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有个声音激荡地喊…

她心头激乱不已,如果自己只是见证,那么陪得一天,便是一天的幸福!

心下拿定了主意竟然觉得轻松无比,她快步地走去厢房,走得很急,杨义他们在那里等她,“麻烦你们回去告诉道翔,我不想离开他了,我想留在他身边,不过,我会和你们保持联系的!如果有时间记得来看我!”郑心竹朝他们盈盈下拜。

“兰心姑娘,你言重了,我们回去一定告诉家主,本来家主有令,无论姑娘如何选择,我们都倾力支持!”杨义他们抱拳行礼,然后匆匆离去。

郑心竹出了厢房匆匆跑到正屋门口,心却跳得厉害,她真的这么自私了吗?竟然不管一切地要和他在一起?回头却看到那对老夫妻朝她笑,老头子使劲朝她挥手,老婆子拍打着他,然后拉着他进了厢房。

郑心竹手心微微渗出了汗水,她站在门口,手掌抚在门上,轻轻一推,门便应声而开,慕容冲斜倚在榻上,黑发垂地,目光迷离,定定盯着门口的方向。看见她推门进来,心头一阵喜悦,不禁轻笑,灿若花开。朝她伸出双臂,感受她纵体入怀,紧紧抱了她,此生不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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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你和清媚姑娘是怎么回事?”郑心竹坐在锦席上,斜了他一眼,竟然帮着他骗她,而且对他那么熟悉,经常出入太守府,她和他肯定关系密切,心里竟然微微有些不舒服,如同吃了一颗未熟的青杏,酸涩到底。

慕容冲若有所思看着她,眉梢含情,唇角含笑,一直勾挑着清冷敏然的眼角放松了下来。郑心竹抬眼看他似笑非笑,眼眸清莹,似乎在沉思,他在想那个妩媚的清媚姑娘吗?心里不禁有点难过,什么东西压过来压在心头,哼了一声,不去理他。以为他会来哄自己,却又发现他正微挑眉梢,微笑着看自己。

他静若白莲,动若清风,处处生情,丝丝含蕴,如何都是让人想望不已,他这样俊逸脱俗的人,当然会有很多人喜欢,他当然也可以喜欢别人。

虽然道理是这样,可是往往心里无法接受,尽管自己嫁为人妇,自己为另一个男人感动过,但是面对了心心念念的爱人,还是忍不住去要求,甚至苛求,虽然不曾细思,不曾正儿八经的拿到表面想,但是心头却似有似无的在意,纠纠结结,就是青涩的情怀了。

尽管已经爱到生死相依,尽管已经爱到进血脉骨骸,却依然会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声似叹还含的叹息,生出莫名的情愫。

想尽了办法不得相见,拼却了所有不得相守,爱情却是历久弥坚,中间经历的苦痛越多,便爱的越加的自然,越加的理所当然。

“她是那对老夫妻的孙女,平阳的红牌舞姬,嗯,我经常让她去府里听她弹琴跳舞。”他随意道,却又轻笑着看她,嘴角开了动人的花,眉梢拂了细细的风,整个人明媚耀眼,摄人魂魄的美。

郑心竹想到自己听来的消息,他在平阳的宅子里,养了很多女人,尽管自己来到这里没有见过女人,但是心里却还是十分地不舒服。

唇微微翘起,半低了头,眼睛斜斜地盯着他,脸上漾起一种莫可名状的神色,是他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见过的,不禁贪婪地看着,却想看得再多一些,伸手撩起她脸颊边上披散的黑发,捋到嘴边,轻嗅,细长玉白的手指夹了黑发,映了红唇,他似乎无意识的将发丝轻轻刷过嘴唇,眼睫却像蝴蝶振翅,长长的睫毛几乎挡去了大半眼睛。

“心竹,嗯,如果我说她是我的侍妾――”

“放开我!”郑心竹突然怒了,一把将自己的头发拉回来,他本来缠在自己的手指上,她突然用力一拉,他毫无防备,发丝勒过纤白的手指顿时现出一圈红印,几根发丝绕在指上,滑落在地。

