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灿将粉嫩嫩的小脸贴在我脸侧,继续道:“灿儿会乖乖上朝,会乖乖跟太傅背书,会乖乖听话,所以姑姑不要生灿儿的气,好不好?”

我抱紧怀里小小的身躯,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姑姑没有生气,刚刚只是在想点事情。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昕灿这才跟着笑起来,重重点下头。“嗯。”

今天没有去承华宫,陪昕灿玩了一会,一起吃了午饭就直接回去了。

一方面来说,是因为澹台凛那么叮嘱了,不想让他太担心。另一方面,在昶昊昨天跟我说过那些话之后,我也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相处。

昶昊倒是一副与平常无异的样子,我带着昕灿在御花园放风筝时,他也照例过来看了一眼。

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笑容,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一样,却似乎刻意与我保持了距离。不知是他自己觉得后悔说出来,还是单纯怕我尴尬。

风雨欲来3

总之他没多说什么,我自然更不会提。

但是看着他那样温文如玉纤尘不染的样子,心里却依然纷乱。这样的昶昊怎么会是澹台凛担心的那种人?他一定是多心了吧?

才回到公主府,就觉得有些不对,侍卫下人都一脸惶恐人人自危的样子。

我仔细一问,才知道是澹台凛在发脾气,看什么都不顺眼,所以大家只好倍加小心,只怕有个行差踏错被他抓住。

我不由有些奇怪,我认识澹台凛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见他直接发过火,再大的事,也是一副懒洋洋满不在乎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问清了他在哪里,我便直接过去找他。

澹台凛一个人躺在软榻上,脸上盖着一本打开的书,也不知有没有睡着。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伸过手想拿下那本书,才刚碰到,手腕便被他抓住。

我看着书下露出那双墨绿的眸子,轻笑着,附下身亲了他一下,“吵醒你了?”

澹台凛将书扔在一边,并没说话,只是顺势就拉过我,紧紧抱在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笑着问,“听说今天逍遥侯爷不怎么逍遥?”

澹台凛也笑了声,但显然勉强得很。过了好一会才轻轻道:“我们派去找荆大先生的人回来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一怔,半晌才轻轻试探性地问:“不是好消息?”

他将我抱得更紧一点,道:“荆大先生很生气,直接将他带去的财帛礼物扔了,人也被赶出来。最重要的是,做好的药也被销毁了。”

我一时无言。

虽然一开始就想到荆大先生可能会生气,但却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

不过就算这次拿不到药,我也无话可说,毕竟也是我失信在先。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时那种情况,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不可能丢下澹台凛自己去找他。

风雨欲来4

澹台凛抱着我,轻轻道:“对不起。”

我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你不用自责啦,药没了就没了吧,也没什么。”

澹台凛将脸埋在我发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但还不等我安慰他,他自己又低低说了句,“我会把那个下蛊的人揪出来的。”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宽慰我,倒不如说是他给自己的承诺与目标。

我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事实上,也完全没有说什么的必要了。于是我只是轻轻应了声,伏在他怀里,伸手抱住了他。

澹台凛从于士玮那里拿回来的解药本来就不多,上次又被荆大先生留了些做研究,上个月我已服下了最后一颗。

所以派去找荆大先生的人带回那种消息,澹台凛才会那样生气与无奈。

临近月中,他便愈加紧张。

我忍不住要取笑他,他也不说什么,只是搂着我轻轻道:“我会陪着你的。”

说起来,我自己未必就不担心,但是有他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就好像连蛊毒发作的痛苦也没那么可怕。

算着差不多会发毒那两天,澹台凛便真的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我进宫,他便也跟着去,我陪昕灿玩,他便懒洋洋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

到第二天回去的时候,澹台凛在车里拉着我的手道:“我们以后,生三个小孩吧。”

我有点意外,抬起眼来看着他。

澹台凛把我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道:“我们生一对兄弟,这样他们就不会孤单。再给他们生个小妹妹,就像你…”

我忍不住笑起来,道:“真是的,前几天还在担心我有了孩子就冷落你。”

澹台凛笑着搂了我,道:“看着你和那小鬼在一起,真是一片温馨安乐。我刚刚就在想,如果那是我们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风雨欲来5

我靠在他肩头,闭了眼,轻轻道:“嗯,到时候我们要找一个倚山靠水的院子。我会教他们背诗习字,你就在院子里挑水劈柴…”

“我们还会养几只鸡,夏天可以带着孩子们下河捉鱼,我会把小女儿架在肩膀上迎着风奔跑…”澹台凛轻轻接下去,抱着我的手却越收越紧。

我们都很清楚,若我身上的寒蛊解不了,这些话…也不过就只能拿来说说而已。

那天下午蛊毒便发作了。

这还是第一次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毒发,我痛得蜷起了身子,一边暗自在想,是不是真的要痛足三天。

