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留宿

郢王做了个喉结下滑的动作,将本要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只俯下身,哑着嗓子道:“只是想你了。”

唐妩往后挪了挪,抬眼看了看他那双深邃又会迷惑人的双眸,胸口便愈发沉闷,他晾了她这般久,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说想她?

她朱唇轻启,一字一句道:“殿下莫要骗我。”说完,她又吸了吸鼻子。

她这般样子,别说是宁国侯世子,就是满京城的才俊,天下的男人,谁看了会不动心?这时候你若不冲上去将她摁到怀里哄,那简直是要被扣上了不解风情的罪名。

郢王一把手揽过她的身子,低头就含住了她的樱唇,唐妩越是挣扎,他却攥地越紧,直到她耗光力气,动弹不得。

瞧瞧,这便是哄人的最高境界,有时候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把这人的小嘴堵上来的快。

“殿下夜闯姑娘家的香闺,倒也不怕被当成采花贼抓起来。”不得不说,唐妩的身上的肉确实嫩,随意弄两下,就该红的红,该肿的肿,所以,就她这张肿地发红的小嘴,眼下说什么都跟调情似的。

“姑娘?”郢王挑眉笑了一声,随即回头看了一眼,“在何处?”

她孩子都给他生了,这屋里哪来的大姑娘。

唐妩哪里听不出他语气里的逗弄,她气地轻哼一声,接着,那细如柳的腰肢就在他掌中又挣扎了起来。

郢王的视线落在自己掌心处,不禁感叹,这才几个月,怎的就又细成了一手可折的模样。

男人的欲念只要一起,霎那间,就会从涓涓的小桥流水,变成惊人的狂涛骇浪,一股莫名地紧绷感从他的腿根处直接涌到了头顶,连带着双眸都燃起了一簇火。

“妩儿,让我抱会儿。”他嗓音低沉低沉暗哑。。

这尽是祈求的语气,着实让唐妩一愣。

毕竟这人说话的语气,大多都如同命令一般,尤其情事上更是如此,诸如趴下,躺下,坐下来,一句比一句,言简意骇。

突然这般,究竟是怎的了。

人不会无缘无故变了样子,所以郢王这急匆匆地翻了程国公府的墙,自是有缘由的,

上辈子的郢王其实并不会相信一些子虚乌有之事,但重活一世,也由不得他不信了,他本还对“宁国侯世子求娶程家嫡长女”的消息一笑置之。

谁知,当日夜里,他就做了个梦。

梦里,一顶花轿从程国公府抬出,送嫁的人是程煜,宁国侯世子身着红袍,骑在马上,等着娇娘。

她刚一落轿,就把那葱白莹润的小手交给了别人。

洞房花烛夜,就连她唤的那声相公,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怒不可遏,想一把将她从门中拽出来质问个清楚,可宁国侯府门上的铜环好似有千斤重,他用尽全部的力气,也终是拉不开。

梦里的场景转的飞快,转眼间他便回到了王府,他抬手打翻了茶盏,厉声叫杨嬷嬷把长宁抱来,可杨嬷嬷却连连摇头道:“殿下不是梦魇了吧,咱们府上何时有了唐姨娘?又何时有了小郡主?”

大梦初醒时,他万般庆幸地长吁了一口气,随后,他披了件大氅,就走出了郢王府的大门……到了她这。

“殿下?”唐妩轻唤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沉沉地嗯了一声,复又埋首在她的颈处。

他的冗长的呼吸猝不及防地钻进了她的衣衫里。

唐妩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也不知是碰着了哪,没想到他突然发出了“嘶”的一声,面露苦色。

这下,唐妩便更懵了,紧接着,她就见他的大手覆上胸口,轻咳了两声。

唐妩眉头紧锁,立马伸手去扒他的衣裳,一揭开,就看到他的胸口有一处还未彻底愈合的刀伤,刀伤不浅,离心口又近。

唐妩指尖轻轻覆了上去,紧张道:“这是怎么弄的?嗯?”