郑心竹突然心里很慌,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很不舒服,如同――雅兰有了女朋友,她也没有这样不舒服,就像――你非常真爱的宝贝,自己小心翼翼地呵护,可是有一天,却发现宝贝被别人拿走了,摆在她们的家里,就会觉得恨不得把那个宝贝砸了,也好过让别人在自己面前炫耀了去。

慕容冲似乎享受一样盯着她愤怒的脸,玉白的脸颊腾起绯色,细白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眼睛却死死盯住他,里面两团火焰跳动。却轻舒长臂将她拉进怀里,她也不挣扎,却趴在他的怀里流泪,他一看她哭泣便又慌了手脚,“你真是个傻丫头呢!”他低头轻叹,抬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脸上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心竹,你――似乎爱哭了呢!”他轻笑,忍不住低头吻她的泪痕,郑心竹心头一动,又破涕为笑,自己想想也是,在他面前,总是那么肆无忌惮的流泪,高兴了,伤悲了,或者――

他似咏叹似宣誓地在她耳边低喃,“傻丫头,我怎么会要除了你以外的女人?”“那她怎么会――骗我来?一定你支使的对不对?”郑心竹想起她妩媚娇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可错怪我了,我还等着你跳了太守府的后院去找我呢,我可等了半天了,结果她来告诉我你会来这里,不过似乎某人也有爬墙的想法呢!”想起她在墙外窜上跳下的,不禁轻笑。

郑心竹红了脸,“我才没有,我就是看看,是不是有危险!”感觉到他的吻落在颈上,她耸耸肩膀,躲开去,“你真的没有侍妾吗?”她却又纠缠不休,“心竹,夫人都有了,你在乎什么侍妾呢?”说完轻笑,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箍在怀里,“那不一样,”不一样?她心里跳了一下,她只觉得夫人也许是到了年纪他必须娶的,但是侍妾不一样,侍妾是他自己娶的,也许――也许是他喜欢的呢?

想到这里,又笑自己无理取闹。

“心竹,即使再多的女人,我似乎也没有多看一眼呢,这样你是不是就放心了?”他轻笑着吻她的后颈,郑心竹反而不好意思了,羞到,“你随便看好了,我才不在乎呢!”但是脸颊的红晕却如蕴染了胭脂色,嘴角上勾弯了清眸,一脸骄傲幸福的神色。

“我可听说,你得了个舞姬,你看得眼睛都挪不开!”郑心竹回头看他,脸颊的肌肤却碰到他定在旁边的唇,柔软温腻,感觉他怀里的温度,胸臆中激流涌荡。“她确实和你有那么一点神似,眼睛却是象了几分,特别当她皱了眉头,忧伤的样子,和你便多了几分相似,”他轻声道,但是却不是她,他哪里会让其他的女人来分走他对她的爱?即便是长的和她一模一样,也不会让自己动摇分毫。

“那后来呢?”她又问。“什么后来?”慕容冲微微前倾,又吻吻她的脸颊,“那个――女人呀!”她回头斜睨了他一眼,“自然是走了,唱了曲,就走了!”他轻笑,“我可没有兴趣白养一堆人!”他笑。

他的笑声宛若玉珠银盘,叮叮铮铮,柔和圆润,带着丝丝的缠绵,落入耳边,说不出的慵懒性感,让她的脸通红。

自他缠绵火热的吻中挣扎出来,她发丝凌乱,目光迷离。

“凤皇,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吗?关多久呢?”郑心竹趴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的发丝,“心竹,呆在我的身边, 你会厌倦吗?”慕容冲搂着她,她的身体柔软温润,心神一荡,“不会,凤皇,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她竭力的展露自己最美丽的笑颜。“心竹,你的家乡,是不是很美丽?”慕容冲忽然问道,他尽管从来不去深究,但是他却时常感到莫名的恐慌,如同她莫名地来,也会莫名地走,生怕哪天,一觉醒来,她又不见!

