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柴焰专门去看望了一个人。

厚重的钢化玻璃给男人脸上镀了一层难看的灰,几月的牢狱让楚爵脸颊出现了凹陷,好在眼睛依旧犀利有神。

“所以呢?”

因为官司来看守所的柴焰申请了楚爵的探视权,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说给楚爵听后,得到了楚爵如上反问,“所以呢?”

“我承认,这件事我要负些责任,让你们公司蒙受了损失,不过我可没钱赔你。”

“露露说你一向敢作敢当。”习惯直视看人的楚爵没吝惜对柴焰投去眼光。

“所以敢哭穷。”柴焰无所谓的耸耸肩,她就是打算告诉楚爵一声,他老婆现在遇到一些危机和损失,如是而已,“听说你就快出来了,你老婆嘴上不说,可估计早想你想疯了。”

她扯着衣角起身,“先这样,我有事先走了。”

“是我我也会那么做,你不必内疚,更不需要在意。”看着猛然顿住步子,显然是被戳穿心事女人,楚爵觉得有些好笑。

装扮的再坚强,不过也是个会闹情绪的女人。

黢黑的大门在身后慢慢闭拢,滑轮发着哐啷哐啷的旧响,刚刚进入十月,日光却已经变色成了苍凉的白,天气湿冷,柴焰跺着脚,重新戴好围巾,这才觉得缓和了些。

头顶的天穹高远明澈,让她想起陈未南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像这天一样明亮,总是满含笑意,唯一不同的是,天是凉的,他是暖的。裹好围巾,想着陈未南去外地开会,已经几天了。

一个人的晚餐明快而简单,一碗清汤挂面,加了两块秘制腌肉,柴焰捧着蓝色的大海碗,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吃面。陈未南不在,时间走的无聊又慢,磨蹭着在晚九点吃完面,碗也懒得洗,她便回了书房。

案情略微地无聊,看着看着,柴焰伏案睡了过去。再醒来,房里的灯不知怎么暗了,她揉着眼睛,人还没回过神,便被奇怪的声音惊得彻底清醒。

隔音效果极差的木门吱呀一下洞开,梁沉握着手中刀柄,踮着脚尖悄声进门。

房里黑漆漆一片,只能靠摸索得知大概方向。他轻步走去床边,对准位置猛挥了两下刀,撕裂声让他兴奋的颤抖着,甚至连头顶上的灯亮了也是后知后觉发现的。

“谁!”他猛然回头。

“这话该我问你吧?”目光顺着床头滑去梁沉身上,柴焰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少年,“你是谁?”

“你是柴焰?”少年嘀咕着什么,下定决心似的点头,随后猛然挥刀向前。

小儿科的动作,三两下便被柴焰制服。膝盖顶住少年颊骨,微微用力,少年疼地直叫唤。

“说,你是谁?”

“我是送快递的。”

“送快递的不敲门,带着刀,还刮破了几百块的枕套?老实点,不说实话我就送你去警局。”

“送去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未成年。”幸灾乐祸的回答换来用力一脚,少年忍不住哎呦了一声,“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说。”

“是我接了个活,让我教训下住在这里的人。”

“教训我?”鬼才信。

“不是你,是你相好,那个姓陈的。”

陈未南?

“为什么?”

“我哪知道?哎呦,别踩了,疼,我真不知道,就是口头下单。哎呦,断了断了,姐,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活动着肩膀,梁沉坐起身,“漏了客户信息我会被拉黑名单的,以后还怎么混啊?”面对着重新抬起的腿,他举手告饶,“多了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客户姓迟。”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大修过

☆、Chapter13不悔(2)修

Chapter13-2

“迟?”

“是啊,迟。姐,你别问我客户叫什么了,这个我真不知道。姐,你怎么了?没事吧?”手在凝滞的眼睛前晃了晃,“没事我先走,我真走了。”

从最初的试探小步,到之后的大步狂奔,梁沉一路跑到了楼下。头顶,灯光糅合着星光,梁沉大口喘气,“妈的,点也是背。”

转念一想,他又乐了,抬起头,“那是个傻大姐吧,就这么轻松放我走了。小爷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吹着口哨,年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灰白夜色里。

没入冬,心却格外的冷。

会是迟秋成吗?他会做伤害她和陈未南的事吗?柴焰摇着头,她不信。

骤然响起的电话让她一惊,号码是她毫无印象的,声音却是颇为熟悉的。

“柴焰,是我。”

“迟杨?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轻笑当做回答,“你不是猜到我是谁了吗?现在你可以确认了,我是。”

“迟秋成?”

“是我。”

“是你找人来我家的吗?”

“陈未南出差,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回来了。”长叹一声,“那种货色伤不了你。”

“秋成,你变了。”“货色”这种词不该是迟秋成说的。

“我不该变吗?柴焰,你知道这几年的我经历了什么,丑陋的伤疤曾毁了我的自信心,我不敢见你,却欣喜你为我而病,为了你,我接受痛苦的治疗,再大的痛我都忍着,因为我想你,哪怕是另一个模样的我,可见了又怎样,你不认得我,不想见我。你想把我忘了,和陈未南幸福的生活。”

“不是的。你活着我很高兴,真的!”

“哦?”又是一阵轻笑,“是为了再活得心安理得一些吗?”

“你……”想否认,但柴焰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的,“对不起。”

“我不需要道歉,我要你,如果你注定不属于我,也不能属于陈未南。”

一阵忙音,迟杨挂了电话。

这到底是怎么了?!

