听她说今天去太守府,连忙跟上去,到了人少的巷子,清媚停下脚步娇笑道,“这位小兄弟,你都跟我半天了,要是看上我了呢,就去平阳城北的清媚苑,我在那里等你,记得不要空手呀!”然后娇笑着走了。

郑心竹一看被她发现,便停了步子,又不甘心,也不知道清媚苑是什么地方便连忙叫住她,“清媚姐姐,能否借步说话?”她叫住她,清媚停下脚步,暗笑,回头看她,“你是想去看我们太守大人吧?想看我们太守大人的女人多了去了,男人――当然也有,但是不好意思,男人不行!”清媚冷声道。

郑心竹看着她,连忙说,“我不是想去看你们太守大人,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太守大人的病要不要紧!”她急切地看着她,“这样吧,傍晚时分你去城北桂花巷,左边数第三间宅子,你去那里等我,现在我有事情,回头找你。”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不要跟着我了,我要去太守府,回头再告诉你他的情况,不要走丢了,桂花巷,左边,第三间!”她说完就匆匆走了。

郑心竹却不想去什么宅子,就想去太守府看看,平阳的人没有人认识她,应该不要紧,他们都说他病得厉害,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说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还引得如此多的女子来探望他,难倒――真的病得很厉害了?

郑心竹心下忧急如焚,悄悄地去了太守府不远处,却发现外面黑压压的人,吓了一跳,如果是那种清廉为民的官员病了,不知道有没有如此多的百姓来探望,根本无法靠近,随意拉了个人问,结果人家翻个白眼,“关你什么事?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末了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不也在打听么?”然后就急急走了。

太守府的后院大门禁闭,前面的议事大厅挤满了人,估计都是前来探望的人,郑心竹不禁佩服了慕容冲的偶像魅力,想21世纪的大明星也不过如此吧。自己想想好笑,可是又笑不出来,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便回了会馆,然后和杨义商量了一下。

杨义不放心想陪了她一起去,“杨义,不要紧的,这里又没有人认识我,而且我也就是去打听一下,在外面先随便看看,”她让他们放心,“你们在会馆等我就好了,我会很快回来的!”。

看看天色,觉得差不多了,便匆匆地出去,杨义依然带了人偷偷跟在身后,以防发生什么事情。

西天斜阳洇红了漫天云彩,天空半边通透的蓝,半边揉碎了的胭脂红,交织出瑰丽的风景。

郑心竹却没有心情观看,急急地朝城北走去,边走边问,便到了桂花巷的第三座宅园门口。

黑漆木门,同周围的一样,非常普通,郑心竹朝巷子两头看看,没有什么人。宅院的围墙不是很高,但是也只能看见院子里探出来的的枝枝丫丫。郑心竹走到门口左边的柳树旁边,看看没有人出来,便一手撑墙一手扶树,脚下用力一蹬,身体便拔高,然后一脚蹬墙,跳上树,朝里面看看,没有什么人,隐约听到老人的声音。

想想可能就是普通人家,然后便跳下树,又回头看看,确定没有人了,便上前敲敲门。等了半天,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来啦,来啦!”然后便听见门内重重的喘气,脚步,接着便是拉门栓的声音。

黑色的大门吱嘎打开,以为年迈的老爷爷,他看见郑心竹一愣,“姑娘,您找哪位呀!”他的声音苍老,因为耳背,声音很大,“老人家,我找清媚姑娘,”

“什么?鸡腿黄瓜?没有!”他沙哑的嗓子,歪了脑袋将耳朵对着郑心竹,手扶在耳朵上,却还是听不清楚。

“老头子,谁呀?你做什么呢?”里面传来老太太的声音,接着便看见一个灰色身影快步走出来,老太太步履矫健,边走边喊,“老头子,你做什么呢?这半天,应个门也不中用,真是老东西!”