“从前不觉得,可是一旦离开了 ,就会觉得那是最美的地方,”郑心竹闭了眼,在那里至少不要担心杀戮四起,“心竹,我曾经梦见过雅兰!”慕容冲幽幽叹息。“雅兰?”郑心竹一听,连忙支起身子,抬头看着他,“你梦见雅兰?”慕容冲笑笑,“是的,雅兰是你的弟弟,我梦见――我变成了雅兰,心竹,你可知道,即使变成雅兰,我也一样爱你!”他不禁手上用力,揽住她的腰肢,就那样急急地吻下去。

郑心竹却纠结在凤皇和雅兰的名字里,难倒凤皇真的是雅兰的前世?如果――如果凤皇死了?她回到现世,她忽然觉得好痛,面对了变成雅兰的凤皇,他没有他的记忆,他却还是爱她,只有她知道那前世的纠纠颤颤,他们该怎么办?难倒?

她忽然生了一种想法,不如就让这一切结束在这个即将战乱的年代,她陪了她的凤皇,再也不要承受那些相爱不得守的苦楚!

她将自己交给他,任他火热的激情融化她,风卷起纱幔,满室馨香画缱婘…

愿拟闲云照鹤影

慕容冲一直装病,卧床休息,却躲在平阳平常人家,携了郑心竹,俨然神仙眷侣。他平静的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微波起清风,闲云照鹤影。

阳光未曾挥洒,他便醒来,多年的习惯,让他睡眠极浅,彻夜无眠也极平常。呆在她的身边,他安静的如同月中桂子,清辉皎皎,波澜不兴,心无影,波未生。心底那界限几近模糊的房间又变得泾渭分明,她住在里面,便宽敞亮堂,风暖花香。

他将日子淡淡再淡淡,缓缓地享受,她却似乎偷来的幸福,浓浓再浓浓的熬,他如同天边闲云,只要相守就好,看着她触手可及,便自心安。

她却如同一日便是今生,从睁开眼睛微笑,然后开始忙碌,不停地忙碌,不断地扭头搜寻他的目光,而他就站在那里,在她身边不远处,随时承接她温腻的目光,让她不会有一次地落空。

一眼千年,此心不与彼心同,此情终与君心共。

我不问前世,你不管来生,相聚厮守,卿情意浓。

那对老夫妻如同看了自己的小儿女,每日里喜不自禁,那个如神仙般的人儿,终于有了真心的笑意,不再是冰冷的,黯然的,如今有了她,他再也不会一天闷着不断地喝酒,迎风流泪,望月轻叹,哭哭笑笑,状若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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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藤椅摆了花架下面,暮春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眼,碧风轻缓拂弄青丝。北国的春,是凉爽清然,风过留凉意,郑心竹还是多穿了衣服,坐在絮棉的蒲团上做荷包,慕容冲说自己那两个荷包这几年已经破损了,要她做新的来赔他。

他躺在藤椅上,闭了眼,俊雅的容颜隐在花影里,穿了单薄的丝衣,里面却又不着中衣,锁骨以下,露出大半玉白的肌肤。

郑心竹捏着他一直随身佩挂的那两个做工粗陋的荷包,他编的发结隐隐露出来,却一直不曾换掉。她飞针走线,女红比之往日,却是天壤之别,不一会两个精致小巧的贴布描金绣边的小荷包便做好了。小心翼翼地将他结好的发结放进去,又将荷包的口用泥金丝带穿了,紧紧缚住。

“凤皇,你日日都在这里陪我,不要回太守府吗?”郑心竹将那两个精致素雅的荷包递给慕容冲,慕容冲顾自挂在颈上,却将另一个往她脖子上挂,郑心竹一歪头却不要,“那么大,我才不要戴在脖子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挣扎着躲开,笑嘻嘻地看着他,看见他要追过来,她又赶紧到,“戒指还给我吧,我知道掉在你那里了!”郑心竹伸出青葱玉手,向他索要。

慕容冲哈地笑了一声,“你还敢说这个?”说完一下子扑过来将她整个压在身下,黑发披泻,白衣委叠,从外面几乎看不见她。

郑心竹被他压在身下,感觉他身上温润的体温,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的眼眸黑亮宛若一泓深潭,清波隐隐,她还是不能一下子适应长大了的他,比她高了很多,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让她几欲迷乱。

“心竹,你竟然在那样之后,将我一丢,自己偷偷走掉,如果不是那枚戒指我――”心口一痛说不下去,却惩罚地吻上她的唇,他的吻每次都是看似温柔却是激烈痴缠,让她几乎窒息。

