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死心跑到二楼那扇小窗下面,环顾四周,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心口处剧烈跳动的心脏,她难以平复的呼吸,这些都是真实的,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度紧张了。

晚上陪着师父在饭厅吃饭,静恩难得和他们一起,看来师父今天的处罚还是轻的。

“你母亲怎么样?”师父老生常谈,同样的问题要问无数遍。

“挺好的,您不必挂念她。”慕寸心夹了几片生菜放到碗里,抬头回答。

“你母亲她身体不好你要好好照顾她,她把你带大不容易。”

“您放心吧,我会的。”慕寸心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静恩看中的冻豆腐。

静恩眼看着自己喜欢吃的冻豆腐进了慕寸心的肚子,哭丧着脸控诉:“慕姐姐你欺负人!”

她心情大好,“你少吃点就当减肥了。”

静恩:“——”

他想说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以前她住在寺里,两人这样的戏份没少上演,师父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慕寸心年长静恩几岁,好吃的自然全进了她的肚子。

梁妮经常说是她抢了静恩的食物,这孩子才长成这样一副皮包骨,全身上下都没几两肉。

两人为着一盘冻豆腐抢得不亦乐乎。

“明天有贵客要来寺里,你们两个明天都给我收敛点。”

“是商先生么?”静恩脱口问道。

“不是。”天一大师摇头,“你们估计不知道。”

听师父这样一说,两人也就不再细问了,横竖都没有他俩什么事,到时候该干嘛是干嘛。只要不闯祸就万事大吉。

贵客这种事都由师父和寺里那几个德高望重的大师接待,和他们两个没有半毛钱关系,两人听过后当即就抛到脑后了,继续投入到抢菜战争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么懒的人为了申榜也是蛮拼的,加油日更3000不是梦!

七月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不开森,真的不想开学!呜呜~(>_<)~

☆、落地灯(3)

落地灯(3)

第二天一早贵客就登门了,由永安寺天一大师和寺里几个德高望重的大师一起接待。因为贵客登门,寺里的气氛突然变得严肃厚重起来。

慕寸心陪着梁妮在客房休息,静恩也不知被师父叫到哪里去了。

孕妇嗜睡,一天到晚都睡不醒。堪堪上午十点,梁妮就又想睡觉了。慕寸心等她睡熟以后就偷偷地跑到朝阳殿,说实话她还挺好奇师父口中的贵客。

朝阳殿庄严肃穆,佛光四溢,空空荡荡。无数盏酥油灯灯火摇曳,发出稀稀疏疏的微光。

慕寸心倚在砖红色的大门后面,探出一颗脑袋,看向殿内。里面站着一堆人,除了师父和寺里的大师还有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以及两个年轻男女。

一群人围在一起说着什么,慕寸心一点都听不清。她蹑手蹑脚地蹲到一尊佛像后面,竖着耳朵听来人讲话。

首先听到的是师父的声音,“签文显示陆少爷的感情之路不太顺畅,注定坎坷多变。”

老人一听顿时就急了,“大师可有补救的法子?”

“老夫人您大可宽心,姻缘天定,此事该当顺其自然,切莫强求。如此定会遇见良人。”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不必太过挂念陆少爷的婚事。何况陆少爷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定会觅得良配。”

同样的话从大师嘴里说出来就是不一样。慕寸心在心里发笑,师父干脆改行当月老得了。

“奶奶你看人大师说得多好,都说了让你不要穷操心了,你偏偏不听。”

老人举起手杖给了年轻男人一记,“让你贫嘴,我还不是想早点报上曾孙。”

男人微微吃痛,抱怨道:“姐姐肚子里的不就是嘛,不差我那个。”

这个声音慕寸心听着很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谁。

“说你呢,不要将话题往我身上带。”温和中又带着几分严厉的女声。

“靠!”居然是陆心雨那对姐弟。

如果说她对陆芜的声音没什么印象,那她对陆心雨的声音可是印象深刻。天生的女低音,话里话外皆是颐指气使的味道。

听墙角听到这里,慕寸心已经对“贵人”没有任何好奇了,她蹑手蹑脚地往大门方向挪动,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殿里的其他人。

和商离衡一样,陆芜同样是她不愿有任何交集的男人。

真的是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她堪堪挪动了大半个身子,头顶的一盏酥油灯突然砸了下来,无声无息,毫无征兆。

速度太快,她还来不及反应,滚烫的灯油就浇到了她的头发里。刹那间,头皮一阵刺痛,她本能地跳脚,大声地尖叫出声,“啊——”

猝不及防的叫声在宽敞静寂的大殿里响起,一时间无数探究炙热的目光探向角落。

天一大师的浓眉紧紧蹙成一道褶皱,不悦地朝着角落里的人喊:“心儿你给我过来!”

陆芜看清女孩的长相,一阵风似得跑到慕寸心跟前,诧异地问:“怎么是你?”