“我老东西,难到你就年轻了?”老头子竟然听见老太太的话,也不耳背了,老太太挤过来,拉开门看见郑心竹一愣,然后笑,“你个死老头子,还不快把客人让进来,”然后去拉老头子的胳膊,“老婆子,人家找鸡腿黄瓜,我们家也没有呀!”他然后趴在老太太耳边吃吃地笑,老太太白了他一眼,“好你个老东西,没有正经,看不收拾你!”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手,连忙来让郑心竹,“客人快进来吧,”郑心竹看他们慈眉善目,一对很有意思的老夫妻,“老奶奶,我找清媚姑娘,她什么时候回来?”郑心竹对老太太说,

“快了,快了,她去太守府,您呀,进来喝杯茶,慢慢等”老太太一听她说清媚,更加地眉开眼笑。

郑心竹朝他们笑笑,道了谢便走了进去,老头子便在后面将门又插上。

走进去,过了粉白刻花的影壁墙,里面是宽宽的院子,对面是前厅,没有东西厢房,东西还有南面方向栽了各种果树,合欢树。现在正是暮春时节,花香四溢,清甜沁脾。

老夫妻将她让进前厅,前厅当地却放了一架桃木色的木雕屏风,上面刻了一个少女的剪影,长发飘带,衣裙曼舞,手法灵动,竟然让人觉得少女真的如同侧面迎风而立,风吹发动,衣袂飘飘,她不禁多看了一眼。

“姑娘,这个是我们家主自己雕刻的,看看,是不是很喜欢?”老太太笑眯眯地盯着她,目光闪动,老头子却急急道,“可碰不到,家主宝贝的什么似的,碰坏了可不得了”

“你个老东西,刻出来,可不就给给人看的?还说你耳朵不好使,我看你眼睛更不好使,”又道,“还不快给客人倒茶去!”然后推着老头在走了,回头对郑心竹道,“姑娘,您可以后院子转转,我们就老夫妻两个,您随意!”然后推着老头子出去了。

郑心竹觉得那对老夫妻不象坏人,但是却透出股子神秘,又不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象是亲切。她不禁打量前厅,除了那衫屏风,这里放了几张桌子,椅子,桌子上放了几盆花,很普通的房间,却觉得怪异,又说不上来。

便举步往后走,出了前厅,后院一片紫藤花架,左边是一小片葱翠青绿的竹林,竹子细细,但是却别有一番景致,右边是一片鲜花盛开的花园,后院是个四合院,东西厢房,南面是宅子的正厅,北面却又是面南的正房。

青瓦粉墙,和平阳城其他房子一样,但是却每一处景致都透出让人说不出的怪。比如这紫藤架子,别人也许只有一棚,但是这里却是从前厅一直通道正房,而且宽宽的跨了半个院子,西面的竹林,春天里葱翠青绿,但是长的却不大,北方本来竹子少也较难养活,即使长安城里也不是很多。右边的花园,没有围栏,细细的卵石小径,在芳草萋萋中别样风致,院子里蝴蝶逐花,虽然暮春,却没有残败的花朵,不禁觉得这对老夫妻真有心,将花园照料的如此周到。

她站在紫藤架下,紫蝶若汪洋,风吹满院香,竟然有些恍然,“雅兰,要是我们家的院子也都是紫藤就好了,就跟学校一样,嘿嘿!雅兰,我的紫藤花开了吗?”她曾经将自己心目中的家园告诉凤凰,院子里有花,有个大大的紫藤架子,有合欢树,有…

谁家春燕约重来

凤凰!她心中一动,热流涌过,不禁轻笑,这是别人家的院子,她却在这里胡思乱想,应该回大厅去,她心念一动便待回头,一阵风吹过,前面的房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里面纱幔轻拂,清香弥漫,外面斜阳洒下金冶冶光的照在房间的前面,一扇硕大的屏风,美人团扇半遮面,明眸隽眉带笑看。

她如同被施了咒语,又仿佛被什么牵引,不由自主地抬脚走向前去,屏风的美人画在细白的丝绢上,眉眼细腻,眸光若动,她盯着看,却觉得熟悉,美人露出来的眼眸笑意莹然,却流露出七分调皮,似曾相识,却不知是否梦里。

风吹过,丝纱飞漫,墙上绢画拂动。

郑心竹不禁被吸引目光,一幅幅看过去,一个美人,不同姿态,浅笑轻颦,调皮可爱,文静素雅,悲伤哀婉,各种表情,各种姿势,惟妙惟肖,心中一紧,怪不得觉得很面熟,竟然和自己很像。