将那枚戒指用金丝的线穿了,下面竟然又打了丝络垂在戒指下面,白玉的珠子叮叮咚咚,清脆好听。他轻轻地挂在她的颈上,将坠子塞进衣领内,吻便落在她精致白细的锁骨上,辗转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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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郑心竹心甘情愿,自己进入一个牢笼,一座院子,一颗心,将她牢牢锁住。

太守府,没有太守的太守府,星光暗淡。

弦月一弯,漫上西楼。

艳丽哀怨的女子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拿了鞭子抽打着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手里便更加用力挥舞,狠狠地发泄。

“夫人,虽然暮春,但是石凳乃寒凉之物,夫人还是回房间里休息吧,”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过来,声音浑厚,但是却竭力地压低声音,仿佛在讨好。

“都是你,都是你,”可足浑丽倩哭喊着,手里的鞭子便胡乱地抽打,园中飞起片片花叶碎片,鞭影在月色中如同银蛇乱舞,偶有几下抽在站在旁边的男子身上,鞭子抽在身体发出噗噗地声音,男子吃疼,却一动不动,紧皱了眉头,拳头死死的贴在身体两侧,如同一尊石像,定在那里。

“他是不是一直在那座院子里?他是不是在那里养了很多女人?那个女人是不是也在?你说!”可足浑气得几乎语无伦次,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不禁抬手发狠地抽打,劈头盖脸地打在那个男人身上,“夫人,您现在有了身孕,还是不要动怒,要注意身体!”男子忍住痛,任凭她抽打。

“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去散布消息的吗?他装病无非就是要那个女人来,那个女人现在在他那里对不对?你哑巴啦?”她恨恨地骂,打得累了将鞭子发狠地扔在地上。

站起来气呼呼地往一边走,身子重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男人连忙上前扶住她,“夫人,小心了!”可足浑现在六个多月的身孕,行动不便,让她更加生气,更加放声大哭,攒起拳头发狠地捶自己的肚子,吓得那个男人赶紧捉了她的手,哀求道,“夫人,您还是消消气,事情慢慢来,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可足浑看着他凌乱的发,被她抽打的脸上浮起的肿印,心里恨恨道,真是个窝囊的男人!

“韩延,我不是说过,让你把那个女人的消息散播出去的吗?”她撅着嘴,脸上怒气未消,“丽倩,我觉得这样不好,如果太守大人知道,不止是小人,恐怕您也不能保全!”韩延面有惧色,慕容冲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容颜俊逸,但是他散发出来的那种阴骘压抑的气息,却让人感到几欲抬不起头,他如同阴暗的地狱爬出来的妖魅,披了淡雅的外衣,眼眸不经意地凛冽却让他心生寒战。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以为你是谁?”丽倩怒道,韩延心中一阵难受,但是还是生生压制下来。

“明天我要去那里看看,他竟然这样对不起我!”丽倩气呼呼地,看了韩延一眼,“明天你不要跟着我!”说然便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韩延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紧咬牙关,面目紧绷,攒紧了拳头,眸若火烧,定在那里半天,慢慢的,慢慢地,放松,然后弯腰,捡起鞭子,转身离去。

月色萎靡,孤独清冷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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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一场春雨,春意阑珊,细风漫漫,吹乱一院花色,吹散漫天清云。

凌波冉冉飞青丝,半卷帘栊挑鬓云。

慕容冲痴痴地看着倚在窗边梳理发丝的郑心竹,她已经十八岁了,如同窗外的海棠,红雅正艳,却不似花那样清冷,浑身透出一股温暖,让他隔了老远,便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如同和煦春风阵阵拂过,乱了心头,却又宁了心态。

他喜欢静静呆在她的身边偷眼看她独特的媚态,不曾见过的妩媚会时时从她眉梢眼角流露出来。当她躺在他的怀里,为他悸动,因为他的激情而轻颤,他就能发现,她为他绽放的那一面,宛若惊鸿现,眸光若丝,媚意横生,便忍不住心头激荡,什么东西划过胸臆,激荡迷乱。

“开门,开门!慕容冲,你出来!”即使隔了前厅,喏大的院子,还是回荡了门外传来尖亢的女声,慕容冲微一皱眉,脸上薄怒乍现,这个蠢女人就不能安静点?他放过她,她却一定来送死吗?