近来因倒卖军械一案,嘉宣帝抄了一家大户,是京城王家。

俗话说的好,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郢王带官兵亲自扣押了王家的一众男丁,就在考虑王家妇孺该如何安置的时候,那年事已高的王家太夫人,竟然在装疯卖傻间,从胸口抽出了一把匕首,直直地朝郢王刺去。

谁能想到,一家的老太太竟然习过武。

若不是郢王反应极快,那势必要被插在心口当间上,当场毙命。

唐妩急得不行,捏了捏他的手心,“快说呀。”

郢王见她是真着急了,忙低声道:“这是前阵子的伤,已是快好了。”见他未说缘由,唐妩也不好明着追问,只能心疼地又看了两眼。

过了半响,唐妩才呢喃道:“殿下是因为受了伤……那日才没来吗?”她的睫毛轻颤,就似那春日里连连摆动的蝴蝶翅膀。

郢王低头亲她,低声道:“不然呢?”

这下子,唐妩哪还有小脾气了,那白白嫩嫩的身子,立马乖顺地倒在了他怀中,整个人软的不像话,接着,她又凑到他耳边,柔声细语地叮嘱他,以后万事要小心。

郢王笑着嗯。

不一会儿,他就起身吹了灯。

到底是“老夫老妻”了,唐妩自然知道他吹灯是何意。

“殿下身上还有伤……”

“我知道。”

“殿下,太医说的四个月……还未……”

“我知道。”

室内被人偷走了光,只剩下稀疏的月影,他的面容棱角分明,胜似谪仙,可谁能想到这难以取悦的人,竟会愿意放下身段,去主动讨好一个人。

这人贯会的一点,便是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粗暴的时候粗暴。

唐妩两只小手攥紧了被褥,整个人拱成桥型,她哪知,这人只用了两根手指,就给她摸的明明白白,双腿颤颤。

半响,她被揉搓的泪珠子都挂在了眼角,她咬着嘴唇问他,“快过亥时了,殿下还不走吗?”

“你舍得我走吗?”他翻过她的身子,咬着她的耳垂道。

都说辛苦耕耘都是为了迎接收获。

到了后半夜,郢王到底是食用了自己栽种的果实。

郢王不停地咬着她的脖子,啃着她的骨头,恨不得一口将她吞入腹中,再不叫这妖精为祸人间。

长夜漫漫,这人到底是宿在这儿了。

翌日天色将明,唐妩在他怀中醒来,她推了推他的身子,悄声道:“殿下该走了,一会儿红珠她们该进来了。”

郢王翻身将她揽入怀中,有些烦躁地捏了捏她的胯骨,这天一亮,他就不是她嘴里的好郎君了。

唐妩看出了他的不满,只好十分贤惠的下地帮他穿衣,整理腰封。

“等过了年关,本王便娶你过门。”看看,又是个命令句。

唐妩撇撇嘴,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回事,这入了夜的柔情,好似阳光一照便会消失,这样柔情的话,他难道就不只到说的再好听些?

唤一句卿卿也是好的呀。

唐妩故意回道:“我还以为,殿下要娶安家姑娘入门呢?”

郢王身子一怔,在察觉到她的醋意之后,立马勾起了嘴角,“生气了?”

“自是不敢。”唐妩道。

他低沉地唔了一声,又道:“你有何不敢?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能让宁国侯世子登门提亲,我瞧你这本事大的很。”按说以郢王那闷沉沉的性子是说不出这话的,可话到了嘴边,总有失言的时候。

唐妩心里轻笑,面上未显,反而踮起脚拨弄了两下他的头发。

郢王掐着她的腰道:“在做甚。”

唐妩坏心眼儿地他耳旁呼了一口气,娇着嗓子道:“许是我看错了吧,方才妩儿还以为殿下头上长了一株绿头菇。”

听完这话,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就移到了他的臀瓣上,略重地抽了一下道:“你倒是真敢讲。”

又磨蹭了一会儿,等郢王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候,唐妩又拉住他的手道:“殿下下次什么时候来?”

这话说的郢王整个人都舒了心,可嘴角还未勾起,就唐妩继续道:“殿下,我想长宁了,上次她在妾怀里时还好好的,奶娘刚要抱她走,她就在我怀里哭。”

一想起那一幕,唐妩整颗心都揪着疼,眼泪大滴大滴地坠了下来。

四目对视,郢王立马就心疼了,他柔声哄了她两句,告诉她:“明日,明日我便带她过来,嗯?”