看着心软了,心痛了,似乎能看到那个凤眼隽眉的少年,拈了笔,痴痴发呆,黑发白衣,玉颜清华,不禁怔怔地流下眼泪。想着他那些年这些年,受的苦挨得罪,心便痛得抽成了一团,痛意铺天盖地,仿若从身体各个角落一起涌来。抬手揪住胸口弯下腰,深深地将身体俯下去,似乎这样才能压制那重重袭来的痛意,泪水湿了脸,酸了心,靡靡漫漫…

凤凰,在那个结局来临之前,多么希望――可以让你快乐!

郑心竹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风吹过,满屋子的轻纱帐幔,纱绢彩画,波波荡荡。

泪眼朦胧处,白衣黑发,玉颜清眸,忧伤似流水,浅笑似轻愁,风吹发动,玉树临风,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披了一身的阳光。“心竹,我等了你好久,你肯――来了吗?来了,还要走么?”他轻笑,唇角微勾,凤眼生花,隽眉轻蹙,“心竹,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却那么狠心,来了又走,”他的声音圆润如玉,落在心底,熨帖舒适,如同和煦的春风拂过心田,他慢慢的走过来,一步仿若跨越千年,如同天外飞仙,披了金色阳光,落在她的面前,弯腰俯身,跪下来,伸手托起她流泪不止的脸,小心翼翼的,如同捧着他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心竹,”他低低地轻唤,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拂去她满脸的泪痕,低低的叹息,如同呓语,“心竹,你让我等的太久了,我去找你,你却不在,你可知道,我的心,是怎样的煎熬?我等你来,你却又逃开,你可知道,我怎生的怨你,想要恨,可是挣扎以后,却是让自己更加的爱,似乎没有底,一直往下掉,心竹,我不会让你再离开,这次――再也不放手!”他如同宣誓,眼神宛若盛开的罂粟花,妖魅艳极。

“凤凰,你――这是请我入瓮吗?”郑心竹盯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俊雅的容颜,他却轻笑,眸色千幻,“心竹,如果不这样,你肯么?你肯主动到我身边来么?”慕容冲逼视她的眼睛,他容不得她哪怕一丝一毫的躲闪,那些对他都是致命的伤痛。

看着他似笑还冷的黑眸,郑心竹不禁闭上眼睛,“凤凰,我――”她话未完,慕容冲发出“嘘!”的声音,下一秒便重重地吻上她的唇,他的吻如风化雨带着浓烈深沉的思恋,彻骨的纠缠,从心底弥漫的忧伤将他们包围,抛却千年,唯此一吻长存天地间。

感觉她的挣扎,他的吻更加的深入激烈,如同侵占掠夺,肆意痴狂,几乎陷入疯狂,郑心竹几乎不能呼吸,她经过那晚便知道他的狂烈会彻底颠覆他表面的温柔文静,“凤凰,-我不能呼吸了!”她用力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脸红心跳,不肯再抬头。

慕容冲不禁轻笑,渐渐恢复如常,一个吻就可以让自己理智尽失,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心竹,真的怕,自己会伤害了你,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凤皇!”他叹息着紧紧地拥住她,脸深深地埋在她的秀发里。

风吹起满室轻纱,荡起满院馨香,将漫天的春色,化作温柔的抚慰,轻轻浅浅,浓淡不一,散落在一别经年的浓浓思恋里,他的心揉碎了,化成灰,灰烬中重生的,爱恨交织,荣辱并重!