他清眸冷凝,眉梢微挑,唇角淡弯,手撑了锦被,站了起来。郑心竹听得外面声音在喊,心下一咯噔,知道是他家里的夫人了。

“凤皇,你要做什么?”郑心竹感觉到慕容冲柔和温润的气息骤变,神情清冷,连忙拉住他的手,慕容冲低头看看她,然后俯身吻她的唇,“在这里等我,听话!”然后便抽出手转身出去。

等到他出去了,郑心竹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跟在后面,她觉得现在的凤皇和以前不一样,现在他的身上会散发出那种强势冷冽的气息。

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足浑丽倩气势汹汹地站在前院,面笼寒霜,双目喷火,几个下人被她吓得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老夫妻被她骂到一边去,不许出来。

“慕容冲,你出来,你躲在这里算什么?”丽倩叫嚷着,却从后面抽出她的鞭子,看见慕容冲走过来,双目阴冷,她心中更加愤怒,竟然不由分说一鞭子抽过去,慕容冲没有躲,任鞭子从额角抽过脸颊然后卷在薄绡的白衣上,白玉的脸上登时肿起一条紫红的鞭痕,扭曲狰狞。

丽倩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不躲,气道,“你死人吗?你怎么不躲,”然后又走过来查看,慕容冲却冷笑着往后退,躲开她的手,“看在你是我的亲戚的份上,这下算我们两清了,不要再生事,你的事情,我也不会管!”他冷冷地盯着她,仿佛看一个让他无比厌恶的人,可足浑丽倩脸憋得通红,“你――慕容冲,你――你混蛋!”她似乎恼羞成怒,竟然又挥鞭子乱抽,慕容冲冷冷看着她,向后躲开去,鞭子根本碰不到他分毫。

这时郑心竹刚好从转角跟过来,看见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拿了鞭子狂抽,慕容冲站在对面似乎被她打地无处可避。

鞭子抽过,啪啪的脆响声声入耳,青色的鞭影在阳光地下舞碎一片金光。一下子心疼难耐,立刻跑上来,看也没看就伸手去抓鞭梢,可足浑丽倩身为北方女子,从小跟着哥哥们骑马射箭的,功夫却是不赖,看见郑心竹来抓她的鞭梢,竟然手腕一抖,啪!得一声脆响,鞭子抽在郑心竹的手背上,一下子抽疼钻心!

慕容冲没想到郑心竹会从后面冲过来,待要护着她已是来不及,听得鞭子抽在她的身上,他一下子暴怒,挥出衣袖嗖的卷住鞭身用力一个斜牵,紧紧抓住鞭子的可足浑丽倩立时鞭子便脱了手,手心火辣辣地疼,而此时生气的郑心竹正斜插过她的身边,一掌就要砍下去,就在即将砍中她的脖颈时候才发现她竟然挺着个大肚子,立时收手。

可足浑却被慕容冲用力一摔之下不但鞭子脱手,而且身子往前趴去,她朝慕容冲挥手,慕容冲却冷冷看着她,可足浑哭着即将趴在地上,郑心竹连忙弯腰伸臂,轻轻揽住她的胸口,她倒地的力度太大,自己也被她扯倒,为了不摔到她的肚子,郑心竹手臂用力,便将她护在胸前,重重跌下去,可足浑丽倩趴在她的身上,郑心竹只觉得浑身撞得跟散架一样地疼,一阵头晕眼花。

那些下人连忙争先恐后地将丽倩扶起来,慕容冲急忙上前弯腰将郑心竹紧紧地抱在怀里,查看她的伤势。郑心竹朝他笑笑,看见他脸上的鞭痕心疼无比,不禁又怨那个女人,但见她腹部高高隆起,神情呆滞满脸是泪地看着他们,她又觉得心软了。

她扶着慕容冲站起来,感觉慕容冲身体紧绷,似乎有什么要迸发出来,他本来紧紧搂住她,现在却轻轻地将她推到身后去,他冷着脸,目光阴骘,嘴角斜斜勾起,浑身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势,如同炼狱幻化出的修罗,他抬脚朝可足浑丽倩走去,她呆在那里忘记了躲避求饶,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被震慑住了,又似乎绝望,各种情绪在她泪痕交错的脸上一一划过。