唐妩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郢王刚走,红珠就掀了帘子道:“姑娘,二姑娘在门口找您。”

第79章 狩猎

唐妩一听程曦来了,连忙整理一下衣裳。

想起刚刚才哭过,便又对着铜镜用双手摁了摁眼眶,才走了出去。

程曦规规矩矩地坐在院子外头的凉亭里,手上拿了个的桃粉色的帕子,一张小脸布满了愁容。

唐妩走到她身边坐下,柔声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

程曦一见唐妩,眼泪就流出来了,“大姐姐,父亲……与母亲……又吵起来了……”程曦哭的直颤,虽然说的断断续续的,但唐妩还是听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杨氏与程茂之,因为程曦的婚事,又吵起来了。

程茂之看上了顾家的大郎 ,顾家门庭不低,又是个武将世家,按理说与程曦的身份是极其相配的,但也不知是怎的,杨氏就是说什么都不同意,程茂之疑了许久,昨日才知晓,原来杨氏是打着让程曦低嫁的心思。

京城大多人家都秉持着男低娶,女高嫁的原则说亲,可杨氏偏偏反着来,她看不上门当户对的顾家大郎,竟然看上了寒门出身的进士刘启书,刘启书虽然眼下在吏部任职,但此人一来其貌不扬,二来家室不显,可以说与顾家那位少爷根本没个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杨氏这么做,自然有她的原因,只不过程茂之猜不出其中的缘由罢了。

近来因为穗娘和程蕤的事,程茂之一直觉得对不起杨氏,所以,程茂之见杨氏这次如此强势,也没发脾气,只是低下姿态,问了一句究竟是为何。

毕竟哪个做母亲的,也不会坑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杨氏考虑了良久,终是说了实话,可这实话逆耳,气地程茂之当场就劈开了一张桌子。

杨氏说刘启书是寒门没错,但贵在为人正派,她派人打听过,刘启书此人年逾二十,身边都没有伺候的姑娘,若是程曦低嫁给她,国公府再扶持刘家一些,未来的日子总不会太差。

其实杨氏这想法也不难理解,这就跟皇帝嫁公主一般,我予你荣华富贵,赐你驸马之位,而你要做的,便是感恩图报即可。

程家到底不是皇家,拿捏不了世家大族,所以这寒门出身的刘启书,才会入了杨氏的眼。

可这实话,同别人讲也就罢了,杨氏当着程茂之的面把这话说出来,就与打了他一巴掌无异,不然,程茂之也不能把一套十二呈祥的杯盏全砸了,还红着眼质问杨氏,是不是做了他的大夫人,现在后悔了。

吵得实在太凶,昨个儿都惊动了老太太,今儿一早杨氏就被叫去问话了。

唐妩叹了口气,“二妹妹,那你自己怎么想?”虽然这婚姻大事,通常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更为重要,但像程家这样的门第,女儿家想法,父母也是会顾虑的。

“大姐姐,我娘说,女子这辈子身体上受的委屈都不算是委屈,最怕的,是心伤了。”其实这话,着实是杨氏的心里话,毕竟程茂之曾领命驻守边关的那一年,就是杨氏陪着去的,

边关过的是什么日子,谁心里没数。

那地方,没有锦衣华服,也没有珍馐美馔,只有刺骨的冷风,和白刃闪烁的箭矢,杨氏娇生惯养,入了北地,不但生过冻疮,还受过剑伤,但她从未抱怨过。

甚至,她一直觉得那样的日子,才是她梦寐以求的。

这时,程曦凑到唐妩耳边,悄声道:“大姐姐,若是你未来的夫君,也纳了妾室,你当如何?”

这话算是把唐妩问住了。

不过也可能是唐妩曾经的身份实在太低了,所以程曦说这些话的时候,说实在的,她很难感同身受,甚至在唐妩的眼里,不纳妾的男人才是世间少有。

这问题,她真真是没考虑过。

程曦又摇了摇唐妩的手臂,再次问道:“若是有那一天,大姐姐会心平气和地喝下那口敬茶吗?”