“凤皇,你也会骗人了!”郑心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身上有一种淡雅清馨的气息,混了花香酒香还有他身上的男子气息,让她沉醉不已,她自他的怀中抬起头,对上他宛若琉璃的黑眸,他却轻笑,凤眼如波,“心竹,我骗的就是你,就要你自己来到我的身边,”他想起那夜以为是梦,她竟然那样待他,心下不禁着恼,满腔的柔情夹杂的丝丝愠恼,不禁低头咬上她的耳垂,“啊!”郑心竹吃疼,惊叫出声,“凤皇,你现在太粗鲁了!”她不满地看着他,“是吗?”他嘴角若弯,眸灿若星,“可惜我不记得,那夜是如何的粗鲁或者温柔,心竹,为什么你要欠我这么多?你说,为什么呢?嗯?”他轻轻舔着她的耳垂,即使是梦是醉,那一夜都历历在目。

“凤皇,你这样很危险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就要麻烦了!”郑心竹歪头躲过他的唇,他几乎让她不能正常的思考说话,“心竹,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轻声低喃着。

“凤皇,你怎么可以,装病吓我,你知道我会心痛,你却还――”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她似乎不用承受那么多了,可以撒娇,可以耍赖,可以不用那么累那么矜持,可以随意地发泄自己的委屈,自己的苦。

“你知道我有多心痛,你却吓我,你怎么这么坏!”她觉得委屈难耐,连日的担心焦虑不禁都化成了见面后的埋怨,被他骗的不甘,她象小女生一样,在他的怀里肆意地哭,让自己的眼泪沾满他白玉一样的胸膛,慕容冲感觉她的发泄,她小女生的情怀,不禁莞尔,心中浓浓的爱将自己遮盖,“心竹,这才是你,对吗?”

他轻轻的吻着她的发丝,她一直以来都像个姐姐一样细心的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现在他长大了,终于可以保护她了,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抢走她。

郑心竹忽然想起杨义他们,自己跟他们说很快就回去,结果好半天了,她急忙从他怀里挣出来,力气太大让他一愣,又怕伤害她,只好松了手,结果她用力过猛自己反而跌坐在地上,他微微叹息,伸手将她捞起来,在他的怀里,她现在显得好小,站起来也才到自己的胸膛,抱在怀里一团软软的,不禁笑,“心竹,这些年,你好想没有见长呢!”他轻笑地看着她,她脸一红,却觉得心轻飘飘地似乎要飞起来,几乎不管不顾了,“不是我小,是你长的更大了!”郑心竹抬眼瞅他,“你都20岁了,个头都有――”郑心竹目测了一下,他跪坐在地上,看不出高度,“你站起来,”她说,慕容冲无奈地站起来,然后任她挣扎下来,“你要做什么?”他盯着她,她扶住他的腰肢让他站得更加笔直,然后将自己的身体贴过来,手横在头顶,比划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在他的下巴还要下面,似乎也就是胸膛上面,锁骨的位置。她开始纠结地计算,自己18岁的时候166,雅兰有1.87,可是似乎凤皇比雅兰更高,她大约的估计了一下,觉得他有一米九多,不禁慨叹不已。

慕容冲自刚才见她,她一会哭一会笑,现在又傻呼呼地皱眉轻叹,以为她难过了,“怎么啦?心竹?”他伸手环住他,又要低头吻她。郑心竹想起雅兰,又想起妈妈爸爸,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暂时忘记她了?

她已经又是18岁了,这里的十八岁却比那个十八岁来得惨烈,记忆深刻,经历了生离死别,有过丈夫,有过孩子,有过朋友,有过…

不禁紧紧地抱住慕容冲的腰身,眼泪长流,不肯松手,“心竹,怎么啦?”慕容冲不禁有点担心,她一会哭一会笑,让他心跟着抽颤不已。

“凤皇,我得走了,我回头再来看你,”她就像邻居串门一样,抬脚就要往外走,听得慕容冲心头一痛,忍不住的痛,她又要走了吗?不肯留在他身边吗?她是不是要去找慕容凤?他不禁胡思乱想,养就的冷静性格一下子被她激怒,伸手将她拽回来,“心竹,你以为我还会让你离开我吗?”他几乎气极,他才把她骗了来,她却毫不在意又要离开?

他忽然觉得怕极了她的离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一直在分离,他一直在守望在盼望,独自呆在那座华丽的宫殿里,品尝屈辱和孤独,慢慢地心底隐忍的怒火如同被人打开了炉门,蹭得便蹿了起来,火苗旺盛。

他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在她的面前失去了自己这些年养就的淡漠,心底地暴戾因为她无意的动作就可以被撩拨地肆意狂乱。

他的手紧紧箍住她的胳膊,郑心竹愣了一下,回头看见他冷冷的目光,微眯的清眸,紧绷的俊颜,不禁心中一紧,生气了吗?