许久没有过的失眠再次袭来,瞪着两只国宝眼,柴焰去诊所取药。

问诊时间,何子铭无法抽身,嘱咐护士安排她在会客室等他。

明亮干净的房间,柴焰坐立不安的等了十分钟,终于等来了何子铭。

“症状明明减缓了,怎么突然恶化了呢?”何子铭才不信柴焰白开水般的说辞,打开播放机,随着旋律舒缓的小夜曲,何子铭回到座位,“柴焰,我是你的主治医,我需要听实话。”

“迟秋成回来了,就是迟杨。”柔和的节奏好似温柔的手,轻轻按捏她绷紧的神经,长舒一口气,之前还觉得难于企口的事并不那么难了。

让她觉得纠结的事在一曲过半时讲完,接过何子铭递来的白水,手来回摸着杯沿,“我觉得他变了。”

“这是正常的,任何人在遭受创伤后都会想找个依靠,迟秋成无疑是依靠你的。”拍了下柴焰的肩,何子铭勾勾手指,“手机呢?拿给我看看,可以从电话号码入手,先找到他,矛盾总要面对面化解的。”

“能化解吗?”

“当然。”轻敲着桌沿,何子铭略略地不耐烦,“手机呢?”

“好像……”摸遍全身口袋,柴焰抬头,“丢了。”

这该死的小偷。柴焰骂着,心情却好起来。想起接下来的客户,她起身同何子铭道别。

才开张不久的咖啡馆,涂鸦的埃菲尔塔和赤身的宇宙神混搭风格的挤在青砖墙角落,黑色油墨发着簇新的香,男人坐在下方偏头点了烟,慢慢吞吐着烟圈。他手指细长,衬衫袖口的暗蓝袖扣随着举起落下的动作熠熠生光。他五官精致,动作利落绅士,进店几秒里便引来无数侧目。

手才放在圆门上,未及推开,柴焰便远远看见正和沈晓“调情”的陈砌。

她哼了一声,推门而入。

“聊得很开心嘛,陈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和沈律师完全可以互换下代理人。”放下公文包,她坐在陈砌旁边。

“这是吃醋了?”陈砌眨眨眼。

“不代理你的官司我一点不可惜,但是再这么胡说八道我不介意把你嘴缝上。”

“好吧。偶尔放松一下吗?毕竟我们好久没见了。”陈砌举手投降,“你还是那么无趣。”

“你们很熟?”对面的沈晓微笑着问。

“不熟。”

“熟。”无赖的男声漫溺着柴焰的思绪,她有种溺水后的窒息感,抚着胸口,她在想为什么要答应做陈砌的代理律师。

丝毫不在意柴焰表现明显的厌弃,手臂绕去她身后,陈砌笑容是懒洋洋的,“当初我就是因为她失业的,不过排除这层关系,她是我堂弟的现女友,我的前女友。”

“我说的不对吗?你的初吻对象难道不是我?哎呦!干嘛掐我?”陈砌的大叫又引来一波侧目。

案子一开始便凸显出它的不和谐,而当沈晓的当事人到来时,这种不和谐又多了几分微妙味道。

是他?

“怎么是你?”梁沉瞪着柴焰,他是陪干姐姐来的。

***

梁沉先坐不住,趁着柴焰去洗手间跟着去堵她。

人来人往的走廊,年轻或年长的女人经过洗手间,都不禁慢下脚步,打量着身形高挑的少年。梁沉等地不耐烦,手在口袋里胡乱摸着烟。

“是在等我吗?”声音自后方而来,梁沉回头,羞怒他被耍了半天。

“你怎么?”

“我怎么了?”上前一步,柴焰把他逼至墙角,细长的手指一下下点着少年的胸膛,“虽然你未成年,但昨晚的事也够你进少管所住一阵的了。”

“鬼信你,警察又不是傻子,你有什么证据?”少年脸色苍白,强作镇定。

“证据这东西还不是简单,门上的指纹,家里的脚印,别忘了,你的刀还在我家。”

冷汗从额际流下,少年的气焰弱了下来,“你想怎样?”他终究不是柴焰的对手。

“帮我找到下单人的地址。”

“这不可能!”

“少管所……”柴焰低头摆弄着手指。

“好吧,我试试。”他吐了声脏口,“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看。”

“和我姐的官司,你不能赢。”

“做不到。”女郎翩然离去,墙脚的少年懊恼的踹着墙。

“哎呦!”

一天后,柴焰接到了沈晓方面拒绝庭下和解的回应。她揉着眉角,为陈砌的性骚扰案头疼。

渐劲的秋风苍凉而过,太阳随着蓝天升至一个更高的地方,施舍给地面稀薄的自然温度。推开窗,吹着风,柴焰仍觉得气闷,远方的呼唤来的及时无比。

循声望去,在一垛枯叶旁,她看到了陈未南,他瘦了,正挥舞宽大衣袖朝她招手,“柴焰!”

“陈未南!”惊叫一声,柴焰朝楼下狂奔。

她可真想他啊。

洗好澡的陈未南闻闻自己,感叹着终于不再是那一股难闻的泡菜味了。

卧室床上摊平放着干净的衣物,从里到外,按大小件排好,擦着头发的手未停,陈未南难掩笑意,头发还没擦干,便三两下换好了衣服,出去找柴焰。

锅铲滑过锅底,发出声响,抽油烟机拼命工作,烟火缭绕的厨房,柴焰忙碌着。

“嗨,美女,需要帮忙吗?”手搭着门框,陈未南吹声口哨。

“出去出去,就好了,别添乱。”柴焰摆着手打发。