听完这话,唐妩便跟着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若是殿下也纳了妾室……那……也容不得她拒绝吧。

半响,唐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会。”然后对上程曦诧异的目光,又道:“我虽不求他院子里就有我一人,但……也希望他最疼的那个人是我吧。”

程曦看了看唐妩,突然发觉这人与人还真的不同,她不禁自嘲道:“我是没有大姐姐这般的豁达心思了,若是叫我选,我更想听我娘的。”程曦能说出这番话,其实跟穗娘也有关系,毕竟自打穗娘入了府,杨氏虽然没到以泪洗面的程度,但往日里的笑模样,是再也瞧不见了。

于此同时,小房的穗娘也在考虑着程蕤的婚事。

穗娘拎起一件藕荷色的百花襦裙,行至程蕤面前,问道:“蕤蕤,这件如何?”

“娘,算了。”程蕤烦躁地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道。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娘都跟你说几遍了,这次是回来嫁人的,你怎么还给我矫情上了!”穗娘气得把那襦裙扔到了床上。

程蕤低声道:“娘,京城里那些权贵,个个眼高于顶,娘就是给我打扮成一株花,我也比不过大姐姐。”

“你跟她比做甚,娘可是听说了,你大姐姐的才学可绝对没有你出众。”

“娘之前还跟我才学出众不敌一张好皮囊,怎么今儿就又变了?”在程蕤眼里,唐妩的那张脸,确实是压了她一头。

穗娘用食指推了一下程蕤的太阳穴道:“过两日就是当今陛下亲设的围猎,你知道这样的机会,满京城有多少贵女盯着吗!娘为了能让你去,膝盖都跪青了,不说别的,就说上次长公主办的蹴鞠赛,蕤蕤,一场蹴鞠赛你就结识了郢王殿下,和宁国侯这样的英雄才俊,这样的机会你不抓紧把握,你脑子是进水了吗?”

“娘!那郢王殿下眼睛里谁都没有,大姐姐长的那般好看,我瞧他也没多看一眼,反倒是安家有个姑娘殷勤的很,安家又与郢王府沾亲带故,我估摸着安家姑娘是铁定要高嫁了,我凑上去,也是徒惹笑话。”

“谁说是郢王殿下了!郢王殿下身份尊贵,就是你高攀也未必攀的上,娘说的,是那宁国侯世子。”穗娘恨声道。

“那宁世子已是相中了大姐姐,这事满城皆知,我还有甚好努力的?”

“他虽是相中了大姑娘,可结果怎么了,还不是被你大伯母给一口回绝了!既然回绝了,那你便是有机会的。”

这话一出,程蕤不禁思考了一番,“娘可知晓大伯母为何要回绝了这门亲事?”

穗娘嗤笑一声,“那可是宁国侯府的世子啊,只要嫁过去,那便是未来的侯夫人,若是这样的亲事都不足以让你大伯母动心,那便是他们大房早就有了其他的打算!不过呀,那都不关你的事,你只要知道,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你若是不思进取,像你那二姐姐是个没脑子的,一心想嫁到寒门去,以后受了苦,可没甚机会反悔!”

说着,穗娘走到程蕤身后,给她重新插了一下步摇,一字一句道:“蕤蕤,这两天你爹和那嫡母正吵着嘴呢,你学问上要是有哪里不懂的,便去问问你爹,别整日就知道傻在屋子里。还有,娘给你打听了,这场围猎,宁国侯世子也会去。”

一提起宁国侯世子,程蕤的脸到底是红了。

不得不说,宁晔的容貌在京城的一众男儿里,也算是顶顶好的,不论是容貌,还是他身上那股风流劲儿,都是无比勾人的。

所谓越是不经事的小姑娘,越是想让浪子回头,这话着实没错。

程蕤握在了穗娘搭在她肩头手,怯声道:“若是那宁世子,看不上我呢?”

穗娘笑道,“只要你想通了,娘自然有娘的办法。”说完,穗娘低头在程蕤耳畔小声耳语了一番。

听完穗娘的话,程蕤惊地立即起了身子,“娘的意思,是要我自己害自己?”

穗娘给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道:“你给我小点声儿!蕤蕤,这高门大户里的眼睛多的是,若是弄巧成拙,其后果我们根本承担不起,”

程蕤忧心仲仲道:“娘,我实在不敢,这事若是叫爹知道了,他会罚我的。”

穗娘思忖了片刻,长叹了一口气道:“以前你小,我自然不会与你说这些,但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蕤蕤,以娘的出身,本该是嫁个商户,抑或是嫁个对等的人家,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若不是我当年有了你,是绝对无法给你爹这样的人当外室的,你真以为,你爹是外面那些纨绔子弟吗?”