慕寸心此刻痛得龇牙咧嘴,哪里还听得到他提问,她揉着头皮跌跌撞撞地走到天一大师跟前,一张瓜子脸皱成一团。

“师父——”

委委屈屈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怎么回事?”天一大师严厉地问道。

“酥油灯掉下来了,刚好砸到我头上。”

“我问你怎么躲在角落里,别给我偷换概念!”

慕寸心瞥了一眼面前好奇打量她的一干人,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两个字,“路过。”

“噗呲!”陆芜毫不客气当场就笑喷了。

寺里那几个从小看着慕寸心长大的大师也拼命憋着笑。这孩子的幺蛾子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天一大师沉着脸,满面铁青色,强压着火气吩咐师弟,“你先带她下去擦点药。”被灯油烫伤可不是一件小事。

慕寸心认命地跟着师叔走了。

陆芜看着女孩的背影心情大好。

天一大师收拾好情绪,朝着陆老太太歉意地说:“劣徒顽劣,让您见笑了。”

老人家和蔼一笑,“无妨,孩子嘛,顽劣难免的。阿芜小的时候也没少让我头疼。”

“奶奶我小的时候很乖的好吗?”陆芜不满地抱怨。

老太太轻笑,赏了陆芜一记,“没想到大师你还有女徒弟。”话却是对着天一大师说的。

天一大师早就恢复到刚才那副宠辱不惊,心如止水的模样,“那孩子是故人之女,从小在寺里长大。”

陆芜深邃的目光落在朝阳殿外,若有所思。没想到那姑娘居然是天一大师的徒弟。

不过他还没有看到老太太和陆心雨眼里暗藏的深意。

***

慕寸心擦了烫伤药后就安分地回到客房陪梁妮了。

梁大小姐美美地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心情顺畅,不过听了慕寸心刚才的遭遇仍旧没忍住毒舌,“你脑子被门夹了是吧?没事你跑到朝阳殿捣什么乱,我看你是吃饱了没事干欠虐!”

“人家不是好奇嘛!”慕寸心唯唯诺诺,一副小媳妇模样。

“哎,我说慕寸心你是不是傻啊,都说了是贵客,你还好奇个毛钱啊!你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啊?我真想把它劈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

“等着吧,有你抄不完的经书。”

梁妮一提到这个慕寸心就像是一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气了。她捏了捏眉心,内心是崩溃的。

抄经书啊,那可是她的死穴。

大早上就闯了祸,还冲撞了贵客,所以等天一大师把她叫到禅房时,她已经做好了抄经书的准备了。

这两年来寺里的次数少了,几乎没怎么抄过经书,倒是经常看着静恩在一旁抄经书抄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委屈的模样看看着就心酸。

“头上的伤怎么样?”天一大师坐在那张老旧的檀木桌旁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气定神闲地开口。

慕寸心垂着眼睑,绞着手指头,声音压得很低,“不碍事。”

天一大师点头,“你师叔的烫伤膏很管用,记得多擦擦。”

“知道了,师父。”

“心儿,你认识陆家的公子?”

师父向来福灵心至,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洞若观火,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会这样问慕寸心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她实话实说:“我在帮陆小姐设计一间婴儿房,打过几次照面。”

“原是这样,陆家不是一般的家族,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天一大师抚一抚斑白长须嘱咐。

“您放心师父。”

“好了你先出去吧!”天一大师抿了一口茶水直接撵人了。

“就这样?”没事了?慕寸心有些摸不准师父的脾气,这次居然没有让她抄经书。

“心儿你长大了,不用我事事言传身教、耳提命令了,以前让你抄经书是为了磨你性子,现在没有必要了,很多事需要你自己去把握分寸。我希望下次这种事不要再发生了。”

慕寸心觉得师父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可是具体是什么她又想不清楚。

从禅房出来,慕寸心没想到这么快就和陆芜狭路相逢了。

她对于迎面而来的陆芜还真有些不知所措,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不过怔肿的瞬间,那人就在她面前站定了。

“慕寸心是吧?”陆芜笑得一脸邪气。

慕寸心几不可闻地点头,“陆先生。”

陆芜依旧笑着,“不用叫我陆先生,直接叫我名字。”

慕寸心捏着大衣衣摆,不为所动,“陆先生我先走了,等下还有事。”

陆芜一听忙堵住她去路,“别着急走啊,我想和你聊聊。”

慕寸心想绕道走,避开他,“我还有事,下次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陆芜盯着她,问得认真,直接捏住了她手腕。

慕寸心:“——”

手腕处传来的一阵压迫感让她下意识地就沉了脸,声音也冷了很多,“陆先生你放手!”