澹台凛握紧了我的手,陪在我身边看着大夫们忙碌。

汤药完了换膏药,膏药完了换针灸。

完全都没有效。

我又冷又痛,感觉上几乎要神形俱灭,但一屋人却都束手无策。

澹台凛看着那些大夫的眼神愈来愈冷,似乎随时都可能会杀人一样。

我拖过他,轻轻道:“别这样,我已经够冷了,你要像平常一样笑给我看才好。”

澹台凛抱紧我,深吸了一口气才转头看向那几名大夫,问:“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才有一人怯怯道:“若只是想减轻公主的痛楚,也许可以用药让公主陷入昏迷丧失感觉…”

澹台凛皱起了眉。

那个人明显打了个寒战,接下去的声音就更低:“但是…要昏睡三天的话,药量却不好控制…万一有个差错…就…就…”

他连说两个“就”,澹台凛的脸色已经又阴沉下来,于是他后面的话还是不敢说出口。

我虚弱地笑了笑,道:“好了,既然也是没有办法,你们就先出去吧。有事再叫你们。”

几名大夫如释重负的行礼退了出去。

澹台凛转过头来看着我,将我抱得更紧一点。

我轻轻道:“他们分明一点把握都没有,要他们开那些危危险险的方子,还不如你直接打晕我好了。”

风雨欲来6

澹台凛皱起眉来,唤了我的名字:“木樨。”

我笑了笑,抬起手来,按住他的眉心,轻轻道:“以前有人跟我说,不舒服的时候,不要想着自己的痛苦,要想一些快乐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样就连痛苦也会减轻一点。虽然说起来也只是一种精神胜利法,但却蛮管用的。我来这里,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认识你,跟你在一起。所以你不要皱眉,像平常那样笑给我看好不好?”

因为毒发的原因,这段话我说得很慢,夹杂着喘息和呻吟。澹台凛伸手擦了擦我额角的冷汗,轻轻叹了口气,道:“看到你这样,我怎么笑得出来?”

我靠在他怀里,微微仰起头来,道:“那你亲亲我好了。”

澹台凛低头亲了亲我的脸,我偏过头去,亲吻他的唇。

我四肢百骸所有经脉里都像针扎一般刺痛,全身都泛着寒意,就像连血液骨髓都已凉透,但他的吻却温暖亲密。

我忍不住将身体贴过去,索求更多。

澹台凛皱了一下眉,离开了我的唇,轻轻道:“木樨,你…”

我继续亲吻他,贴在他颈间低低呢喃:“阿澹,我想要你。好好爱我吧…”

澹台凛并没有推开我,但明显迟疑了一下,有点不确定的问:“现在?你的身体这样…我们还是…”

我没理他,只是用尽了自己仅剩的力气缠上他的身体,挑逗厮磨。

澹台凛的身体很快有了回应,他抱着我,再次低下头来亲吻我,一面叹息着温柔地唤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身体依然刺痛发冷,但在这痛楚中感觉却变得格外敏锐。澹台凛温暖的肌肤,他手掌的游走爱抚,他的亲吻低喃,他一寸寸挺进我体内的火热欲望。

在这样的痛与爱之间,高潮来得格外凶猛。

如无数绚烂烟花在夜空绽放,我在那灭顶的欢愉中晕了过去。

风雨欲来7

不知昏睡了多久,结果还是痛醒来。

我呻吟着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躺在澹台凛怀里,肌肤紧密相贴,一丝间隙也没有。澹台凛以自己的身体温暖着我。

“什么时候了?”我问,声音虚弱得连我自己都几乎听不清楚。

澹台凛侧过脸来亲了亲我,轻轻道:“快半夜了。”

…还不到一天!

我几乎有些绝望,在这痛苦的煎熬里,我几乎以为过了一个世纪,结果还不到一天。

澹台凛又亲了我一下,微微皱着眉,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又问。

澹台凛轻叹了口气才道:“宁王来了。”

我有些吃惊:“咦?这种时候?”

“当然不是。”澹台凛道,“他来的时候,你才刚睡下没多久,我不想叫你醒来。”

“所以你让他在外面等?”

澹台凛点了点头,道:“我倒是有说让他先回去,但他没走。”

我皱了一下眉,“现在也没走?”

澹台凛苦笑了一声,又点了点头,“是。”

以昶昊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竟然真的就这样等了半夜?

我沉默下来,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

澹台凛看着我,跟着静了一会,才轻轻问:“我看他不见到你,大概不会放心回去。要见一见么?”

我点了点头。他都说昶昊不见到我不会回去,那还能怎样?难不成要让他在这里等一夜么?