程蕤咬着唇,“娘是如何做的?”

“当年你爹带着满满一匣子银票来见我,说对不起我,只要我喝了那碗落子汤,便会给我大把的荣华富贵,娘也是第一次见那么多银票,不是不动心,可我知道,那落子汤我一旦喝下去,你爹爹便再也不会来了,蕤蕤,为了你,我忍了十几年,我甚至从未开口管你爹爹要过名份,哪怕一次都没有。”

“蕤蕤,你比娘当年的处境可是要好多了,别看你爹平时对你严厉,但再怎么,他也不会让你去给人做小的。”

程蕤听完这话,想了很久。

——

腊月二十,是到京郊围猎的日子。

嘉宣帝一早下了圣旨,让亲卫兵做好准备。

军队按天字军,和地字军排好队形,在杨广将军的带领下,陛下携后妃,粮食等物,随军队一同出行,在京郊一带,围了一个猎圈。

唐妩刚一下马车,就瞧见了郢王站在不远处的一面旌旗下,身边还带了一只近来京城的权贵们都愿意养的一只白鹘。

可白鹘身边站的,就是那位“候选”郢王妃安衿。

“表哥,这鹰咬人吗?”安衿在一旁娇声道。

郢王还未作答,就见唐妩冷冷勾了下唇,然后柔着嗓子,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哥哥。”

程煜被她叫的一个激灵,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连忙道:“怎么了,妧妧?”

第80章 醉酒上

“怎么了,妧妧。”程煜一脸关切道。

“我的手炉,好似落在马车里头了。”唐妩道。

“等着,我这就给你拿。”说罢,程煜就又翻身上了马车,下一瞬,手上就多了一个用宣铜所制的手炉,他回身递给唐妩,“是这个吧。”

唐妩点了点头,乖顺地接过。

与此同时,程曦拽了拽唐妩的衣角,低声道:“大姐姐,我怎么瞧着郢王殿下在往咱们这边看……”

唐妩心里撇了撇嘴,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道:“兴许殿下是有事找哥哥吧,”说完,又岔话道:“二妹妹,三妹妹,今儿风大,不然我们先进去吧。”

不得不说,若是要论蛊惑人心的功夫,十个安衿,也抵不过一个唐妩。

她明知道那人此时正在看自己,但硬是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她心道:既然表妹如此多娇,那还来瞧她做甚。

按大燕习俗,一年共有四次狩猎,分别为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季的捕猎方式虽然多有不同,但唯有冬季的最为盛大。

此次狩猎,嘉宣帝不仅将大半个京郊围了起来,扎了营帐,更是将一旁山斋,茶寮都一一做了修缮,作为瞭望观赏之用。

嘉宣帝和明安皇后坐于东侧,世家一众女眷坐在西侧,长者坐前席,晚辈坐后席。

唐妩和程曦以及程蕤在这边刚坐下,安衿等人便也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安衿脚步一顿,她回头也不知和身边的女使说了甚,随后便坐到了和唐妩正相对的位置。

如今安衿的打算不说是满京城都知晓,那也差不离了,她仗着出身望族,又自恃美貌,便早早就把“郢王续弦”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直到方才瞧见了殿下看这程大姑娘的眼神,也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安衿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

安衿将手炉放到了桌案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和身旁的徐盈盈道:“盈姐姐,在咱们对个儿坐着的那位,可是程家的姑娘?”

“是程家的没错,说来呀,最近程大姑娘这名号,可是响亮的很。”徐盈盈道。

“怎么说?”安衿悄声道。

“宁国侯家的世子,妹妹知晓吧。”

“你说的可是宁晔?”安衿皱眉道。

“妹妹难道没听说吗,宁国侯夫人去程国公府提亲,结果被拒了。”说完,徐盈盈还撇了撇嘴。

经徐盈盈这么一提,安衿才恍然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事,她思索了片刻,嗤笑道:“我还以为宁世子的眼光有多高,没想到也就这般而已。”

徐盈盈立即就懂了安衿话中的意思,连忙附和道:“是呀,说到底,她不过才回了程家几月而已。”