陆芜似乎没有意识到慕寸心的反应会这么大,当即就松了力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聊几句,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借助这间隙,慕寸心顺利抽出手,语气依然不善,暗带嘲讽,“抱歉陆先生,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至于做朋友我还高攀不起。”

一个商离衡已经让她够头痛了,她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的生活好不容易恢复以往的平静,她可不想再招惹什么人了。

陆芜多么骄傲的人啊,听慕寸心这样一说当时就黑了脸,扔下一句“矫情”就大踏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追王沥川,好帅!一脸花痴~

☆、霓虹灯(1)

霓虹灯(1)

慕寸心陪着梁妮在永安寺住了将近半个月,每天散散步,听听木鱼声,吃吃斋饭,日子过得朴实又空洞。

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梁妮倒是难得沉得住性子在寺里住这么久。要是换做以前就算待上半天,她都会觉得度日如年。

而慕寸心从小在寺里长大,早已熟悉适应了佛门圣地清心寡欲的生活方式,住上一/两个月也完全没有压力。

在这半个月里她已经将婴儿房的初稿设计出来了,就差找个时间让陆心雨过目了。

商离衡的办公室也差不多快完工了。

陆老夫人这段时间倒是一直住在寺里,陆芜时不时来寺里看看老人家。慕寸心和他还打过几次照面。但是两人却是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慕寸心觉得没有必要,本就不熟。而陆芜却是不屑。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在回去那天她见到了久违的商离衡。

他们已经近半个多月没有碰面了,咋一撞见慕寸心还真有些意外。

这几天横桑突然升温,温度高了好几度,天气也有几分闷热。年轻的男人穿一件休闲的黑色线衫和一条米色的亚麻长裤,脚上是一双干净整洁的运动鞋。简洁明快,却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儒雅俊秀。

那年在永安寺第一次遇见他,他也是穿一身休闲的运动装,站在冗长的队伍里,眉目清冷,就像藏着北极延绵不绝的冰雪。

周遭的环境闹哄哄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而他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气定神闲、悠哉悠哉的样子,与身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虽然在寺里长大,但却是所有孩子里最没有佛性的那个,从小的生活环境告诉她佛不能渡她,她只能自救。所以当她第一眼看到商离衡时,她是觉得讽刺的,她想不通这样清冷沉寂的一个男人居然也信佛。直到现在她依然忘不了男人投射在那群施普大师身上专注诚挚的目光。就像头顶的太阳,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她当时难以理解,亦不想理解,只觉得讽刺,认为他和身旁那些试图让佛祖拯救的游客没什么两样,她才会向他比了个中指,挑衅的意味太过明显。

商离衡是和周最夫妻一块儿来永安寺的。徐长安来寺里还愿,周最顺带也将商离衡拖来了。

自从订婚宴那晚过后,商离衡就跟变了个人似得,脾气飘忽不定,时而平静,时而暴怒。别说是底下人,就算他们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也经常忍受商某人的冷暴力。

周最回家找老婆抱怨,徐长安淡定从容地说:“找个时间去趟永安寺,把三哥也叫上吧!”

周最开始还觉得奇怪,不清楚白他家媳妇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现在在永安寺看到慕寸心顿时什么都整明白了。

商离衡隐在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完全就跟没看到慕寸心一样。可是心里却难得起了波澜。

慕寸心还是平日里的打扮,卫衣配牛仔裤,外加一双黑色的一脚蹬,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看到他后眼神躲闪,整个人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其实那一晚强/要了她,事后他也很后悔,当时完全是被怒火迷了心智,冲动地做了那样伤害她的事情。可是悔不当初亦枉然,覆水难收,伤害就是伤害了,就算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事后他也想过找她,可是他商离衡骄傲了三十年,现在要他在一个姑娘面前低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于是也就这样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

他几不可察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她的眼神有时扫到他,就会忙不迭移开,完全当他是病毒,避之不及。他心里有气,索性就不去看她,将目光移向了不远处沐浴在日光下的藏经阁。

那座古老的建筑,久经雨雪,历尽风霜,虽然年年修缮,但还是抵不住时间的摧残,迟暮的沧桑显露无疑。

阳光照亮男人半边俊俏的侧脸,柔化了他惯有的疏离,徒然让她生出几分平易近人的错觉。

慕寸心自然是不懂男人心里的千回百转,此刻她只觉得不自在。

她虽然没有古代女子那样将贞操看得比命还重,但到底还是女孩子,突然被人强行要了,还是以那样侵占掠夺的方式,要她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晚过后男人留在她身上的青紫痕迹,一条条、一道道,触目惊心。

关于那晚具体的感受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唯一的感受就是男人的暴虐和掠夺。

万千风雨,要席卷一切。

怔肿过后,她猛然回神,看到徐长安一脸热情地拉着自己说话。

“你怎么在这?”

徐长安是青陵人,字里行间尽是江南水乡的软糯声调,听在人耳朵里格外舒服。

慕寸心捏着卫衣衣摆回道:“我陪朋友在寺里住几天。”

“我来还愿,以前向佛祖讨了个愿望,现在愿望实现了。”徐长安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周最跟她解释。

她的目光落在夫妻俩身上,比肩而立,十指相扣,举手投足间皆是说不出的和谐。

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也不过如此——得偿所愿。

而她,呵呵……

她脸上的神情有些黯然,心里仿佛被人撬开了一个口子,源源不断的酸楚涌现出来。

说到底她还是羡慕的。

她不愿多逗留随便寻了个理由就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