连忙回身抱住他,柔声道,“凤皇,和我一起来的几个人,我怕他们担心,回去告诉他们一下,好不好?”郑心竹脸颊隔着薄薄的衣料能够感觉他胸膛起伏,传来阵阵灼热。不禁叹口气,现在虽然暮春时节,但是却依然不够暖和,他却穿得如此单薄,又经常酗酒,不知道会怎生得折磨。

慕容冲听她说同来的几个人,便道,“不用了,我已经打法他们回去了!”他低垂长睫,看不清眸色。

“回去?”郑心竹不禁问道,“是呀,让他们先回平阴了,难道你还要跟着回去不成?”他不禁提高了声音,

刚才的杨义功夫不错,但是还是不是他的对手,他看见他们跟着她,她在他家的门口上窜下跳,然后还是敲门进去,不禁就笑。

“凤皇,你知道,我现在不能留在你身边――”话音未落,慕容冲的心便沉到谷底,“心竹,那我杀了他们,你是不是就可以留下来了!”他咬着牙冷冷道。

“嗯?”郑心竹愣了一下,这样的凤皇让她觉得很陌生,她不禁抬头看他,他狭长的凤眼更加的眯起,长睫几乎遮挡了眼眸,唇抿起来嘴角向上微微斜挑,脸上仿佛蒙了一层薄冰,不禁看得心头抽痛,“凤皇,不要这样,我不要你这样冷酷,凤皇!”她紧紧抱住他,泪水湿了他的薄衣。

“不要再说离开的话,心竹,你知道,我不可能永远等在那里!”他抬手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脸上的泪水,便轻轻的吻下去,“心竹,便是毁了你,也不会让你再离开,这样说,你明不明白?”他用力的咬了她的唇,感受到她因为痛而将自己抱的更紧,他的恨意才慢慢地消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爱,再也不想放开,再也不要品尝那样的绝望。

一直根植于心底的那种想望而不得,求生不欢,求死不能,绝望也不过是身后的暗影,日日夜夜他只能煎熬,每分每秒地熬,那样的苦楚超越肉体和灵魂所能承受的极限。他人的白眼讥讽,自己内心的绝望,身心无尽的折磨,那曾经的一切,如同一条剧毒的蛇,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但是它却时不时将垂满毒液的芯子一次次探过他的防线,让他几欲沦陷。

那样的屈辱,他从来都没有忘呀,不过是细细地收好了,埋藏在心底,随着时日的久远,仇恨却越加的浓烈…

问君相守得如何

当再见到慕容冲的时候,杨义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不禁想起不久以前。郑心竹站在那座宅院门口犹豫的时候,杨义他们跟在后面,当郑心竹敲门进去,他便想就近等候。

当他想动的时候,却猛然感到一阵杀意,冷冽的如风袭来,杨义闯荡江湖二十多年,他不是军人,他的功夫以及觉察危险的敏感度要比常人超过不知道多少倍。

他定住身形,便看到不远处的墙角一袭白衣轻舞,过腰的黑发随意的散落在风里,他很高,修长绮丽的身材如仙如妖,看着他的脸,杨义不禁抽了口冷气,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人,特别是男人,但是让他震动的却不是他俊雅到极致的容颜,而是――他浑身散发出一种似乎来自炼狱的凄冷压抑,浓烈蔓延,似杀气却比杀气更加的凛冽清寒,他妖魅的眸子望着自己的时候,让他几乎把不住手中的刀。

他 从未碰到一个这样的人,能给他如此压力的人,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周身那种如同鬼魅一样邪佞的气质,他定了定神,朝那如同妖魅的男子拱拱手,“尊驾有何指教?”

“离开平阳,回去吧!”妖异到令人惊艳窒息的男子轻飘飘甩出这样一句话,“阁下管得太多了!”杨义将手中的刀抬了抬,却看到自己的两个手下早已经陷入痴痴呆呆的状态,不禁眯起眼睛盯着对面如仙如妖的男子,他是谁?