这时安衿挑了下眼皮,转而朝唐妩的方向睨了一眼,又低声道:“不过她的样貌倒是极好,也难怪宁世子会喜欢。”

“美则美矣,就是瞧着,少了一丝端庄大气。”

徐盈盈话音儿一落,就见安衿抿了抿嘴角,以示认同。

——

不一会儿,外面的射猎就开始了。

待狐,兔,猪,羊,鹿等走散于围中,嘉宣帝开了头弓,随后大燕的好男儿个个夹紧马腹,纵马而出,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自大燕开国以来,就十分重视骑术,所以京城的世家的公子们,且不论日后从文或从武,皆会在七八岁的时候,开始练习拉弓,射箭,待基础牢固,不出十岁,便会蹬上矮脚马练习骑射。

瞧这围场里的男儿就知晓了,有道是弓不虚发,飞禽走兽应声而倒。

箭矢簌簌,似雨一般倾盆而下,个个身手了得。

三柱香燃尽后,众人便又返回到了起点,侍卫解开一排排的麻袋开始清点猎物,几个内臣则一边敲锣一边报数,史官在一旁记录。

“郢王殿下,鹿九只,羊七头,狐两只,鹞十只,兔十六只。”

“程国公子世子,鹿七只,羊三头,兔三十二只。”

“怀化大将军,鹿七只,羊三头,兔十五只。”

“宁国侯世子,鹿三只,羊一头,猪一头,兔十三只。”

……

等敲锣声停下,嘉宣帝过目了详单,便从头到尾给了封赏,就连射中一只兔子的也没落下。

此番出行,虽说是为了冬季狩猎和祭祀,但又何尝不是嘉宣帝在借此机会犒赏身边的重臣良将。皇家近来一年可没少折腾京中的世家大族,抄家降爵的人数可谓是开国以来最多的一回,以至于近来京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所以今日这赏赐,也大有安抚之意。

须臾过后,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女使们从前往后地开始上菜,菜品备齐后,一阵欢快的鼓点便渐渐响了起来,这样让人恨不得一同摇起来的节奏,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很快,中间的地毯上,就站满了一些从远道而来的舞姬。

此次狩猎乃是随行女眷最多的一次,又有皇后娘娘在上头坐着,所以这舞姬的着装可谓是前所未有的保守,瞧不见腰,看不见胯,就连本该露出来的玉足,也被都裹上的金袜。

见此,席间不由得传出了几声遗憾的叹息。

舞姬闻声起舞,在一个下腰的动作后,一个接着一个地摘了面纱,美人巧笑倩兮,脚踝的铃铛也哗啦啦地跟着响,男人纷纷用炽热目光表示,这保守,也有保守的美。

山珍海味吃够了,清粥小菜也是美味佳肴。

也许是舞姬的动作愈来愈卖力,席间的男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动了桌上的酒,也不知是来了兴致,还是为了掩饰些什么。

总之,面前的杯盏一杯接着一杯的空。

唐妩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动到了郢王那头。

只见郢王此时目光也落在了一个舞姬身上,他端起面前的酒,颔首饮尽。

也不知是为何,就这一瞬间,唐妩甚至都想到了他醉倒温柔香的画面,她不禁自嘲道,听是一回事,看是一回事。

若是他待会儿真要宠幸这两个舞姬,她只能早些回营了。

要她眼睁睁看着,她还真是做不到。

酒过三巡后,皇后就借着头疼的由头同嘉宣帝一同离了席。

嘉宣帝一走,那这屋里的几个舞姬便如同是赏赐了。

这些个舞姬个顶个都是有眼色的,但凡身边有大夫人坐镇的,她们都避了过去,而像郢王那样一人一桌的,自然就成了唐僧肉。

片刻之后,地毯中间儿站着那两个,率先走到郢王身侧,二人齐齐跪下,一个端着酒壶,一个一个端着酒杯。

看似一丝一毫逾矩的行为都没有,但经验丰富都知晓,这酒要是接了,今夜便是要一度良宵了。

按说这时候,未出阁的女子都该早些回避才是,可安衿害怕这舞姬先一步勾上了郢王,便不管不顾地就往郢王那侧走。

“表哥。”安衿喝了两口果子酒,脸颊已是绯红,就连看着郢王的表情也是含羞带怯的。

见郢王不吭声,她便左脚绊着右脚栽到了郢王怀里,这动作不小,直接磕着了一旁的矮几,“疼。”

唐妩看着这一幕,也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是眼眶发热,是再也瞧不下去了。

“二妹妹,三妹妹,我先回营帐歇息了。”说完,她起了身子就往外走去。

程曦刚想出去追,程蕤就拽住了她的衣袖,“二姐姐,我这腿麻了,像是抽筋了。”

程曦回过头搀扶着她道,“哪只腿?”