于是澹台凛扶着我起来穿好衣服,自己也整理了一番,才叫人请宁王进来。

我痛得没有力气起床,只靠着两个枕头躺在床上见昶昊。

昶昊进来之后面色沉重地看着我,也没多说什么,便拉过我的手去把脉。

我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有心想说几句我没事,让他不用担心之类的话,但话到嘴边,又被自己的呻吟打断,所以昶昊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风雨欲来8

他握紧了我的手,叫了声“皇姐”,却很久都没有下文。

目光里神色复杂,情绪万千。

澹台凛看了我们几眼,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道:“从下午就没吃东西,饿不饿?我先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来。”

说完也不等我回应,又向昶昊说了句“那么木樨就暂时拜托宁王照顾一下了。”便转身出去了。

我想他只是看昶昊像是有话要跟我说,所以想留一个空间让我和昶昊单独相处。

但我却宁愿他在场。

我实在很怕昶昊再提上次那些见鬼的什么他不娶我不嫁之类的话。

从我进宫以来,昶昊大概是第一个对我表现出善意的人,又算是我的老师,私底下我也真的只是把他当弟弟看,真是不想跟他的关系朝那么奇怪的方向发展。

但昶昊一时间并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一块手帕,轻轻印了印我额上痛出的冷汗。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在他跟我说过那样的话之后,我却觉得这动作也实在有点暧昧,连忙接过他的手帕,道:“我自己来。”

昶昊也没有坚持,收回手坐在床边,用一种悲伤而无奈的眼神看着我,轻轻道:“我真的吓到你了是么?”

我讪讪笑了声,也不敢看他。

目光落在那手帕上,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展开来才发现,竟然是我当日想绣给澹台凛但是没有绣完的那块手帕。

那天因为被澹台凛取笑,我顺手就把没绣完的手帕藏起来了,后来没想继续绣也就没有再找出来,为什么竟会到了昶昊手里?

我吃惊地抬起眼来看着昶昊,“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昶昊并没有回答,只是从我手里把手帕拿回去,仔仔细细叠好收起来,轻轻道:“就让我留下这一点念想罢。”

很难形容他那一刻语气中的苍凉与寂寞。

我胸口像是堵着什么,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等我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只轻轻说了声“抱歉。”

风雨欲来9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昶昊轻笑了一声,道,“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是甜是苦,也只得自己受着。”

他这句话说得有点没头没脑,我听得莫名其妙,想再问时,他却已起身告辞了。

他前脚刚走,澹台凛跟着就端了碗粥进来,坐在床前要喂我,一面道:“等了大半夜,真的只是见一面就走了?”

本来就不舒服,昶昊这一来,连心情也受了影响,又怎么吃得下东西?我扭开脸,道:“不想吃。”

“勉强吃一点。”澹台凛柔声道,“本来已经不舒服了,不能再饿着呀。”

我皱眉看着他,澹台凛舀起一汤匙粥,在唇边吹了吹,送过来,像哄一个小孩:“乖,多少吃两口。还是你想我喝一口用嘴喂你?”

“你不嫌肉麻我还嫌恶心咧。”我笑了声,勉强就着他的手喝了那匙粥。

澹台凛也笑了笑,又一匙粥喂过来,一面道:“刚刚还缠着我不放,见了年轻漂亮的小伙子,转眼就开始嫌弃我了么?”

我偎在他怀里喝粥,轻轻道:“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醋?放心,我眼里谁都没有你好,就算你嫌弃我,我也会赖着你不放的。”

澹台凛放下碗,用手帕温柔地擦了擦我的嘴,轻轻道:“到昶昊为止,你这些旧情,就算是都了结了吧?”

“…这算什么跟什么啊。”我不由得嗔道,“我哪里有什么旧情,我从没就没有对他们——”说到一半,我自己突然顿下来。澹台凛连昶昊都算在我的“旧情”里,不可能撇开昶昼不计吧?那他说都了结了是指——

我蓦地抬起眼来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找到昶…”

澹台凛低下头来亲我,把那个名字堵了回去,末了柔声呢喃道:“很快我们就能过我们想要的日子了。很快。”

于是我没有再问。

在他这近似承诺的低喃里,我就像突然在黑暗里看到一线温暖的阳光,就连身上的寒蛊也不再那么难受了。

我伏在澹台凛怀里,伸手抱着他,只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来。

尘埃落定1

不论于士玮是谁的人,又是怎么死的,我想他倒是真没骗我。

这次寒蛊发作的时候没有解药,真的足足痛了三天。

澹台凛也就在我身边守了三天,端水喂饭,事必亲躬。

我觉得过意不去,他也只是笑着说,以后只得我们两人,没有奴仆下人,这些事也是由他来做,我还是早点习惯让他侍候的好。

就好像我们的小日子已在眼前。

我不知道澹台凛是不是真的找到了昶昼,反正他说一切如常就好,一切他自有安排,我自然也就全心相信他。没有再多问,每天照常作息该怎样就怎样。

倒是他不想我再进宫,我却有些不情愿,主要还是担心昕灿。那孩子实在太让人心疼了。所以过了两天我还是进了宫。

去了才知道昕灿病了。

有太皇太后的例子,他们一说生病,我便不由紧张起来,连忙赶去昕灿的寝宫看他。

昕灿睡着没醒,一张小脸通红,显然是在发烧,额上搭着条毛巾散热。旁边的宫女轻轻向我解释说陛下是偶感风寒,一开始也没什么,这两天却越来越重了,发热咳嗽,吃了药也没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