慕容冲在离她还有几步距离,突然抬手挥袖,修长白玉的手中途成抓,陡然地袭向可足浑丽倩的脖颈,可足浑丽倩没有防备,被他一抓之下顿时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张大了嘴巴却咳不出来,泪流地汹涌,哀怨地盯着慕容冲,他真的很绝情,如果杀了自己也不会犹豫半分,她顿时心如死灰,觉得自己还是死了好。

不禁狠狠盯着他,慕容冲似乎忘记了丽倩是他的夫人,忘记她是他的表妹,他只觉得胸臆间什么汹涌澎湃似乎要喷薄而出,他本来狭长的凤眼,细细地眯成一线,睫毛剧烈的颤抖,本来斜勾的嘴角更加的深邃,手上下意识地更加用力,他要杀了她,似乎没有任何的意识控制。

边上的几个下人都吓怀了,脸色苍白,手脚哆嗦,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

“凤皇,凤皇!放手!你要杀了她了,她还有孩子!”郑心竹看见慕容冲似乎失去理智,连忙冲过来伸手去掰慕容冲的手腕,他的手腕纤细,被郑心竹用力之下浮起红红的淤痕,但是他的力量很大,郑心竹根本不能掰动分毫,郑心竹看着可足浑丽倩的脸色由通红变为绛红又变成酱紫,她似乎已经晕过去,郑心竹又惊又急,慕容冲脸色苍白,紧咬牙关,白皙的手背上绷起条条青痕,郑心竹看着可足浑丽倩,她再不想办法,她就死了!

郑心竹咬咬牙,并拢五指成掌,迅捷地砍向慕容冲的后脑勺,看着他缓缓倒下, 她又心疼无比,连忙抱住他的身子,他比她高了很多,现在失去知觉,力量便全部压在她的身上,将她一并压倒在地。

可足浑丽倩也昏迷过去,幸亏几个下人还比较会看眼色,连忙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方在地上。郑心竹从慕容冲身子底下爬出来,将他轻轻放下,然后立刻爬过来看可足浑,她似乎没有呼吸,脸色青紫,吓得她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想也不想,俯身给她做人工呼吸,然后用力挤压她的胸腔,几个下人慌得连大夫都忘记叫了。

过了一会,慕容冲却先醒来,他坐起来,冷眼看着忙着救可足浑丽倩的郑心竹,她急得满头大汗,不断地俯身给她吹气,挤压她的胸膛。

郑心竹心里唯一地想法就是,活下来,让她活下来!

过了好长时间,可足浑丽倩终于吐出一口,剧烈的咳嗽起来。众人不禁松了口气,郑心竹却觉得身子一软,疲惫得瘫软在地。

慕容冲爬过来,伸手抱过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站起来,他冷冷地看着可足浑丽倩,“不要动什么坏心思,如果那样的话,你们都没有活着看结果的机会!”他冷冷地摔下几句话,不管郑心竹的挣扎,抱着她快速地往后院走去。

可足浑丽倩,看着他对自己的残忍冷酷,他对别个女人的浓怜蜜意,终觉心灰如死,自己这些年的苦苦哀恋,不过是从小痴心一片,为了让他多看自己一眼,生生地惹他讨厌,退一步,自己不惹他生厌,他却又从来不看自己一眼。

不禁柔肠百转,身心疲倦,拖了身子,任由下人扶了回去太守府,此生,便是如此,他如此骄傲的人,受了自己的鞭子,便也算还了这一段孽缘。

从此便是桥自横斜,水自流,万事莫回头,心事非闲道,唯愿此心老,不在此身空耗,脱了疲累,赎了那一身罪。从此坐下了心病,加上惊吓,身体便连日不好,只因为身孕,强自撑着,只想着能早日解脱,却生生急坏了关切的人。