“左边这只。”

程曦刚要给她压一压,就见宁晔走了过来。

“程二姑娘安,程三姑娘安。”宁晔身着墨色长袍,用玉冠束发,就他这张脸,也确实对得起他貌比潘安的名号。

程曦一见宁晔就想起了她娘嘱咐她的那些话,于是十分冷淡道:“宁世子安。”说完,她又转头看程蕤,“现在呢,好些没,能走了吗?”

“你大姐姐呢?”宁晔道。

程曦一脸防备道:“世子乃是外男,席宴散了你找我大姐姐做甚?”

宁晔勾唇一笑,柔声道:“我就想跟你大姐姐说句话,这也不行?”

就在程曦与宁晔说话间,程蕤的手突然隐隐发抖。

她一边和自己说不要慌,一边把小拇指放到了杯口处,轻轻抖了两下,将指甲缝里塞着的粉末尽数倒了在了里头。

“疼,疼。”程蕤低声惊呼。

宁晔道:“可需要帮忙?”

“我这腿,好似是抽筋了……”

也许是人太过紧张,所以说的话也会出漏洞,程曦眼看着她她的手方才还扶在左腿上,这会儿已放到了右腿上,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这哪里是抽筋,她分明是看见宁世子挪不动步了。

程曦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竟突然觉得面前这两人也是般配的很,宁国侯世子得身份,估计正好随了她小娘的心思。

这么一想,程曦就松开了搭再程蕤手臂上的手,意味深长道:“看来三妹妹这抽筋,是好不了了。”说罢,程曦绕过众人,也走了出去。

程曦这个态度,让一向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的宁晔不禁一怔,他侧头对着身边的随从十九低声道:“那程家二姑娘,怎么看我那个眼神。”

“公子别忘了,那次您在永杨街撞上的,就是程家二夫人的马车。”这话一出,就瞧宁晔的脸色变了。

得,他想起来了。

大概是几个月前,宁晔的同僚张远过生辰,非要去永扬街吃酒,永扬街那深水巷,女人的手腕都堪比架在脖子上得刀,怎么可能不被灌酒。

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醉了。

张远的人生一大乐事就是救娼从良,那日他借着过生辰的名头,心里一动,一出手就赎了两个勾栏瓦舍里的姑娘。

马车正好好向前行进着,可谁知张远忽然喊了停,旋即,蹲到路边就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见此,那两位姑娘也顾不得身上还穿着青楼里面的露骨衣裳,一个下来扶着张远,一个给张远喂水。

记得那是一条窄路,他们这一停下,自然就堵着了身后的马车,宁晔刚准备前去道歉,就见后面的夫人掀起了帘子。

那人正是程国公府二夫人杨氏。

作者有话要说:郢王:吃醋了吗?

唐妩:没有。

郢王:吃醋了吗?

唐妩:看不见就好。

郢王:你不爱我。

第81章 醉酒下

回想起了之前的事,宁晔的头就彻底疼了起来,他忽然明白,为何他求亲会被拒了。

原来张远做的那些风流事,都扣在了他的脑袋上了。

程家三房之间的关系向来和睦,既然二夫人知道,就代表大夫人也定然是知道了。

他转过身,正寻思该如何把这事解释清楚,程蕤就大胆地拽住了他的手臂。

程蕤用手摁着腿,一脸恳求道:“不知世子,可否帮我……”

宁晔这些年也百花丛中也不是白飘的,像程三姑娘这样的忙,他轻易帮不得,“十九,你帮帮三姑娘。”

十九往前一站,程蕤就后悔了。

可到了这节骨眼上,她又不能反口说自己这腿好了,便只好将腿伸到了十九面前去。

十九给程蕤抻完腿,然后低声道了一句多有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