如仙的俊颜,如妖的气势――慕容冲?杨义不禁心头一颤,没有想到那个被人更多的作为茶余饭后调侃的娈童竟然会是眼前的男子,给他无比压力,杀意排山倒海袭来。

他却想试试,自己二十多年的修为,难倒会被他轻了去?杨义第一次这样不理智,单纯因为意气而出手,薄刀出鞘,清辉曼舞,在如血夕阳下划出完美的红霞。白影轻动,黑发飞扬,银白的寒光划过,斩碎漫天洇红,慕容冲的匕首便抵在杨义的咽喉上,杨义的刀比在慕容冲的左臂处。

一招点过,杨义更加的心寒,他从未见过有人如此不计后果,不求退路,只求制敌的两败俱伤的打法,如果真的出手,自己被他割断喉咙之前,也一定有时间卸下他半边的身子。

感受到慕容冲阴冷犀利的目光,他抽刀回鞘,颈上的冷冽骤然消失,他的汗水却是涔涔湿透重衣。

慕容冲轻笑,看着他,声音淡雅轻缓,“回去告诉慕容凤,她在我这里,会很安全,我会保护她,”然后他转身即走,“太守大人,也该让我们见见兰心吧!”他急忙道。

“那你们进来等吧,”慕容冲轻笑,然后便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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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义,你们怎么也在这里?”郑心竹被慕容冲领进厢房,看见杨义不由地问道,“是我让他们在这里等你的,”慕容冲拉着她的手,不肯她挣脱出去。

“你们看到她了,可以放心回去了?”慕容冲凤眼微挑,看着杨义,杨义看向郑心竹,郑心竹一怔,然后说,“你们先等等,”然后拉着慕容冲快步走出屋子,慕容冲被她拉着,走得很快,又要担心她走得这么快是不是要摔跤,到了紫藤花架下面,杨义看不见他们了。郑心竹才定住脚步,回头看着慕容冲,“凤皇,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我在你这里,早晚会出事情的,凤皇,别任性,我会回来看你的,好吗?”郑心竹哀求看着他,她不想他出事情,如果让人知道她在这里,就会惹出不可收拾的麻烦,想到苻睿的脾气,又想到苻睿的苦,想到如果苻睿追过来,肯定会搅得平阳天翻地覆,到时候――她无法想象那样的惨烈,不禁心头又急又痛,一时间有些乱了,风吹来湿了眼。

“你呆在这里,不会有人知道的,你不是改名叫兰心了吗?你不是让人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吗?你还怕什么?我不会让你走的!”慕容冲不禁心头火起,她为什么一定要走,一定要离开他?

“凤皇,别这样,你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现在还不能――”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不会让你走的,要么杀了他们,要么你好好呆在这里,让他们回去,心竹,你自己决定,”慕容冲冷冷地甩下几句话,举步便走。郑心竹一愣,她没有想到慕容冲会这样和她说话,她一直以为他还和以前一样,她哄哄他就会乖下来,不禁一下子怔在那里,他也威胁她么?她只觉得什么东西刺过胸臆,一阵抽痛,让她不禁皱眉,他也威胁她?慕容冲回头看她皱眉含泪,站在紫藤架下,面色淡白,不由得心软,但是想到她总想离开自己,他又硬着心肠不去理她,径直走进正屋。

郑心竹站在花架下,心头皱成一团,矛盾纠结,他成亲了,有了夫人,如果自己留在这里,会给他增添负累。呆在平阳,最不安全,如果让长安知道了,同样的痛苦要来两次吗?她不知道他们能否承受得住。

站在那里,春风和煦,紫藤香溢,她却如同身处悬崖峭壁,进退维谷。屋内的慕容冲根本没有等她选择,她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他只是等,等她自己走进来,告诉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即使死也会和他在一起。

如果留下来,那么她只能呆在这里院子里,哪里都不能去,那她如何得知外面的消息?只能每天细数他的日子?

可是?陪在他的身边,不是她最大的心愿么?既然已经要接受那样的结局,又何必在乎,是否只有方寸之地?

答应吧,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