慕容冲抱着郑心竹回到房间,轻轻地将她放在锦席上,去拿了药膏,那边老夫妻早就去熬祛淤痕的中药。

他想去看她的手,她却心疼地捧起他的脸,“凤皇,疼吗?”看着他白玉般的脸上,浮起那条青紫的鞭痕,心里阵阵地抽痛,也忘记了自己手背上的鞭痕,忘记了手上的疼。

从他手里拿过药膏,指甲挑了,一手撩起他垂散的发丝,将药膏细细的涂抹上去,从前的凤皇,涂药的时候,总是怕疼,嘶嘶地吸冷气,可是现在,别人看了都忍不住掉泪,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将清凉的药膏细细地抹上去,一圈圈,小心翼翼的,一边朝着他脸上吹气,只希望他可以不那么疼。

长长的鞭痕,自额角越过眉梢,拉在左边面颊上,长长一条,不禁暗自庆幸没有抽到眼睛上,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皮肤破裂,就算好,也好慢慢休养,让疤痕自己消褪了。

看着她秋眸氤氲了水汽,迷离朦胧,他不禁朝她笑笑,然后捧起她的手,“傻丫头,不知道鞭子打在身上很痛么?”看到她肿起来的手又心疼难忍,某种清光冷凝,骤然变冷,郑心竹看他眸色变幻却没有一点为刚才差点杀了可足浑丽倩而不安,不禁柔声道,“凤皇,刚才,你――失控了,回去看看她吧,”她感觉到捧着自己手的力气大了起来,叹口气。他不曾说话,却拿了药膏来涂她的手背,看着那浮肿的鞭痕他几乎又忍不住怒火,不由地手上的力气便大了起来,

“嘶!”郑心竹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他面沉如水,顾自沉思,竟然不知觉地弄得她更疼,她抽痛的声音一下子将他拉回现实,连忙收敛心神,将她的手仔细的涂了药。

“凤皇,她――你――”说了半天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伸手环住他的身体,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凤皇,我很好,我不痛的,你不要难过,回去看看她吧,毕竟她也不容易,她还有了――你的孩子,不要出了什么差错!”郑心竹幽游叹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她总是觉得心里某个位置空落落的,晚上时常会梦到。她不想另一个女人,而且是凤皇的孩子,再遭受这样的痛苦。

“心竹,那是她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他冷哼了一声,然后拥着她向后躺下去,“休息一下吧,别胡思乱想。”他轻舒手臂,将宽大的素色衣袖遮在她的身上,让她趴在自己的怀里。

郑心竹虽然记挂可足浑丽倩,但是又不能去强迫他,她发现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凤皇了,他不是她温言软语就哄得了的了,而且他发怒的时候,让她觉得很恐怖,似乎象是被锁在炼狱中备受折磨的修罗,一旦挣脱了束缚,便化身为最厉的魔,让她为之深深地恐惧。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柔弱的任人欺凌的凤皇了,他有了自己的力量,自己的主张,自己的凌厉。

此心但与君心共

可足浑丽倩呆在太守府,日渐削痩,尽管有身孕在身她却丝毫不在乎,懒得吃喝,也不让人去告诉慕容冲,反正他也不会在乎她。

收起来一身的脾气,倒成了个安静的女子。

“夫人,你就喝点参汤吧,每天吃的这么少,哪里会够?”粉衣垂髻的贴身丫鬟绿衣端了参汤,送到她的面前,她却懒得看,“搁着吧,我等会喝!”她的脸上没有了那层戾色,反而如同洗尽铅华素雅淡定,仿佛一下子对什么都看开了,执着苦心,执心累人一生。

“我出去走走,院子里随便坐坐,你们不用跟着我了!”她随意吩咐着,然后起身,扶了腰慢慢走出去。

院子里暮春已残,孟夏初至,满园浓绿残红,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嬉闹着飞过桂树,飞过海棠,蹬在梧桐枝上,又蹭得追逐着飞远,晃晃悠悠便荡了几朵将残的梧桐花下来,晃晃悠悠地落在丽倩的怀里。

她拈起来,叹了口气,这一生终是比花长比苦短,“夫人,我听绿意说您已经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了?”韩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一脸忧色,看着她憔悴,他心头阵阵地抽痛,“没事,你不要来这里,没得让人说闲话!”丽倩回头瞪着韩延,“丽倩,我――”韩延想说话,却被丽倩猛地打断,“韩延,放肆,我无论如何都是太守的夫人,你走吧,以后不要来后院,还有不要叫我的名字!”

然后冷冷地看着她,抬脚便走,绕过他身边,径直回屋里去了。

韩延的背挺得很直,心头却有什么划过,狠狠地,没有任何躲避的余地。

慕容冲除了偶尔见见高盖,倒是每日里清闲的很,他从前酗酒,但是自打郑心竹来了,却又滴酒不沾,守在她的身边,纯净地如同夏日里早早绽放的睡莲。脸上的鞭痕开始看得触目惊心,老夫妻给熬了药每日里擦拭,倒是每日见好,没有破裂,淤痕便渐渐的消褪了,反而比郑心竹手上的鞭痕褪得快,郑心竹手上的淤痕肿了破裂,流了紫血,后来止了,又涂了药,用草药汁洗,慢慢好了,却是有条淡淡的疤痕,虽然极淡,却依然清晰可见。

“还疼吗?”慕容冲执了她的手,细细地看着白玉色的手背,那条粉色的疤痕却是扎眼,想到是他让她受了伤,他又心痛不已。

“凤皇,都过了好多天了,哪里还痛,不要大惊小怪了!”没有把手抽出来,却用力回握,“凤皇,你府里的丫头来说她病得挺厉害,回去看看她,她还是个有身孕的人,别拖出个好歹来!”郑心竹看着他,他却轻笑,“心竹,那些不归我们管,别费心了,走,你不是要去看海棠花?却是已经开了。”然后身后揽着她往外走,不容的她拒绝,也不让她再多说。

院子里,雨过天青,一蓝万里。白云悠悠,碧风徐徐。初夏和暖,阳光正好。紫藤花架,紫蝶翻飞,紫瀑垂荡,风过香暖,靡靡心扉。

沿着卵石小径,兰草葳蕤,花开正茂,姹紫嫣红,春过开遍,却依然绿肥红暖。慕容冲素衣玉面,黑发生辉,长身玉立于青天绿叶只见,宛若飞鸿碧波影,郑心竹歪头看着他,身边海棠白艳,东风袅袅,香雾迷蒙,宛若坠身梦境,不得醒,不愿醒,怕就怕,一切成空。

慕容冲携了她的手,细细地点数盛开的海棠,那朵嫩粉透白,那朵胭脂色里点白梅,香风细细,花姿妖娆,携手同游,共君织梦。

白衣黑发,绿衫红花,数不尽岁月眉梢过,缠不尽浓情今还昨,不待月上柳梢,不等人约黄昏,只轻笑问君:相伴一生,可否?

卿心吾意,浓浓密密,只道此时是寻常。

“心竹,不要再离开了我,否则,我不能保证我还在这里等你呢?”慕容冲心神激荡,低头看着身边的人,

郑心竹抬头对他盈盈一笑,正要说话,却看见老婆婆急匆匆走过来,她走得很急,面色沉重,郑心竹一愣,连忙拉着慕容冲迎上去。

“太婆,什么事情,这样匆忙?”郑心竹连忙松开慕容冲的手,上前扶住老婆婆,老婆婆施礼,然后对慕容冲道,“大人,家人来报,夫人恐怕不行了,”她急急道。郑心竹一听心突地一下,连忙看慕容冲,他却面色如常,根本不当作一回事,她的把戏他看多了,从来没有一次上当,这次当然也不会,即使她真的死了,关他什么事情?

郑心竹却着急万分,看着慕容冲道,“凤皇,凤皇,回去看看她,别这样狠心!”她几乎哀求他,他一愣,没有想到她会为了那个女人求他,她眼波莹莹,水汽弥漫,他忍不住伸手揽住她,“好,”他答应着,却并不动身。

郑心竹连忙和老婆婆交待了一下,然后拽着慕容冲往外走,老头子早准备好了夏天遮阳的纱笠,慕容冲取过去,替她带在头上,府里的下人驾了马车等在外面。

慕容冲朝他们摆摆手,让他们不要行礼了,然后俯身抱起郑心竹,将她放到车上,自己又跳了上去,掀开帘栊坐进车厢里。

马车走得快,便颠簸得厉害,尽管车里铺了锦被,也还是颠得难受,此去太守府要有段距离,慕容冲看看郑心竹,她一脸关切焦虑,不由地探手将她揽过来,倚在自己的怀里,他环了她,车颠簸也不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